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意氣風發
黃媛顯然也注意到了俞淮玲的視角，她不動聲色地走到另一邊將熱水遞到俞淮玲麵前，隨即用身體擋住俞淮玲看向角落的視線，故作不經意地開口：“最近生意還行嗎？”
“挺好的，比想象中的順利多了，之前購買的那些布料也已經用完了，所以這一次我想多進一些。”
俞淮玲十分有底氣的開口，讓黃媛很是意外，她忙不迭點頭道：“生意好那自然是好事，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俞淮玲點點頭，反過來誇讚：“那也要多虧你們的布料做得好，才會在市麵上那麽受歡迎，就是……”
說到這裏，俞淮玲語氣一頓，不好意思地歪頭道：“就是，價格上麵略有點高，黃媛姐，如果我們可以達成長期合作關係的話，價格方麵是不是能再便宜一點？”
黃媛聽到這話，略微一頓，其實之前的價格就已經是優惠價了，如果再往下壓的話，也許領導那邊不好商量。
可作為新廠，她們的生意也確實挺單薄的，幾乎沒有太大的單量，如果能和太陽傘廠達成長期合作的話，價格方麵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那你想要什麽價格？”
黃媛是個直爽人，並沒有繞來繞去，而是開門見山直接道出俞淮玲今天來的目的。
俞淮玲見她這樣爽快，也就不遮掩了，直言道：“八塊五。”
黃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議地反複追問：“多少錢？八塊五？妹妹，我們單麵銀膠的布料都賣八塊一平米呢，八塊五可是雙麵銀膠啊，這個價格真的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我要是賣你了，老板一定以為我腦子進水了。”
她說完這話，不等俞淮玲接話，又擺擺手，自言自語說起來：“不可能真的不可能，這個價格真的太低了，我們給不到這樣的價格。我們的質量真的是非常好的，你買過我們的布料，用過我們的布料，想必也非常清楚這一點，甚至我都不用跟你吹噓，我們的布料到底好在哪裏，做出來的成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放在那裏，一眼就能看出來。”
黃媛一張臉急地通紅，手中的毛巾也不自覺鬆開落在地上。
俞淮玲明白自己確實有點為難人了，當下忙起身補充道：“這樣吧，黃媛姐，我廠子現在發展還挺可以的，除去雙麵銀膠的傘，我也打算做一些普通雨傘，普通雨傘不需要塗銀膠材料，價格方麵當然要低上不少，那在市場上的銷量自然也是高出不少，除去雙麵銀膠的布料，其他布料我也在你這邊買，你看價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你的生意真的那麽好？”
黃媛有些意外地看向俞淮玲，見她十萬分肯定地點點頭，心裏頭不免糾結起來，這要是太陽傘廠的生意真的非常好，倒也不是不能以最低的價格保持長期合作。
不過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就算數的，畢竟這樣的低價一旦拋出去，以後再找上門的新合作就不能是原先那個價格了。
沉默了一陣，黃媛終於是開口了：“這樣吧，你再等等，我老板出差去了，過兩天才能回來，到時候我問問他的意見再給你答複成嗎？”
俞淮玲聞言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搖搖頭：“怕是不行呢，黃媛姐，我廠現在發展真的還不錯，今天又新招了十來個工人，正是缺布料的時候，最好今天就能定下價格，廠子那邊著急要趕貨來著。”
俞淮玲的意思很明確了，如果黃媛這邊今天價格給不下來，她勢必要去其他廠子買布匹，這樣大的銷量一旦去了別處，怕是以後就達成了長期合作，不會再回頭來找自己。
