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野心成事
廠長辦公室
周大誌將車間女工之間的事，向馬多金作了匯報。
可馬多金聽後，竟然並無太大反應，反而似乎很滿意眼下的狀態。
周大誌不解，他跟了馬多金這麽多年，的確學到了很多，也很敬佩馬多金的能力。
但這件事，他不懂，睿智明事理的馬多金，怎麽會選擇縱容這樣惡性競爭的事。
“廠長，如果不加以製止，到時人人效仿的話，大家光顧著互相內鬥，最終拖垮的是廠裏的總效益啊。”周大誌直言進諫。
馬多金知道，周大誌一心為廠裏著想，但他說的情況，以後並不太可能會發生。
這個月，是過渡期，是試驗期，更是激發期。
“廠長...”周大誌也是個急性子，見馬多金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出聲追問。
“別急。”馬多金緩緩開口，氣定神閑地坐在辦公椅上，“這麽多年了，你這急性子是改了些，但還是太急了。”
“我說了多少遍，遇事要沉穩，讓你的情緒慢下來，你的大腦才不會因著急衝動而誤事。”馬多金不厭其煩地又教育了一遍。
周大誌不得不按捺住火急火燎的心，等待馬多金娓娓道來。
隔了半晌，馬多金才發話：“你有證據？”
“有。”周大誌遞上了那張折疊的紙板，介紹了來龍去脈。
“沒有指向性的紙板，跟一張廢紙有什麽區別？”
“這至少說明，就是有人惡意做的，擾亂他人工作啊。我們得把這個人找出來，以免他變本加厲，繼續破壞車間作業。”周大誌又有些著急了，跟其他人交流時也不會這樣，但每到需要馬多金解惑指示時，聽半天等不到答案，他就抓心撓肺般得難受。
馬多金伸手一指，用眼神示意周大誌，要讓情緒慢下來。
周大誌領會噤聲，老實站在一旁。
“如果沒有直接證據或當場抓個現行，你就拿著張廢紙板，去車間一問，誰會站出來自己認領？”
周大誌被反問得答不上來，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那至少震懾一下，讓始作俑者知道，廠裏已經知道，並在追查了。”
“除了打草驚蛇，作用微乎其微。”馬多金慢悠悠地擺了擺手。
“有這般細密心思的人，做事自然手腳幹淨。你這麽做，反而在提醒對方，你要更加小心嘍。”
說著，馬多金還樂嗬嗬地笑了起來。
周大誌聽這麽一分析，好像確實挺有道理的，但難道就這麽放任害蟲不捉嗎？
馬多金看著鬱悶不解的周大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換個角度想，這未嚐不是件好事。還多虧了你，找到了潘春花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
“她果真就像一條活力十足的鯰魚，攪動了原本死氣沉沉的一車水。”馬多金滿意地直笑，對於當時特聘進潘春花的這個決定，慶幸不已。
其實，他也是冒險一試。
關於這個理論，還是在不久前赴外交流時，新學習到的，要打破僵局，推陳出新，就要適時適當地引入競爭機製，而這條鯰魚，就是催化競爭的關鍵。
周大誌不解，什麽魚？
馬多金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講解：“你看啊，我們原來的車間是不是就像一灘死水，催也催不動，趕也趕不動，吆喝動員了半天，跟她們講貢獻講目標講什麽都講不通。全體都越來越慵懶散漫，毫無鬥誌。”
周大誌點點頭。
“再看，現在製度一改，潘春花一入，水麵一攪動，大家都有意識地去競爭了，整個氛圍就變了，你感受到沒有？”
周大誌一想，的確是這樣，繼續點點頭。轉瞬，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大家確實都在有意識地競爭，會你追我趕地賽產量，但這競爭是惡性的啊，到最後還是會傷害到認真做事的人，也損害到廠裏的利益。”周大誌聽了一圈，又繞回了最初的問題。
“惡性競爭，也是競爭，不是嗎？”馬多金毫不在意地反問。
“可...”
馬多金抬手一止，“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把水先攪動起來，再把渾濁的那些雜質慢慢去掉。至於這治理的過程嘛，難免有損傷得失，不重要。隻要大局上結果是好的，就是成功的。”
“看來，我試驗的第一步，還算成功。”馬多金笑得如沐春風，悠閑地呷了口清茶。
周大誌恍然大悟，原來馬多金從一開始招潘春花進來時，就已經預設好了這一切。
更準確地說，馬多金特意安排的特聘身份，就是為了讓潘春花從一進廠就與眾不同，用特殊待遇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又讓受排擠的她，激發出本身的潛能，又再用這股奮發向上的勁，去刺激整個車間的活力。
至於刺激的後果，到底是潘春花處處受製，被人設陷，又或是其他什麽明爭暗鬥，就不在馬多金的考慮範圍內了。
這環環相推的縝密心思，讓周大誌敬佩，也惶恐，更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潘春花母女倆，本已如此艱苦不易，難得保留善良積極的本心，卻成為了馬多金排兵布陣的棋子。
他終於聽明白，潘春花進廠那天，馬多金所說的“做表率、爭第一”是什麽意思了。
馬多金似乎看穿了周大誌的心思，不急不惱，隻問了一句毫無關聯的話，“大誌啊，你跟我多少年了？”
“前後大概有十二年了。”
“嗯。你是跟在我身邊工作最久的。你做事認真、忠心耿耿，我很欣賞。就是有時容易感情用事，不夠冷靜靈活，還是少了點經商的氣息啊。”
馬多金的點評中肯，周大誌信服承認。
“我是個商人，重利益是天性。人與人之間的合作，講求的就是互利互惠。她需要這份工作，我需要她替我做這份工作，這叫各取所需。”
馬多金掃了一眼，嗬嗬反問，“你覺得我利用了她？”
周大誌眼色閃躲，沒有開口。
馬多金今天興致頗高，或許是競爭機製的試驗初獲成功，讓他雅興大發，就連傾訴交流欲都大漲。
“你怎麽知道，潘春花她不知她自己的作用？那丫頭，精著呐，她知道自己要什麽。這麽看來，誰利用誰，還不一定。”
馬多金隨手拿起抹布，擦拭著桌上的灰塵，似乎陷入了沉思，隔了半晌，再度緩緩開口。
“一個人的眼神裏有渴望，就會慢慢滋生出野心。如果沒有，那就是見識還太少。”
周大誌聽著深不可測的這句話，仿佛無關緊要，又似乎意有所指。
“你跟在我身邊這麽久，眼神還是那麽坦**如水啊。不像她，躲著再唯諾，藏得再深，那波動在眼底的渴望，遲早會破土而出。”馬多金目光如隼，緊緊地盯著陽光下正揮舞的塵粒。
周大誌聽懂了，馬多金在說潘春花是個有野心之人，可他看潘春花就是一個嬌小瘦弱的女人家，謙讓有禮還很溫和，怎麽會像是有野心之人。要說有野心，也是許美秋那樣霸道強勢的人才對吧。
“怎麽，不信？”馬多金仿佛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還是你覺得，野心是壞事？”
周大誌答不上來。
馬多金笑著自問自答：“有野心，才有目標。有目標，才有動力。有動力，才能卯足了勁往前衝。有野心的人，才能成大事。”
越說，馬多金越是對潘春花賞識有加，他很期待，接下來會有什麽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