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宮闈深深

已是夜半時分,外頭更深露濃,浴池裏卻是一番春暖花開的溫煦,最有眼色,最了解領導需求,最善於察言觀色,最善於揣摩聖意,也最會辦事的總管李萬福,早早令人燒好了熱水,這廂太子殿下抱著太子妃娘娘一踏進含章殿的大門,那廂後殿的浴池裏便被灌入了熱水。隻不過臨時也沒來得及撒上花瓣,隻有一池子清漾漾的水熱氣嫋嫋。

慕沉泓一路將美人抱入後殿,連人帶被子一起放在池邊的貴妃榻上。

這時,宮卿才羞紅著臉,從被子裏露出半張閉月羞花的臉蛋,嗔道:“都是你,丟死人了。”

太子殿下露出一絲風雅迷人的笑:“他們都沒瞧見。”

“我才不信。”

“隻當殿下我卷著一床被子被太子妃從鳳儀殿攆了出來。”

宮卿噗地一笑:“那明早宮女來侍候,還不是瞧見我在這裏。”

“你在這裏,豈不是最名正言順不過?”說著,他將手伸入去,剝繭一般將被子打開,兩人在水裏嬉戲了半晌,回到寢殿裏天色蒙蒙快要亮了。

慕沉泓草草地睡了一會兒,因心裏掛念著宣文帝的身體,便起身前往坤寧宮。

臨行前宮卿睡得正沉,想著她昨夜累了,慕沉泓便吩咐雲葉和雲卉,不要叫醒太子妃,等她睡醒了再到坤和宮去。

宮卿醒來時天色尚早,睡是睡夠了,卻是周身酸痛。雲葉將慕沉泓的話轉告了她,她這才知宣文帝龍體欠安,便來不及吃早飯匆匆趕往坤和宮。

慕沉泓到了椒房殿,宣文帝還未起身。獨孤後獨坐在外殿,臉色很不好。

慕沉泓便問:“父皇怎樣了?”

當著兒子的麵,獨孤後不好說實話,隻點了點頭,“還好。”

其實半夜宣文帝尿血了。幸好,今早上看著氣色好了許多,這會兒還沉沉睡著。

慕沉泓聽說宣文帝無恙,這才問道:“阿九怎麽沒來?”

“她恐怕還未起身。”

慕沉泓一聽便扭頭對明羽道:“去毓秀宮叫公主起身,讓她去東宮賠罪。”

明羽看了看獨孤後的臉色,見她點了點頭,便悄聲出去。

阿九還沒去,宮卿已經從東宮來到了椒房殿,先向獨孤後行了禮,這才柔聲問起宣文帝的病情。

獨孤後淡淡地說了聲:“無礙。”

宮卿並不知道宣文帝的病因,又關切地多問了兩句,讓獨孤後草草敷衍了過去——宣文帝的病因實在是令人難以啟齒。

宮卿冰雪聰明,見此也不再問。心裏真是有些奇怪,宣文帝一向身體甚好,前些日子秋獵還是英明神武的樣子,怎麽說病就病了?

正想到此,阿九來了。

慕沉泓一見,便蹙眉道:“阿九,讓你去東宮賠罪,你可去了?”

阿九嘟著嘴橫了一眼宮卿,嘟囔道:“去了她又不在。”

獨孤後知道這一次阿九做得太過分,而且又被拿住了把柄,再不低頭便無法交代,便對她道:“阿九,過去給你皇嫂賠罪。”

阿九看了一眼宮卿,隻見她端坐在慕沉泓的身側。一襲深藍色宮裝,襯得氣質沉穩高貴清華端方,這種豔光四射卻又不染塵埃的氣派風華,是連她這個天之驕女都比不上的。當下心裏又是嫉又是恨,渾身猶如針紮。

她上前躬身施禮,勉勉強強道:“阿九知錯,求皇嫂寬恕。”

宮卿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她,目色明瑩澄澈:“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說著,她扭頭對慕沉泓嫣然一笑:“何況我也沒出什麽危險,你皇兄對我關懷備至,安排了暗衛一直護著我,即便那日我騎了沉雪也不會有事的,倒是可憐了喬小姐,替我擔了這份苦。”

阿九一聽不由氣結。宮卿這句話明明白白就是要告訴她,以後也別惦記著再來害她,有慕沉泓在,她根本就動不了她一根毫毛。

慕沉泓對宮卿回之一笑:“卿卿命格貴重,有上天眷顧護佑,自然平安無事。”