黃媛臉上滿是難為之色，她咬咬牙說：“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和老板打個電話。”
“行。”
俞淮玲一臉悠哉地坐下，其實她並沒有去接觸其他廠子的意思，黃媛所在的廠子布匹質量她還是十分滿意的，隻不過是想要盡可能地壓低價格，對她而言，原先的價格不是不可以接受，隻是如果能稍微壓下價格來，那市場上買傘的顧客也能少付一些錢。
嘟嘟嘟——
電話那頭遲遲沒有人接，黃媛心裏著急，一邊悄悄打量著俞淮玲的臉色，一邊繼續撥打電話。
她不想要放過這樣大的單子，可是過低的價格讓她沒有辦法做主，若是答應了，老板那邊必然是不好交代的。
餘光打量之時，兩人視線無意中相撞，黃媛避無可避，隻得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老板沒接，可能出去了吧。”
俞淮玲點點頭，沒有表示什麽，氣氛頓時陷入無比緊張的靜謐之中，黃媛緊緊咬著牙，看了俞淮玲一眼又一眼，終於是狠狠吸了口氣，開口道：“妹妹，這樣吧，八塊五的價格我可以給你，但是你一次性訂購的所有布匹價格必須高於三千塊。”
“沒問題。”
俞淮玲幾乎是一口應下了，爽快程度令黃媛後麵的話沒來得及從喉嚨裏吐出來，她愣愣地看著俞淮玲，頓了一頓，才笑道：“誒，那行，那咱們就簽合同交定金吧。”
“行！”
俞淮玲說話間從懷裏掏出一裹得裏三層外三層的錢包，直接遞到黃媛手裏：“這裏正好三千塊錢，我也不想讓黃媛姐你難做，以後我來訂貨盡量直接交全款。”
黃媛看著手裏的這包錢，心裏十分動容，尾款這東西的確不是很好到手的玩意，尤其是她們之前都是和港澳台日本那邊合作的，不知道要催多少次尾款，簡直比叫花子還不如，賠上老臉，最後還要拖上個把月才能受到尾款，簡直是心酸。
她捏著手裏這包錢，不願辜負俞淮玲的信任，用力點頭道：“妹妹你放心，雖然我們收了你的全款，但是質量方麵你不要擔心，我們一定盡全力做到最好。”
“我知道的，你們的質量一向很好。”
俞淮玲說話間目光又在角落那堆布料裏頓了一頓，正是因為這些庫存賣不出去卻依舊質量極高的布料，才給了俞淮玲願意付出絕對信任的底氣。
這樣一個對布料有極高水準要求的廠子，怎麽可能在收了全款以後就懈怠了？
接下來的具體購入合同和數量，都進行的十分順利又迅速，兩人臉上都洋溢著合作的喜悅，黃媛甚至親自打著傘送俞淮玲出了廠子。
“俞小姐！”
正當俞淮玲準備騎上自行車回家的時候，一道急切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她轉頭看去，見是葛經理冒雨騎著自行車朝這邊趕來。
她急忙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掉轉方向朝葛經理奔去：“葛經理，這麽巧，沒想到在這遇見了你。”
“巧什麽呀？我是特意到這來找你的，剛才我去了你的太陽傘廠，他們跟我說你出來批發布料了，我又問了他們你去哪裏批發布料了，這才急急忙忙趕過來追你。”
葛經理說話間接連大喘氣，看來是真的一路急急忙忙趕來，俞淮玲將手中的雨傘朝葛經理的方向側了側，擰眉道：“葛經理，什麽事情這麽著急呀，讓你冒著大雨也要出來找我，是因為我那批雨傘出了什麽問題嗎？”
葛經理一邊用力擺手，一邊努力吸氣平複自己劇烈的呼吸，好一會才豎起大拇指道：“好！特別好，賣的特別好，你的雨傘和那些名牌的雨傘放在一塊，那簡直賣的不要太快，那些名牌傘反倒成了擺設了，價格貴不說，質量也就那樣。”
沒有人不愛聽好聽的話，俞淮玲也不意外，當下便吭哧吭哧笑起來，咧嘴追問起來：“是嗎，葛經理你是在什麽地方賣啊，大城市嗎？”
“不是，我不做外地的生意，隻做我們上虞的，也就是各大百貨公司裏頭賣賣，你也知道那百貨公司裏好多都是洋人的玩意兒，貴得要死，你的傘在裏麵都算廉價了，銷量特別好，長此以往，你的傘廠啊都可以做成名牌廠了。”
