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誤入修羅場
突然被點名回答問題，沈佳楠卻一點都不慌張，她站起身開口說道：“智慧工廠是現代工廠信息化發展的新階段。是在數字化工廠的基礎上，利用物聯網的技術和設備監控技術加強信息管理和服務；清楚掌握產銷流程、提高生產過程的可控性、減少生產線上人工的幹預、即時正確地采集生產線數據，以及合理的生產計劃編排與生產進度。並加上綠色智能的手段和智能係統等新興技術於一體，構建一個高效節能的、綠色環保的、環境舒適的人性化工廠。是IBM“智慧地球”理念在製造業的實際應用的結果。”
這段概念雖然可能乍看起來難以理解，還有些拗口，但對於沈佳楠來說，這是她熟記於心的東西，因為她這次回國為的就是這個。
台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後大家都將目光投到了沈九東身上。
程嘉賜要搞智慧工廠的決心溢於言表，眼下連幫手都已經找好了，再加上程嘉賜剛才還發了那麽大的火，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也不敢反對，於是隻能等著主心骨沈九東表態。
沈九東低著頭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說話的分量，但也正是因此，他的態度更加慎重。
“你是真的打定主意了？”沈九東對著程嘉賜問道。
即便是自己的師父開口問，程嘉賜依的回答依舊沒有任何改變：“是！我一定要搞，而且是徹徹底底的搞！”
“我支持！”王幸福突然出聲，“到時候我一定全力配合工作。”
王幸福這個時候表態的意思大家心裏都清楚，無非是想在程嘉賜麵前賣個好，爭取從輕處罰。
程嘉賜望向王幸福，麵上看不出喜怒：“我不是要做表麵文章，改革也不是為了給誰看的，單純的就是想讓這個廠子好。”
王幸福悻悻地低下了頭，雖然程嘉賜沒有指名道姓，但其中特指誰大家都再清楚不過。
在座的這麽多位，要說有誰最擅長做表麵文章邀功，那必定非王幸福莫屬，畢竟他能夠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也和這些手段脫不開幹係。
“我不喜歡搞那些徒有其表的東西，要幹就要幹實事，在大局麵前耍小聰明，沒有任何意義。”程嘉賜朗聲道。
這回王幸福是徹底噤聲了，而且看樣子是直到會議結束都不敢再發言了。
沈佳楠看著王幸福吃癟的樣子憋笑憋的很辛苦，程嘉賜這樣講，還不如直接報王幸福身份證號來得痛快。
程嘉賜說完這些，倒也不急，他坐下靜靜地等待著大家的回複，給大家充分的思考時間。
說實話，相比於眾人直接答應，他更喜歡現在的氛圍，這種大家認真思考過後的回複，更加有意義。
過了許久，就在沈佳楠都有些擔心的時候，沈九東終於說話了：“我支持，我相信你。”
沈九東的這句支持極具分量，眾人在猶豫之後，也跟著點了頭：“既然沈工都同意了，我們也沒什麽意見。”
有了這句話，程嘉賜和沈佳楠心中的石頭也算是落了地，他們知道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的道理，更何況今天已經說得足夠多了，具體的細節可以放在後麵，可以在更多人麵前討論，他們今天的目的，也就是達到意見統一。
眼下目的已經達成，程嘉賜利落地宣布：“散會。”
眾人接二連三地走出會議室，沈九東走在最後麵，臨出門前，他對著程嘉賜說道：“我答應，是因為主導人是你。換了其他任何人來，我都不可能答應的這麽痛快。嘉賜，說到就要做到啊！”
程嘉賜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的！”
看著沈九東離開的背影，程嘉賜感覺身上的擔子格外沉重。
是的，既然說了，就必須做到！他肩負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理想，還有整個廠子的未來，他不能辜負自己的理想，也不能辜負員工們的信任。
看著程嘉賜嚴峻的臉龐，沈佳楠也能感受到程嘉賜背負著的壓力，她故作輕鬆地舒了口氣，繼而對著程嘉賜說道：“怎麽樣？要不要慶祝一下？”