阿九一聽更是氣悶,這夫婦倆分明是一唱一和,一明一暗地在警示她。

獨孤後打著圓場對宮卿道:“阿九年幼,你多擔待。”

宮卿點頭笑道:“母後,公主是我妹妹,一家人自然要多擔待。”她從沒指望過獨孤後會向著自己,能讓阿九前來認錯已經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可想而知這也是慕沉泓努力的結果。思及此,便對他露出一個讚許溫柔的笑靨。

慕沉泓心裏一**,這世上,再無人能比她笑得更美。

誰也不知此時的阿九隻是表麵認錯,心裏卻在想著,我動不了你,可是還有別的法子讓你難受,咱們走著瞧。

四人在外殿等了小半個時辰,宣文帝這才起身,早朝也免了,先讓薛林甫進去又號了脈,重新又開了一張方子。

服藥之後,宣文帝將慕沉泓叫了進去,將處理政事的擔子交給他。

慕沉泓單膝跪在床前,道:“父皇不必擔憂,隻管安心調養身體,兒臣定會勤勉謹慎,有難以抉擇之事便來請父皇決斷。”

宣文帝點了點頭,“阿九年幼無知,被你母後嬌慣得無法無天,但她再有不是,還是你的嫡親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你要多擔待,等她嫁了人,也就好了。”

“是,父皇安心養病,兒臣告退。”

“你去吧。”

慕沉泓從內殿出來,帶著宮卿告退。

宣文帝這一病,慕沉泓便忙碌起來,政事皆由他來處理,千頭萬緒,每日都忙到深夜。

宮卿便由晨昏定省改為一日三請安,每日勤去問候宣文帝,盼他早日康複。

阿九借著父皇生病,要侍候禦前,便也免了禁足。碰見宮卿,她比平素收斂了許多。雖然依舊是一副冷麵孔,卻再不敢將那高傲不屑的眼神去睥睨宮卿。

宣文帝這一場病,一半是烈藥傷身,另一半卻是心病。身病好治,心病難醫,雖有薛林甫精心調理,將養了數日仍舊氣色不好,沉默寡言。

獨孤後最是信任淳於天目,藥石無效之後便想到了他,將他召進宮來問計。

淳於天目算了算,道:“皇上的病情並無大礙,隻是身體裏沾染了晦氣,所以才遲遲不好。”

此言一出,頓時獨孤後便想起了薛佳之事,心道淳於天目果然是神人,對他的信任敬畏又多了幾分。

“如何化解呢?”

淳於天目道:“可用一樁喜事來衝掉晦氣。”

喜事?獨孤後蹙了蹙眉,如今還有什麽喜事?

阿九一聽卻喜上眉梢,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淳於天目告退之後,阿九便立刻道:“母後,想讓宮中有喜事還不容易,現成便有一件。”

獨孤後看了她一眼,道:“你是說那喬萬方?”

“是啊,給皇兄娶一位良娣,不就是一件喜事。”

獨孤後蹙了蹙眉,這件事前些日子阿九便已經提過,她當時也有些動心,畢竟宮卿這個太子妃並不是她喜歡的兒媳,無奈是天命所歸,不得已而娶之。每次看著她,總會想起宣文帝心裏的那個人,心裏總是個疙瘩。

所以,她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他日要再給兒子娶一位自己喜歡的良娣。但太子新婚,恐怕宣文帝有異議,她便想著等等再說。

喬萬方在太醫院養傷期間,每日跛著腳還來給自己請安,著實是個堅強懂事的伶俐人。眼下宣文帝需要一樁喜事來衝喜,這倒是個契機。

阿九見獨孤後在考慮,便又道:“母後,那喬萬方知書達理又機敏勇決,端莊大方。宮卿看上去嬌滴滴的一副狐媚子樣,沒半點子太子妃的氣勢,更沒有皇家的氣派。”

獨孤後點了點頭,對明羽道:“你去東宮,將太子妃叫來。”說罷,又對身後的太監道,“去勤政殿請太子來。”

宮卿從坤和宮請安回來,雲卉稟告說宮夫人進宮看望向太妃,等會兒便來東宮。宮卿一聽大喜,心知母親是聽說自己解了禁足,進宮來看望自己了。

宮夫人在重陽宮問候了向太妃後便匆匆來到東宮。

母女見麵都很高興,把宮人都屏退了,宮夫人這才問道:“聽說皇上病了,到底是什麽病?怎遲遲不見好?”

