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解決就是“利”,不能解決就是“虧”

一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打電話的人問我是不是做燒焊加工的,我說是點焊,與燒焊差不多。那人就問我是不是叫大勇,我說是。他就告訴我他姓駱,他已經盤下了吳老板的工廠,隻是還沒招到燒焊工,聽吳老板說我這裏能加工所以就打電話聯係我。我一時也沒多想,就直接告訴駱老板說我這裏很忙,在趕急貨,暫時沒有時間幫他加工。

掛斷電話後,我馬上就後悔了。對於生意人來說,客戶就是最大的資源,我怎麽能拒絕一個主動找上門來的客人呢?做事太草率了。眼下是很忙,但忙完陳老板這個單子之後,我又得雙眼望天了。人家主動找上門來,我還拒絕掉,真是鼠目寸光,腦瓜子不靈光。本想給姓駱的老板回個電話再解釋清楚,後來猶豫了一下就算了,主要還是因為太忙了。忙起來就容易犯“居安不思危”的毛病,這也是生意人的大忌。

當天晚上,我意外接到了付成的電話。

“大勇,忙什麽呢?過完年後電話也不打給我一個。”付成說。

“嗬嗬,付總好,沒給你電話是我的疏忽,對不起了。”我賠笑著說。

“聽說你那裏生意火爆啊,賺大了是吧?哈哈……”

“沒有,歇幾個月了,這不,剛接到一個老客戶的一批活,正在趕呢,掙點兒血汗錢。”

“這回你要幫我一個忙了。”

“我能幫付總什麽忙?嗬,付總別拿我開心了。”

“那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隻要能幫到,我二話不說。”

“你知道了,吳老板那廠已經轉掉了,現在我有批活需要他廠的那個配件,但是新接手那家工廠的老板跟我說他趕不出來,沒燒焊工。我想你原來替吳老板加工過這活,所以就想找你來幫我趕一下了。”

“實不相瞞,付總,那個駱老板已經打過我電話了,我跟他說我這裏目前很忙,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幫他加工。”我盡力在解釋。

“想想辦法呀,你先幫我趕一部分出來應應急。”付成有些著急地說。

“好吧,既然付總都開口了,我再不接就太不識相了,嗬嗬。”

“那好的,我讓駱老板給你電話,具體你們聯係。”

……

活是接下了,但很棘手!麻煩來自陳老板那邊,現在活這麽趕,如果陳老板知道我還在替別人加工活,豈不要動怒?

但接下了的活又不能不做啊,何況是付成的活。思前想後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做,必須做。我抽出了兩個工人來加工駱老板的活,其他工人繼續忙陳老板的活。原以為這樣,即使陳老板知道了也沒什麽大事,到時好解釋一些。

果不出所料,陳老板很快就知道了這事。不用猜,一定是兩個“欽差大臣”密奏的。我不怨他們,這也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

陳老板先是問我能不能按期把貨趕出來,我說應該可以。陳老板語氣有些重,他說不要聽我的“應該與不應該”,他要的是百分百準確的回答。我遲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時,陳老板就生氣了,問我是不是想再誤他一次。

我說:“不會的,我全力在趕。”

陳老板說:“你是全力在趕,但趕的不是我一家的貨吧?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給我電話。”

這個結果是我料想到的,但我沒有料想到會這麽壞。既然陳老板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怎麽辦?我隻有將這個問題重視起來,光重視還不夠,必須實質性地解決掉這個問題。

不管你是螻蟻型還是大象型的企業,作為一個企業主,你的工作核心就是轉動腦子想問題,想得多,想得徹底,想得明白才能維持、發展自己的營生之道。所以說,企業主是勞心勞骨的角色,風光的隻是外表,內心的焦躁是外人所不知的。就拿我個人來說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節那幾天外,我每天都會遇到不同的新問題,每天都有,隻是程度的不同而已,有些問題想想就能解決掉,有些則是無能為力。能解決掉就是“利”,無能為力的就是“虧”,就這樣一路上伴隨著“利”與“虧”成長,像個孩子般成長……摔跤後,疼了,自己摸摸,流血了,自己擦擦,環顧左右都是陌生的匆匆過客……

我打電話給付成問他能不能借我兩個工人,付成問:“為什麽?”我說:“我這些機器是永康一個老板的,我現在加工的也是他的活,他不高興我替別人加工活,怕影響他的交貨期,我想用你自己的工人來加工,這樣不占用我的勞動力……”

付成同意了。

這裏要說明一下,我為什麽打電話給付成而不是打給駱老板,因為這裏麵含著個技術問題。我不想讓駱老板的工人就這樣學了去,想當初吳老板找我買技術我都沒讓,就是這個道理。

付成同意後,我又打電話說服陳老板,解釋我與付成之間的關係,解釋隻是占用空餘的機器不占用勞動力。好在陳老板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半推半就勉強算是同意了。

