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業兩難
各處丟失了孩子的父母，聞訊紛紛趕來，等在派出所。
他們踮腳張望，翹首期盼，盼著警察同誌們早點把他們的孩子，給平安無事地帶回來。
漫長的幾小時，浸泡在欣喜與希冀裏，卻因格外思念，而異常難熬。
各簇家人們相互慰藉著，一張張沉鬱的麵容上，終於迎來了點點陽光。
潘春花回家接來了林小滿，和吳蘭英一起，守在派出所門口。
吳蘭英的懷裏，揣著一個厚厚的小棉被，那是小暑平時在家蓋的，現在裏麵包裹著一瓶溫熱的羊奶。她擔心小暑在外受苦的這些人，會餓著凍著，特地備下了這些，迎接小暑回來。
林小滿也欣喜萬分，圍在潘春花身邊，有時出聲問幾句，有時伸長了脖子，望向路口，期待著妹妹的身影。
當第一輛警車轉彎繞進派出所大院時，林小滿興奮地掙開了潘春花的手，拔腿就往前衝，站在停好的警車旁，踮著腳尖，焦急地探頭尋找。
可找來找去，那些長得差不多的小娃娃，都不是妹妹。
林小滿的眼裏忍不住浮現淚花，掩著哭腔，禮貌詢問：“警察叔叔，我的妹妹怎麽沒回來...”
“小朋友，別著急，後麵還有好幾輛車，你妹妹馬上就要回來了。”
林小滿抹幹了眼淚，點點頭，乖巧讓開，把位置留給那些一擁而上的大人們。
她眼看著好幾個大人臉上露著笑，各自抱走了他們的家人，心裏好生羨慕。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馬路上，她想離得更近些，這樣就可以早一點點見到妹妹了。
潘春花和吳蘭英怕林小滿在馬路上亂跑，也匆忙趕上，一同守在路口。
她們三人，終於在漫長的分秒等待中，迎來了第二輛、第三輛、第四輛警車...
她們飛奔著跟在車子旁，一起跑進了派出所大院，終於在第三輛警車裏，找到了她們家的珍寶！
“小暑，小暑...”吳蘭英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素藍棉襖的林小暑，激動地叫喊著，緊緊地抱過林小暑護在懷裏。
潘春花喜極而泣，左手擁著興奮的林小滿，右手攬過抱著林小暑的吳蘭英。
一家四口，緊緊圍擁。
失而複得，讓每個人的心裏都充盈著喜悅。
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家，終於尋回了丟失的半角。
潘春花擦拭著溫熱的淚水，阿國，小暑終於回家了，那你呢...
……
原本在警車裏悶聲不響的林小暑，一回到家人的懷抱，就放聲啼哭，一路哭回了家，聲音都快哭啞了，卻哄不住半分。
可當吳蘭英抱著她一跨進家門檻時，林小暑的哭聲戛然而止，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環境，也可能是見到了親切的家人，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轉悠著一眨一眨，那又長又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嘴角的酒窩卻已揚起，發出咯咯咯的可愛笑聲。
林小暑像往常那樣，小小的手掌，緊緊地攥著吳蘭英的大拇指。
潘春花去燒熱水，林小滿去拿衣物尿布，吳蘭英則悉心照料著林小暑，喝了一點羊奶。
當她們正準備給林小暑換洗時，才心疼地發現，小暑的額頭靠近眉角處，不知被什麽銳物劃出了一道指甲蓋般長的深痕，傷口很深，但血早已凝固，還嵌著砂礫，粘著發絲。
一定是在販子折轉途中給磕碰劃到了！沒有及時清理，中間還隱隱有些發膿。
再看看身上，細嫩的皮膚上，大大小小十幾處，都顯著紅紫的淤青，像是孩子哭鬧時被人用力擰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們在剛接到小暑時，那孩子滿眼恐懼，卻悶聲不響，竟是被虐待到不敢出聲啊！
一想到她們護在心尖上的孩子，卻被那些畜牲不如的販子當成貨物隨意傷害售賣，心裏就咬牙切齒地恨！
潘春花心痛不已，疼惜地輕撫著傷口的周邊，輕輕地為小暑清洗著身子。
吳蘭英連忙轉身去拿清洗傷口的藥水，又連夜跑去後山上摘了幾味消炎化腫的草藥，搗成藥餅給林小暑敷好。
……
潘春花哄睡了兩個孩子，林小滿就連睡著時，也緊緊牽著林小暑的手，怎麽也分不開。
潘春花目光柔和，慈愛地端詳著她們的睡顏，許久才起身去屋外找吳蘭英。
眼下孩子找回來了，之前定下的事也要繼續提上行程了。隻是，經過這次，潘春花改變了原先隻身去縣城的想法。
這幾天的事，讓她意識到，掙錢還債、脫貧致富、讓家裏過上好日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把日子過好，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隻是，期望歸期望，眼下還是麵臨著最大難的問題：錢！
沒錢寸步難行。
要是舉家遷到縣城，人生地不熟，光是落腳地就成了大問題，緊接著麵臨的房租夥食費這些最基本的現實溫飽問題，讓負債累累的她們根本無法承擔。
想要兼顧掙錢與家庭，實在萬難之舉。
潘春花左右為難，跟吳蘭英提了自己的想法，想多個人出出主意，好商量以後日子怎麽過。
婆媳倆促膝長談，最終還是決定由潘春花先行去縣城探探情況，等打點安頓好，再接她們祖孫三人過去。
潘春花起身拿了舊布包，取了一些錢給吳蘭英，“媽，這一點留作家裏生活費。”
吳蘭英推辭不肯收，“你出門在外，用錢的地方多，媽去撿廢品做零工，夠吃。”
“媽，我這夠，都安排好了。這些錢我本來是得全都還給主雇家的，可她人好心善，念著我有難關要度，就隻收了一部分，剩下的，等以後再慢慢還。”
潘春花把錢一張一張攤放在桌上，又從舊布包裏將一小疊借條拿出鋪好。
“我想，把這些錢分好，明天先給每戶借錢給我們的人家送去一點利息。雖然不多，但能還一點，是一點，總歸是我們的誠意。”
潘春花將自己的打算細細道來，在吳蘭英的協助下，把算著分配好的錢和欠條一一分好。
做完這一切，潘春花這心裏安定不少，雖然又分文不剩了，可守住了做人的誠信。
她鬆了一口氣，有心情開了句自嘲的玩笑，“這揣進兜裏的錢，還沒捂熱，又都出去玩了。現在我們的家底，又比臉還幹淨了。”
吳蘭英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俗話說得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做人呐，得說話算話，路才走得久遠。”
“春花，你做得很對，我們把褲腰帶勒得再緊，隻要還能喘過氣，就把欠人家的先還上。”
“是啊，先把欠的還上，再把掙的攢著，我們家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潘春花的臉上也掛著欣慰的笑意。
“媽，早些歇息。”
潘春花緩緩起身，在回屋前，從口袋裏掏出了那枚金素戒，連同吳蘭英堅決不收的兩張五十塊，悄悄放在了跛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