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巴掌

鹽慈音吼唐雲芳的尾音還沒完全消失在空氣裏,隻聽“啪”一聲。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過。

鹽慈音白皙安靜的左臉上,露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

“慈音……我……”唐雲芳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手足無措。

她想上前安撫女兒,可是,鹽慈音往後一退,讓開了她的手。

唐雲芳僵在那裏。

“媽……媽不是故意的……”

“嗬,那故意的時候,是不是會像那個酒鬼說的,要把我往死裏打?”

鹽慈音紅著眼睛,不然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她倔強捂著臉,看著唐雲芳的眼睛,質問道,“我爸在的時候,從沒打過我。”

“我……”唐雲芳亂了方寸,“慈音,我不會,我不是……”

“哼!”

“你眼睛裏,還有我麽?”

“你還記得我爸麽?”

“你還記得我爸臨終前,對你說的話麽?”

“恐怕你都忘了吧!”

“我沒有!”

唐雲芳也急了,大吼一聲。

“我告訴你,我沒忘!”

“我要彈琴,我要考丹劇團!”

“丹劇團?”唐雲芳實在丈夫鹽水明去世後第一次從鹽慈音的嘴裏,再次聽見這三個字。

以前,丈夫在的時候,丹劇團是他天天掛在嘴邊的。

唐雲芳總說,他就應該入贅丹劇團或者,娶個古箏當老婆。

“我考丹劇團,請你簽字同意。”

“我考上了,我就搬出這家。”

“我不會在這裏礙你們的眼,這下子,大家都幹淨!”

說完,鹽慈音不等唐雲芳的反應,就抓上書包,推開她,闖了出去。

“慈音!”唐雲芳想去追,可是,剛到門口,就被鹽慈音帶上的門,狠狠的撞了一下腦門,唐雲芳痛苦的捂著額頭,蹲在地上。

而樓道裏,感應燈一層接著一層亮起,最後,鹽慈音抱著書包,跑出了樓梯間。

等唐雲芳捂著腦袋追下去,早已不見了人影。

“慈音!”

“慈音!”

唐玉芳一邊找一邊喊。

等唐雲芳走遠,鹽慈音才從一旁的繡球花叢裏,探出來。

她站在黑暗裏,看著遠處,唐雲芳瘦弱的背影,在拐角處的昏黃路燈下,左右徘徊。

她的頭發很長,卻亂了,夜風乍起,鹽慈音離得遠,都能看到,那頭發在她額前掃過的疏離和失落感。

鹽慈音看著,卻還是轉身,走開了。

她走了另一條路,沒走多遠,便是圍牆。

鹽慈音想起韓潮。

上次,他就是從這裏翻進來的。

鹽慈音一咬牙,將書包先扔了過去。

而後,她往後退幾步,一下子衝上去,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圍牆頭的玉蘭花枝。

而後,是腿,再後,是身體。

“呯!”

一聲悶響。

鹽慈音,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吱聲。

“嗬!”

“長能耐了!”

鹽慈音聞聲,順著眼前那雙在昏暗裏看不清輪廓的帆布鞋往上。

那雙清澈的眸子,在黑夜裏,宛如星河,將自己的輪廓,映得清晰。

“快起來啊!”

“我發現你坐地上有癮!”

韓潮伸出手。

鹽慈音看了一眼他的右手,又下意識的看向那隻左手。

手指白皙好看,沒有其他男生的那種很粗的骨節,看著非常光滑幹淨。

“你終於舍得包一塊紗布了啊?”鹽慈音說著,將手遞給韓朝,韓潮將她一把拉起來。

“哎呀!鹽慈音摸了摸屁股,有些尷尬。

“你大半夜的不睡絕,翻牆?”

“你這是做賊麽?”

鹽慈音撇撇嘴,“那你每次翻牆,都是去做賊了?”

韓潮笑了笑,“小丫頭,會頂嘴,看樣子,沒摔疼。”

“哼!你才小丫頭!”

“嗯!不說算了!”說著,韓潮就要爬牆頭。

“韓潮!”鹽慈音稍一猶豫,還是喊住了他。

韓潮停下動作,轉頭看著她。

“你能不能,在這陪我一會兒啊?”

鹽慈音說著,臉色越發尷尬。

大半夜的不回家,讓一個男生,在圍牆跟邊,陪著自己。

夜聊?

鹽慈音都覺得有點荒唐。

“你到底怎麽了?”

韓潮轉過身,看著鹽慈音手裏抱著的書包。

“半夜可不需要上學。”

鹽慈音看了一眼韓潮,不知道怎麽滴,忽然蹲在地上,哭起來。

“嗚嗚嗚……”

“哎!”韓潮上前想拍她,卻還是停住了。

鹽慈音越哭越起勁,大約哭了十幾分鍾,才悻悻都停了。

邊哭邊站起來,“沒啥,我離家出走了。”

“這大半夜的,黑咕隆咚的,我有點發怵!”

不錯,這裏是外圍牆,和另一個小區,隔著一片茂密的廣玉蘭樹林。

這裏沒有路燈,僅靠遠處的燈光投射過來,昏暗陰鬱。

韓潮將她納委屈吧唧的樣子,感覺又好笑又可憐。

“你害怕,你還離家出走?”

鹽慈音不搭理韓潮的譏諷,隻是抱著書包,垂著腦袋。

韓潮忽然有一絲不忍,他轉身便走。

“哎,你去哪?”

鹽慈音看著周圍的樹影搖曳,心裏發怵,趕忙跟上去。

“總不能就陪你站在這裏喝西北風啊。”

韓潮回頭看了一眼鹽慈音。

鹽慈音此刻,就好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完全沒了當初要和小痞子對峙的膽氣,到真像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了。

不過一會兒,鹽慈音跟著韓潮走出了小區。

“老板,來兩碗雞湯餛飩!”

“好咧!”

這裏是個太陽城小區一街之隔的地方。

這裏,有個夜宵大排檔,韓潮之前外麵打夜工,總是在這裏吃一碗餛飩。

一碗餛飩,才五塊錢,可是,韓潮卻要從下午五點,幹到半夜十二點下班。

“坐吧!”韓潮用筷子示意鹽慈音。

鹽慈音抱著書包坐下來,卻還是垂著頭。

可是,細心如韓潮,他怎麽會沒看見。

“你……你家裏打你了?”

鹽慈音一愣,抬頭看了一眼韓潮,又悻悻的低下頭去,然後點點頭。

韓潮了然。

“你就因為這離家出走的?”

鹽慈音再次點點頭。

“那你有錢麽?”

鹽慈音搖搖頭。

“帶行李了?”

鹽慈音再次搖搖頭。

“嗤!”韓潮忍不住笑了出來。

鹽慈音緩緩抬起頭,“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