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兵來將擋

溫酒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低頭把裝著壓歲錢的信封放在晏律房間的書桌上。

她抬起眼眸,微微一笑,柔聲反問道:“那晏先生又為何要誠租一個女友呢?”

晏律冷冷道:“是我在問你。”

溫酒含笑看著他:“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訴你。”

晏律:“......”

女人真是不講理,明明是他先問的問題,可是麵對這如花笑靨卻又沒法發脾氣,更不能像是對待鬱芊芊那樣拂袖而去,他隻好忍了口氣,隨口敷衍道:“當然是因為家人逼婚。”

晏律素來不是個話多的人,而且這是件私事,他並不想和溫酒這個陌生人多加談論。

溫酒笑著搖頭:“不是這樣吧。”

晏律蹙起眉,語氣有點戒備:“那你以為是什麽?”

“如果你家人逼婚的話,看到你帶回來一個女友,一定會欣喜萬分。可是爺爺見到我,一點也不高興,還把你叫進書房,拍了桌子。”

晏律沒想到家人逼婚這個最堂而皇之的理由,溫酒會質疑,而且質疑的很有道理。

初三鬱芊芊就要來X城,或許對她說出實情,更能讓她有所準備,不至於到時候束手無策,被鬱芊芊整治。

於是,晏律想了想,便道:“的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我外公有個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姓葉,他女兒和我母親也是最好的朋友,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見到我結婚,沒有見到我未來的妻子。恰好葉阿姨有個女兒名叫鬱芊芊,因為兩家是世交,我母親從小看著她長大,比較喜歡她。”

說到這兒,晏律擰起眉頭,貌似很煩,頓了頓接著說:“既然是我母親的意思,大家便默認了她是我未婚妻。這兩年,外公一直逼我結婚,我沒答應。初三是祖父生日,鬱芊芊要來拜年,賀壽。”

溫酒一聽便明白了,原來自己是來做擋箭牌的。怪不得晏老爺子一看見自己就惱了,家裏已經有了一個大家公認的孫媳婦,晏律卻自作主張的領了一個女友回來,這不是要亂成一團?

溫酒揉著眉心,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這事兒,還真的是有點......頭疼啊。

她一時大意卷入其中,此刻再抽身而退已是不能。

怪不得晏律開出日薪十萬的高價,原來是要她扮演一個橫插一杠橫刀奪愛的角色。顯然,即將來到X城的鬱芊芊,可能是個比較難纏的人物,不然晏律也不會大張旗鼓的開高價誠租女友。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兒呢?溫酒倒是有點好奇起來。

晏律道:“好,我說完了,該你了。”

七年前的舊事,溫酒當然更不會對晏律這個陌生人提起,這是她和商景天之間的恩怨,而他又和商景天關係不錯,她更加不會提及。

溫酒嫣然一笑:“我和你一樣,也被家人逼婚。看到你的廣告,我想不如來試一試,反正我春節放假,也沒什麽要事,若能弄假成真,和這個人成為一對真的男女朋友,倒也不錯。”

晏律蹙眉不語,在心裏思忖著溫酒的話,似乎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解釋她的目的。

晏律選擇了相信,暗自慶幸自己一直在暗示她不要對自己有什麽想法,不然七天假期結束,她要是訛上他,那就麻煩了。

溫酒淺淺笑道:“不過你放心,見到你第一麵,我便知道咱們不合適。我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

晏律麵色一沉。

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第一眼就覺得不合適?難道說,他這樣的相貌她竟然還沒看上?頓時,一口悶氣堵到了嗓子眼,晏律的麵色也冷了下來。

“鬱芊芊來了之後,我希望你能更加配合我,讓她相信你是我女友,而且是要打算結婚的對象。讓她徹底死心。”

溫酒點頭笑笑:“嗯,我會盡力。”

看在日薪十萬的份上,她也得好好幫一把晏老板。

這時,爺爺喊晏律下樓,家裏有親戚來拜年。

溫酒身為晏律的名義女友,自然也要下去見客。客人臨走之際,溫酒跟在晏律和爺爺奶奶身後,將客人送出大門外。

這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溫小姐。”

溫酒扭臉一看,沒想到叫自己的人,竟然是陸衝,他身邊跟著陸平勇和一個中年婦女。

三人手中提著煙酒和禮盒,一見溫酒都激動不已,快步走到近前。

陸衝靦腆的笑著:“我們正打算挨家挨戶問呢,運氣真好,剛好碰見你出來。”

那個婦女一把握住了溫酒的手,眼淚都下來了,“溫小姐,謝謝你救了我老公。”

溫酒不好意思的笑,“沒什麽,你們太客氣了。”

陸平勇夫婦一個勁兒的道謝。

爺爺奶奶都有點糊塗,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更好奇溫酒怎麽會認識X城的人。唯有晏律知道內情。

爺爺雖然不明情況,但見他們認識溫酒,又是老鄉,便熱情的招呼道:“來來來,請進屋坐吧。”

三人進了屋子,將禮物放下,再三的感謝溫酒。爺爺奶奶也就聽明白了怎麽回事,一時間對溫酒更是刮目相看。

送走了陸衝等人,老爺子對晏律招招手,把他叫到書房。

晏律一關上門,老爺子便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有眼光,這丫頭好,有勇有謀,心裏良善,爺爺這回站你這邊。”

晏律一聽真是心裏大喜,有老爺子出麵相助,外公那一關可就過了一大半了。

溫酒上了三樓,坐在花房裏的藤椅上,拿著手機上網。安安靜靜的空氣裏,飄著清幽的花香,暖暖的冬日陽光從玻璃上透過,落在身上,真是閑逸的讓人想要歎氣的日子。

一聲急促的刹車聲,打破了寧靜,隨之,院門外有人按門鈴。

溫酒好奇地走到窗前,隻見大門外,晏律的商務車旁,停了一輛越野吉普。

晏青玉打開了院門,一個年輕的短發女子走進院中。因為她沒有抬頭望樓上看,所以溫酒沒有看見她的容貌,隻看見一個高挑苗條的身影,短發,長靴,步履輕快。

溫酒第一個念頭,便是鬱芊芊,但轉念一想,她初三才來,可能這姑娘是晏家的親戚,來給老人拜年。

溫酒坐下來,繼續看手機,還沒一分鍾,手機來了電話。

“你下樓來一下。”

