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危機重重

馬車停在一處別院門口。

慕昭律跳下馬車,伸手將宮卿扶了下來。立刻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慕昭律吩咐道:“喬七,派人好好侍候太子妃。沒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別院。”

“奴婢遵命。”

慕昭律回眸對著宮卿溫柔一笑:“這是本王的一處別院,僻靜安寧,卿卿安心在此等候,等本王登基之後,再迎卿卿入宮。”

宮卿嫣然一笑:“王爺隻管去忙自己的大事。”

慕昭律笑笑,轉身離去。

別院大門立刻落鎖。

喬七令四位侍女將宮卿和雲卉雲葉帶進了後園。

宮卿進了屋子,便以要歇息為由,將幾位侍女攆了出去,吩咐雲葉關上了房門。

兩人圍著宮卿,悄聲道:“太子妃,如今我們怎麽辦?”

宮卿咬著春,輕聲道:“沒有辦法,隻有等。”

現在,宮卿唯一的希望便是慕沉泓臨行前告訴她的一番話。

人人都知道秘司營首領是霍顯,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統領是一個叫衣鵬舉的人。

慕沉泓出征前的一晚將魚符交給她,告訴她萬一發生緊急事宜,便去登月樓的那間雅間裏,在窗台上放上兩個梅瓶,衣鵬舉便會來見她,聽她號令。

當時宮卿根本就沒有想過能有用到魚符的這一刻,當時隻是一笑置之。誰能想到宣文帝會突然駕崩,誰又能想到慕沉泓會歸途中遇險。

然而,世事難料,這一切都在瞬息之間便發生了。

獨孤後既然無法保住她腹中的孩子,那她就隻能去登月樓去找衣鵬舉。隻是她沒想到,慕昭律下手之快——在衣鵬舉到來之前,他便挾持了自己。

若是秘司營當真如慕沉泓所說的,做事高效組織嚴密,那麽,衣鵬舉見到梅瓶一定會派人來救她。宮卿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緒,告訴自己,急怕都沒用,她相信慕沉泓,相信他最得意的暗衛定會將她救出。

夜色漸深,宮卿依舊毫無睡意,她有一種預感,今夜一定會有人來。

“太子妃,天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我睡不著。”

宮卿不讓熄燈,一直坐等到二更時分,室外仍舊寂靜無聲。

夜色濃濃,雲葉再三催道:“太子妃睡吧。”

宮卿和衣而臥,也漸漸有了睡意。

突然間,外麵響起兵器交擊之聲,還有喊聲。

宮卿一下子清醒,立刻起身。打開房門,隻見外麵火光衝天。

“走水了。”雲卉急忙道,“太子妃快將毯子潤濕,以防不測。”

宮卿一點不怕,反倒心喜,這必定是有人故意縱火,好趁亂救出自己。

宮卿帶著雲葉雲卉,站在廊下。隻見火光越來越盛,嘈雜聲中,忽然幾個黑衣男子從前院疾步而來,皆手持刀劍。

雲卉和雲葉立刻護在宮卿身前,一邊嚇得瑟瑟發抖,一邊喝問:“來者何人?”

為首一名男子單膝跪下,低聲道:“臣衣鵬舉,見過太子妃。”

宮卿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心裏一塊巨石落地。

“衣大人請起。”

衣鵬舉道:“臣受太子所托,當萬死不辭為太子妃效命。請太子妃立刻隨臣離開這裏。”

燈火之下,衣鵬舉看上去年約二十許,英俊挺拔。當年從栗特人手中救了宮卿的,除了慕沉泓,還有一個男子就是他。宮卿雖在慕沉泓口中得知此事,雖是第一次得見其真顏,心裏卻有幾分親切之感。

衣鵬舉護著宮卿便疾步往後院走去。

忽然間,火光中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流矢,宮卿毫無知覺,衣鵬舉聽見風聲,回身抽刀一擋,那利箭從他手背上一劃而過,落在了地上。

宮卿暗道一聲好險。

別院偏門外,地上躺著幾具屍體,候著一輛馬車,幾個人手持刀劍站在馬車旁。

“太子妃上車。”

宮卿急忙帶著雲卉雲葉登上馬車。

夜色之中,馬車順著青石板路疾馳而去,宮卿長舒了口氣,終於脫離了虎口。

馬車徑直朝著城門而去,宮卿將玄金魚符交給衣鵬舉,出城守衛不敢阻攔,馬車暢通無阻出了京城。

此時,衣鵬舉才問道:“不知太子妃要去往何處?”

