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寄人籬下
“吱呀——”
門開了一條縫,鹽慈音小心翼翼鑽進來,站在門口脫鞋。
客廳裏,徐新華正坐著喝酒,地上都是空酒瓶子,桌上,花生殼也堆了一堆。
濃重的酒氣,散布在整個房子裏。
一旁,唐雲芳在在廚房的水龍頭邊,搓著衣服。
一大盆衣服,滿是泡沫。
這房子,還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老房子。
地麵是油漆的,有些地方,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斑駁脫落,而廚房和衛生間的白瓷磚,也大都有裂痕和破碎,沒有破碎的,也泛黃,沾滿了汙垢。
房間門,家具,都是老式木頭的。
原房主欠了一屁股債,人躲了,把這老房子,抵給徐新紅充作四趟長途跑車的工資。
徐新紅很是惱火。
家裏沒有熱水器。
唐雲芳每天都這樣,就這涼水洗衣服。
鹽慈音主動朝北的小房間,還因為頂樓滲水,牆麵都是黴點,旗鼓的牆皮總是剝落,有幾次,直接掉在鹽慈音的頭上。
“回來了?”
唐雲芳抬起頭,看了一眼鹽慈音。
“嗯!”
此刻,喝的五迷三道的徐新紅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人。
“哼!養條狗,還會叫兩聲。”
鹽慈音聽見,當做沒聽見,背著書包,穿過客廳,徑直走向房間。
“站住!”徐新紅大喝一聲。
鹽慈音站在房門口,背對著他們。
“他爸,你要幹嘛?”
唐雲芳生怕徐新紅發酒瘋,站起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他爸?”
徐新紅冷眼斜著唐雲芳,又看向鹽慈音,“誰是她爸?”
“我可沒有這樣豬狗不如的子女!”
鹽慈音回過頭,冷冷的瞪著徐新紅。
每每徐新紅發酒瘋,都會辱罵,甚至,每次都是衝著鹽慈音的父親去的。
明著,暗著,惡毒的,刻薄的。
“你瞪什麽瞪!”
“你再瞪,老子挖了你這雙狗眼!”
“媽的!吃老子的,住老子的,不叫人,還敢瞪老子……”
“好了!”
唐雲芳將罵罵咧咧卻站也站不穩的徐新紅萬房間裏拉。
“拉什麽拉!”
“難道我說錯了!”
“早知道有這麽不知道好歹的拖油瓶,老子才不要你呢!”
唐雲芳看了一眼還僵在門口的鹽慈音,趕忙關上了門。
“哎,給老子過來,伺候老子……”
“你幹嘛!”
即便關上了門,房間裏,還是流露出認人揪心和不痛快的汙言穢語,還有母親唐雲芳的掙紮。
鹽慈音麻木的進了房間,而後關上門。
“啪嗒!”
因為用力過大,一塊牆皮掉下來,砸在鹽慈音的頭上,然後掉在地上。
鹽慈音咬著牙,忽然,抱著頭蹲下。
她的肩膀,在**,卻沒有聲音。
無聲的哭泣,震耳欲聾。
忽然,褲兜裏,黑色的錢包,掉了出來。
鹽慈音一愣,擦掉了眼淚,捏著錢包,坐到了床沿上。
昏暗的小台燈,照著她青澀的臉龐。
鹽慈音從床鋪地下,摸出一個小方盒子。
那盒子約莫是用來裝什麽小零食的,表麵的顏色都已經剝落,看樣子,是被人撫摸了無數次。
鹽慈音打開那盒子,裏麵,有很多零零散散的的小玩意。
粉色的塑料串珠,是小女生喜歡的手釧模樣。還有同款的發辮繩子,還有很多其他花花綠綠的小東西,都是女孩子喜歡的。
然而,最顯眼的,是一張兩寸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化著妝,梳著整齊的三七分頭,棱角分明,眼睛有神,身上穿著傳統的對襟大褂,手裏抱著一架古箏。
這是一張半身照,照片的右下角一行小字。
鹽水明先生,參加丹劇團文藝匯演紀念。
“爸……”鹽慈音抱著照片,眼淚如斷線的珠子。
片刻,她整理好了情緒,“爸,丹劇團招考學員了。”
“你保佑我吧!”
“我知道,你在天上看著呢!”
睹物思人,鹽慈音很久才從情緒裏蘇醒過來,而後,她將照片放進盒子裏,正準備蓋上蓋子的時候,忽然,她看到了身邊的那個錢包,鹽慈音略一猶豫,還是將那個錢包和父親的照片,一起放進了鐵盒子裏,蓋上了蓋子。
“咚咚咚!”
鹽慈音剛藏好盒子,敲門聲響起。
“慈音,你睡了沒?”
門外,是母親的聲音。
“沒有!”鹽慈音擦了擦臉,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態。
唐雲芳推門進來。
她的鬢發淩亂,鹽慈音不想看她。
自打父親過世,鹽慈音和母親隻是相依為命了一年,母親唐雲芳便改嫁了。
而且,他還是找了這樣的一個不堪的庸俗的人。
鹽慈音真的無法理解母親,甚至覺得,母親是玷汙了父親的名聲的。
“慈音啊,以後,你見到徐叔叔,好歹要叫人家啊。”
“這是起碼的禮貌。”
鹽慈音不想聽母親說話,“我隻和有禮貌的人說話。”
“你這孩子,好歹我們還住著人家的房子,你每個月,還拿著人家賺來的生活費呢……”
“媽!”鹽慈音惱了。
“我不要他的生活費,以後,你也別給我了!”
“你這孩子,你胡說什麽呢!”
“徐叔叔不給你生活費,你怎麽吃飯,怎麽上學?”
“我上學的錢,是我爸的撫恤金,至於我吃飯……”
鹽慈音轉身,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筆記本,“啪”一下,塞到唐雲芳手裏。
唐雲芳納悶,打開一看。
“2003年3月1日,生活費五百,4月1日,生活費五百……”
“你這是……”
“我記賬了,我不欠他的,我會去掙錢,還給他的。”
“還有,這房子,加上之前我們住在別處的時間。”
“還有沒上高中之前,在家裏吃飯的夥食費,我都記著,我都在核算出來了錢數,到時候,我一並還給他。”
“你這孩子!你……”
“媽,我不像你,我不會這麽沒骨氣!”
“無奈我年齡小,不成年,沒法打工,否則,我才不會住在這個家裏,更不會瞎了眼,嫁給這樣的一個人,你怎麽對得起我爸!”
“我爸才去世一年,你就改嫁,什麽樣的人啊,你就要,你是不是沒了男人,就沒辦法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