晏律隻說了一句話,便幹脆利落的掛了電話,電話裏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聲線略有點緊。

溫酒走下樓梯,終於看清楚女孩兒的正麵。年歲和她差不多,也是二十四五歲的模樣,利落時尚的短發,挑染著葡萄紫色,唇膏亦是淡紫色。膚色略黑,有一雙英氣勃勃的眉毛和一對清亮的眼睛。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漂亮的很有味道,帶著點野氣。

老爺子和老太太都熱情地圍著她說話,而晏律卻獨自一人,站在樓梯口,眸光冷冷,沉默漠然。

老爺子見到溫酒,對她笑著點點頭,“芊芊,這是晏律的朋友,溫酒。”

老人家少說了一個“女”字。

原來她就是鬱芊芊,溫酒恍然大悟,卻又好奇,她怎麽今天就來了。

鬱芊芊一瞬不瞬地看著走下樓梯的溫酒。除夕這天,被晏律帶回老家的女人,怎麽可能是普通的朋友?她的臉色,幾乎在瞬間便褪去了所有的笑意。

溫酒就在這針芒一樣的打量目光中,走到了晏律的身旁。

晏律伸出手。

溫酒仿佛沒看見他,更沒看見他的手,清瑩的目光徑直越過他,眼看就從他身邊走過去。

晏律氣得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她竟然敢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掉鏈子!

溫酒忽然,偏頭衝他盈盈一笑,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裏,然後,反手一握。

晏律頓時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人握了一把似的,撲通一下。

他默默地那口老血吞了下去。

鬱芊芊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溫酒和晏律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中情愫之複雜濃烈,簡直讓溫酒無法描述,仿若兩團火苗,在眼中跳動。

溫酒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奇怪的熱力包圍著,不知是因為鬱芊芊的凝視,還是因為晏律的緊握。

本來溫酒還擔心,晏律突然出現的女朋友會讓鬱芊芊傷心難過,但此刻,溫酒知道自己是多慮了,鬱芊芊的目光中,並沒有絲毫的難過傷心,更多的是惱怒,是那種被人侵入地盤或者被人奪去東西的一種惱怒。

突然看到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朋友,鬱芊芊心裏真是又酸又怒,犀利目光打量著溫酒,帶著一種清傲氣而盛氣淩人的霸氣,想要在溫酒身上找出缺點。

可遺憾的是,溫酒雖然是素顏,卻也是眉目如畫的一張臉,身材亦無可挑剔。

這讓鬱芊芊更為生氣。

若溫酒平庸倒也罷了,偏偏如此的漂亮。若溫酒矮胖也罷了,卻比她還要高挑,若溫酒嬌柔懦弱倒也罷了,偏偏卻氣質不俗,氣場強大。

即便鬱芊芊自信到不會被溫酒比下去,但也有一種遇到旗鼓相當的強敵之感。

相比鬱芊芊的敵意,溫酒十分平和,因為她並非真的是晏律的女友,所以麵對鬱芊芊這個所謂的“情敵”,心裏毫無壓力,而且也毫無惡意,心理上的坦然從容,自然從氣場上便勝了一籌。

迎著鬱芊芊兩道炙熱如火的敵意目光,溫酒含笑迎上去,禮貌地點頭:“你好。”

比起溫酒的淡然,鬱芊芊此刻心裏可謂是波瀾起伏,狂濤拍岸。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沒有一點先兆和征兆,晏律竟然突然有了女友,而且還帶回了老家,讓祖父母過目。這根本就是一種無視她,也無視了顧家和葉家的做法。

氣憤之下,她揚起下巴,衝著晏律便道:“你女朋友?”

晏律握著溫酒的手,倨傲地點頭:“是,我女朋友。”

簡簡單單一句話,語氣輕描淡寫,卻是十足十的肯定確鑿。而且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晏律偏過頭,微微低下眼簾,看著溫酒,一向清傲冷冽的眼神中竟然帶了幾縷溫柔之意。

溫酒都禁不住心頭一跳,晏先生,你其實很有演戲天分啊。這種眼神,簡直都讓溫酒有種錯覺,自己這一刻,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鬱家家世顯赫,鬱芊芊從生下來就被捧在手心裏,一向心高氣傲,想要什麽都是唾手可得,這輩子也就隻在晏律這裏失了手。

晏律確認了溫酒的身份,鬱芊芊當即便不客氣地把矛頭對準了溫酒,冷冷地譏諷道:“你叫溫酒是吧?拜托你下次當人家女朋友之前,先搞清楚這個人有沒有未婚妻好嗎?”

溫酒很有涵養的沒有反擊,隻是笑笑,然後偏頭看著晏律:“你有未婚妻?”

晏律握著她的手,沉聲道:“我沒訂婚,也沒未婚妻,女朋友,也隻有你。”

一向清冷倨傲的晏律,語氣肯定絕對,而且眼神更是史無前例的帶著一抹溫柔繾綣,溫酒再次被晏先生的演技給驚到了。

鬱芊芊氣得被噎了一下,聲音不知不覺拔高了一些:“這是約定成俗板上釘釘的事兒,兩家都知道,整個圈子裏的人誰知道,還用得著什麽儀式嗎?”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也沒用。”晏律冷冷道:“鬱芊芊,我可沒和你訂婚,也請你不要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這句話頓時讓鬱芊芊顏麵大失,簡直氣得快要吐血,眸光又冷又亮,像是兩柄鋒芒畢露的長刀,砍向晏律。

晏律對女人的一些常用招數,素來采取的都是化之無形的漠然態度。他連接招都不屑於,置之不理,是他的一貫風格。所以,鬱芊芊的眼刀,算是白砍了。

他伸手替溫酒抿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溫柔修長的手指,從溫酒的耳廓上微風一般輕輕拂過。

