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風雲變幻

慕靈莊目瞪口呆地看著慕昭律離去,急忙拉住了江王妃的胳臂,問道:“母親,你們在做什麽?你們這是?”她難以置信一向溫文爾雅的長兄會謀反篡位,而一向謹小慎微的母親居然敢支持慫恿長兄去放手一搏。

江王妃眸色閃亮,臉色激動,“靈莊,你知道嗎,原本這皇位該是你父王的,是慕成瑜搶走了你父王應有的一切。現在我們終於了這個天賜良機,可以去拿回原本屬於我們的一切。”

慕靈莊大驚失色:“你們當真要謀反?”

江王妃笑道:“你太小看你大哥了。他要去繼承皇位,不是謀反。”

“母親,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大哥猜測,獨孤後離開行宮之後,宣文帝便已駕崩,但沒有證據,不敢輕舉妄動。行宮密不透風,外人進不去,裏麵的消息傳不出來。你大哥便想了個法子,故讓宮女說了你和沈醉石的事,將阿九引出了行宮。這才得了確切的消息。”

慕靈莊急道:“皇上駕崩,自有太子繼位。大哥怎能繼位?”

江王妃笑了:“因為太子也死了。”

“什麽?”

“你大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朝中百官馬上就會知道宣文帝駕崩和太子生死不明的消息。高昌那邊戰事正緊,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大哥繼位乃是名正言順,何來謀反一說?”

慕靈莊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女兒,你馬上就是公主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阿九那個賤人,你是想要生吞活剝,隨便你,母親忍氣吞聲了二十餘年,終於等到了今日。”江王妃淚眼婆娑,放聲大笑。

慕靈莊怔然看著母親,心裏幾乎難以置信,這一朝風雲突變,竟是彈指之間。

這邊,皇宮之中,兵部尚書穆青陽緊急求見。

獨孤後立刻宣他覲見。

穆青陽跪下便泣道:“太子殿下在孟州青龍崗,突然遇到一夥山賊伏擊,太子和霍顯等人跌入江中,生死不明。孟州知府派人苦尋了一天一夜,太子殿下生死不明,孟州不敢耽誤,昨日半夜間將消息送至了京城。”

獨孤後一聽險些昏了過去,急道:“繼續派人去找,不惜一切代價,一有消息,速速來回稟。”

“是,微臣這就去。”

獨孤後失魂落魄地癱坐在鸞椅上,顫抖著聲音道:“去叫太子妃。”

宮卿匆忙而至,見到獨孤後的臉色,頓時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幾日霍顯沒有消息來,她已經急得寢食難安。

“方才,穆青陽來。”

獨孤後說完,宮卿瞬間臉色蒼白如雪。這個時節,天寒地凍,跌入刺骨的江中隻怕是凶多吉少。

不,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平安歸來。宮卿拚命說服自己。

他還要回來,看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名贏,他怎麽可能有事。

獨孤後看著宮卿蒼白如雪的臉,又隱隱有些後悔不敢告訴她,宮卿此刻懷著身孕,不能受刺激,但除了宮卿,她已經無人可商議。

“現在該怎麽辦?”

“母後,太子失蹤的消息不可告知任何人。”

獨孤後搖頭:“這件事瞞不住,消息是孟州呈上來的,不是秘司營的消息。”

宮卿微微吸了口氣,將手放在腹上,道:“母後,慕贏是他出征前給孩子取的名字,他一定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好好地回來。”

獨孤後看了看宮卿還不太明顯的肚子,忽然間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已經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寧願沒有萬一,但一旦真的到了那一天,那麽,宮卿腹中的孩子,將是她唯一的希望。

夜裏,天突降大雪,晨起世界一片白茫,絲絲寒意從窗欞間湧進來。獨孤後看著一片雪景,心裏更覺淒涼寂寥。

梳洗畢,宮卿來請安,見麵便問:“母後,太子有消息麽?”

獨孤後一臉陰鬱,搖了搖頭。

宮卿失落不已,強自壓著心裏的擔憂和不安,反而安慰獨孤後:“母後放心,不會有事的。”

正在這時,明羽進來稟道:“稟娘娘,朝臣在承乾門求見。”

獨孤後一怔,冷冷道:“皇上龍體欠安,不見任何人。”

“娘娘,”明羽神色不安,低聲道:“所有文武百官跪在承乾門求見,他們說……”

“說什麽?”

