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辛鳳其人
眼前的辛鳳，該怎麽形容呢？徐來運腦子裏忽然浮現此前為了增加閱片量時，自己所看的那麽些外國片子。
多數是些冒險片，女孩們留著一頭毛鬃鬃的長卷發，全身連瞳孔都寫滿“野性”二字。
無關乎風格與地域，在於風情。她的膚色有些黝黑，甚至還沒有高樂天的白皙。
她也有一頭濃密的毛發，大光明的發型之下，眉目似濃墨頓點，不算太挺直的鼻梁下掛著兩瓣略厚的、淺得幾乎成了白色的嘴唇。
不知高樂天和她說了什麽，她笑開了。她所有的五官風格都是濃鬱的，隻有兩排白皙的牙齒似貝玉編就。
這樣的女人即使是在大城市裏也少見。徐來運借著喝酒時舉起的杯底偷偷多看了她幾眼。
辛鳳將手中的杯子斟滿啤酒，一飲而盡，第二輪斟酒後，才舉起杯子說道：“很高興認識大家夥，我叫辛鳳！
辛是辛勤的辛，鳳是鳳凰的鳳。你們可以和樂天一起叫我表姐，叫我辛姐，千萬不要叫我鳳姐就好。你們是樂天的朋友，以後也將會是我的朋友，這杯我幹了，你們隨意！”
說著她又“咕嘟嘟”地灌了一杯。
“表姐，慢點喝！哪裏有女孩子像你似的，把酒當水喝？你知不知道喝啤酒容易胖？”高樂天把辛鳳眼前即將見底的啤酒瓶換成了汽水瓶。
“哪有那麽矯情？你表姐我可是一頓吃掉一整盤牛肉、外加一大碗米飯的人。我們跑車的難得喝一次酒，今兒個高興，你還不讓我喝個痛快？”
辛鳳嫌棄地把汽水瓶推回高樂天麵前：“多大人了，還喝這些小孩子玩意。”
徐來運樂了，忍不住接茬道：“我也老這麽說他，得虧是他已經成年了，否則照他這麽個喝法，非得把自己喝成個‘軟骨頭’不可！”
辛鳳轉過頭來，對上徐來運的眼神點點頭：“所見略同。你就是樂天常提起的大導演吧？”
徐來運連忙擺手道：“別這麽說，不是什麽大導演，就是一混劇組的打雜人員。”
辛鳳來了興趣，眼睛也有些放光了：“聽樂天說，你正準備籌拍你的第一部電影？是什麽類型的？”
“你聽他瞎說呢！籌拍一部電影就不是說了就立馬能辦到的事情，我目前也還在學習和摸索當中，暫時也沒定下來風格。”
徐來運沒想到辛鳳會對自己的行業產生興趣，也並無跟人交心的打算，便開始含糊其辭了。
“你們大導演都是這樣說話的嗎？太官方了吧？”辛鳳靠坐在了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
徐來運分不清辛鳳話裏是諷刺還是疑問，為了給自己找補回來，隻得自我解嘲道：“我不是大導演，我就是個路人甲。”
徐來運本以為這樣一說，話題也應當結束了，可辛鳳卻又攆著他的話題追擊：“路人甲可比你踏實多了。”
徐來運無法，隻得像高樂天拋去求助的目光。
接到求救訊號，高樂天立馬會意，岔開話題：“表姐，人家還真不像你想的那樣，你少看點八卦新聞吧！天下哪來那麽多負心漢？還都聚起到了娛樂圈裏？
來運兒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兒，他啥樣我還不清楚嗎？人家誌向可是先立業後成家，都35歲的人了還單身狗一條，你就別戴著你那些‘圈裏的男人都不靠譜’的有色眼鏡了。”
辛鳳瞪了高樂天一眼：“好意思說人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咋還不結婚？”
高樂天臉上寫滿委屈：“我的天呢！怎麽火力又往我身上轉移了呢？您老人家都不著急嫁人，我急啥嘛？”
說著，高樂天用胳膊肘捅了捅辛鳳，賤兮兮地說：“既然你和來運兒都是單身，要不你倆湊合湊合過得了！”
辛鳳狠狠白了他一眼：“要湊合你自己湊合！我就是不想湊合才單身到現在，我們父輩已經湊合一輩子了，憑啥到了我還要湊合？”
“啥樣的人才叫不湊合？”
辛鳳歪頭想了一會，說道：“我跑車時，他能陪我一起的，最好是會開大車的。”
“就這？那你就找個同行不就完了？”
“那還是不一樣的。我們跑車的，貨源本身就少，得眼明手快地‘搶’，通常發貨的老板都緊著男司機來，怕我們女司機吃不了苦。
幹這行的，哪個不是自己找貨源？同行之間都是競爭對手，不防著你就不錯了，哪裏還會跟你交朋友？”
“照你這麽說，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意思唄？那他們男司機都是上哪找到的對象呢？”
“他們也都是自由戀愛找的對象，要都奔著會開車這一條件去，那符合條件的女人可真就是鳳毛麟角了。
師傅們跑車時，為了互相有個照應，有時會把對象帶著，我們管她們隨車的媳婦們叫‘車嫂’。”
辛鳳說起自己的行業故事來，便一發不可收拾。說到興起的時候，她又笑了。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當中可能有不為人知的悲喜，被當做浮雲一筆帶過時，不在意的笑。這是真正熱愛自己的行業，才能擁有的熱情。
徐來運對辛鳳，有了另一層次的靈魂共鳴。
酒過三巡，場子也熱起來了，辛鳳腳邊已立起不少空酒瓶子，小麥色的臉上飛著兩坨不太明顯的紅暈。
她脫掉外套，擼起襯衫袖子，露出兩條肌肉堅實的手臂，大力地拍著身旁的高樂天，叫他再上一輪酒。
高樂天嘴上答應著，卻把杯裏的酒偷偷倒了，換成了茶水。他喚來服務員，又點了些清甜口味的小吃。
“表姐，咱喝完這杯就該撤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難得回來一趟，總得回家看看吧？”
“看什麽？我爹媽一見到我不是隻會催婚，就是隻會對我指手畫腳的，說我沒有女人味，沒有男人喜歡……
我這麽好，又這麽會掙錢，我……我喜歡我自己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讓所有人喜歡我？”辛鳳說話已有些磕巴。
“是是是，你好得不得了，是他們沒有眼光。”
“我告訴你，隻要我還能跑，我就還會一直跑下去，我要賺錢，賺大錢……我還要……還要……”
辛鳳說著，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