宮卿道:“京中局勢大人想必也知道。睿王登基,必將對我腹中孩子不利,我必須立刻離開京城,所往之地我已經想好,同州。”

回眸看著那燈火通明的皇城城牆,漸行漸遠。宮卿心裏一陣感喟,從沒有想過會是這樣離開京城,也從沒有想過自己嫁給慕沉泓會遇到這樣的風雲突變。慕沉泓說過,嫁給他一定會遇見風風雨雨,當時她心中想的最多是後宮的爭鬥,如今才真正地體會到他話中的用意。比起後宮,朝堂之上的風起雲湧波譎雲詭才是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這個孩子,她會和孩子一起等慕沉泓歸來。

出了城,在一間農舍裏,衣鵬舉拿出三套衣服和三張麵具,讓宮卿和雲葉雲卉換上。此時,從別處趕來的秘司營暗衛也紛紛聚齊。十幾個人都換了衣裝,扮成一支商隊。有了這一支隊伍,宮卿再也不擔心了,這是慕沉泓多年來最為得意的一支暗衛,每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休息了片刻,衣鵬舉拿來幹糧讓宮卿吃過之後,馬車繼續前行。

衣鵬舉道:“太子妃,同州離京城不遠,萬一有事,恐怕也不安全,不如走得更遠些。”

宮卿道:“慕昭律一定會追尋我的下落,我之所以去同州,一是因為同州距離京城很近,便於及時知道京城的消息,二來我身懷有孕,不能長途顛簸,三是因為同州知縣沈醉石,我曾於他有恩。他如今是慕靈莊的未婚夫婿,睿王絕不會想到我會藏在他那裏。”

衣鵬舉頓了頓道:“有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直說無妨。”

“萬一沈醉石將您到同州的消息告訴了郡主,隻怕睿王會很快知曉。”

宮卿道:“不會。我了解此人,他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否則也不會拒絕公主的青睞。”

選擇同州,選擇投奔沈醉石,是緣於他的人品和身份。宮卿自信她不會看錯人,從沈醉石對阿九的態度上,最是能看出他的品性的。何況自己還曾有恩與他,沈醉石也曾說過要結草銜環相報,絕不會出賣自己。而且睿王一旦登基,沈醉石的駙馬身份便是一道最好的擋箭牌。

同州離京城並不遠,宮卿一行人第二日便到了同州地界。

宮卿先寫了封信讓衣鵬舉送到縣衙。

衣鵬舉雙手接過信箋時,宮卿驚詫地發現,他的右手上纏著厚紗,居然腫得像一隻粽子。

“衣大人,你幾時受傷了?”

“昨夜被一隻流矢劃了一下,臣當時急著趕路,沒有想到箭上有毒,娘娘放心,臣已經處理過傷口,不會有事。”

“等沈大人來了,讓他去抓幾幅藥來。”

衣鵬舉笑了笑:“不必了,秘司營的人沒那麽嬌氣,誰身上沒有過傷。”

沈醉石接到信箋,幾乎難以置信宮卿已經來到同州。但宮卿的字,他十分熟悉,當日她寫給他的那封信,“春眠不覺曉”幾個字他反反複複看過無數次,對她的字體記得十分清楚。

沈醉石立刻跟隨來人到了宮卿的馬車前。

宮卿坐在馬車上,揭開了臉上的麵具,輕聲道:“沈大人。”

沈醉石又驚又喜,正欲施禮,宮卿攔住了他,沉聲道:“請沈大人先為我安排一個住處,稍候再細說。”

沈醉石道:“太子妃稍候,我這就去安排。”