“慶祝？”程嘉賜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裏，一時有些沒緩過來。
沈佳楠繞到程嘉賜麵前，笑著點點頭：“對啊，這叫什麽？雙喜臨門！”
“雙喜臨門？”程嘉賜感覺自己有點兒追不上沈佳楠的腦回路，為什麽這個詞讀起來怪怪的？
“首先呢，第一喜就是你的提案通過，我們得到了總部的支持；其次呢，第二喜就是我們說服了這些主管，得到了下層領導的支持。”沈佳楠分析得頭頭是道，“難道不是雙喜嗎？不值得慶祝一下嗎？”
程嘉賜點了點頭，這才想起來，沈佳楠之前發信息的確說過慶祝的事情，不過當時隻有一件喜事。
說起來，如果不是王幸福鬧了那麽一出，這第二件喜事也不會這麽快來。
現在想想，程嘉賜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一時衝動了，當時隻覺得很氣，然後就順水推舟一起把事情講了，沒想到效果還挺好。
“以後不能意氣用事了！”程嘉賜告訴自己。
程嘉賜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站在他旁邊的沈佳楠聽到了。看著程嘉賜這認真的模樣，沈佳楠終於還是沒有忍住，被逗得笑出聲來。
自己給自己講道理可還行？
程嘉賜真的完美演繹了——我認真起來，連自己都批評！
看著沈佳楠明媚的笑顏，程嘉賜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耳朵微微泛紅，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催促沈佳楠：“趕緊走吧，不是說了要去慶祝嗎？”
“走走走。”沈佳楠也不點破，而是乖乖跟著程嘉賜走出會議室。
從車間到辦公樓還有一段距離，走在路上，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想想取得成功，沈佳楠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心情簡直大好，看到樹上的小鳥都想打個招呼，問個好。
“希望後麵也能這麽順利。”沈佳楠不禁祈禱。
這一切，都讓她覺得自己離理想實現越來越近了。
其實沈佳楠的理想說白了也並不是一定要達到什麽樣的成果，取得多麽厲害的榮譽，她就是想改變現狀，在自己喜歡的環境下向著自己的希望前進，為祖國的發展建設出一份力。
這份理想或許在很多人的眼中看起來很渺小，甚至都不可以被稱之為理想，但沈佳楠就是這樣堅持著。
她要做螺絲釘，她要在自己喜歡的環境下做一顆螺絲釘，她要做最關鍵的螺絲釘。
時間總是在不斷流逝的，在這個過程中，曆史也在不斷地被創造，如果能夠做一份貢獻，如果能夠留下名字，那該有多好？
“佳楠，後麵幾天可能要辛苦你加一下班。”
程嘉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或許是因為他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多少有些不太好，所以他說話的語氣難得柔軟。
沈佳楠腳步一頓，不禁腹誹：什麽叫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恐怖的話？這就是了！
自己這才剛來多久？程嘉賜終於覺得一個人加班太孤獨，將魔爪伸向自己了嗎？
沈佳楠來這裏也不是沒有加過班，有的時候看書、工作忘了時間，一不小心就晚下班一兩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那終究是自願的啊。
在沈佳楠心中，自願加班和強製加班從本質上講就是兩種概念。
更何況，程嘉賜的加班是晚下班一兩個小時就能解決的？就程嘉賜那個工作的勁頭……沈佳楠覺得自己也應該跟廠裏申請一個宿舍了。
就算程嘉賜再遲鈍也能看出來此刻沈佳楠神色僵硬，他開口問道：“怎麽了？很為難嗎？”
沈佳楠歎了口氣，在心中想到：別的不說，光你這個問題就讓我很為難。
領導問這樣的話，我應該怎麽回答？
明明剛才我還表現的好像跟你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同生共死，轉眼間我就說一句不能，這不是叛變是什麽？連我自己都看不過去好嗎？
