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雨（2）
吳廣文本來在周凝霏回來的時候，都陪著她，但最近實在是應顧不暇，每天都麵對著許多問題，導致他也無心陪周凝霏，以及鑽研石雕。
周凝霏知道他的難處，今年相對於往年確實是越演越烈，整體行業呈現沒落之勢。夢石軒雖然相對於其他店鋪是好些，但依然低迷。周凝霏知道吳廣文的想法，他不僅僅想獨善其身，更想保護石雕行業的發展。
這日，吳廣文邀請石雕各界人士前來夢石軒參加振興石雕的會議。
一時之間，夢石軒人滿為患，將整個大廳都坐滿。
吳廣文針對提出石雕存在的問題，眾人知道問題，但誰都沒有辦法解決，所有人麵麵相覷。
傅遠是近來虧損較多的，但他覺得是石雕本身的問題，再怎麽樣想盡辦法也沒用，“哎喲，時代是不需要我們這些個手藝人，眼見著那些個賣燒餅的都比我們日子過得好，我想著轉行最好。雖然我們是學石雕出身的，但這行不行了，我們總不能餓死。現在房地產火熱，我們應該去做一些賺錢的營生，然後如果真有石雕這個愛好，再砸錢養著石雕。”
陳海陽極為不滿傅遠所說的話，“祖上都是做這個的，你怎麽能說出這話？愧對你的祖先。”
傅遠：“什麽愧對不愧對的，我們這一代要是餓死，那才真的歇菜。我們這些人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後才能談論守護非遺什麽的，連錢都沒有，守護什麽？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陳海陽很生氣，“難道你為了所謂的錢，就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嗎？”
傅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夢想值錢嗎？白花花的銀子到手才是錢啊。”
吳廣文推了推傅遠，讓他別說話了，“好了，你少說幾句。我們是想辦法解決，而不是想辦法找煩惱。”
王芝說：“是啊，大家都是商量對策的。傅遠你不想幹這行是你的事情，但不要鼓動旁邊的人，我們大家是來商量對策的，而不是想著轉行。如果轉行的話，那大家何必聚在這裏呢？”
林可頌：“好了你們可以了。縣裏很多領導是我同學，沒準我能找他們想想辦法，縣裏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們沒落，畢竟青田石雕是青田的象征，失去了青田石雕，對縣裏也沒什麽好處。”
聽了半天，總算是有可行性的的方案了。
吳廣文虛心地說：“麻煩你了，林大師。”
林可頌：“跟我說什麽麻煩的，我們都是同行，大家不好過，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
田運：“是啊，我也找找我的同學看看，有不少也在市裏。”
王芝瞥了一眼吳廣文：“小文，你還有什麽辦法？”
吳廣文：“為今之計，我們應該挖掘出石雕本身的特色，然後吸引年輕人，畢竟年輕人才是市場。”
田運：“年輕人的市場我們是不懂，就我兒子天天捧個手機玩啊玩，都有什麽意思啊，連我孫子都學壞了，跟著捧手機。唉，都不知道手機有什麽好玩的？我孫子經常拿著切西瓜，玩什麽跑跑跑，真沒勁！年輕人就應該多看看外麵，而不是沉迷於手機。”
吳廣文：“田大師，一樣新事物的出現，恰恰代表市場很大。隻要石雕能搭上互聯網的風，必然能有不一樣的格局。”
林可頌搖頭：“互聯網的風？我們石雕界的人裏麵，誰懂互聯網？你當石雕界的人都是馬雲嗎？我們隻是一群手藝人，我們要傳承的是匠心精神，而不是搞什麽互聯網。”
田運：“是啊，搞什麽搞，我們這幫老年人不會，也不想弄。”
眾人紛紛接話，認為石雕就是石雕，不能跟什麽互聯網或者新興事物有所關聯，這不就是在貶低嗎？
互聯網都是速食文化，而石雕是有底蘊的東西，兩者就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
談論到最後也沒談出個所以然，最多也就是讓林可頌和田運去找找領導想辦法，但吳廣文所謂的跟上互聯網，顯然遭到了大家的反駁。