溫酒頓覺得自己耳根一熱,晏先生的演技如此之高超,還真是沒看出來啊。

顯然,晏律故意為之的親熱,徹底惹怒了鬱芊芊,她抱起胳膊,冷笑:“昨天晚上不接我電話,我就覺得不對,果然是有情況。行啊,小燕子,你膽子不小嘛。”

溫酒本來還繃著情緒配合晏先生演戲,結果“小燕子”這個綽號一蹦出來,她就繃不住當場噴了,就連爺爺奶奶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溫酒雖然努力忍著笑,可是手一直在抖。

晏律握著溫酒的手,猛地一緊,怒視著鬱芊芊,麵色有些漲紅。

他最開始討厭鬱芊芊,就是因為她給他取得這個童年綽號,弄得圈子裏的朋友人盡皆知,笑話了他許久。

兩人怒目相對,眼看這氣氛快要點火就著,一旁的老爺子道:“青玉啊,你初一不是要去寺裏上香嗎,溫酒第一次來X城,你帶她一起去看看。寧心寺算是我們這裏的一處名勝古跡,除夕晚上大半夜等在寺裏燒頭香的人可多了。”

老爺子想要支開自己,化解僵局,溫酒當然明白,於是笑著說:“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呢。”

老爺子鬆了口氣,打算溫酒走後,他和晏律鬱芊芊坐到一起好好談談。

沒想到晏律冷著臉道:“我送三姑和溫酒過去。溫酒你穿的太少,上樓換件厚衣服。”說著,便牽著她上了樓。

鬱芊芊當著溫酒的麵,抖落出他童年的綽號,故意詆毀他高大俊逸的形象,簡直是孰不可忍。

溫酒小聲道:“我自己和三姑去就好了。”

晏律眉頭一蹙,冷冷道:“你現在是在X城,我要對你人身安全負責,請你保持和我形影不離。”

影形不離?溫酒覺得這有點誇張吧?

“你穿著羽絨服去,寺裏比較冷。”說著晏律進了自己的房間,砰一聲關上了房門,可見被鬱芊芊氣得夠嗆。

溫酒打開衣櫃,拿出那件豆綠色的羽絨服,換好之後開門出來,發現晏律已經站在她門口等著他。

他也換了一件衣服,深咖色雙排扣的大衣,脖子上帶著一條淺駝色圍巾。

他的穿衣風格,溫酒實在是很喜歡,無論是毛衣還是外套,都是樣式簡單,質地精良,襯著他清貴儒雅的風度,的的確確是個讓人一看便難忘的男人。

下樓到了拐角的時候,晏律停住步子,回頭握住了溫酒的手。溫酒看著他沉鬱的臉色,突然想到小燕子,頓時又有點忍不住笑。

晏律握著她的手,感覺到她的輕微抖動,扭臉看看她,板著臉道:“不許笑。”

溫酒憋著笑和他一起下了樓。

鬱芊芊坐在沙發上和爺爺奶奶說話,看到溫酒下來,眉梢挑了挑,一副打量的眼神。

溫酒方才穿著大衣,看上去氣質沉穩而清雅,而這件羽絨服,顏色嬌麗,款式明快,一下子顯得她年歲小了許多,也活潑了許多,不如方才那麽清冷。晏律也換了衣服,顏色和她的極為般配,仿佛是為了和她更像是一對兒情侶。

鬱芊芊對溫酒笑了笑:“你這件衣服挺好看。”

怎麽突然變得友好起來?溫酒正想要說聲謝謝,又聽鬱芊芊道:“剛才那件,我還以為你三十多了呢。”

晏老爺子聽見鬱芊芊的話,便和奶奶交換了一個眼神,鬱芊芊的性情說好聽點是直爽,說不好聽,就是無禮。

奶奶還擔心溫酒會生氣,沒想到溫酒扭臉對晏律笑了笑:“看來鬱小姐也喜歡這樣的衣服,要不你也給她買一件,我不介意撞衫。”

鬱芊芊氣得瞪了一眼溫酒,沒想到她看著文文靜靜的,這說話卻是綿裏藏針,叫人氣結。相比鬱芊芊的刻薄,她的回應不僅寬容大度,而且還暗示了這衣服是晏律給她買的。

晏律聽到溫酒的話,算是徹底的放了心。原本還擔心溫酒話語不多,會在言辭上落了下風,因為鬱芊芊素來伶牙俐齒。但溫酒卻善於四兩撥千斤,不動聲色就回擊過去,不愧是練過柔道的人。

這第一回合,顯然是鬱芊芊輸了。

晏律牽著溫酒出了院子,開車帶著她和晏青玉,徑直朝著寧心寺而去。

寺院就在西城的一處街邊,雖年代久遠,卻香火旺盛,許多人進進出出,前來上香。

晏青玉進了大雄寶殿給菩薩叩頭之後,對溫酒笑道:“後麵有藥王菩薩的祛病池,還有靈慧鍾,姻緣樹,都挺靈驗,我帶你去看看。”

溫酒笑著點頭:“好。”

大雄寶殿的後麵,是一片空曠的場地,正中間一眼泉水圍起來一個水池,有人正在往礦泉水瓶中灌水。

溫酒問道:“這就是祛病池?”

晏青玉道:“對,這泉水裏有不少礦物質,經常有人帶回去燒開水喝。”

溫酒笑吟吟道:“早知道我們也帶了瓶子過來。”

晏律撇撇嘴:“這你也信。”

“好玩嘛。”溫酒笑著瞥他一眼,語氣竟然帶著一絲孩子般的俏皮。晏律突然間覺得她就像是小了好幾歲。

溫酒又指著旁邊不遠處的一口大鍾,“這個靈慧鍾,有什麽說法嗎?”

“有啊。敲了之後能讓頭腦聰慧。”

靈慧鍾前有個功德箱,上麵用寫著敲鍾五元三下。

溫酒笑著衝晏律伸手:“給錢。”

晏律:“.......”

