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揣測生疑

林小滿急得團團轉,她看著阿媽的臉色有點蒼白,似乎疼得厲害,忍不住哭出了聲。

“小滿不哭,阿媽真的沒事,很快就好了。”潘春花的指尖還在滴血,她豎著抬起右手臂,左手緊緊地按住右手腕,稍稍背過了身,不想讓小滿看到鮮血直流的畫麵。

慌亂中的林小滿,努力回憶薛平麗當時的做法,顫抖著小手從口袋裏掏出手絹,要幫潘春花包紮手指頭。

她哆哆嗦嗦地想綁結,可那笨拙的小手,怎麽也綁不好,惱得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一口。

正慌張無助間,她聽到了一聲氣洶洶的說話聲,“要先用水衝幹淨,這點常識都沒有。”

一抬頭,發現是下床鋪整天冷著臉的章玲玲,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章...”姨字還沒喊出口,她連忙收住了聲,抽泣著改口:“玲玲姐,能不能幫我阿媽看看...”

章玲玲臉色一僵,不耐煩地冷聲道:“別哭了,吵死了。”

林小滿剛湧上的鼻頭,即將破喉而出的哭聲,硬生生地止住了,她緊咬著嘴唇,眨著淚眼,一聲不再吭。

章玲玲有些過意不去,緩和了幾分語氣,低聲嘀咕了句,“哭,又不能止血。”

說著,章玲玲走上前去,扯過林小滿手裏的手絹,抬起潘春花的手,動作利落地擦拭掉手指上的血漬,掃了一眼傷口,快速綁了結,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藥粉,重重往車板上一放。

林小滿一臉感激,剛想說“謝謝”,就見章玲玲冷著臉,頭也不回地走了。

章玲玲剛走,蔡雲蓮和幾個工友就圍了上來,關心問候怎麽了。

潘春花連聲說沒事,但蔡雲蓮看到車板上滴了好幾道血,心疼地驚呼:“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都流血了,怎麽樣啊,嚴不嚴重,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謝謝,真的沒事,跟針線打交道久了,難免擦破點皮,大家都去忙吧。”潘春花客氣地一一回應著。

這邊鬧騰出的小動靜,引來了許美秋,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傳來,“你們都圍著幹嘛呢,有什麽熱鬧啊,還不趕快去幹活!”

圍觀的幾人一聽,紛紛都散了去,等許美秋走到潘春花機子旁時,其他人都已經歸位了。

“你這是又弄什麽幺蛾子啊?”許美秋嚴厲斥責,她剛進車間就看到好幾人圍在潘春花的位置旁,以為她們在湊熱鬧閑聊,頓時又來了火氣,“眼下比拚產量的關鍵期,還有功夫閑聊?”

“許主任。”潘春花連忙起身問好,伸手抹掉了縫紉車麵板上的血跡。

許美秋一看這血和包紮的手,頓時明白自己誤會了,可話已出口,有些下不來台,道歉更是有損威信,但她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就厲聲催促了一句,“還不快去衝水。”

潘春花應聲點頭,快步走去廁所,擠著手指,衝著水。隔了好一會,血才稍稍有點凝住。

她剛邁出廁所門,就看到許美秋等在門口,禮貌地打招呼:“許主任好。”

“嗯。”許美秋從鼻子裏哼出了聲應下,“把手伸出來。”

潘春花一時不解,正愣神間,就被許美秋一把拉過了手,“你這手,就是我賺錢的工具,你們踩得越多,我工資才拿得高。”

許美秋邊說邊掏出藥粉,給潘春花的傷口上藥。

藥粉撒上傷口的一瞬間,刺痛感令潘春花下意識縮手。

“痛?忍著點。”許美秋按住潘春花的手指,利落地綁上了透氣的紗布。

潘春花咬著牙,擠出了兩字,“不痛。”

“十指連心,怎麽不痛?”許美秋快速打了個結,轉身就走了,連潘春花的一句“謝謝”都沒回應。

在回車間的路上,許美秋不禁回憶起往昔,她也是這樣拚了命地踩衣服趕工,一雙手不知被針線剪刀傷過多少回。

就像潘春花手指上那剛結痂不久的傷口旁,今天又狠狠添了新一道。

就這樣,新傷覆著舊疤,新肉疊著舊口。

許美秋攤開自己的雙手,怔怔地望著,經過這幾年的保養,她的手掌光潔,指縫幹淨,就連老繭也漸漸平滑,唯有指麵上那幾道淺淺的疤痕,見證著她往昔歲月的艱苦。

今時今日,她終於不用再沒日沒夜埋頭苦踩,她終於一步一步努力爬到了管理的位置。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守住這個位置。

……

折騰了一上午,潘春花一件衣服都沒踩成,眼看著別人的產量在不斷增加,隻有她被這接二連三的意外給打斷了節奏,尤其是傷了最重要的手指,會大大降低速度,這讓她十分憂愁。

潘春花坐在縫紉車前,懊惱自責,怎麽就這麽巧傷了手。

想著想著,她又覺得哪裏不對勁,昨晚踩時都還好好的,怎麽早上一來就突然壞掉了,難道是有人故意動了什麽手腳嗎?是不是弄濕她凳麵的人做的?

剛才的問題是出自腳踏板,卡頓著很重,可現在再踩時,輕鬆省力,這是為什麽?

潘春花心裏起疑,蹲下身去檢查縫紉車的腳踏板,沒有異樣。

“小滿,阿媽出去的這段時間裏,有人來過我們這位置上嗎?”

林小滿搖了搖頭,“就阿媽在時,玲玲姐來過。”

潘春花努力回憶當時的場景,章玲玲給她綁了手絹放了藥就走了,但腳底下有沒有什麽動作,她還真沒注意。

潘春花再次鑽到縫紉車底下,仔細檢查腳踏板的周邊,果然發現了在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塊對折了好幾層的紙板,紙板的外側還沾著點鏽末和油漬。

無疑,這塊紙板就是導致她腳踏板失靈又恢複的元凶,而塞入這個紙板的人,就是罪魁禍首!

會是誰呢...章玲玲嗎?

她雖感激章玲玲第一時間送來了別扭的關懷,但這份好心來得有些突然,章玲玲向來獨來獨往,平時連招呼都懶得跟她打,更是好幾次斥責她們爬床鋪樓梯時有動靜影響休息。

真的是章玲玲嗎?潘春花陷入了沉思中...

如果真是她,那她完全沒必要送來這藥。

不對,也有可能是她借機送藥,來毀滅給腳踏板做手腳的證據。

也不對,她送藥時雖凶冷別扭,但關懷不假。

潘春花思緒萬千,情緒也有些低落,自從進了廠裏後,她被迫把心思挖得越來越深,要細細揣測每一個人,謹慎對待每一件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跌進了別人挖的陷阱裏。

林小滿敏感地察覺到潘春花心情不好,伸手拉了拉衣角,“阿媽,該吃飯了,等吃完就有力氣了。”

回神的潘春花連聲應好,帶著林小滿去食堂吃飯。

排了許久的隊伍,終於輪到她們了,可潘春花從口袋裏摸索了好幾下,都沒找到飯票。

她這才想起,早上褲子濕透後,她趕回宿舍換下,又趕時間跑回車間,匆忙間,把飯票落在之前那條褲兜裏了。

潘春花連忙帶著林小滿趕回宿舍找飯票,可那條褲子還躺在床鋪上,但褲兜裏的飯票卻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