今天來的人，在石雕界都算有頭有臉的人，他們不願意也不想接受新的事物，而且是看似這麽膚淺的新事物。
互聯網在他們的眼中，隻是一個玩具，就好比家中的小孩經常沉迷於網絡遊戲，又或者時常進網吧夜宿不歸，隻是一個毒瘤罷了。
現在的智能手機，更是將這種毒瘤帶到生活中，他們已經很煩了。
吳廣文感到失落，畢竟自己的提議沒有讓他們同意。
王芝在臨走之前，跟吳廣文說：“你的提議很有意思，我回去思考一下。”
吳廣文一怔，沒想到王芝會欣然他的看法。
“雖然我們之前是有過節，但……我也不想看著石雕行業沒落。”
“謝謝，王老師。”
“你喊我一聲老師，就不該說謝謝。”
眾人走後，吳廣文微微歎了一口氣，姚萬寧安慰道，“或許他們是對的，因為他們是我們的前輩，前輩們會有更好的對策。”
吳廣文對未來是充滿茫然的，他們的前輩雖然閱曆深，但跟不上時代，很容易固執。
此時，陳海陽還在生氣傅遠的行為。陳海陽是個規規矩矩的手藝人，這輩子隻想和石雕為伍，卻沒想到傅遠竟然說出這種不尊重的言論，什麽叫現在石雕行業不好就可以做其他的。這樣跟其他的生意人有什麽區別，這不是一個匠人，而是一個投機分子。
陳海陽：“傅遠那臭小子，嘴裏胡說八道什麽都不知道！”
吳廣文看了一眼陳海陽，“其實，傅遠已經打算賣石雕店去做房地產了，他們家家大業大，有足夠的資金扶持他做房地產。”
陳海陽以為傅遠是嘴欠，卻沒想到是真的，“他……”
吳廣文沉吟一會，“其實做我們這行，除了我們這種極為喜歡的，大多數人也是看價值的，這行賺錢就走進來，這行不賺錢就走，傅遠家雖然有這個傳統，但石雕業萎靡不振，他也會想到別的出路，正如他所說，普通人怕餓肚子，比起餓肚子，夢想就不重要了。我可以理解，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家沒錢，我隻能吃吃一些菜葉，我望著鄰居家的紅燒肉流口水，那時候我做夢都想吃紅燒肉，渴望的不得了。在我的眼裏隻有紅燒肉沒有其他，所謂的夢想也不值得一提。我苦過，我知道，所以無論他們離開這個行業也好，熱愛這個行業也好，我們不應該過多的責怪。”
陳海陽靠在一邊歎氣，悶不吭聲。
或許吳廣文說得沒錯，但他並不想接受這個所謂的現實。
另外一邊，遠在深圳的鄧子雲同樣焦頭爛額，因為他眼見石雕情況大好，所以急於開拓石雕市場，手中的資產均為抵押狀態，現在……石雕突然不好了，令他大為震驚，所有的產業搖搖欲墜，銀行裏有貸款要還，生意上也沒緊張，一時之間，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為了所謂的自由，已經和家裏人不再聯係，現在大多都是自己決定一切。
辦公室裏，鄧子雲拿起電話卻猶豫不決，他想找鄧文超商量，卻又怕一口被他罵回來。
秘書敲了敲鄧子雲的門，“鄧總，僑發銀行又來催了，這……這麽拖下去也不是個事。”
鄧子雲衝著秘書點頭，“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鄧子雲拿起手機撥打了僑發銀行陳行長的電話，“喂，陳行長，晚上有空嗎？我們一塊吃個飯。”
陳行長沉默了下：“小鄧啊，不是我不幫你，隻是這事肯定是撐不住的。你還是趁早找錢還了吧，你爸那邊不是挺有錢的嗎？”
“陳行長，我是自己創業，跟我爸有什麽關係？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們倆是兩個人。”
“小鄧，現在石雕業不好，老子幫幫兒子有什麽問題。”
“陳行長，那晚上……”
“行，那我來吧，麵子還是要給你的。”
“好，就上次那家餐廳見。”
鄧子雲不再想鄧文超那邊的了，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爸是他爸，他是他，要想自由總是有代價的。跟鄧家不聯係之後，他反倒感覺到自由，可以做一番事業。雖然現在石雕處於低穀期，他的經濟不好，但……萬事總會有高有低，他不應該也不能喪氣回家尋求幫助。
晚上七點，靜遠餐廳888包廂。鄧子雲帶著秘書在那等了一會兒。秘書推了推眼鏡，“鄧總，我們約好是六點，他七點都不來，是不是……”