晏青玉道:“我有零錢。”說著,往功德箱裏投了五元。

溫酒當真上前撞了三下,震得一邊的晏律耳膜嗡嗡直響,他歎了口氣:她換了衣服,臉蛋看著顯小不說,怎麽行為也變得幼稚起來。不過......還挺可愛。

敲過鍾,晏青玉又指著後麵的一顆樹,“你看上麵掛了不少的紅綢,把兩個人的名字寫上去,一輩子就白頭到老了。”

晏律更加不屑,這要是真的,X城的離婚率可以降為零了。

晏青玉道:“你們倆也掛個紅綢上去。”

溫酒嗬嗬:“啊,還是不要了吧,好像有點不大可能吧。”

晏青玉道:“信則靈,你看上麵掛了多少紅綢。”

樹前有位僧人支了一張木桌,上麵放著不少紅綢,一旁的功德箱上寫著一元一條。

晏青玉走過去買了一條,報了溫酒和晏律的名字,請僧人寫上。

溫酒悄悄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暗示他反對一下,結果他毫無反應。

晏青玉將寫好的紅綢交給晏律。晏律一副半推半就,別別扭扭的樣子,仿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晏青玉隻當他是不好意思,笑嗬嗬道:“來,三姑去替你們掛起來,有菩薩見證,一準兒的白頭到老。”

溫酒又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晏律卻依舊板著一張臉,無動於衷。

僧人看看兩人:“二位施主要不要算下姻緣。”

溫酒道:“不是已經掛了紅綢麽,還用算姻緣?”

“我看二位的麵相,這姻緣會有不少的波折,算一卦或可化解。”

溫酒看著身邊一直沉默不語,英俊端莊的晏先生,笑著調侃道:“大師,你看錯了,這位是我老板。”

僧人笑了笑,低頭整理紅綢,也不再多說。

溫酒笑著轉身,這一回頭,便怔住了,沒想到身後幾步遠,竟然站著鬱芊芊。

鬱芊芊雙手抱臂,表情略有點奇怪,唇邊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打量著溫酒和晏律。

晏律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見鬱芊芊,頓時神色一變。他對鬱芊芊再了解不過,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聽見了剛才的那句話,心裏起了疑。

溫酒反應極快,伸手挽住了晏律的胳臂,盈盈一笑:“老板,給你省了算卦的錢,怎麽謝我?”

晏律低頭瞪她:“有你這樣跟老板說話的嗎。”

溫酒橫他一眼,“那你開除我試試啊。”

兩人對台詞,倒像是提前演練過一般,非常自然。但兩人的動作卻有些僵硬,以前都是晏律主動去牽手,而這一次,竟然是溫酒主動,而且是來挽他的胳膊。晏律從來沒有被人這麽掛著胳臂,簡直不敢輕動,生怕自己的胳膊肘會碰到她胸前某處。

溫酒自己也頗為別扭,但一句玩笑話差點露餡,她此舉也是有將功補過之嫌,希望這個親昵的動作,能讓鬱芊芊打消疑心。

但鬱芊芊卻直接看著她的手,笑了:“剛才離的那麽遠,怎麽我一來,你們就開始秀恩愛了。”

溫酒和晏律聽見這話,都有些窘,沒人的時候,他們自然也不會沒事兒就牽著手,所以剛才兩人不僅沒有任何肢體接觸,說話的時候,也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正在這時,晏青玉走過來,一看鬱芊芊,驚訝道:“芊芊你怎麽也來了。”

鬱芊芊笑了笑:“嗯,我本來是想來燒香,看菩薩靈不靈,現在看來,不用了。”

這句話,似乎包含著某種意思,晏律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四人出了寺院,晏青玉為了讓溫酒和晏律獨處,便坐上了鬱芊芊的越野吉普車。

溫酒一上車,晏律便轉過臉:“請你以後注意,不要再發生類似事件。”

“她會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叫個昵稱外號而已吧。”溫酒還沒覺得問題那麽嚴重,但晏律皺著濃眉,非常嚴肅地說道:“你犯得這個錯誤,剛好很嚴重。因為她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給我取外號,所以她一定會起疑。”

溫酒想起“小燕子”,頓時明白了。

晏律的車還沒開出去,鬱芊芊的越野吉普已經先行了一步,很拉風的衝了過去。

鬱芊芊從大學時候起,便每年初三過來給老爺子拜年賀壽,和晏青玉也很熟,她覺得溫酒和自己比起來,暫時還是個外人,所以,鬱芊芊就問起了晏青玉:“三姑,那個溫酒和晏律談了多久啊?”

“這我可不清楚。反正晏律提前一點也也沒露口風,除夕那天突然帶回家,把你爺爺奶奶都嚇了一跳,我也吃了一驚。”

“他們兩人住一個房間嗎?”

晏青玉一把年紀了,也被這麽直接的問題弄得很尷尬,她一個長輩,又不是親姑姑,怎麽好意思去關注晏律的隱私。

“我昨天去兒子家了,不知道啥情況。”

鬱芊芊還想再問點什麽,可是一想晏青玉昨天晚上沒在晏家,估計也問不出來什麽。

這時,晏律的銀灰色商務車呼一下從越野吉普旁邊超了過去。

回到晏家,爺爺在書房教歡歡寫字,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溫酒一看快到了午飯時間,正要去廚房幫忙,奶奶道:“小梅在做呢,來坐著歇會兒吧,午飯馬上就好了。”

晏律正要翹著腿歇會兒,溫酒扭頭道:“去準備一壺茶過來吧,我要陳普。”

晏律正要翹起來的腿,又放了回去,他扭臉看著溫酒,為什麽要使喚他去端茶倒水?我的手,昨天晚上還被燙傷了呢。

溫酒又笑了笑:“順便幫芊芊也倒一杯。”

