第9章 傾囊相助
吳蘭英淚眼婆娑，握著潘春花的手，含淚直言：“好好好，不散，家不散。”
“好孩子。媽替建國，謝謝你，娶了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啊。媽還是那句話，你的決定，媽都支持。”
潘春花見吳蘭英心結已解，就不再多言，轉而提起想了一夜的出路。
“媽，我們這幾天先湊好還呈會的錢，等小暑斷了奶，我打算去城裏闖一闖，看有沒有更好的機會，隻是這兩個孩子...”
“孩子你放心，媽一定照顧好。隻是這田沒了，想種些糧食也...”吳蘭英有些惋惜。
“掙了錢，我們再買一塊好田呢！”潘春花滿懷信心。
……
又聊了幾句打算，潘春花就帶傷匆匆出門了。
她到處奔波，想盡辦法湊錢。
娘家已經借遍了，婆家的本根並不在這村，據說是早些年逃難至此落腳，所以親戚也很少。能借的，也都已經掏盡了腰包了。
潘春花跑了一整天，沒顧上喝一口水，費勁了唇舌，零零散散地湊到了近千元，可距離萬元的民貸，還相差甚遠。
她抱著一絲希望，去了主雇薛平麗家，支支吾吾繞了半天，才說明了來意。
薛平麗聽了直皺眉，立刻搖頭拒絕，搞丟了她家的踩鞋幫機器，還想要另外借錢！
受到驅趕的潘春花，也不氣餒，這段日子在外到處跑，臉皮也不像從前那般薄了。
她誠心誠意地陪著笑，站在門口好聲請求。
“平麗姐，我在你家踩了這麽多年了，你也知道，我是個講信用的人。隻是眼下真的遇到難處了，那台機子昨夜被人抬走，我一定會想法子還回來的。”
“你看這樣成嗎？沒還之前，機子租金照算。另外，我先預支一點工錢，我保證每天在這坊裏踩鞋製衣來還。”
“平麗姐，我眼下也是真的沒路走了，可兩個孩子還小，不能沒了活路啊……”
潘春花態度誠懇，低聲乞求，尤其提到孩子，忍不住紅了眼眶。
薛平麗是半個精明商人，但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同是女人，同為母親，這掏心窩子的話，怎能不動容。
她心一軟，鬆了口，“機子能找回來最好，回不來就去了折舊，折成錢。機子的租金，就算了。”
“隻是我這小作坊現金也不多，都在各個環節周轉著，還有這麽多女工的工資要發。不是不幫，隻是姐也有難處啊。”
薛平麗的心裏也十分掙紮猶豫，她聽說前陣子潘春花丈夫出海人沒了，留了一屁股債和一家老小，重擔全壓在這瘦弱的女人身上了。
也是個孤苦的可憐人啊。就像多年前，走投無路的她自己，丈夫意外遇難，她也是撐著一口氣，借著好心人的幫助，靠著勤勞的雙手，熬過無數個艱難的日夜，把兒子拉扯大，又辦了這個小作坊養家糊口。
薛平麗萌生惻隱之心，望著潘春花漸漸黯淡的雙眸，“跟我來吧。”
潘春花一時無措，騰升希冀的雙眼裏，閃動著激動的淚花。反應過來後，她忙不迭鞠躬，“謝謝平麗姐！謝謝...”
兩人避開了其他女工，來到了作坊二樓，薛平麗的住處。
薛平麗讓潘春花在廚房等著，她自己轉身回臥室，拿起一把榔頭，慢慢敲移開牆上的一塊磚，從裏麵掏出一個厚布包。
她分了一半的錢出來，把剩下的包好，正要放回去，可手懸在空中，還是猶豫了。
咬咬牙，薛平麗把剩下包好的錢，也一起拿上了。
“春花妹子，這裏是六千塊，我這些年存的，原本打算留給兒子，等他過幾年大了，娶媳婦用的...”
薛平麗的眼神複雜，夾著不舍與掙紮，但最終還是化為堅定，將布包遞了上去。
潘春花鼻尖一酸，心中千萬句的感言，都堵在了嗓子眼...
輕顫的嘴唇，隻堪堪喊出了“平麗姐...”三字。
“拿著。”薛平麗往潘春花手裏一塞，“我這是做生意，叫投資。姐的眼光不差，會連本帶利賺回來。”
“嗯！”潘春花重重點頭應下，這是給薛平麗的保證，也是給她的允諾，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報答這份恩情！
……
林小滿早早醒來，卻蜷縮在被窩。
她的腦海裏亂哄哄，尖脆的摔碗聲，沉悶的打砸聲，凶狠的怒罵聲，回旋在耳邊，揮之不去。
她雙手捂耳，默念著“沒事沒事”，驅趕內心的恐懼。
漸漸平複時，她發現阿奶推門而入，屋外響起了外公外婆的聲音。
她閉眼裝睡，豎起耳朵聽著動靜。
可她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了...為什麽說阿爸的船沒了..
散，又是什麽意思...
林小滿雖聽不明白，卻也能感受到事情的嚴重。心情愈發沉重時，仿佛聽到了阿奶的哽咽聲。
連生病腰痛都不怕的阿奶，怎麽哭了...
林小滿心裏堵得難受，正想起身去抱抱阿奶，就聽阿奶起身也出屋去了。
屋外又傳來斷斷續續的對話聲，是阿媽和阿奶在說話...
等聲音息下許久，林小滿才起身出屋，她見阿奶正望著手中的東西發呆。
走近一看，是一個細窄的暗金色戒指，她以前在阿媽的手上見到過類似的。
“阿奶。”林小滿輕輕地出聲，小手撫在吳蘭英手心裏，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了口：“阿爸，還會回家嗎？”
吳蘭英心口一滯，孩子雖小，卻敏感懂事，她們大人再怎麽瞞，也瞞不下這些天外麵的議論傳言。
可怎麽開得了口...
“阿媽告訴我，不能動不動哭鼻子。可她自己為什麽半夜偷偷抹眼淚，她是不是也想阿爸了...”
吳蘭英哽得心口直疼，卻答不上來。
林小滿的眼眶越來越紅，有淚在打轉，卻強忍著不落...
突然想到什麽，林小滿慌張地張望四周，都沒有見到潘春花的身影，外出的鞋子也不見了。
她撲進吳蘭英的懷裏，把頭埋得深深的，噎著哭腔。
“阿媽說，她要去很遠的城裏，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會不會跟阿爸一樣，不回家了...”
“是不是小滿不乖，阿爸阿媽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