當然，這些內心戲沈佳楠是肯定不能告訴程嘉賜的，她婉轉地問道：“那個……加班一般是要多久啊？程總，你別誤會，我不是不願意加班，我就是在想，我是不是也得申請個宿舍，在公司住下，這樣比較方便些？”
按照沈佳楠的推測，一般人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後回複一句——不用不用，加班時長看你自己，不強求的。
但沈佳楠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程嘉賜從來都不是一般人！
“不是不願意加班？”程嘉賜眼中染了些笑意，“那就是願意加班了？我就知道，我們是一類人！”
沈佳楠暗道不好，剛想開口解釋，就聽程嘉賜接著說道：“申請宿舍這件事我會幫你操作，你放心就好。”
放心？沈佳楠現在何止放心，她心都死了好嗎？
“不是？話題是怎麽順下來的？劇情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沈佳楠沒有忍住開口問道。
程嘉賜笑了笑：“我問，你答。我剛好問到了你想說的，你就接著講出來了啊。”
沈佳楠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麵前一臉真誠的程嘉賜，她現在合理懷疑麵前的男人是個天然黑，頂著一張無辜的臉，幹著最有心機的事。
“怎麽了？你又在盯著我看了。”程嘉賜發現沈佳楠似乎總喜歡這樣盯著自己，被自己發現都有很多次。
“沒什麽，毀滅吧，心累了……”沈佳楠擺了擺手往前走，她現在已經可以預見到自己被壓榨的場景了，一旦搬進宿舍，那還不是有什麽事情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關鍵是，自己要怎麽跟老爸老媽解釋？
尤其是老媽，她本來就反對，自己有的時候偷偷在家裏看書、工作，被老媽看到都要嘮叨幾句，眼下要是跟她說自己準備直接搬來公司住，老媽還不得瘋？
看著沈佳楠眉頭緊鎖的模樣，程嘉賜還是在回辦公室前詢問道：“是有什麽問題嗎？如果是跟工作相關的，或許你可以說出來，萬一我能幫到忙呢？”
“沒什麽，就是不知道怎麽跟我媽說為了加班搬出來住這件事。”沈佳楠坦白道。
“阿姨很難溝通嗎？”程嘉賜好奇地問道。
沈佳楠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自己母親有的時候很難溝通，有的時候又很好說話，關鍵還是得看針對什麽問題。
“要不然，你給阿姨打個電話試試？”程嘉賜建議道。
沈佳楠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同意了。
很多事情自己講也講不清，與其在那裏浪費口舌，說不定還會引得程嘉賜誤會，反倒不如直接讓程嘉賜自己看。
沈佳楠撥通自己的母親的電話，打開免提，靜靜地等待著。
電話接通，那邊立馬傳來沈母帶著笑意的聲音：“佳楠，怎麽了？要不怎麽說母女連心呢？媽媽正準備給你打電話，你就撥過來了。”
“母女連心？”沈佳楠愣了一下，“不是母子連心嗎？”
“哎呀，反正都一樣，咱倆心有靈犀！”不難看出，沈母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媽媽有件好事要跟你說。”
沈佳楠望了程嘉賜一眼，歎了口氣：“巧了，我也有件好事要跟你說。”
“那老規矩，我數一二三，咱娘倆一起說！”沈母開口說道。
“一。”
“二。”
“三。”
“我後期需要加班，得搬來公司住。”
“把工作辭了吧，我幫你談了門親事。”
沈佳楠和母親同時開口說道，緊接著電話兩邊都是一片死寂。
一分鍾後，又是異口同聲的兩句話。
“你管這叫好事？”
“你管這叫好事？”
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並且聽完了全部對話的程嘉賜也有些懵，他之前還大言不慚地說什麽自己能幫到忙，讓沈佳楠給母親打電話試試，現在為什麽他有些慌？有那麽一點點……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