晏律突然想起來鬱芊芊就在一旁看著,小不忍則亂大謀,剛才在寧心寺已經被鬱芊芊懷疑,他不能再露出什麽破綻,既然演男女朋友,就演的像一些,也好讓鬱芊芊早點放棄。於是,忍著不悅起身去拿茶葉,衝好一壺茶,端到茶幾上,還給溫酒倒了一杯。

鬱芊芊簡直看直了眼睛,晏律竟然也會端茶倒水侍候女人,這可真是她頭一回見。一時間心裏酸溜溜的,說不出來的不甘和不服。

很快,午飯擺好,溫酒和晏律都坐到了餐桌前。晏家的客廳特別大,餐廳這裏,放的是一張巴西花梨木的長桌,坐下十二個人都沒問題。鬱芊芊以往的位置都是在晏律身邊,但今日,晏律卻拉著溫酒坐在了自己身旁,而她的位置卻在晏歡的下麵。

一頓飯,鬱芊芊吃的味同嚼蠟。耳邊不停回響起晏老爺子和奶奶勸解她的話。可是她怎麽能說放手就放手,她已經在這件事上耗了將近十年,她和晏律的關係,也是人盡皆知。

兩人算是青梅竹馬,一起上軍區幼兒園的時候便認識了。鬱芊芊的性格有點像是假小子,顧英傑這輩子就喜歡男孩兒,鬱芊芊又是好友的外孫女,所以一直很喜歡她,經常叫到家裏來玩。

她還蒙昧無知的時候,兩家大人便開玩笑說要做親家。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不少人追她,她都不屑一顧,因為心裏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晏律是她的男朋友,將來的丈夫。可惜,事實並非如她所願,隨著年歲的增長,兩個人的性格都越來越強,鬱芊芊想要降服晏律,可惜晏律比她更驕傲更清高,對她由敬而遠之,變成置之不理。

他越是這樣,鬱芊芊越覺得不服氣,多少人對她俯首稱臣,憑什麽晏律例外?

若說鬱芊芊有多喜歡晏律,倒也未必,但就是抱著一股擰勁兒,非要爭個高下不可。而且大家都知道兩人的關係,這事兒已經關乎到了顧家和鬱家的臉麵,鬱芊芊更是咽不下這口氣,那怕和晏律結了婚,她第二天就踹了他,那也算是她鬱芊芊贏了。

吃過飯,奶奶道:“芊芊,你三姑把房間都收拾好了,你去樓上休息一會兒。”

鬱芊芊嗯了一聲,“我去把行李拿進來。”說著,便起身去了院門外,從吉普車上拿出來一個行李箱,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箱。

保姆孫梅替她抱木箱,她卻不肯,將行李箱交給了孫梅,親自抱著木箱上了樓。

溫酒隱隱有點奇怪,不知道這木箱裏裝的是什麽,看上去樣子極為普通,她卻好似很寶貝。

陪著奶奶聊了一會兒天,溫酒便端著茶水上了三樓。花房是溫酒最喜歡的地方,隻可惜在Z市,難得能有如此愜意的設計,也難得有如此閑暇的時光。

她坐在藤椅上,拿出手機,打算看一會兒小說。午後陽光正好,曬得人懶洋洋的,因為早上鞭炮聲吵得沒有睡好,溫酒有點昏然欲睡,正要下樓去睡覺。

身後傳來腳步聲,溫酒扭頭一看,鬱芊芊已經走到了花房的門口。她雙手抱臂,漂亮的眼睛緊盯著她,“溫酒,我有事問你。”

這樣盛氣淩人的語氣和姿態,讓溫酒明白晏律為何不喜歡她了,晏先生心高氣傲,那裏是肯受氣的主兒。

溫酒客客氣氣道:“你請講。”

“你和晏律談了多久?”

“十六天。”

這個是晏律備好的答案,結果溫酒一說出來,鬱芊芊就笑了:“十六天就跟男人回家?看來你很急嘛。”話裏嘲諷不言而喻。

溫酒笑了笑:“時間不在長短。緣分到了,一天便可以定終身,緣分不到,認識他二十年又如何呢?”

鬱芊芊被噎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下,冷冷道:“我以為晏律會找個多好的女朋友,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種挑釁的話,誰知溫酒一點不氣,反而笑了:“晏律認為我很好,這就足夠了。有的人即便很好,他不喜歡也沒用啊。”

鬱芊芊氣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嗆道:“你不覺得當第三者很卑鄙無恥嗎?”

鬱芊芊步步緊逼,言語過分,縱然溫酒很有涵養,也忍不住心裏有點生氣,她不動聲色地撥通了晏律的電話,把手機放入了口袋。這日薪十萬的工作真是不大好做,有必要讓老板知道一下員工的艱辛。

晏律正在二樓的房間裏回複郵件,桌上的手機響起來,是9的電話,接通之後,他喂了一聲,聽見溫酒的聲音,卻好似不是在對他說話。

“很抱歉,你一沒和晏律訂婚,二沒和晏律結婚,三麽,甚至都沒和晏律談過戀愛。不知那裏來的資格和勇氣,把晏律的女友視做第三者。”溫酒的語氣依舊是不緊不慢,不卑不亢。

接著是鬱芊芊的聲音:“全家人都認可我。”

溫酒輕描淡寫的說:“可是全世界的人認可也沒用啊,晏律又不認可。”

晏律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鬱芊芊在溫酒這裏,簡直一點也占不到口頭上的便宜。溫酒看上去淡泊文靜,卻是暗藏鋒芒,毫不退讓。

他這次果然是挑對了人。

晏律拿著手機,饒有興致地聽下去。

“早知道晏律有這麽個棘手的麻煩,我就不答應他的追求了。”

晏律聽見這一句,不由一怔。他追她?

鬱芊芊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噗的一聲冷笑,然後毫不客氣地譏諷道:“你還真是能吹,晏律會追女人?”

“是啊。”溫酒笑吟吟道:“他這個人你也知道,別別扭扭的性格,悶騷又倨傲。為了接我下班,說他順路,你見過從東城到西城順路的嗎?為了約我吃飯,假裝去我公司樓上談事,你見過一談就是一下午,從午飯談到晚飯的嗎?”