鄧子雲剛撥過陳行長的電話，他說已經在路上，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那他就再等等。
“我們等著吧。以前我有錢的時候，他們求著我，求著我吃飯，求著我的存款，求著我的貸款，如今我沒落了，裝得跟什麽似得。在商言商，真沒有什麽情麵可言。”
鄧子雲想起輝煌的時候眾人巴結，如今大家恨不得遠離。
他想起了趙初楓的好，唯有趙初楓，會在他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協助他成功。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沒有在婚姻內感恩趙初楓的好。
七點半，陳行長姍姍來遲，身後跟著一個人。
鄧子雲看清那個人時，他頓時不言語了，沒想到陳行長竟然會帶鄧文超過來，他真是失算了。
陳行長看了一眼鄧子雲：“喲，你看我請來誰了。”
鄧子雲冷淡：“陳行長，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鄧子雲知道陳行長的小算盤，無非是請他爸過來還錢的，眾所周知鄧文超有錢，老子幫兒子還錢是正常。在鄧子雲和趙初楓離婚之後，趙初楓幾次三番給鄧文超求情，所以趙家和鄧家是和平分手，沒有刻意掠奪其股份。鄧文超這些年生意也還可以，還這些錢是輕而易舉的事。
鄧子雲雖然知道陳行長也是為了自己的飯碗，但他真的是無法體諒。先前他是有想過去求鄧文超，但這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如今鄧文超站在他麵前，他忽然明白了，以前他會輕易求鄧文超，那是因為自己還沒建立起自己的價值感，現在他有了自己的價值感，他是不會輕易低頭的。
即便……負債累累。
陳行長這個行為，無異於打了他的臉。
陳行長說：“我知道你們父子倆很久沒聯係了，我這是幫你。”
鄧子雲：“恐怕不是幫。”
陳行長哈哈大笑起來，“小鄧，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想跟你廢話，這個錢拖不得。文超這麽有錢，幫你還這點小錢是小事，隻要你跟他認個錯，表示這些年都幹得是荒唐事，那麽他就會幫你的。親父子，又是獨子，爸爸肯定會心疼兒子。”
鄧子雲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鄧文超，原來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為全是荒唐，他不禁一陣心寒。
或許除了在和趙初楓結婚內的那段時間裏，鄧文超覺得他好之外。其餘時間裏，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還認錯？
鄧子雲抬起頭：“爸，我不會跟你認錯的。我這些年努力的過程你沒看見，光看一個結果就定罪。我不服！如果你這麽看不上我，這個忙不需要你幫，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沉默許久的鄧文超緩緩開口：“哦？想辦法？你有什麽辦法？你收下資產全都抵押出去了？你拿什麽想辦法？”
“即便沒有辦法，我也不會認錯的。我覺得自己沒錯，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業，有什麽錯？”
鄧文超：“哦？跟初楓結婚後，出軌也沒錯嗎？”
鄧子雲一時梗了。
“初楓那麽盡心盡力幫你，而你又出軌又輕信小人，對得起她嗎？離婚之後，我沒看出你搞了什麽東西。不是那塊料算了，哎，我隻是可惜，我和你媽奮鬥那麽多年，到最後要把家產全都交給你這種敗家子。”
一句沒搞出什麽東西徹底激怒了鄧子雲。
鄧子雲眯著眼睛：“爸，我這些年的努力你都沒有看到嗎？”
陳行長在中間打太極，“文超，他這些年成果是不錯的，隻是現在石雕行業整體就不好，這也是沒辦法的，個人能力是抵擋不了整個行業的沒落。”
鄧文超盯著鄧子雲，“嗬，我早說石雕這東西沒市場，他非要白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