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怎麽美好的見麵
一個星期後，做完家務的蘇瑩對著正在書房練書法的父親說：“爸，我今天出去一下。去找一下何芳。”
一個年齡大約有五十歲左右，穿著軍裝，身材高大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問：“就是那個在山上防控所的李誌誠家裏的嗎？”
蘇瑩一聽樂了：“爸，你剛開始聽說何芳和李誌誠關係時，不是還一直批評說是‘亂彈琴’嗎？怎麽現在就說何芳是李誌誠家裏的？”
“哼！就連幹部未達二五八團的要求，是堅決不允許結婚的。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戰士。這麽不是亂彈琴，是什麽?”
"可你後來還不是默默地讓張凱給他們提供了諸多幫助嗎？"
“哼！那還不是看在他娘的份上？人民子弟兵哪有不關心人民的？我們天天月月年年喊的軍民一家親，難道就是一句口號嗎?再說，這老太太病得這麽重，又是軍屬，我們哪能袖手旁觀啊！”
“嘻嘻。我就知道爸爸是麵冷心熱的好部長！”
蘇部長朝女兒揮揮手：“去吧，看看哪孤媳寡母的，有沒有什麽困難。在不違反原則和製度的基礎上，能幫就幫一把吧。這年頭如果強行趕她們回去，這老太太就留不住了。”
看見父親不僅批準自己去探望何芳，還“批示”能幫忙，蘇瑩就直接從父親的書架上抽出書，熟練地從裏麵翻出幾張糧票。數了數，足足有二十八斤，她又數了五張拿在手裏，朝父親晃了晃：“爸爸！爸爸！”
“哼！這可不是我的。是你媽的！你自己去問她！”
“她可是你媳婦，你自己匯報去！這5斤啊。我要拿走了啊！”蘇瑩說著就裝模作樣地像要走的樣子，其實，在沒得到父親的點頭之前，她確實不敢真拿走！
“你這孩子這是無法無天了。明明是你自己拿了糧票，卻要我去頂雷。這件小棉襖估計是漏風了！漏風了啊！”蘇部長對著個獨生女時常有種想嚴格管束，可又屢屢不忍責罵，不忍要求。
這孩子自小跟著姥姥姥爺長大，自己卻一天都沒有盡到過撫養的義務，心中甚是愧疚，自己和妻子則一路跟著部隊南下，最後留在了這西鳳縣。剛團聚沒幾天，想必換成了誰，都不忍對自己的閨女過於苛責吧？
好在這蘇瑩的姥姥姥爺也算是書香門第之後，如果不是解放前，家族裏出了一個敗家子，敗光了萬貫家財，也敗光了京城的一個四合院，還敗光了幾代人集攢的田地……
總之，這敗家子好巧不巧的，就是在49之前，成功把家裏折騰成了貧下中農。沒幾年，就順順利利地迎來了解放了，還落了一個好身份。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爸爸，那是你蘇家的媳婦，你自己去說啊！我不管了，我要走了！”蘇瑩裝著要開門走的樣子，眼睛卻偷偷地瞟著父親的臉色。
“站住！回來！”
這一聲吼得蘇瑩有點慌，她低著頭忐忑地慢慢挪到父親的桌子前，兩隻手不安地搓著自己的衣角，心裏對父親的態度做了各種不好的猜測。
“別搓了。拿著！”蘇部長又數出了三張糧票，從桌子上推給女兒，並耐心的解釋到：“你這個月剛上班，還沒有糧票。所以，這二十斤，得給你和你媽媽留著。”
“真的？！”蘇瑩高興地一把抓住桌子上的糧票，可不到三秒鍾，她的小臉就耷拉下來了：“可是爸爸，這二十斤，我和媽媽……”她知道，兩個成年人靠這20斤糧票過日子，是很困難的，她可以自己少吃一些，但母親卻是不能夠的。這讓蘇瑩有些於心不忍。
“去吧。我會去借一點……”家屬院裏，經常有大家互借的傳統，今天張三短缺了，王二家借兩斤，李四家借一斤，麻子家借一斤半……如此周而複始，大家互相接濟著，也就度過了這麽些年。
蘇瑩聽到一向不喜歡向困難低頭，更不習慣向人借錢借票，如今卻為了支持自己，一改往日的作風。這讓她覺得心裏一熱，眼眶就潮濕了：“爸爸……”
“去吧。她們一老一小的，也不容易。去吧，去吧！”
蘇瑩點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規規矩矩地向父親說了句：爸爸，再見。見父親笑著向她揮揮手，便輕輕地為他關上了門。哼著小曲，跑下了樓：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賀祖林慣例會在周日的下午去看一看李誌誠的母親，隻是這一天，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遇到蘇瑩。正當他挑著一擔水進屋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耳邊輕柔地飄過：“何芳，何芳。”
“在呢！”何芳一聽知道是誰來了：“蘇瑩，你怎麽來了？”
聽到蘇瑩這兩個字，剛準備進屋的賀祖林猛地的一轉身回頭看。可是他轉得太快，前後的水桶全部都飛了起來，前麵的正好打中了何芳，後麵的又正好打中了蘇瑩！三個人同時尖叫起來：
“啊！”
“哎呀！”
“我的娘咧！”
好在兩個姑娘都是年輕人，身體敏捷，輕盈，在提桶碰到她們的一瞬間，雙雙向後彈跳起來！賀祖林完全顧不上提桶裏的水是否潑了出來，幹脆嘩啦一下，直接就把擔子撂在地上。
“何芳，怎麽樣？沒撞著吧？”他順勢一腳就衝到了前麵，扶起何芳就問。但馬上想到身後還有一個，雙手啪的一下，馬上放下來，又跑到門外看著蘇瑩：
“你，你，你沒被我撞到吧！對，對不起啊！我太激動了……不，不是，我是……”賀祖林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麽解釋。幹脆眼睛一閉就巴拉巴拉道：
“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做錯了！你們說吧，要我怎麽賠禮道歉？”
兩個年輕的姑娘被這傻小子逗得哈哈大笑。聽到笑聲響起，賀祖林暗暗呼了一口氣，睜開眼睛，也跟著笑起來。那笑是從裏到外，甚至是每個一個毛細血管散發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