晏律:“......”

鬱芊芊冷笑:“這都是你意**的吧,我認識他二十年,還會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

“對啊,所以一開始他追我好久,我都沒答應。他除了長的好看,也沒什麽嘛。”

員工匯報情況的時候,順便往老板心口上拚命的插刀真的好嗎?

晏律捂著胸口,長吸了幾口氣,默默地將一口血吞了下去,起身握著手機,上了三樓。

溫酒話音落了沒多久,就看見一道清俊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花房門口。

她就知道最後一句話,一定會把晏先生“請”上來。老板怎麽能讓員工孤軍奮戰呢,怎麽也應該上來同仇敵愾啊。

溫酒笑盈盈看著他:“晏律,我們正說著你呢,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說我什麽?”晏先生明知故問,雖內傷累累,卻還要裝作不知情,真是忍得好辛苦。

溫酒眨了眨眼睛,“說你長的好看啊。”

晏律咬牙,後麵半句你以為我沒聽到?

鬱芊芊怎能放過煽風點火的機會,當即毫不客氣地諷笑:“她說你除了長的好看,也沒什麽,”說完了還不忘幸災樂禍道加上一句:“我覺得也是。”

晏律的臉色已經沉得快要趕上寫春聯的墨汁,他站在溫酒麵前,傾下身子,蹙起劍眉,一字一頓問道:“是麽?”眸光盯著她那張可愛又可恨的嘴巴,真想一口咬上去。

溫酒感覺到了一股不動聲色的殺氣籠罩過來,卻淡定地衝晏律嫣然一笑,然後,對一旁等著看好戲的鬱芊芊道:“不好意思,我剛才話還沒說完呢。一開始我是覺得他除了長的好看,也沒什麽,後來我發現他睿智果斷、潔身自好、能力超群,我就喜歡他了。你認識他二十年,也沒看到他的這些優點,對他的認知還停留著長相上,怎麽好意思以未婚妻自居呢?”

鬱芊芊又被嗆得無話可說。

聽到溫酒的解釋的“後來”,晏律的臉色終於是放晴了,摸著溫酒的頭發,擠出一絲“關懷備至”的微笑:“昨天睡得那麽晚,你怎麽不去休息一會兒?”

寬大溫暖的手掌在頭頂上愛撫,這個動作,即便是做戲,也讓溫酒臉色一紅,“我正想要睡午覺呢,芊芊來找我聊天。”

晏律掃了眼鬱芊芊,難得客客氣氣道:“你開車過來也挺累的,有什麽話以後再說,也下樓休息吧。”

說著,便拉起溫酒的胳臂,帶她下樓,再讓她和鬱芊芊談下去,還不知道會編排他什麽故事。

鬱芊芊氣哼哼地看著兩人並肩下樓的背影,跺了跺腳。她總覺得晏律和溫酒之間,有點不大對勁。

她去寧心寺,倒也不是為了跟蹤兩人,純屬想要去給晏律添堵。既然晏律讓她不痛快,她也不想他舒服。誰知道到了寧心寺,她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晏青玉讓晏律去係紅綢的時候,他竟然一動不動,雖然沒看見他的表情,但他沒有去接那條紅綢這是事實。按道理說,晏律把溫酒帶回來見祖父母,就是認定了打算和她結婚的意思,為何沒有接過那條紅綢去掛上,這就有點說不通。

通常熱戀中的女人,最熱衷做這種事,即便男方不怎麽願意,女方也會讓男方去做。可是晏青玉去係紅綢的時候,溫酒還悄然地拉了拉晏律的袖子,貌似是在阻止,再接著,溫酒便對那僧人說,晏律是她的老板。

雖然她轉身過來,便以一種玩笑的口氣解釋了這個稱呼,但鬱芊芊卻不相信。因為,晏律自從被她取了個小燕子的外號後,這輩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取綽號。溫酒身為他的女友,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點?

晏律帶著溫酒下了樓,進了房間,順手把門關上,便低頭俯視著她。他本來個子高挑,這般抱臂一站,跟一座玉山似的。

溫酒卻恍若無事,仰著臉看著他,神色無辜而坦**,仿佛方才編排他的話,根本就不是出自她口。

晏律定定看著她,“你方才說的話,能解釋一下嗎?”

溫酒淺淺笑道:“哪句話啊?我說了好多。是接我下班那些事嗎?我故意那麽說的,好讓她死心啊,你越是對我好,她就越沒希望不是嗎?”

晏律吸了口氣:“我說的是最後一句。”

什麽順路接她下班,找借口約她吃飯,這倒也罷了。可她竟然說,他除了長的好看,也沒什麽嘛。

溫酒故作糊塗:“她對你的認知還停留在長相上,這一句?”

“......”

晏律很沒脾氣地轉身出去了。

溫酒忍著笑,刷牙洗臉,躺進被窩裏,打算好好睡個午覺。一覺醒過來,溫酒發現已經下午四點了,起來梳好頭發,便下了樓。

爺爺奶奶都不在,孫梅說他們帶著歡歡出去到朋友家串門拜年去了。

溫酒睡了一下午,便打算去前麵公園走走,走到大門口又想起來,晏律說過,無論去哪兒都要告知他。於是便發了個短信過去。

片刻功夫便收到回信:你等我下樓。

溫酒隻好站在廊下等著,不多時,晏律從樓上下來,走到她跟前,“走吧。”

“你也去?”

晏律睨了她一眼,“你知道形影不離是什麽意思吧。”

“我就去麵前的公園走走,哪也不去,一會就回來。”

晏律冷冷道:“你覺得鬱芊芊看到你一個人去公園散步,她會怎麽想?”