長話短說,三個月後我按期、如約交清了陳老板的貨,頃刻間整個人如巨石卸肩。陳老板的貨出得順利,心情當然就好,心情好就有興趣兌現當初的諾言,請我在義烏高檔酒店美美地吃了一頓。

吃飯時,陳老板對我說:“大勇,我幫你粗粗算了一下,這單你應該有八九萬的純利吧!”我笑了一下點點頭說:“可能有吧,還沒細算過呢。”其實我早就算過了,還不止算一回兩回,我算來算去口袋中都有十萬以上了。

十萬可不是個小數字,足以讓我飄起來。

我不知道這是大家的通病,還是我個人的毛病,一有錢總容易飄起來,動不動就犯飄忽。第一次飄害得我一敗塗地,在時間上延緩了我發展的時間。但這次我隻是私下飄飄,頭腦沒有被錢衝昏。

活幹完了,錢入口袋了,還有一個棘手的問題,工人怎麽辦?

當初招工時說好的保底工資八百元,現在廠裏沒活做了,我如何負擔起這八百元?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思考,一直在考慮用什麽妥當的方式來解決。

我最後的方法是:搬廠!

我對工人們說,由於房租到期了,我要把廠子搬走,搬到上溪鎮去(上溪是義烏比較遠的一個鎮),如果有願意跟我走的我很感謝,不願意跟我走的我不勉強,等工資發了他們就不用再來上班了。

我知道我這個加工廠裏主要是三類人:

一是跟在老公身邊的女人,老公就在附近工地上幹活,就是說老公走到哪裏,老婆就會跟到哪裏;二是跟在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身邊的人,有“家裏人”看管的人;第三類人就是無所謂在哪幹的,隻要自己喜歡就成。前兩類人都是住在這附近的,打死都不會獨自挪地方,隻能在這附近找活幹。第三類人不多,我數了數就七八個。就算這七八個人全跟我走關係也不大,東拚西湊總能找些活給他們幹幹,這樣即使自己虧也不會虧到哪裏去。

結果最終隻有四個人同意跟我走,其他人都選擇離廠。

正合我意!

我打電話告訴陳老板,讓他在我搬廠的那天來廠裏搬走10台新機器,這樣別人根本看不出來我是在收縮,會以為我隻是在搬廠。

一個十足的假象。

綠葉當然不會明白我這些事,所以她好奇地問我為什麽要搬廠,好好地走掉這麽多工人。我告訴她說:“廠裏沒活了,留著這麽多工人拿什麽來養?”

綠葉說:“大勇哥你騙誰呢,我知道你永康有很多活,隻是你懶得做了,我要打電話同你媽說去!”

跟綠葉永遠也說不明白一件事。

一天晚上,我正打電話給我母親,綠葉正好走過來,她說她也要同我母親說話。我沒同意,我怕她滿嘴跑火車,所以匆匆掛斷了電話。可綠葉不幹了,她說她想她媽媽,非得讓我打個電話給我母親,讓我母親喊她媽媽來接電話。我拗不過她,隻好照辦。

雖說綠葉是個缺心眼的人,但畢竟是家鄉人,與我說著分毫不差的母語。有時累了,煩了,無助了,看到她時總能感覺有個親人在身邊,無形中自己就有了股力量,有了戰勝困難的勇氣。從這點上來說,我應當感謝綠葉。

綠葉同她媽媽聊天前,我就囑咐她不要亂說話。開始綠葉同她媽媽聊得挺好的,說些不著邊際的“家常”,說著說著就跑題了,蹦出一句:“媽,我同你說,大勇哥發大財了!”

害得我趕緊搶過手機來,“啪”的一聲合上了。不用說,這條消息明天就會在我們村子裏傳播開來。平添一層壓力啊,如果我過年掙不到錢,回家該在村民們麵前出醜了不是?當然,這種壓力是微不足道的,想時就有,不想就無。我的貧富終究與他們無關,不關他們的痛癢,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沒錢時,有錢時,都會想到家人,這是自然而然的事。這次我沒給母親匯錢,我給金子匯去了三千元。這幾年來,我明白自己沒有盡到責任。以前是無能為力,現在狀況好些了,該補的都得補上。

其實我並沒有將廠子搬到上溪鎮,那樣太不方便了,我隻是就近移了一下,兩個村子相隔就幾裏地。忙了三個多月,突然空下來很不習慣,感覺心裏少了些什麽。我開始在想,這樣下去不行,不能完全被動地“等運氣”,我得想想轍,跳過“加工”這塊臨時的跳板。加工畢竟不是我長久想吃的飯,這碗飯可以吃,但不能長吃,否則會消磨掉我的鬥誌,樂於安穩。我還得折騰一下,趁年輕,再折騰個十幾年沒問題。

當時,錢對我而言已經不是很重要,我沒什麽地方急需用錢,我的錢就是用來供我折騰的,從這點上來說沒壓力,也是非常好的一個條件。有沒有來自家庭方麵的壓力、對錢的自主權有多大,對於大多數創業者來說都是個問題。我在這方麵特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