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徒勇無謀,取信李姐

中午時分,李姐特意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從桌上的菜式來判斷,不難看出下了大成本。趙若男口頭上一邊埋怨李姐浪費,一邊幫著李姐端菜,李姐自然是絲毫不以為然,樂嗬嗬的與趙若男一起走出了廚房。

李姐笑嗬嗬地衝趙若男說道:“妹子,你說這話就是看不起姐姐我了,你大老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能用粗茶淡飯把你給糊弄過去嗎?那這樣的話我成了什麽人了?”

趙若男頗為抱歉地說:“那也不合適呀,我每次來都麻煩你,這樣下去我可不敢來了。”

李姐聽著又是一陣佯怒,埋怨了趙若男好一陣子,這才想起來似乎沒瞧見廖彭鎧,便開口問道:“妹子,我大妹夫上啥地方去了?大中午的肯定餓壞了吧,你快去叫他來吃飯吧。”

趙若男一時間苦笑連連,搖了搖頭說道:“姐,咱們還是先吃吧,暫時甭管他了,他一個大男人身體素質居然連我都不如,不過是走了幾個小時的山路,這會竟然連床都快起不來了。”

說完之後,趙若男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李姐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重新心疼起來趙若男。

“是啊,歸根到底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說起來妹子你可真不容易,自打咱們倆認識已經有小半年了,這中間十幾次來回奔波,別人不知道,姐我可是都看在眼裏呐。”李姐把手中的菜放下,說著還幽幽歎了一口氣。

趙若男走上前去拉起李姐的手,她的心中似乎也略微有些詫異,因為李姐的雙手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粗糙跟割手。從小記事起,趙若男就記得自己母親的手一到冬天就會紅腫皸裂,稍微洗洗衣服就會疼痛不已,但李姐的手卻並沒有這種情況發生,這對於一個生長在鄉鎮中,事事都需要自己親手而為的鄉村女子來說實在太過反常。李姐貌似也察覺到了趙若男的停頓,她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來,拍了拍趙若男的肩膀,兩人麵對麵坐下來。

而就在這時,李姐身邊一直以來都沒響過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鈴聲在此刻極其突兀。

趙若男不禁有些詫異,隻見李姐也是一臉意外之色,她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並轉身出屋背著趙若男接起了電話。趙若男手中拿著筷子,但心思老早就飄到窗外去了,她豎起耳朵努力想要聽清李姐的談話內容,但無奈對方和李姐正在用某種特別的方言交談,自己想聽懂很難。

約莫過了五分鍾之後,李姐才重新回到屋中,她臉色帶上了幾分不悅,連麵前的飯菜也不太想動筷吃了。

趙若男見狀也急忙開口追問道:“李姐,怎麽了?發生了啥事嗎?”

李姐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隻是安頓趙若男吃飯,自己卻在一旁悶坐了下去。

趙若男又試探性地問道:“李姐,這次是家裏人打過來的嗎?”

李姐麵色稍微動了動,輕輕點了點頭道:“對,這個電話是我們家那口子打過來的,他說遇到點事兒要用錢,問我能不能給他打一些。”李姐說著臉上不悅之色更重了,話鋒一轉便破口大罵,“這個挨千刀的家夥,一年四季在外邊兒賺的錢,剛夠家裏頭的開銷,他也不想想多久沒給家裏打錢了,還好意思問我有沒有閑錢?”

趙若男不語,隻是走到李姐身旁安撫,心中卻已經疑慮了起來。再看向李姐的手腕,那隻金手鐲早就不見了蹤跡。既然丈夫已經許久沒有給家中打錢,那李姐手上那隻金手鐲的來曆此刻就更加讓人可疑了。

趙若男小聲提議道:“李姐,大哥需要多少錢救急,要不我先拿一些給你。”

聽到這裏,李姐急忙站起身來道:“你這是要幹什麽?是成心要讓我不高興嗎?”

隨後,李姐臉上多了幾分焦灼之色繼續道:“我剛才進來不和你說,就是怕你會多想,要幫我這幫我那的,你一個女人家,先不說能有多少錢,光是出來找孩子就已經夠費錢費事了,我怎麽還能麻煩你呢?”

趙若男見李姐的臉上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表情也很是自然,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說著,李姐幹脆披上了衣服,朝外麵走去,嘴裏還念叨著:“算了算了,我去給那個挨千刀的寄錢。”

趙若男還沒開口再寒暄,李姐就已經出了門,朝外邊走去,最終丟下一句:“大妹子你就在家裏待著,我去一趟隔壁的鎮子,晚飯前就回來。”

趙若男站在院子裏,隻能點了點頭,目送著李姐越走越遠。沒過多久,一旁屋子裏的廖彭鎧便走了出來。趙若男想著廖彭鎧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便問他要不要吃飯,兩人一起再次坐回到了飯桌旁。

廖彭鎧坐下之後,但遲遲沒動筷子,趙若男不多時候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臉無奈地說道:“你放心吃吧,飯菜這方麵沒啥問題,我都吃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要出事的話早就出事了。”

廖彭鎧有些不自然的端起了碗,可能因為還沒有適應早上的行程,隻草草扒拉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筷子,又環視起周圍的環境來。趙若男見狀,也皺了皺眉,雖說她現在對李姐有些許的懷異,但是看見隊友這種行為她多少還是有些抵觸。

“能講講你和這個李姐是怎麽認識的嗎?”