“具體是什麽病女兒也不知道,不過看情形不像是大病,隻是整日無精打采的。”

宮夫人哦了一聲,又轉而問宮卿:“那日秋獵的事情到底是薛佳所為,還是公主?”

“的確是薛佳所為。”

“前些日子婉玉來府上,說趙國夫人病了,家中一片愁雲慘霧,還對我說,必定是公主將薛佳當了替罪羊。”

“表姐並沒有看清薛佳的本性,還以為她多麽良善。其實她心思比阿九還要歹毒,隻不過阿九仗著自己是公主不加掩飾,她卻是背後小人掩飾的很深,不為人知罷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所以娘一早就不想讓你嫁到宮裏來。”說到這兒,宮夫人氣道:“要不是那小子施了這麽多的手段,可是別想娶到你。”

宮卿莞爾一笑:“母親,女兒人都嫁給他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既然入了宮,那就打起精神來應付便是,隻當是一場磨練。”

“虧你這性子想得開,嫁給誰都能過得好。”宮夫人低聲道,“娘今日來,是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母親請講。”

“聽婉玉那意思,好像是做了什麽事,要讓公主不好過,我當時便勸了她不要亂來。但她是個固執乖張的性子,恐怕未必能聽勸,所以我這心裏不大踏實,過來給你說一聲讓你有個準備。如今公主是你小姑,婉玉是你表姐,萬一有什麽事,可別把你牽連進去了,你可要多操著點心。”

宮卿道:“表姐和阿九有仇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在我麵前也曾提過要報複阿九,不過阿九乃是公主,帝後健在,誰也動不了她,母親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宮夫人點頭:“還有一件事,”說到這兒,她突然笑了笑,目光閃閃,欲言又止。

“什麽事?”宮卿看著母親這奇怪的神色,猜想她可能又是問自己與慕沉泓的**,沒等宮夫人開口,自己先臉熱了。

“嗯,怎麽說好呢,”宮夫人破天荒地委婉起來,唇角噙著笑,好似在考慮怎麽開口。

宮卿又覺得奇怪,母親說起房中事也是剽悍得很,可沒扭捏過,到底是什麽事?

正在此時,雲葉在門外低聲道:“太子妃,坤和宮來人了。”

宮卿便起身道:“母親你先在這兒等著,女兒去去就來。”

宮夫人點頭:“你快快去吧。”

宮卿隨著明羽到了坤和宮,剛好慕沉泓也從勤政殿趕來,兩人一起進去給獨孤後見了禮。

“叫你們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們商議。”獨孤後開門見山,將淳於天目的意思告知了兩人。

宮卿一聽“喜事”兩字,心裏首先想到的便是婚事,不是慕沉泓便是阿九。而若是阿九的婚事,也斷斷輪不到叫自己前來問主意,所以這樁喜事,必定是關於東宮。

果然,獨孤後對慕沉泓道:“如今你父皇需要一樁喜事來衝掉晦氣,所以我想讓東宮再添個良娣。”

宮卿當即便覺得心跳加速。該來的終歸來要,隻是沒想到這麽快,而且還是打著為宣文帝衝喜的旗號,如此一來,即便慕沉泓不肯,也不能拒絕。

慕沉泓也是心裏一沉。若是此刻對淳於天目的話提出質疑,便有質疑宮卿天命所歸母儀天下的命格之嫌,對宮卿日後不利。若是拒絕獨孤後的建議,不肯娶良娣,又有對宣文帝不孝之嫌。

獨孤後心知兒子新婚燕爾,對宮卿正在熱頭上,宮卿又是絕色之姿,心裏必定是不大情願,便扭頭問宮卿:“太子妃可有異議?”

宮卿溫婉地笑道:“隻要父皇的龍體安康,兒臣沒有異議。何況多了一位良娣,也能更好的服侍太子殿下,兒臣求之不得。”說著,宮卿便往慕沉泓的身邊站了站,抬眸對他溫柔地笑笑,淑和溫婉,大方賢惠。

獨孤後倒是有些意外宮卿的大度表現,不管心裏願不願意,至少臉上表現的是一種很孝順樂意的表情。心道,這倒是個懂事明理的,比她那善妒的悍婦母親強多了。

既然兒媳都點頭同意了,那麽兒子就更應該沒有問題,獨孤後問道:“那太子意下如何?”

“母後可有人選?”