“說皇後娘娘若是不見,便要闖宮。”

獨孤後一怒而起:“要反了不成?”

明羽戰戰兢兢道:“娘娘息怒,他們說,說,皇上,皇上已經,已經……”她不敢往下說。

宮卿一驚,獨孤後也心裏一驚,“快說!”

明羽叩頭道:“他們說皇上已經駕崩。”

獨孤後臉色劇變。

宮卿急道:“這消息從何而來?”

“說是,公主親口承認。”

“什麽!”獨孤後簡直難以置信。

“公主現在何處?”

“奴婢不知。”

獨孤後一聽急忙起身,道:“取朝服,召集百官到勤政殿。”

“母後打算如何處理?”

“事到如今,隻有昭告天下。”

獨孤後穿戴好朝服,帶人匆匆前往乾明宮。一路上心裏氣恨阿九的不爭氣,宣文帝駕崩的消息竟然從她口中泄露。此刻,獨孤後後悔不已,早知如此,應該讓宮卿留在行宮。

獨孤後步入殿中,緩步登上丹陛,身著朝服的文武百官從漢白玉石階上登入殿內,齊聲參拜皇後。

“平身。”

獨孤後有些底氣不足。高高在上的滋味並不好受,居高臨下麵對群臣,她隻覺得自己身單力薄,力不從心。

看見慕昭律,獨孤後隻覺心中一跳,他怎麽會在這兒?

“你不是在南華禪寺為皇上祈福麽?”

慕昭律道:“稟娘娘,臣一直在南華禪寺為皇上祈福,昨日驚聞皇上駕崩,這才從南華禪寺離開,回到京城。”

“皇上駕崩”幾個字一出口,殿內便響起哭聲。

衛國公大聲泣道:“皇上龍馭賓天已經六日,皇後娘娘為何秘而不宣?”

“皇後娘娘將皇上一人獨自留在行宮棄之不顧,置我們於何地?”禮部侍郎關雲潔哭倒在地。

頓時,殿下群臣跪倒,響起一片哭號之聲。

獨孤後一人麵對這種場麵,瞬間心慌意亂起來。

“本宮是要等太子回來。”

一提太子,頓時,殿中百官哭聲更大。

“太子殿下生死不明。”

“天寒地凍,江流洶湧,太子殿下隻怕......”

殿中哭成一團。

這時,穆青陽泣道:“邊關戰事緊急,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皇後娘娘大局為重,早立新主。”

頓時,便有一些朝臣叩首泣道:“求皇後娘娘早立新主。”

獨孤後騰地站起身來,“大膽!”

群臣跪倒,卻仍舊有人不顧獨孤後的威儀,繼續哭求獨孤後要以江山社稷為重,早立新主,穩定朝局。

雖朝臣未說明這個新主是誰,獨孤後心裏明白,現下唯一可以即位的人選唯有慕昭律一人。獨孤後冷冷看著慕昭律。慕昭律神色鎮定,俊美的臉上一雙明目如瀚海深淵,看不透絲毫波動。

勤政殿裏鬧成一團,眼看局麵就要失控。

獨孤後起身厲聲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太子殿下,皇上屍骨未寒,爾等便想要謀逆不成?”

殿內安靜下來。

這時,衛國公道:“找尋太子殿下已經足足三日未有一絲消息,邊關戰事緊急,國不可一日無君,請皇後娘娘大局為重,早立新主。不可一味拖延,若是兩日之後,仍舊沒有太子殿下的消息,請娘娘立即擁立新主繼位。”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六部一些官員的附和,兵部尚書穆青陽也表示讚同之意。

從勤政殿出來,獨孤後腳步虛浮,不過是半個時辰,她仿佛蒼老了十歲,素日裏犀利的眼眸裏蒙上了紅絲,灰敗頹然。

“皇後娘娘,臣有事要與娘娘商議。”

慕昭律闊步追了上來,獨孤後停住步子,回頭微微眯著眼眸看著自己心裏一直防備了數年的敵人。她心裏暗暗後悔,自己早就該在宣文帝駕崩之日,便秘密下令將他處置。

如今與朝臣定下的兩日之期是最後期限。若慕沉泓還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麽慕昭律就將登上皇位。一想到那個場景,獨孤後胸中恨意翻湧。

慕昭律站定在她跟前,“有幾句話要單獨對娘娘說。”

獨孤後揮了揮手,身後的內侍宮女便退散到了一旁。

慕昭律道:“娘娘,公主如今在我手中,高昌王此次挑事,也是緣於公主,臣想,不如將公主送到高昌,正好也免了兩國戰事。皇後以為如何?”