半日之後,宮卿帶著衣鵬舉一行人在同州安頓下來。

沈醉石安排的這個院子就在縣衙的後麵,是一家富商的外宅。

沈醉石從官府邸報上已經大致知曉京城局勢,而慕靈莊也已經在前日私自從京中跑出,來到了這裏,將睿王逼宮之事告知他。

宮卿的離京,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若是他,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脫離睿王的掌控,隻是他沒有想到宮卿會來投奔自己。

為了不引人注意,直到暮色四起,沈醉石這才到了宮卿所在的院落。

衣鵬舉將沈醉石讓進院子。

宮卿剛剛用過晚飯,見到沈醉石,毫不隱瞞,將京城形勢對他直言以告。

“睿王不會放過我腹中的孩子,不得已,我隻好來找沈大人。以沈大人目前和睿王的關係,我想沈大人這裏暫時最為安全。”

聽到這裏,沈醉石顯得有些尷尬,他局促不安地說道:“太子妃放心,臣絕不會將太子妃的行蹤吐露半個字,便是靈莊,臣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宮卿忙道:“我自然是非常信任沈大人,這才前來投奔。我相信沈大人的為人,而且我也相信睿王所為,靈莊並不知情。”

“靈莊她從不參與兄長的事。她已經離開了京城,眼下正在微臣這裏……”

宮卿笑了笑:“靈莊和沈大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做事也是敢作敢當,率性而為。”

沈醉石臉色微紅,低聲道:“臣記得當日娘娘在禦花園裏的一番告誡。若要徹底擺脫阿九便隻有成親。除卻靈莊,也無人敢嫁給微臣。”

“總之恭喜沈大人。靈莊比起阿九,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聰明慧捷,有膽有識,與沈大人十分般配。”

沈醉石含笑不語。當日慕靈莊路過同州,兩人巧遇,得知慕靈莊是逃家出走,他便很欣賞她的勇氣。兩人談起阿九,更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太子妃安心在此住下,臣不便經常前來,以免引人注意。太子妃有什麽吩咐,請讓衣大人轉告。”

“沈大人今日之恩,我銘記在心,他日定厚報大人恩情。”

“太子妃言重了,臣有今日,全因太子妃當年之恩。今日有幸為太子妃效勞,臣萬死不辭。”

衣鵬舉一旁觀察著沈醉石的言行舉止,直覺這是一個可以托付的正人君子,便暗暗放下心來。

之後,同州每日都有官府邸報傳來,沈醉石傳給衣鵬舉,衣鵬舉再告知宮卿。

國不可一日無君,群臣擁立睿王為新皇,又將宣文帝的靈柩從行宮運回京城,下葬皇陵。

宮卿躲在同州,轉眼已經三日。宮卿不擔心慕昭律和獨孤後能找到自己,她隻擔心慕沉泓能否回來。隨著一日一日時光的推移,她越來越擔憂,寢食難安。

當日穆青陽說,太子屍身四日之內便運回京城,今日就是她離開京城的第四日了,他當真是已經丟下她了麽?

宮卿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晨曦一寸寸地透過了窗欞。

天亮了。

雲葉進來給宮卿梳洗,一見她枯坐床前,便忍不住哭道:“太子妃您不顧念自己的身子,可也想著腹中的小皇子。這般不眠不睡一夜,可怎麽吃得消。”

宮卿歎了口氣,“我知道,可是我睡不著。”

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飯,宮卿便眼巴巴地看著外頭。

衣鵬舉一早就去縣衙,此刻該回來了。每日等他的消息,是她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辰時,衣鵬舉終於從院外趕回來。他比平時回來了的遲,宮卿心裏緊張不已,不知他今日帶回來的到底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直到衣鵬舉走近,看到他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宮卿心跳越發加快。

衣鵬舉跪倒在地,聲音激動:“娘娘,有喜事。”

宮卿心裏怦然一聲,急問:“是不是殿下他……”

衣鵬舉麵露笑容,“娘娘英明,皇上已經回來了。”

皇上?這簡單的兩個字,透露出了無數的訊息。

宮卿喜極而泣:“他在哪兒?”

