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奇人奇事(上)

“表姐她還是老樣子,苦中作樂地活唄!咋的,惦記上我表姐了?美女記者呢?沒戲?”高樂天賤兮兮地湊近搭著徐來運的肩。

“你先顧著你自己吧,天天呆在和尚廟一樣的地方,我都替你爹媽感到擔心。”徐來運推了高樂天一把。

回到家中,徐來運稍事歇息後,端出切好的哈密瓜招呼父母吃下,開始閑聊起家常。

“哎喲這瓜甜的嘿,心窩子都甜透了,臘月的肉拿來也換不著這甜這好吃的瓜。”邱小娥捧著小片哈密瓜,塞了一嘴橙黃的瓜肉,另隻手在嘴底下兜著隨時涎下的汁水,“多少錢一斤買的?”

“不是買的,朋友從哈密特地帶過來的。”徐來運老實作答。

“朋友?男的女的?應該不會是女的吧?哪個姑娘願意千裏迢迢地給你一個‘普通朋友’帶個瓜啊?”邱小娥眼裏瞅著瓜,嘴上一直沒閑著。

“哎喲我的親娘誒!都啥年代了,就算是女的給帶的瓜,那又咋了?現在誰還不認識幾個異性朋友了?”

“還真是女的呀?漂亮不漂亮?家是哪兒的?啥名字?啥時候帶回家給我和你爸見見?”邱小娥聞到點不對勁的氣息就想著打破砂鍋問到底。

“媽……咳!”徐來運放下吃了一半的瓜,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拜了拜,“求放過!”

“哼!還讓我放過你?你倒是跟我說說,上次相親的姑娘條件這麽好,你咋就能眼睜睜錯過人家?”

“人家沒看上你兒子。”徐來運往紙上擦了擦沾了一手的瓜汁,大刺刺地用手背擦了下嘴巴。

“瞧你那樣,也不知道收拾幹淨點,別說人姑娘沒瞧上你了,我都看你礙眼得很!沒瞧上就沒瞧上吧,你倆興許就沒那緣分,我看這哈密瓜姑娘也怪不錯的,可千萬別再錯過了,聽到沒?”

邱小娥取過紙巾擦完唇周,又將指頭到手肘都擦了個遍,起身回房換了套跳舞的衣裳出來,一邊盤頭發一邊還不忘叮囑道:“我跟你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是是是,您老人家可快點出門吧!別再耽誤您跳廣場舞了。”徐來運取來邱小娥隨身攜帶的帆布包雙手奉上,自覺地開了門做了個誇張的“請”的手勢。

待聽得邱小娥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徐來運才鬆了口氣,癱坐回沙發上。

“你去見你董叔沒?他咋說的?”徐清遠急切問道。

“大成叔說要幫著帶準備出生的小孫子,恐怕回來唱戲的希望很渺茫了。”徐來運想到董大成整日作難的神情,心思也跟著沉重起來,想起了特別遠的事,眉頭也跟著父親一樣朝中間揪起。

“唉!早聽說大成的兒媳婦是個蠻厲害的角色,他一家人都被那兒媳婦治得服服帖帖的,你大成叔哪敢跟人唱反調呢?你也別勉強人家了,個人有個人的過法,勉強不得的。”徐清遠說著,又歎了口氣。

“沒事的爸!路還長著呢!今天想不到的辦法,明天也許就能想到了呢?您再想想,還有哪個叔伯是比較好談的,我這一兩天再找上門試試。”

“你勇越叔。說起來他也是咱徐家溝村的人,又是同姓,人又老實又好說話,當年也沒少幫我忙哩!”

聽父親這麽一形容,徐來運的心多少算是放寬了些。他是不怕咬緊牙關闖過一道道坎的,可總是挑那難走的道走,那再好的牙口隻怕也得磨鈍了。

隻是當他來到徐勇越的家門前時,麵對的卻是和父親所說的完全不同的景象。

徐勇越起先沒在家裏,是徐來運到地裏找到的他。徐來運手裏拎著東西,腳上穿的是早上出門才打理過的鞋,也不方便下地,隻得站在一旁的土跺上候著。

可那徐勇越隻和他招呼了句:“哦!你是老徐家的孩子,叫啥……來運兒對吧?”不等徐來運反應,又彎腰在地裏忙活起來。

徐來運站得遠,講話得用嗓子吼,等話落到徐勇越耳朵裏,又像是隔了好幾座山,話像說到了風裏一般,虛無縹緲的。

等了快一個小時,再遲鈍的人也反應過來了,這要不是在鬧生分,那就是在嫌棄自己禮數不夠足了。

徐來運忙從工裝褲子口袋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未拆封的香煙,撕開口子抽出一支,走到徐勇越身旁晃了晃:“叔,您抽根煙歇會兒唄?我有事和您商量呢!”

見到煙,徐勇越的眼才終於有了神采,他接過煙點了之後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就著煙圈問道:“找我啥事?”

“叔,您幹了半天也怪辛苦的,我剛好也帶來了些牛奶,還有些水果,要不咱找個地坐坐,您也好補充一下體力?”

徐來運已經說得再明顯不過了,若是那徐勇越還擺著譜,那他也就不打算再等下去了,耐心浪費在不值當的人身上,就是件不值當的買賣。

好在徐勇越沒再說啥,在地裏磨磨蹭蹭了一會兒後,終於舍得走出地裏,磕了磕腳下的土,將早已吸得隻剩煙屁股的煙嘴扔在地裏,用嘴朝前方努了努:“走,俺家就在前麵不遠。”

路上,徐來運始終無法把眼前這人,和父親嘴裏那個“老實得生怕占別人一次便宜都得提心吊膽”的徐勇越聯係到一起,幾次把已快到嘴邊的話咽到了肚裏,打算靈活應對。

到了地方,徐勇越先是招呼著徐來運坐到裏屋,再翻箱倒櫃地倒騰了許久,才好不容易翻出一小包已久遠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的茶葉,倒入隨便涮了一圈的玻璃杯裏。

徐來運看著黑黃色的玻璃杯和泡得死氣沉沉的茶葉,壓下了翻湧到了喉頭的惡心。他將麵前的杯子拿遠了些,說出想了許久的開場白:“叔,家裏咋就你一個人呢?”

“你嬸兒早就不跟我過了,在城裏和孩子們住一起。”徐勇越當著徐來運的麵大聲地啐掉嘴裏的茶沫子,像談天氣似地淡定地說起了家裏的情況。

徐來運不著痕跡地坐遠了些:“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家裏應該沒啥抽不開身的事情要忙吧?”

“你有啥話就直說吧!我個沒文化的老頭子,還是喜歡和直爽的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