獨孤後怒道:“你敢!”

慕昭律道:“若是兩日之後太子殿下沒有回來,皇後應以大局為重,與高昌和親,另立新君。”

獨孤後手指顫抖,指著慕昭律:“你,你敢。”

“娘娘,我身為慕氏皇室子孫,對江山社稷也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是娘娘一意孤行,隻顧念公主,不顧慕氏江山,昭律絕不會袖手不管。”慕昭律漠然拂袖而去。

獨孤後回到椒房殿,宮卿正焦急地等著她。

“母後,前朝情況如何?”

獨孤後一臉頹敗之色,黯然道:“兩日之後,太子若是還沒有消息,群臣便要擁立新君。”

宮卿當即道:“睿王?”

獨孤後恨恨道:“不是他還有誰?”

宮卿道:“群臣要擁立新君,也應當以太子血脈為首選,而非睿王。若我腹中孩子為女兒,皇位才輪得到他。母後隻要堅持,我們還可拖延數月,等到太子回來,母後放心,太子一定不會有事,他一定會回來的。”

獨孤後點頭,她也不甘心將皇位拱手相讓。宮卿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後一絲希望。

看著獨孤後憔悴不堪的麵容,宮卿默然生了同情之心。獨孤後遠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強悍,宣文帝的駕崩,慕沉泓的失蹤,阿九的挾持,樁樁件件禍事齊發,幾乎將這個平素裏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後瞬間擊垮,已經手忙腳亂毫無反手之力。

這一刻,宮卿是如此的思念慕沉泓。慕沉泓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隻要躲在他的身後,讓他去應付一切便好,可是他不在了,她便要扛起這一切,為了他,為了孩子,決不能坐以待斃。

宮卿不知道自己從何處而來的信心,就是堅信他不會出事,一定會回來,他心思縝密,睿智機警,身邊都是忠心耿耿之人,絕對不會有事的。

正在這時,穆青陽和睿王求見。

宮卿起身,回避到了珠簾之後。

獨孤後一看穆青陽那張沉痛悲哀的臉,心如同沉進了無底深淵。

“啟稟皇後娘娘,孟州的消息到了。”

“你,說。”獨孤後緊緊地握住椅子扶手,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穆青陽泣道:“太子殿下已經在江邊石灘上找到。皇後娘娘節哀。”

獨孤後眼前一花,險些一頭栽下去。

“本宮不信。”

“人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四日之後便到京城。”

獨孤後萬念俱灰,隻覺得苦苦支撐著自己的唯一一念希望,終於毫不留情地撚滅了。其實,雖然宮卿一直告訴她慕沉泓沒事,但她心裏卻沒有宮卿那麽堅信,已經情不自禁地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終於證實了她的想法,唯一的兒子死了,這皇位將毫無懸念地落到了慕昭律的手中。她前半生費盡心機,得到的這一切難道今日都要拱手讓人?

珠簾之後,宮卿緊緊咬住了唇,眼淚奪眶而出。她緊緊握住了桌角,對自己說,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穆青陽道:“臣告退,請皇後娘娘早做定奪。”

慕昭律並沒有和穆青陽一同離去,他手中拿著一隻錦盒,對獨孤後道:“臣這裏有樣東西要讓娘娘過目。”

獨孤後哼了一聲。對這個心裏默默視為仇敵了二十年的人此刻更加的恨之入骨,此刻隻恨自己早年間就應該除掉他。

慕昭律走上前,打開盒子。

獨孤後一眼看去嚇的一聲驚呼,險些昏過去。錦盒裏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斷手。

“既然娘娘不肯讓公主去高昌和親,臣也不好違背娘娘的旨意。這是公主的一隻手。”

“你,你!”獨孤後心疼欲裂,驚怒交加,道:“你把阿九怎樣了?”