“皇上已經帶兵進京。請娘娘安心等候。臣相信三日之內,一切便會塵埃落定。”

宮卿一夜難眠,翌日一早天未亮,便急急讓衣鵬舉去探聽消息。

衣鵬舉回來稟告宮卿:“皇上登基,睿王已經讓位。”

宮卿心裏大喜,急忙道:“他可好?”

“皇上一切安好,請娘娘放心。”

宮卿喜極,當著臣子的麵,不好意思落淚,等衣鵬舉出去之後,宮卿趴在**,頓時哭得天崩地裂。

苦苦壓抑了這麽久,一直強忍著堅強著硬扛著,等到慕沉泓的消息,她終於壓抑不住,全然釋放了所有的壓力和痛苦。

雲葉急得手足無措,勸也勸不住,雲卉含淚道:“就讓娘娘哭吧,這一個月,娘娘都不知道怎麽挺過來的。”

一想到這段時間的艱難,兩人也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三個女人在屋裏哭得昏天黑地,衣鵬舉在室外聽得屋內一片女人嚶嚶啼哭之聲,又是心酸,又是好笑。隻當是沒聽見,默默將手下人叫來,吩咐這幾日一定要小心謹慎,保護好娘娘。

三日之後京城局勢安定下來。衣鵬舉提議送宮卿回京。

宮卿搖了搖頭:“再等幾日。不急。”得知慕沉泓安然無恙,她也什麽可牽掛的了,她雖然很想念他,但也知道這些日子他定是忙的腳不沾地。睿王一黨是一定要清理得幹幹淨淨才成。等他安頓好了一切,她再回去不遲。

翌日晨光未亮,院子外便響起馬蹄噠噠之聲。衣鵬舉十分警覺,當即招呼手下人保護宮卿,自己挺身一躍,伏在牆頭朝外看去。

隻見一隻宿衛軍正朝著這邊奔來,為首一人正是霍顯。

衣鵬舉大喜,從院牆上下來,對雲葉道:“快去稟告娘娘,皇上派人來迎娘娘回京了。”

宮卿此刻還未起身,雲卉進去喚醒了宮卿,喜滋滋道:“皇上派人來迎娘娘回京了。”

宮卿懶洋洋坐起來,打了個嗬欠道:“用不著他來迎我,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回京之路。”

雲卉和雲葉笑嘻嘻道:“必定是皇上等不及了。”

宮卿蹙了蹙眉:“我不想見他。”

雲卉和雲葉麵麵相覷,當真?再看宮卿的臉色,果然是無比的淡定。兩人暗暗佩服自家小姐的鎮定沉著。這段時日以來,宮卿的一言一行讓兩人大為驚歎,簡直和當年宮府裏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爛漫少女是兩個人,脫胎換骨一般。

這時,霍顯已經帶人到了院外。

衣鵬舉打開門,將霍顯迎進院子。

霍顯抱拳道:“衣大人辛苦,娘娘可好?”

“娘娘一切安好。”

“皇上命我速速迎娘娘回京。”

衣鵬舉點頭:“我已經稟告了娘娘。”

片刻之後,宮卿穿戴整齊,走出房門。

霍顯一見便跪倒在地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宮卿見到他心裏百感交集,輕聲道:“起來說話,你們遇險究竟是怎麽回事?”

霍顯有些為難:“這,臣不便說出內情,娘娘回宮之後,皇上會向娘娘解釋。”

宮卿也不再問,道:“衣大人,你派個人去與沈大人告知一聲。”

“是。”

霍顯是連夜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回京之時,宮卿坐著馬車,又刻意吩咐不要趕路,速度便慢了許多,第二日才到了京城。

宮卿看著外頭的景致,心裏百感交集,當日離開的時候,心裏彷徨無依,因為腹中的孩子,隻是一味的孤勇。而此刻重回京城,心裏卻是無比的安定從容,因為慕沉泓的歸來。

隻有有他在,她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早春二月,依舊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可是冬天已經過去了,空氣中有著春的訊息,草色遙看近卻無。

車馬走到宣武門外,突然停住。

宮卿正欲開口詢問。

隻聽外麵霍顯道:“娘娘,皇上來迎娘娘了。”