葛經理毫不掩飾誇讚，說的俞淮玲一顆心幾乎都要飄起來，她十分謙虛地低下頭：“還是價格便宜吧，和那些傘比起來，確實是算便宜了。”
聽到這話，葛經理卻忽然收起笑容，露出幾分局促來，他緊張地搓搓手，小心翼翼問道：“是算便宜了，但是這個價格對我來說，有點高了，賺的不多啊，我要是多買一些，俞小姐你能再給我一些優惠嗎？”
俞淮玲聞言下意識撓撓鼻子，她給葛經理的價格是要高於張喆的，甚至比賣給批發市場攤主的價格還要高出一些，實在說不上什麽優惠。
可這自然是不能讓葛經理知道的，她當初在遇到葛經理之前，也沒想到會被張喆將價格壓到那麽低，以致於現在不得不去壓低布料的價格。
當下她便勉強做出幾分難為的神色，猶猶豫豫地開口：“可以是可以，畢竟咱們都是上虞人，那買賣都是互利互惠的，就是不知道葛經理你要多少？”
葛經理聞言一雙老眼都亮了起來，樂嗬嗬地搓手道：“先給我來一百支吧，我再賣賣看，要是賣的好，我再多買些。”
俞淮玲點點頭，仔細衡量之後，報出一個價格：“十六塊六，六六大吉，您看如何？”
這個價格比給張喆的還是要高出不少，可對葛經理來說這已經降價許多了，他連連點頭，很是滿意地笑起來：“行啊，俞小姐果然大氣，那我們就定了這個一口價，明天我就去你們廠子交錢拿貨。”
他說完這話，也不等俞淮玲表態，當即推過自行車，一臉興衝衝地朝前衝去。
俞淮玲是個爽快人，最愛和爽快人合作，見他這樣爽快地翻身重新爬上自行車，忙也揮手告別：“葛經理，明天見，您路上小心。”
“好咧。”
葛經理騎著歪歪斜斜的自行車，吃力地回頭來和俞淮玲揮手告別，隨即漸漸消失在俞淮玲的視線之中。
俞淮玲其實對算賬能力並不行，給價也是估摸著給，心中並沒有對具體牟利多少個點有即時的計算。
她覺得目前生意越來越好，或許需要再招個幫手了。
其實表哥陸廷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他大學之時本想選商業管理，對於從商這事他有著不小的熱衷，隻不過父母看不上從商這樣高風險的工作，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要他去讀師範，這樣一來，出來之後便能做教師，拿著鐵飯碗過好一生。
俞淮玲有些惋惜地想，要是表哥當時沒有去讀師範，也沒有去當教師就好了，如今就可以表哥一起奮鬥了，表哥為人心細如塵，又善於規劃，如果他在，太陽傘廠的發展一定會更好。
她騎著自行車往前才行了一百米，便遇到了陸廷。
陸廷停下來和她打招呼，俞淮玲當即有些忍不住笑出聲來，打趣自己來：“真是想什麽來什麽，表哥，我剛剛還在想你，沒想到一抬眼就看到你了。”
陸廷笑眼眯眯地將一個茶葉蛋遞到俞淮玲麵前，順手將雨傘撐到兩人頭頂，示意俞淮玲趁熱吃，一邊又開起玩笑來：“是不是在想我的壞話。”
“怎麽會，我是在想，你要是當初沒讀師範就好了，我們一起創業一定更有趣，廠子也一定發展的更好。”
俞淮玲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直接開口將內心想法說了出來，陸廷聽到這話，卻是臉色僵硬，他這些日子看著俞淮玲轟轟烈烈創業的模樣，心裏簡直羨慕極了。
本來，他也是應該這樣在大學畢業之後，帶著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去創業，奈何一切都回不了頭，一切也沒有機會重來。
他怔怔地看著滿臉意氣風發的俞淮玲，心中的羨慕在這時湧到天靈感，不知怎的，竟然沒有忍住強烈的情緒，激動地脫口而出：“其實現在也不遲！教師的工作，我辭掉就行了！”
正在吃茶葉蛋的俞淮玲，被陸廷這忽如其來的宣誓，嚇得差點被活活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