溫酒隻好笑了笑,和晏律一起走出了大門。

一出院門,晏律的手便放在了溫酒的肩上。

晏律一本正經道:“她的窗戶正對著這兒,不好意思,我怕她在看。”

他掌心懸空,隻是指尖輕輕搭著,這種看上去親昵實際上疏離的姿勢,讓溫酒毫無壓力,就像是她有時候會把手搭在許瓚的肩上一樣。

兩人走下石橋,進了公園有樹木遮擋,晏律便鬆開了手。

溫酒也放鬆起來,沿著林間的石子路便走便看,雖然是冬日,但公園裏種著長青的樹木和灌木,依舊景致很好。晏律保持著兩三步遠的距離,默默跟著她。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悄悄的公園中偶爾會有麻雀飛過,落到地上找食,見到人來又趕緊蹦起來,小心翼翼的樣子特別有趣。

溫酒走到公園的東南角,發現這裏還有一個池塘,周圍圍著木欄,中間修了一個小亭子,若是夏天,定是涼風習習的十分舒適。

溫酒一靠進他的懷中,頓時便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和他牽手,搭肩都覺得沒什麽,可他摟著她的時候,腰間傳過來的強硬的力道,還有鼻端聞見的男性氣息,身後緊靠著的堅硬胸膛,都讓她覺得那裏有些不對。

她扭過身,想要順勢脫離晏律的摟抱,可是晏律的胳臂並沒有立刻放開她,瞪著她道:“你幾歲了?”眼神和說話的語氣簡直跟對待歡歡差不多。

“我有分寸,不會掉下去。”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想大冬天的跳冰洞救人。”

這句話凶巴巴的,但他話裏的意思,卻讓溫酒心念一動。她要是掉下去,他會救她,即便她氣了他這麽多次。看來他心地不壞,是個麵冷心熱的男人。

溫酒幹笑:“謝謝,不用你救,我自己會遊泳。”

晏律瞪她一眼,悻悻地收回了胳臂,心裏是一陣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她這也會,那也會,看來是完全不需要男人了。

兩人在公園裏逛了半個小時,溫酒的臉頰被冷風吹得有些微紅。

晏律解下圍巾拿在手裏,猶豫半晌又戴了回去,說道:“回去吧。”

溫酒道:“我想多走一會兒。”

晏律蹙起眉頭,“小心感冒。”

“我才沒那麽嬌氣。”

晏律睨她一眼道:“我冷,總行了吧。”

溫酒隻好和他一起回去。走上石橋,晏律卻沒有向來時那樣搭肩,而是握著她的手。

溫酒發現他的手比自己的還熱,隨口道:“你不是說你很冷麽?手這麽熱。”

晏律哼道:“我發燒行不行啊?”

溫酒啞然失笑。這別扭男人。

上了樓之後,兩人各自往房間走,突然鬱芊芊的房門打開了,她抱著胳臂,笑笑地看著兩人,“好奇怪啊,你們不是熱戀中,怎麽不住一個屋子。”

溫酒縱然機敏過人,也擋不住鬱芊芊這火爆的突然一擊,窘得臉上一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這時,一旁的晏律卻慢悠悠道:“我倒是很想,她不肯。”

就算知道他是做戲,溫酒也一下子臉色通紅。

晏律說這句話本是為了應付鬱芊芊,並無他意,而當他看到溫酒的表情,心裏卻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溫酒在他麵前從來都是清冷從容的模樣,氣場強大到無懈可擊,晏律屢次三番的被她調戲,調侃,**,想要反擊卻找不到她的弱點,而現在,他竟然看到她臉紅了。

好不容易無意間扳回一局,晏先生怎肯放過乘勝追擊的好機會,他眯起眼眸,認認真真地問:“酒酒,你肯嗎?”

晏律還以為她是要來挽自己的胳膊,將戲演到更深一步,誰知道胳臂上猛地一痛,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氣。

溫酒笑吟吟問:“你說呢?”

鬱芊芊看的目瞪口呆,晏律何時是這種肯受人欺負的主兒,她竟然敢去擰他的肉,而他竟然沒有火冒三丈地跳到房梁上。

溫酒放開手,扭頭對鬱芊芊道:“我們兩人的私事,鬱小姐不用操心。”

鬱芊芊有點尷尬,哼了一聲:“你們好奇怪啊,到了公園便各走各的,一走到院門前的路上,便摟腰牽手的,怎麽跟做戲似的,是給我看嗎?”

晏律當即臉色一沉:“你還真是無聊,又跟到公園去了?”

鬱芊芊挑眉一笑:“我才沒那麽無聊,跟著你們。我拿著抽屜裏的望遠鏡看公園的風景,誰知道看到你們。”

溫酒有點無語了,她可真是極具有偵探的潛質。

晏律冷冷道:“鬱芊芊,我和溫酒無論是牽手還是搭肩,還是各走各的,都是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外人不必操心。”

說完,也不管鬱芊芊氣得發青的臉色,直接拉過溫酒的手,將她拽到自己房間。

關上門,晏律鬆開了溫酒,說道:“你還是在我房間裏呆著吧,各幹各的,的確讓她懷疑。”

他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電視,然後把遙控器遞給了溫酒,“你自己隨意。”

溫酒也隻好在他的房間裏,坐了下來。

晏律打開電腦,坐在她的身後,也不說話,溫酒看著電視,不知怎麽,總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在凝睇著自己,也不知是不是一種錯覺。自從在水塘邊被他摟了腰抱住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心裏好似有了某種極其微妙的變化,單獨和他在一起,有點不自在了。

偏偏他又坐在書桌後,不出一聲,不發一言,溫酒更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還好,不多時,她就聽見樓下有歡歡的聲音,看來是爺爺奶奶帶著歡歡回來了。她從沙發上起身,扭臉對晏律道:“歡歡回來了,我下樓去了。”

說著,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拉開門便走了出去。

晏律心裏立刻像是堵上了一口悶氣,她竟然寧願去和歡歡玩,也不肯在這兒陪他?

他的人格魅力還不如歡歡?

他在她心裏的地位,還不如歡歡?