雲葉和雲卉忙不迭挑起車簾下了馬車。

宮卿正欲扶著雲葉的手下車,突然眼前明黃一閃,一雙骨節修長,白皙幹淨的手伸到了眼前。

宮卿抬眼,便望進了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

是他,活生生的慕沉泓。

眉目英挺,俊美無儔,穿著皇帝的冕服,青竹一樣挺拔的身軀,再也沒有人能比他將那威嚴的龍袍穿得如此風雅好看。

她好似第一次見他,癡癡地看著,不知不覺醉在他的眸光中,卻模糊了視線。

“卿卿。”慕沉泓低聲叫了宮卿的名字,將她抱下了馬車,緊緊摟在懷裏。

宮卿羞道:“快放我下來。”

慕沉泓無視所有的宮人宿衛,滿地朝臣,徑直將宮卿抱到了皇輦之上。

群臣跪伏,寂靜無聲。

皇輦緩緩移動,慕沉泓緊緊地握著宮卿的手,目光灼灼,像是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將她罩在裏麵。宮卿被看得臉上生溫,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忽然一聲玲瓏脆響,皇輦上的珠簾被放下。

“讓朕好好看看你。”慕沉泓捏著宮卿的下頜,貪婪地看著她,嘴唇離她的唇越來越低,終於重重地壓到她的唇上。

他從沒有這樣凶狠地吻過她,唇被吮吸得又麻又疼,幾乎透不過來氣,直到春水一般軟在他的懷裏。

皇輦緩緩馳過宣武門,朝著坤和宮而去。

“不去接你,還不肯回來,不想我是不是?”慕沉泓惡狠狠地望著宮卿,恨不得此刻就將她便吞吃入腹。

宮卿呢喃:“我是想你忙過了朝中之事,一切都安穩了,我再回來。”

“你不回來,我怎麽安穩?孩子可好?”他將手放在她的腹部,不滿地擰眉,“怎麽還這麽小,定是你吃得太少。”

“我擔心你,如何吃得下。”他不說還好,一提這事她便委屈起來,眼淚便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梨花帶雨一般。

慕沉泓立刻心疼得再舍不得說她半個字,急忙又捧著她的臉蛋,小心翼翼地陪著笑,哄著她:“是朕不好,讓你擔心了。你想怎麽罰朕都行。”

宮卿重重地推了他一拳,恨聲道:“你怎麽都不傳個信兒回來,我都擔心死了。”

“當時慕昭律派人截殺,情況危急緊迫,我不能走漏半點風聲,暴露行蹤。”

“果然是他暗中搗鬼,我就覺得你江邊遇險十分蹊蹺。”

“母後讓我回來之時,並未預料父皇會突然駕崩,後來一遇劫我便知父皇定是不好了,於是便將計就計引了慕昭律動手。平素他藏得也深,若不是父皇突然駕崩,他也不敢如此猖狂。”

“那江邊找到的屍體是怎麽回事?”

“當然是假的,他為了讓朝臣和母後死心,找個死屍運進京城,我也就將計就計暫且讓他得逞,好讓他的黨羽都暴露出來,一網打盡。”

“好險,幸好你沒事。”

慕沉泓將宮卿擁抱在懷裏,柔聲道:“卿卿,我遇見多大的危險都沒怕過,隻擔心你。回到宮裏,一聽說你不在,覺得心都裂得全是縫隙,風一吹隨時都要碎了。”

宮卿委委屈屈道:“你知道我為何離開麽?”

“我當然知道。”慕沉泓緊緊地摟著她,吻著她的鬢角,低聲道:“我的卿卿,冰雪聰明。”

宮卿想了想,餘下的話並沒有說出口。兩人久別重逢,她暫時不想將獨孤後的所作所為說出來,畢竟那是他的母後。

慕沉泓何等聰明,自然已猜到了一切,他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更緊地抱住了宮卿,沉聲道:“以後有我,再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

宮卿偎依在他胸前,頓了頓,問道:“阿九呢?”

