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東拚西湊
林小滿的眼淚簌簌落下，哭得吳蘭英肝腸寸斷。
“小滿最乖了，阿媽出去辦事，待會兒就回家了。阿爸路上耽擱了，也會回來的...小滿乖...”
吳蘭英拍著林小滿的後背，輕哄安撫。
林小滿抬起頭，雙眼蓄著淚花，望向吳蘭英，抽泣著問：“真的嗎？”
“阿奶什麽時候騙過你。”吳蘭英溫柔地擦拭著林小滿的臉頰，“你看，漂亮的小臉蛋，都要變成小花貓了。”
林小滿破涕為笑，就著吳蘭英端來的熱湯，三口兩下，喝了個幹淨。
吳蘭英本想留林小滿在家守著，自己出去路邊看看有沒有瓶瓶罐罐可拾的，能撿一點是一點，好貼補家用。
可她又不放心留兩個孩子在家，也擔心漸漸懂事的小滿會胡思亂想，就索性把兩個孩子都帶上吧。
吳蘭英把林小暑裹嚴實了，放在背簍裏，左手拿著麻袋，右手牽著林小滿。
“阿奶，我們去哪兒呀？”
“去散步呀。路上還有很多寶貝噢。”吳蘭英笑著給林小滿講解，哪些不能動，哪些是寶貝可以裝進袋子裏。
林小滿興奮又好奇，這裏看看，那裏瞧瞧，撿了好幾個寶貝瓶子，放到麻袋裏，得了吳蘭英一頓誇，開心得手舞足蹈。
一路走了很遠，她們卻不知疲倦。
路過一家典當行時，吳蘭英停下了腳步，她望著無名指上的金戒圈出神，隔了半晌，才輕輕取下。
吳蘭英不舍地遞進了窗子，“老板，這個怎麽當？”
典當行老板接過一看，放上一稱，報了個數。
“這麽低啊，能不能再高點...”
“你這舊金成色差，還輕，給你這個數已經很好了。”典當行老板麵色還算和善，“你這金素戒也有些年頭了吧，能把這麽小的戒指都拿出來當了，也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吧，我給你再加二十塊吧。”
吳蘭英道了謝，接過一百五十塊錢，望著被收走的金素戒，依依不舍。
那是老伴留給她的舊物件，是唯一的念想了。
……
回家的路上，吳蘭英有些沉默。
林小滿有所察覺，也安靜了許多。她緊緊地牽著吳蘭英的手，時不時開口，陪著說幾聲話。
快到村口時，林小滿看到了潘春花的背影，激動地奔跑而去，“阿媽！你真的回家了...”
那失而複得的驚喜聲調，令潘春花一愣。孩子怎麽會這麽問，孩子以為她也不會回家了嗎？
一個“也”字，她怎麽能用“也”字！建國一定會回家團圓的！如果連她都不信，那怎麽讓孩子們信服，她們的阿爸，會回家...
“當然啦，小滿在哪，阿媽就在哪，我們一起回家。”潘春花撫了撫林小滿的頭，牽過她的小手，轉身望向吳蘭英，目光有些複雜。
吳蘭英示意著搖了搖頭，潘春花會意，默契地歇了話茬，一起跟林小滿聊起了天。
……
潘春花起早摸黑著去作坊踩鞋幫，吳蘭英帶著兩個孩子出去散步拾荒。
一家四口，齊心協力地同時間賽跑，每多掙幾毛錢，就能給家裏多添一份光明。
轉眼，三天期限快到了，要是今晚再湊不齊，明天又不知會發生怎樣的變數。
潘春花哄睡了孩子，孤身坐在跛腳桌旁，清點著這些天借湊到錢，有各路親戚的，有主雇薛平麗的老本，還有娘家送來的。
可東拚西湊，還差千把塊。可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潘春花坐著直發愁，連吳蘭英出屋坐在身旁也沒發現。
“春花，苦了你了。媽沒用，這些天隻掙到這麽多。能湊一點，是一點。”吳蘭英把這幾天撿廢品拉去賣，連同當金戒指的錢，疊好遞給潘春花。
“媽，你這邊留著家用，這些債務我能處理得過來。”
潘春花推回了吳蘭英遞錢的手，看到竟有百元紙鈔時，心裏驚疑。再細看，才發現吳蘭英手指上的金素戒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久戴印下的戒痕。
這...那金素戒是家公留給家婆的唯一念想，本就值不了幾個錢，即使當了賣了，對巨額債務而言，也是杯水車薪。
但這份共患難的珍貴心意，讓潘春花又是心疼又是酸楚，等熬過這一段，她一定要把那金素戒贖回來。
吳蘭英把錢往潘春花手裏一塞，“你也早些休息，小滿前幾天受了驚嚇還沒好，身邊離不了人，我先去陪著她睡。”
“好。”潘春花也十分擔心小滿的情況，自那一夜後，雖然小滿白天無異，但她知道孩子內心深處留下了陰影，半夜總會突然驚醒，或是噩夢不斷，常在睡夢裏哭出聲，喊著“阿爸阿媽”...
潘春花的心揪得生疼，待吳蘭英回屋後，才終於忍不住悄悄落淚。
正到傷心處，聽到門外傳來兩道輕扣聲。
潘春花如驚弓之鳥，身子僵直，警惕地盯著大門，生怕下一秒就有歹人破門而入。
直到門外再度傳來敲門聲，又響起了林宏華的聲音，她才鬆了一口氣。
潘春花連忙起身去開門，有些疑惑，“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林宏華進了屋，想順手關門，卻被潘春花攔下，“沒事，就開著吧。”
林宏華也不是不懂分寸之人，知道有些人就愛嚼些閑話的舌根，就把大門敞開，好避嫌。
潘春花倒了杯熱水端上，“林委員，你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本來不想這麽晚來打攪，隻是擔心明天三天期限到，怕他們來鬧事，也不知你湊夠了錢沒，就...”
說著，林宏華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個信封，指著左邊那薄信封，“這是村裏委員會派我代表來慰問的，你們家的情況，我有匯報了一二，這是幾個幹部委員私人湊的。不多，一點心意。”
潘春花感動不已，這份心意讓她看到了人情溫暖，但她不能收。她知道，在他們這個窮村溝裏，沒幾家有飽飯日子過，家家都難，她怎麽好意思收下這些錢。
“拿著！”
林宏華把錢往潘春花手中一塞，勸說道：“家家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是同村鄉親，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等以後誰家遇到難處了，你有能力時，也伸手拉一把。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