話一說完,他眉頭一蹙,牙縫間嘶了一絲涼氣,腰上的一塊肉被人擰住了。

獨孤後便道:“人選倒是有一個現成的,就是喬萬方。上次秋獵,你父皇覺得她機敏勇決,很有大家之風。何況,她的腳也是因為太子妃而傷,讓她做了良娣,也算是一種補償,太子妃以為呢?”

宮卿嫣然一笑:“母後說的極是。喬小姐美貌賢良,兒臣沒有異議,一切全憑母後做主。”說著,手上使勁一擰。慕沉泓嘴角一抽,小丫頭,真舍得下狠手啊。

獨孤後沒想到此事如此順利,便道:“如此說來,那就喬萬方吧。”

慕沉泓道:“母後,喬萬方此人攻於心計,不可入選。”

“此話怎講?”

“秋獵她的腳受傷,並非是因為馬鐙,而是她自己傷的。”

“怎麽會這樣?”

“當日她說白馬發狂,她欲跳馬逃生卻被馬鐙卡住不能脫身,暗示是宮卿陷害她。兒臣便著意去調查了馬廄的匠人,那馬鐙沒有任何問題,兒臣便覺得蹊蹺,便叫來薛林甫問及她腳踝上的傷口,並非是馬鐙夾傷,而是刀傷。”

獨孤後一聽大吃一驚,“當真?”

“母後不信,可叫來她與薛林甫詢問。”

“罷了罷了。”獨孤後失望地擺了擺手,她雖然不喜歡宮卿,但也不想找個挑事工於心計的良娣,將來鬧得後宮不得安寧。默然了片刻,她又道,“那就重新選個人吧。”

“母後要照顧父皇,兒臣也忙於政事,無暇與此,選良娣無非是為給父皇衝喜,眼下倒是有一樁喜事。”

“什麽喜事?”

“宮卿她有喜了。”

宮卿一聽,心中噗通一聲,險些驚呼出聲。

獨孤後又驚又喜,立刻打量著宮卿的腰身,問道:“可是真的?”

宮卿簡直不敢出聲,心弦都快崩斷了。

慕沉泓替她答道:“兒臣也是剛剛知道。”

獨孤後喜道:“太好了。”

她不喜歡兒媳,但不妨礙喜歡孫子。而且宣文帝子嗣單薄,隻有太子一個兒子,宮卿有喜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離開椒房殿,慕沉泓揉著後腰,歎道:“小丫頭真舍得下手啊,必定都掐紫了。”話音未落,他嗷的一聲又低呼了一聲——原是手背也中招了。

宮卿令宮人退去,這才嗔道:“誰讓你說我有孕的。”

“不說你有孕,母後便要弄個良娣過來。你願意啊?”

宮卿急道:“我是不願意,可是有孕的事怎能亂說,這可是瞞不住的事情。”

“那就懷上唄。”

宮卿又氣又急,跺腳道:“那萬一要是沒有懷上。”

慕沉泓笑吟吟道:“卿卿放心,為夫一定會努力。”

“你,”宮卿咬著唇,又羞又氣,卻也無可奈何。

回到東宮,宮夫人一見女兒花容上籠了一絲愁緒,隻道是又被獨孤後刁難,便急急問:“怎麽了?”

宮卿便把方才椒房殿的事情說了出來。這回來的一路思來想去,也不得不說,以當時的情景,他說她有孕實在是一招不得已的高招。不然,獨孤後非要插進來一個良娣,兩人都無法拒絕,否則便是不孝的大罪。隻是,這肚子裏空空如也,可如何是好?宮卿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原本是怕有孕,這會兒真是恨不得裏麵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宮夫人見到女兒這樣,也有點發愁,不過女兒已經愁成這樣,她是萬萬不能雪上加霜,隻能寬慰道:“沒事,你盡快懷上就是了。他年輕身體好,讓你懷孕還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宮卿急道:“可是,上個月也是日日都有,也沒見懷上。”日日都有幾個字一說完,她自己先羞臊的臉都燙了。

“不急,你這個月懷上就萬事大吉了。”

兩人正說著,雲葉進來稟報,說是太醫院來了人,要給太子妃診脈。

宮卿一聽便急了,這一診脈豈不是真相大白。

正在這時,宮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別怕,你跟娘到帳中。雲葉,去叫他進來。”

宮卿急道:“母親,這可如何是好?”