慕沉泓默然,停了片刻才道:“慕昭律退位之前做了一番垂死掙紮,想要拚個魚死網破。阿九成為他逼迫母後的籌碼,在亂局中死在了慕昭律的劍下。”

宮卿心裏一跳,“那睿王呢?”

“本來是要送審刑部,母後要給阿九報仇,手刃了他。”

還真是冤冤相報。不過以獨孤後的性格,的確是非親手殺了他不可。

“母後還好?”

“阿九死了,她很傷心,病得厲害,所以我才沒有親自去同州接你。”

“我懂。”宮卿握住慕沉泓的手,輕聲道:“我先去看看她。”

慕沉泓含笑點頭,“卿卿最是懂事,心懷寬闊,有母儀天下之風範。”

宮卿點了點他的胸膛:“你少哄我,不論如何她是你的母後,我總是要盡孝的。”

皇輦停在坤和宮。慕沉泓扶著宮卿下來,兩人緩步走進椒房殿。

殿中飄出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

獨孤後躺在內殿的**,神色憔悴悲傷,精神似是恍恍惚惚。

“母後。”慕沉泓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宮卿回來了。”

獨孤後眼珠慢慢得轉過來,落在宮卿的身上。

“你回來就好。”說完,看著她的肚子,問道,“孩子還好?”

宮卿點了點頭:“一切都好。”

這時,殿中走進來一個女子,見到宮卿便含笑跪下身去:“臣女鄭靈慧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

宮卿一怔,看向慕沉泓。

慕沉泓笑了笑:“這是安西都護府鄭覺智的女兒。”

宮卿一眼看去,心裏咯噔一下,眼前的這女子,竟是和喬萬方十分相像。明眸皓齒,姿容豔麗,比喬萬方更加的英姿颯爽。

隻是,慕沉泓這一路回來,已是萬分驚險,怎麽還能帶著她?宮卿心懷疑問,總覺得這其中好似還有什麽事情,自己還不得而知。

慕沉泓笑著抬手:“起來吧。”

“謝皇上。”

鄭靈慧起身便走到獨孤後的跟前,笑道:“表姑今日氣色好多了。想必是知道皇後娘娘今日回來,心情大好的緣故。”

宮卿一聽“表姑”兩個字,更覺得奇怪。再看這鄭姑娘,舉止落落大方,絲毫也沒有拘謹怯色,麵對獨孤後十分自如隨意,仿佛獨孤後真的隻是她的表姑,而非是曾經權傾一時的獨孤皇後。即便是麵對慕沉泓,她也沒有尋常女子見到皇上時的那種拘謹惶恐,談笑自如。宮卿隱隱覺得這位鄭小姐的入宮,不是那麽簡單。而慕沉泓從安西回來,為什麽會帶著她?

從椒房殿出來,宮卿便問:“鄭小姐怎麽叫母後表姑?”

慕沉泓道:“你不知道麽,鄭覺智是母後的表哥。”

宮卿哦了一聲,笑了笑:“我哪裏知道。說起來,鄭小姐也算是你表妹嘍?”

慕沉泓笑吟吟道:“卿卿,你不會是吃醋吧?”

宮卿斜睨他一眼,反問:“你說呢?”

慕沉泓將宮卿往懷裏摟了摟,笑道:“卿卿是後宮之主,一國之母。才不會那麽小心眼。”說著,攬著她進了禦書房。

宮卿半真半假地笑道:“我心眼特別小,你日後就知道了。”

“朕瞧瞧有多小。”說著,他的手便不規矩起來。

宮卿粉麵羞紅,匆匆離去,生怕再待下去便無法脫身。

因獨孤後還在養病,不宜移動,宮卿便還住在原來的宮室,回到鳳儀殿,一切都還是原先的模樣,隻是少了一個宮女和內侍,一問才知是睿王之亂中被牽連進去的人。

幾日之內,慕沉泓以雷霆之勢快速將朝廷換了血。與睿王有牽連的人悉數拿下。朝臣習慣了宣文帝的溫和風格,新帝的雷厲強硬作風不由讓他們暗生敬畏。有些朝臣甚至私下裏揣摩,或許這是新帝的一個將計就計,隻是為了將睿王的黨羽斬盡殺絕,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