晏先生氣得雙手交叉,靠著椅背上思忖這個非常傷自尊的問題。

最後他關了電腦,起身也下了樓。鬱芊芊來了,他就更要和溫酒保持一種形影不離的親密,才能不讓鬱芊芊懷疑。鬱芊芊雖然性格不討喜,人卻極聰明,不然外公也不會喜歡她。

冬天的天色黑的很快,歡歡在外麵玩了一下午,回到家裏便吵著餓了要吃飯。於是,還不到七點鍾,孫梅便把晚飯都備好了。

晏律坐在溫酒的身邊,總覺得手應該放在她的肩上,才是最為合適的地方,但又覺得今日和她的肢體接觸有些多,她會不會多想?會不會誤會自己有假戲真做的意圖?

內心經過了一番慎重而周詳的斟酌之後,晏先生采用了一個雙手抱臂的姿勢,以免右手不知不覺就放到了溫酒的肩上。

看了一會兒電視之後,晏青玉道:“今天家裏人多,要不咱們陪著奶奶打麻將?”

奶奶一聽馬上喜笑顏開:“我都沒好意思提呢,怕他們年輕人,不喜歡和我這老太太一起玩。”

鬱芊芊馬上道:“誰說的,我最喜歡和奶奶玩兒了。”

這些年,鬱芊芊每到過年都開車過來給兩位老人拜年賀壽,就是想要祖父母也默認自己的身份,這樣一來,等於是幾方麵給晏律施加壓力,她就不信晏律孤軍奮戰,還能力挽狂瀾。所以每次來,鬱芊芊也是千方百計地討兩人歡喜,陪著奶奶打麻將,陪著老爺子下棋,都是常事。

奶奶道:“還缺一個。小溫你會嗎?”

溫酒笑:“我會啊,可是我技術太好,怕把奶奶的錢都贏了。”

奶奶笑嗬嗬道:“奶奶不怕,奶奶有個大銀行坐在這兒呢。”說著,拍了拍晏律的大腿。

孫梅拿來了麻將,在旁邊的桌子上擺好。老爺子素來不喜歡玩這個,和晏律坐在沙發上一邊說話,一邊看電視。

晏律留神著斜對麵的牌局。第一圈下來,奶奶贏了一回,鬱芊芊贏了兩回,晏青玉也贏了一回,隻有溫酒沒動靜。接著又是第二圈,溫酒竟然還是沒贏,她不是說她技術很高麽?怎麽一次都不贏?

晏律有點坐不住了,接著起身倒茶的功夫,端著茶水到了溫酒的身後。這一看,晏律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這還叫技術好?出牌那叫一個差,能麵不改色的坐在這兒冒充高手,全憑她清冷從容的氣場。

晏律搬了個高腳椅,坐她身後,開始當軍師指點,可是溫酒越是生手,這手氣還越是叫人著急,摸過來的全是沒用的牌。

“看你這手臭的。”

晏律忍不住出手替她摸牌,兩人同時伸手,他的手不經意蓋到她的手上,溫酒下意識的往回抽了一下,鬱芊芊一直酸溜溜的看著兩人,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入她的眼中,她心裏又是一動,這不應該啊,兩人戀人關係,溫酒怎麽會有這種反應。

在晏律的幫助和英明指導下,溫酒終於贏了一回,她扭頭看看他,笑著問:“你經常打?”

“我哪有功夫玩這個,就是回老家偶爾陪著奶奶玩玩。有時候人不夠,我來湊個人手。”晏律勾勾唇角,一副大將不輕易出馬的清高語氣。

“可你看上去特別厲害啊。”

溫酒又好氣又好笑,還真是順杆爬的飛快,這麽不謙虛。

兩人言笑晏晏,鬱芊芊看著極為刺眼。果然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她手氣一直特好,一個勁的贏牌,看著溫酒一局不勝,心裏特別高興,有一種打敗情敵的得意之感,誰知道晏律一來,溫酒便扭轉了敗局,連著三連勝。

鬱芊芊氣得站了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晏律看著她上了二樓,和溫酒相視而笑。過了一會兒,鬱芊芊從樓上下來,重新開始。

打了一會兒,溫酒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對晏律道:“你來打,我去接個電話。”

說著,起身便朝著樓梯走去,晏律聽見身後她低聲道:“怎麽了,阮書?”

又是阮叔,晏律心裏一沉,不知不覺便蹙起了眉頭。

這個電話又足足打了半個小時,溫酒覺得自己都已經被阮書培養成情感問題專家了,可是她自己還沒正兒八經的談過一次戀愛呢。

掛了電話,溫酒一看時間也不早了,便不打算再下樓去。反正打麻將也就是充個人手,為了哄奶奶高興,既然晏律這個高手在,她也就不必再下去了,於是,把房門上了鎖,打算洗個澡睡覺。

晏律在樓下耐心性子替溫酒打了半小時麻將,本想著她一會兒打完電話就下來,誰知道溫酒卻跟徹底失蹤了一樣,再也不見下來。

究竟這電話是有多長?多熱乎?昨天打完了今天打。即便是戀人,也不過如此吧。而且,他在替她打牌掙錢,她去和別的男人煲電話粥,這算是怎麽回事?

晏律心裏的惱火越來越大,忍無可忍地對孫梅道:“你來打吧。”

說著,起身騰騰騰上了樓。

奶奶不禁心裏暗暗好笑,這小子,還真是一時不見如隔三秋啊。

晏律上了二樓,溫酒的房門是關著的,他在門口徘徊了半天,猶豫著要不要敲門。突然,屋內一聲尖叫,正是溫酒的聲音。

晏律心裏一驚,若是別的女孩兒,他不會這樣緊張,因為有的女孩兒見到一個蟑螂,也會嚇得尖叫,但溫酒不同,以她的性格和氣場,定是有了意外,才會發出這樣的尖叫。

他一推房門,竟然是鎖著的!晏律越發緊張,情急之下,顧不得多想,抬起一腳踹開了房門。

而屋內的溫酒,正從衛生間出來,反手砰一聲關上了衛生間的門,隨著這砰一聲響,晏律的心跳也像是停住了。

溫酒在他麵前,即便是調戲他的時候,也是一副優雅從容的模樣,晏律沒見過她這樣慌急的樣子,更沒見過......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