慕昭律道:“娘娘若是明日不肯讓我登基,送過來的不是一隻手掌,而是一枚人頭。”

獨孤後急道:“別,你別傷害她,你放了她。”一想到阿九被斷手,她心如刀絞,幾乎痛的無法呼吸,那是她視為心肝寶貝的女兒,何時曾動過她一個手指頭。

慕昭律冷冷道:“娘娘明鑒,昭律也是逼不得已。高昌虎視眈眈,娘娘卻隻顧念兒女私情,罔顧百姓安危。若是娘娘明日同意我繼位,我仍舊將你視為太後,叫你安享榮華富貴,你若是不識好歹,屆時,可別怪我不客氣。阿九的命在我手中,是死是活,便由你這個娘做主了。”

獨孤後渾身顫抖,眼睜睜看著慕昭律拂袖而去。

宮卿從珠簾之後走出來,對獨孤後道:“母後勿聽他們胡說,太子不會有事。”

獨孤後哭道:“你一直說不會,不會。如今屍首已經找到,四日後運回京城。你還說不會?”

“難道母後當真明日要讓睿王登基?”

“你也聽見了,阿九落入了他手中,若我不肯答應,他便要將阿九殺了。”

“睿王他隻是恐嚇母後,那手掌也未必是阿九的。母後若是軟弱可欺,將這一切拱手讓人,他日太子回來,朝廷必將大亂。”

獨孤後哭道:“太子已經回不來了,我不能再失去阿九。”

“母後,你還有我腹中的孩子,這是太子的血脈。”宮卿急道,“睿王膽敢威逼母後,可見這些年來他暗地裏也培植了一些力量,所以有恃無恐。兒臣讓母後先回到京城,正是擔心有今日之患,此刻母後應先下手為強。若是等過了明日,我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獨孤後哭道:“我不能冒這個險,惹怒了睿王,阿九即刻便要送命。”

宮卿氣道:“母後,難道你為了阿九,就不顧太子麽?他若是回來,睿王已經登基為帝,絕不會容他,屆時他會有性命之憂。”

“泓兒已經不在了,失身已經找到,你還不信麽?”獨孤後痛哭起來。

宮卿急道:“即便太子遇難,我腹中還有他的血脈,若是睿王登基,定會對我腹中孩子不利,太子的這唯一一點血脈就要保不住了。”

“我若不答應,難道眼睜睜看著阿九去死?”獨孤後想起阿九的那隻斷手,心如刀割。

宮卿心裏失望之極,獨孤後已經接受了慕沉泓不在人世的消息,為了保住阿九,定然會屈服於慕昭律。而她腹中的孩子,則會命在旦夕。

宮卿決然起身,離開了椒房殿。此刻,她再明白不過,獨孤後因為阿九已經失去了理智,要保住腹中孩子,她唯有靠自己。情況危急,她必須馬上采取行動,離開慕昭律的掌控,才能保住腹中孩子。

宮卿回到寢宮,帶了一些銀兩細軟,又讓雲葉去尋了三套男子衣衫,然後便帶著雲葉雲卉以及一行宮人到了宣武門。

雲葉悄聲問道:“太子妃,我們這是去哪兒?”

宮卿眸色沉沉:“出宮之後再說。”她手裏拿著慕沉泓臨行前給她的一張玄金魚符。眼下,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獨孤後擔心皇宮有失,從行宮回來之後便將左衛軍從嶽磊手中拿了過來交給獨孤鐸掌管,右衛軍由嶽磊和張超共同統領。此刻護守宣武門的正好是獨孤鐸,他見到宮卿的車馬,怔了一下,忙上前見禮。

宮卿道:“侯爺,本宮有急事要出宮一趟。”

獨孤鐸為難地說道:“這,皇後娘娘吩咐過沒有她的手諭不能出宮。”

宮卿冷冷道:“這是玄金魚符,攔我者斬。”

獨孤鐸一怔,忙道:“臣不敢。請太子妃告知去向,臣好對皇後娘娘有所交代。”

