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為人處世
潘春花著急地找了一大圈，還沿著宿舍和車間來回的路段找了好幾遍，連個飯票影子都沒找到，食堂也過點收攤了。
潘春花又急又氣，氣惱自己的粗心大意，更擔憂小滿要跟著餓肚子。
她牢牢記得，周大誌之前交代過，飯票很重要，要妥善保管，萬一丟了吃不上飯，就麻煩了。
所以，她每天都貼身帶著，生怕丟了落了，眼看著大半個月相安無事得過去了，卻在今天把剩下三天的飯票全弄丟了！
林小滿挽過潘春花的胳膊，仰著頭，露著笑，“阿媽，我不餓。”
潘春花緊繃了一上午的情緒，瞬間衝垮了眼底的堤壩，“阿媽沒用，害小滿餓肚子了。”
林小滿爬上了花壇的邊沿，站得高高的，擁抱住潘春花的頭，“阿媽是最厲害的人。”
……
周大誌從食堂出來，就看到林小滿站在花壇邊，抱著個人。
“怎麽回事啊？”
“周叔叔！”林小滿的眼睛亮了亮，仿佛看到了希望。
潘春花見有人來了，快速抹掉了眼淚，打起精神，禮貌地道了聲“周主任好。”
林小滿不等周大誌詢問，就先主動開了口，從早上凳麵濕了褲子，到機器壞了弄傷手，又到丟了飯票，一股腦兒全講了出來。
周大誌一聽，就尋思著有點不對勁，一上午發生了這麽一連串的事，說湊巧也是湊巧，但似乎又太巧了。
他顧不上細細琢磨，先關心她們是不是中午飯還沒吃。
潘春花還記著上次周大誌讓了飯票的事，不好意思再麻煩他，但林小滿直接點了點頭。
“來，跟周叔叔回辦公室。”周大誌牽過林小滿，護著她跳下了花壇。
潘春花跟著走進辦公室，見周大誌拿出了櫃子裏的幹糧餅和一些零食，遞給了林小滿。
林小滿脆生生地道謝，拿了兩塊餅後，並沒有顧著自己吃，而是跑回潘春花身旁，“阿媽，吃餅。”
潘春花被這舉動暖到淚目，輕輕地把林小滿嘴邊的碎發，夾到了耳後，“你先吃。”
林小滿不依，踮起腳尖往潘春花嘴裏塞。
潘春花拗不過人小主意正的林小滿，隻得接過吃下。她吩咐林小滿去門口玩一會，才轉頭對周大誌說道：“周大哥，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怎麽會，看著你們母女倆感情這麽好，真令人羨慕，小滿也很懂事，你教得很好。”周大誌不禁想起遠在老家的女兒，和不知去向的妻子，他恍惚的神色裏，閃過一絲落寞。
潘春花敏銳地察覺了，但無意揭他人心事，簡單言謝後，就直切正題，“周大哥，我這個月最後三天的飯票丟了，能補辦嗎？”
“應該是可以補辦的，就是得另外交費，還要找廠長說明情況再簽字，流程也比較麻煩。”
“太感謝了，能補辦就好。”
“隻是...為了養成大家管好飯票的習慣，之前廠長規定，誰要是丟了飯票，就要按外頭餐館的標準，用現金繳納每頓費用，這累加起來的餐費就高了...所以，現在基本上沒出現丟票的事情。”
潘春花雖也心疼錢，但總比沒飯吃挨餓好，要是去外頭餐館，不僅花費大，更浪費時間。
隻是...她現在手頭還沒有錢...
囊中羞澀的潘春花，隻得厚著臉皮開口：“周大哥，我...能不能...”
還未等她說出口，周大誌已經從舊皮夾裏掏出了兩張紙幣，“先拿著吃飯。”
潘春花感動得一愣，回過神來連連道謝，再三保證等下個月一發工資，立馬就還。
仗義直爽的周大誌擺擺手，“不著急。出門在外，誰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舉手之勞，應該的。”
“隻是，廠區就這麽大，你也沒去其他地方，這飯票好端端的，怎麽就丟了？”周大誌回想起林小滿講的一連串事，但小孩子畢竟講不清楚，特地借機向潘春花求證。
“周大哥，我也正想向你請教這事。”潘春花望了門口一眼，確認林小滿聽不到，才壓低了聲音，“我懷疑這一連串的事，都是有人故意做的。”
潘春花把猜測一說，周大誌暗想，他的直覺果然沒錯，隻是他站在廠裏管理方的立場，有些話不好說得太明。
“你知道是誰做的嗎？”周大誌探問。
潘春花搖了搖，“不過我在縫紉車腳踏板旁，發現了這個。”
周大誌接過沾著鏽末和機油的折疊紙板，陷入了沉思，從弄濕凳麵，打濕褲子，飯票丟失，再到機器出問題傷了手指，所有看似無關的巧合，實際上一環套一環，這肯定是有人蓄謀精心設計的。
“你在平時工作裏，有得罪什麽人嗎？”
潘春花依然搖搖頭，“我初來乍到，凡事處處小心，對大家客客氣氣，即使有些小摩擦，也再三避讓，沒有正麵起過衝突。”
“嗯，到一個新環境，鋒芒畢露不是好事，你做得很對，但難免有人看著你做得好，眼紅。”
潘春花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仍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如果有人要惡作劇的話，應該早在我們剛來的那一段，就動手惡整，好趕走我們了，怎麽會等到現在月底呢。”
“月底！”潘春花正說著，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周大誌也同時領悟，月底是產量爭榜比賽的關鍵期，潘春花一直穩居第一，所以對方做這些的目的，不是惡作劇，而是惡意幹擾，拖住潘春花的進度！
瞬間想通透了的潘春花，不禁苦笑，她以為隻要小心避讓，就不會惹麻煩，卻沒想到，麻煩是躲不起的，越躲，它還偏偏越找上門來。
正鬱悶間，潘春花不小心說出了心中所想，“我以為，隻要專心做好自己手頭的事就行。可原來，還遠遠不夠。”
周大誌看著備受挫敗的潘春花，不懂如何安慰，這人心複雜，尤其是牽扯到利益，更是容易繞起無數道彎彎腸子。
“春花妹子，我大你十來歲，見過的人，做過的事，稍微比你多一點。大道理我不會講，但有句話，是我這麽多年磕破了頭領悟出來的。”周大誌說得十分坦誠。
“做事的確很重要，可事都是人做出來的，如果跟人處不來關係，那也會影響做事。而人有千千萬，萬萬麵，你不知道別人是哪一麵，那你也不能讓別人看透，你有多少麵。”
簡單質樸的一句話，讓潘春花豁然開朗。
是啊，她隻知埋頭做事，用“謙讓、禮讓、忍讓”的一麵，去麵對所有人，卻忽略了去分辨不同的人，更沒有意識到，千差萬別的人，該用千變萬化的方式去對待。
潘春花一點就透，原本低落鬱悶的心情，也瞬間明朗。
“謝謝周大哥，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就好，去忙吧。”
周大誌欣慰地笑笑，目送潘春花離開後，對著手中的折疊紙板，再度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