聽廖彭鎧這麽問,趙若男也陷入了回憶,並把認識的過程娓娓道出。

說起來這與半年前的調查案子有很大關係,那是趙若男第一次來到了這處陌生的鄉鎮之中。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時,因為地方太偏僻而沒有住處,大半夜還在街道上遊**的情景。

那時候天氣並不冷,趙若男穿的也不多。但沒想到入夜之後,氣溫驟降,著裝和住所的雙重變故讓趙若男措手不及。加之昏暗空無一人的街道,時不時傳來的古怪鳥叫聲,趙若男恍若有一種身處異世的感覺。那時候,驚慌就是她內心最大的感觸,她甚至已經準備好掏出手機向老胡求助,或者給母親打電話留音了。

而就在那時,趙若男遇到了外出返回的李姐。李姐看她孤身一個人,又是生僻麵孔,便上前問話搭茬。趙若男當時便以尋子的理由掩蓋了自己行動的原因,得知事情經過之後,李姐看趙若男是個弱女子,便帶著她回了自己家。相處之下,李姐對趙若男的印象還不錯,不僅在住宿吃飯上對她幫助頗多,更是熱情邀請趙若男以後到鎮子上就來找自己。而後的幾個月中,趙若男便開始了隔三差五的上門叨擾,這麽久以來李姐也沒顯示出不耐煩或是反感之意,趙若男逐漸也就相信了這個憨厚熱情的鄉村婦人。

聽過趙若男的講述之後,廖彭鎧並沒就此做任何的評論,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

但這番回憶反而讓趙若男回想起之前李姐幫助自己的種種,心中還萌發了幾分內疚。

趙若男看著對麵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說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一個手鐲子而已,或許就是關係好的親友托人送過來的而已。之所以她會趴在門上偷聽,也不過是因為第一次見你,有些好奇罷了。這麽久以來,李姐幫過我不少忙,她不像是一個壞人,就連梅姐的事,都是她廢了好大勁幫忙探聽到的消息。”

聽到這裏,廖彭鎧有些詫異,忍不住反問道:“她跟你說了其他什麽關於梅姐的事嗎?”

趙若男開始仔細回想,將所有能想起來的都告訴了廖彭鎧。

“梅姐應該是分管這一帶的蛇頭。”趙若男給廖彭鎧仔細解釋道,“在人販子那一個行當裏,不同的地區會有相應的負責人,管理著附近的人口數量買賣,你可以理解成團夥的等級製度,梅姐自然是處於管理層的人,手下分管著不少下屬,這一片所有的生意最終都要經過梅姐過目跟點頭,並且從中間獲得抽成。”

趙若男繼續往下分析道:“所以找到梅姐,就相當於將他們最核心的根給鏟斷了,到時候隻要咱們能成功敲開她的嘴,人販團夥所有涉案的人員和受害人自然就有線索了。”

廖彭鎧點了點頭,又開口問道:“那關於你自己尋子的事,你和梅姐是怎麽說的?”

“我從局裏調了一個近幾年失蹤孩子的信息,之前我和李姐也是這樣說的,她也幫我起初探聽過孩子的一些消息,不過除了問出來些關於梅姐的線索外,現在還沒有新進一步的進展。”說到這裏,趙若男皺起了眉。

“這個梅姐的反偵查意識很強,她一般不會見其他人除非是涉及到大額的金錢交易。”

“而且從一開始你的方向就錯了。”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廖彭鎧開口了,卻讓趙若男怔住了。

“這個所謂的梅姐心知她是在做什麽,自然會處處小心,你想要以尋親的由頭和梅姐取得聯係,是絕對不可能成功接近梅姐的。”

見趙若男依舊有些不明,廖彭鎧幹脆進行詳細分析道:“首先,若是梅姐真的經手過你的孩子,你覺得她會與一個丟失孩子的憤怒家長直麵嗎?”

趙若男想到過這一點,她補充道:“我之前拜托李姐幫我詢問的時候,已經表示過了,隻要得知孩子的線索,就願意出高價。”

廖彭鎧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趙若男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繼續分析道:“且不說你出的價錢這夥人是否滿意,單說這一道風險有多大,這幫人就不願意了。孩子沒賣出去的話還好說,若孩子已經被別人買走了呢?梅姐會冒險告訴你孩子的下落,讓你們互相糾纏,最後引火上身?”

趙若男這時不再言語了,這確實是她沒有想到一個層麵。

“再者,就算孩子還在這夥人手裏,又怎麽能確定你說的是實話,到時候會乖乖交錢,而不是殺上門去找麻煩呢?與其幹這檔子沒有把握的買賣,人販子們估計早已經去進行別的交易了。”

這番話讓趙若男徹底陷入了沉默,一直以來,老胡其實也有指出她謀劃不周,行事欠妥的缺點。隻是她一直都沒有意識到而已,今天看來自己的這一問題有可能就是讓案件難以有所進展的原因之一。

“徒勇無謀,恰恰就是最致命的地方。”廖彭鎧說的最後一句話,徹底點醒了趙若男。

這麽久以來,趙若男一直奔波不停,但收獲卻與付出不成正比,甚至說少的可憐,或許是關心則亂。尤其是在打拐這一個問題上,趙若男永遠都無法阻攔自己的腳步,以至於很多時候,行動遠遠沒有跟上腦中的謀劃。

廖彭鎧見趙若男此刻的失落模樣,心中也有些內疚,畢竟眼前這個女子的勇氣與行動力確實值得讓人敬佩,如此的否定她,或許對她也有些不公,繼續開口道:“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些頭緒,接下來謀劃好如何繼續下一步任務才是關鍵。”

廖彭鎧頓了頓,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道:“我覺得,李姐很有可能就是一切問題的突破口,如果不出意外,她知道的應該遠比告訴你的還要多,隻不過現在她還沒有完全信任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