“我母親有事,必須回家一趟,頃刻便回。”

獨孤鐸見她持有魚符,也無法阻攔,便放了宮卿出宮。

“換衣服。”宮卿立刻吩咐雲葉雲卉。三人在馬車中脫下宮裝,換上所帶的男裝。

車馬行到長安街,宮卿吩咐隨行的宮人前去宮府,自己隻帶了雲葉雲卉前往登月樓。

宮卿看到登月樓三個字,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疾步上前,正欲踏上台階,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慕昭律。

慕昭律身著一身蟒袍,羽冠綸巾,風流儒雅。

宮卿卻是猛然一驚,瞬間覺得後背一涼。

他笑容可掬:“太子妃不是要回宮府麽,怎麽到了登月樓?”

宮卿身後悄無聲息地湧上來十幾個宿衛,將她和雲葉雲卉圍住。

宮卿此刻心如擂鼓,幾乎要跳出喉嚨。慕昭律的笑靨溫柔清雅,她卻覺得自己掉入了寒流洶湧的江水之中。

情急之下,宮卿笑了笑:“真是巧極了,王爺怎麽也在。”

“不是巧,是有人告訴我,太子妃離宮出走,本王不放心,便急忙帶了人追來,保護娘娘。”

“多謝王爺,本宮家中有事,想要回去探望一下母親,即刻便回。”

慕昭律眯起眼眸,笑著打量著她,“那為何要換了衣裝,又為何不回宮府,反而到了這登月樓,本王甚是不解。”

宮卿低頭含笑:“說來不怕王爺見笑。本宮一直很喜歡此樓的水晶餛飩,可惜入宮之後便再也沒機會吃到,今日走到半路,突然腹中饑餓,便想來此解饞,實在是不想讓人知道,便換了衣裝。”

不管這解釋慕昭律信不信,此刻她想脫身已是不能。

慕昭律笑了笑:“那本王請太子妃吃餛飩,太子妃不會拒絕吧。”

“自然不會。求之不得。”宮卿嫣然一笑,步上台階,便走了進去。

小二熱情地迎上來,“客官要吃什麽?”

待見到盛裝的睿王,連忙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地將慕昭律迎了進去。

宮卿走在前麵,徑直上了二樓的雅間,坐下之後,對小二道:“來一碗水晶餛飩。王爺想吃什麽?”

慕昭律搖頭,含笑道:“秀色可餐,本王什麽也不用吃。”

這話中明顯帶著調笑的味道,宮卿佯作害羞,起身走到窗前。

窗前的桌子上放著兩個梅瓶,上麵插著幾隻臘梅花。

宮卿俯身嗅了嗅,將一對梅瓶,從桌子上挪到了窗台上。

慕昭律走到她的身後,低頭嗅了嗅,卻不是在嗅那梅花,而是嗅她的秀發。呐呐道:“好香,醉人心脾,勾魂攝魄。”

宮卿內心羞怒,卻不動聲色,隻做不知。正欲轉身,慕昭律突然伸出胳臂,攔住了宮卿的去路。

宮卿她心裏狂跳,隻見他伸手將那窗台上的梅花掐了一朵,然後插在了她的鬢角上,眉目含情地看著她。

“你真是越來越美了。”

宮卿強壓著內心的慌張,正色道:“王爺自重。”

“自重?”慕昭律嗬嗬笑了幾聲,“你本該是我的妻子。”

宮卿越加窘迫。

“若不是慕沉泓強取豪奪,你明明已經嫁給了我。”慕昭律咬牙道,“他老子搶了我爹的江山,他搶了我的女人。讓我我成為滿朝的笑柄,多少人在背地裏笑我,這口氣,你讓我怎麽咽得下去?”

宮卿轉開了頭,“王爺,天意難違。”

“天意?”他哈哈笑了幾聲,“我命由我不由天。什麽是天意?天意便是強者之意!”