宮夫人也不說話,徑直到了床邊,放下絲帳,低聲道:“你別怕,有我。”

一看母親那成竹在胸的模樣和略帶窘迫的表情,宮卿突然心裏一動,想起方才母親那欲言又止的第二件事,莫非是?

她心裏又驚又喜,暫時還不敢十分確認。

這時,賬外有人道:“微臣李可簡參見太子妃。”聽聲音是個年輕的男子,幸好不是薛林甫,宮卿柔聲道:“免禮,賜座。”

李可簡道:“微臣受皇後娘娘派遣,前來給太子妃診脈。”

這時,宮夫人將手腕伸到了帳外,宮卿這才確認無疑,果然是母親有了身孕。當下心裏又是驚詫又是歡喜,心裏默念了無數個阿彌陀佛,真是上天保佑讓母親今日前來給自己解了圍。

李可簡在宮夫人的手腕上搭上了一方薄如蟬翼的絲帕,仔細號脈之後,心裏十二分地疑惑。方才太子殿下將他召到跟前,特意囑咐,無論脈象如何,都要說喜脈,且一切安好。若是說錯了半個字,便要他身家性命。他還以為,太子妃的脈相有異,現在看來,的的確確是喜脈,也沒有一點問題。

“恭喜太子妃,一切安好,微臣告退。”

等李可簡走了,宮卿這才喜道:“母親,你當真是有孕了?”

宮夫人窘笑道:“不一小心,老蚌懷珠了。”

宮卿噗地笑了:“母親你這是什麽話,爹還不得高興死了。”

宮夫人望天歎了口氣:“他倒是高興,可是,我的腰怎麽辦,你知不知道,生一個孩子這腰便要足足粗上一兩寸啊。”

宮卿啼笑皆非:“母親你真是的,難道一個兒子不比你的腰身來的重要?”

“生兒子也是為你爹生的,娘有你就夠了。”

“總之,這是樁喜事,母親你安心養著身體,給我添個弟弟。”

得知自己懷孕,一開始宮夫人幾天都愁得吃不下飯,真是覺得不好意思見人,特別是自己的女兒女婿。這把年紀了又當娘,算是宮夫人人生中難得的一件窘事,不過對於生性剽悍的宮夫人來說,一想別人家的太太還有四十五生娃的,自己這歲數還不算是年輕的?如此一想,別扭了幾天的宮夫人終於決定進宮來告訴女兒這件事,讓女兒有個心理準備,別過幾個月一見自己挺個大肚子,要嚇昏過去。

兩人從帳中出來,宮夫人道:“這些日子我就住在宮裏,萬一有事我還幫你照應照應。”

“多謝母親。”

這時,慕沉泓急匆匆從外麵進來,一見到宮夫人便怔了一下。

宮夫人一見他便沒好氣道:“我就知道卿兒嫁到宮裏沒好日子過。”

慕沉泓尷尬地笑笑:“夫人何出此言?”

“方才皇後叫太醫來診脈,卿兒肚子有沒有你難道不知道?”

“那李可簡我已經交代過了,便是沒有也會說有的。”他拉住宮卿的手,對宮夫人笑了笑:“我怕卿卿著急,所以過來看看她。”

“這些時日我要住在這兒陪著卿兒,殿下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自然是再好不過,卿卿有孕了,正需要夫人照顧。”

宮夫人哼了一聲:“說得倒像是真的有了似的。”

慕沉泓笑了笑,附耳對宮卿道:“卿卿,你陪著夫人說話,我還有事,等晚上我們再……”

宮卿正色道:“殿下先去忙吧。”

偏偏這一晚,慕沉泓卻遲遲不見回來。

眼看時辰漸晚,宮夫人是個急性子,便吩咐雲卉去請殿下回來安歇。

過了一刻,雲卉回來稟告說太子殿下還在處理政事,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

宮卿道:“母親你先去睡吧。”

宮夫人:“你去叫他回來。”

“我?”宮卿麵上露出一絲扭捏。

“雲卉和雲葉,去找件外氅來,送太子妃去禦書房,順便給殿下送點宵夜去。”

“不必了母親,等會兒他處理完政事,自然會回來。”

宮夫人催道:“政事大不了留到明日,懷孕才是眼前的大事,快去叫他回來。”

這邊雲葉和雲卉已經準備好了外氅和宵夜,宮夫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宮卿隻好去了。

坐在肩輿上,頭頂上星光隱隱,一路的宮燈點綴著暗夜的皇宮,深夜裏有一種孤寂而迷離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