“不過,天意也很公平,他爹死了,他也死了,你還是我的。”

宮卿又羞又氣,臉上不由飛起紅暈。慕昭律癡癡看著,忍不住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卿卿,隻要你聽話,我仍舊讓你做皇後。”

宮卿佯作恭順羞怯,低聲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慕昭律的手指緩緩摸著她嬌嫩的肌膚,沉聲道:“你什麽都不用做,跟著我,等我登基之後,你便是我的皇後。”

慕昭律越貼越近,眼看唇便要落在宮卿的臉上,宮卿心中恨極,卻不敢動作,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宮卿暗中舒了口氣,忙避開了他,道:“餛飩來了。”

門開了,小二端著食盤走了進來,畢恭畢敬道:“客官的水晶餛飩。”

慕昭律道:“放下吧。”

宮卿慢慢地用著餛飩,隻想拖時間,可惜直到她吃完了那碗餛飩,依舊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慕昭律起身,好整以暇朝宮卿一笑:“卿卿跟我走吧。”

眼看無法脫身,宮卿隻好道:“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王爺一起走。王爺很快就要登基為帝,和我在一起,難道不怕損了聖君英名?”

慕昭律笑道:“卿卿乃是母儀天下之命,本王立你為後,一來應了你的命格,二來也可堵人之口,本王不怕。”

宮卿見他不為所動,又道:“王爺若是對我有意,不妨效仿明皇楊妃,讓我先在南華禪寺出家,日後再徐徐圖之,王爺以為如何?”

“禪寺清苦,本王怎舍得讓卿卿受苦。卿卿先住在本王的瑩華別院,本王也好隨時探望,以解相思之苦。”

看來今日慕昭律是勢在必得要挾持她而去,傾慕愛戀之說宮卿並不相信,他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圖謀她腹中孩子。無奈之下,宮卿也隻好隨著慕昭律走出登月樓。

抬眸看去,那窗台上的梅瓶清晰可見,瓶中梅枝橫斜瘦俏。

十幾位宿衛守在馬車旁。

宮卿上了馬車,慕昭律也隨之上了馬車。狹小的空間裏,慕昭律氣息逼人,目光灼灼。宮卿不由緊張起來,很怕他會突然動手。

幸好,慕昭律還暫時沒有非禮她的意圖,隻是目光綿綿地看著她,癡然道:“卿卿有孕之後,真是越發美豔動人,讓人難以自持。”

宮卿聽到“有孕”兩字,心頭一跳。她下意識地扶住小腹,柔聲道:“王爺打算怎麽對我腹中的孩子。”

慕昭律沒想到她會直接主動地提出這個問題,倒是一怔。頓了頓,慕昭律意味深長道:“這便看卿卿如何對我了。”

話雖如此,其實慕昭律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

這個孩子留不得,不過眼下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他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讓人非議,隻要將宮卿放在身邊,便有的是辦法弄掉這個孩子。

宮卿冰雪聰明,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處境,也能猜到慕昭律的意圖。宮卿柔聲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日未能嫁給王爺,卿卿心中也是抱憾不已。若是王爺不棄卿卿殘花敗柳之身,卿卿心甘情願追隨王爺。這孩子,自然還是不要出生的好。”

慕昭律一怔,萬萬沒想到宮卿會這樣說,他反問道:“當真?”

宮卿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王爺不正是想要這個結果麽?”宮卿直截了當說出了他心中所想,反倒讓慕昭律有些尷尬。

慕昭律微微笑道:“為了你我的將來,沒有這個孩子,自然是再好不過,隻是沒想到卿卿會舍得。”

宮卿嫣然一笑:“沒什麽舍不得的。隻是我身子弱,王爺若是肯憐惜卿卿,還請宮中的薛禦醫來處理。”

慕昭律當即爽快答應:“好。”

慕昭律沒想到宮卿會如此識時務,居然肯主動提出放棄這個孩子,如此最好不過。既然她答應放棄這個孩子,那麽晚幾天也無妨,等他登基之後,萬事安頓妥當,再來處理這個後患,反正她現在已經在他手中,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宮卿心底裏最怕的就是慕昭律暗中做手腳,讓自己失去孩子,這般直接說破,反倒占了主動。可以讓慕昭律暫時對她放心,不急著下手,即便下手,也不會暗中進行,以免她防不勝防。萬一拖不到慕沉泓回來,隻有有薛林甫在,以他的醫術,也可以找個方法蒙蔽過去。

總之,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孩子,這是慕沉泓和她的骨血,比她自己的命還要金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