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善惡有報

薛佳隻好等在房中,心裏度日如年。成敗在此一舉。今日阿九已經對獨孤後提出了給東宮添一位良娣的事情,獨孤後不置可否,顯然已經動心。而那喬萬方很會做人,這幾日在太醫院裏養傷,每日帶傷前來給獨孤後請安,惹得獨孤後對她很有好感。若是再拖下去,她不光太子妃之位早已無望,連良娣之位也要眼睜睜地拱手讓人。隻有行這一步險棋,事成之後,獨孤後看在趙國夫人的麵上,為了獨孤家和薛家的名聲,隻能答應。

薛佳焦急地等著慕沉泓,正在這時,突然聽見外麵傳來宣文帝的聲音。

她心裏一驚,怎麽都沒想到宣文帝會突然來到慕沉泓的書房,一時間亂了方寸,忙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放在手裏。

宣文帝走了進來,看見她便怔了一下,“阿佳也在。”

薛佳忙笑著施禮:“阿佳來表哥這裏找本書看。”

宣文帝點頭:“嗯,阿九若如你這般好學,朕也省心了。”

“阿佳告退。”薛佳走到桌前端起那盤糕點,僵笑著道,“本想給表哥送兩塊糕點的,表哥不在,那阿佳就拿回去自己吃了。”

宣文帝一眼看去,隻見那糕點精致秀美,又放在玉盤中,綠白相映,清新好看,頓時便勾起了幾分興致,笑道,“是你做的麽?讓朕嚐嚐。”

薛佳心裏一驚,忙道:“皇上別嚐了,公主說很難吃。”

“那朕更要嚐嚐了。”宣文帝撚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薛佳臉色劇變,心驚膽戰,恨不得伸手將那糕點從宣文帝的口中奪下來。

偏偏宣文帝最喜歡飯後吃些甜點,這綠梅糕是薛佳精心準備,口味奇好,他嚼了一塊,覺得十分可口美味,又忍不住拿起一塊也放入口中。

薛佳嚇的聲音都變了調子:“皇上,吃多了會膩。”

宣文帝道:“不膩啊,口感很好,細膩滑潤,甜度適當。阿九就是口刁,你莫聽她的。”說著,宣文帝將她手中的玉盤拿了下來,放在桌子上,“留給朕吃吧。”

“多謝皇上誇獎。”薛佳心裏怦怦直跳,待快步走出書房,已是一身虛汗。薛佳知道慕沉泓不大喜歡甜食,便是品嚐也不會吃掉整塊糕點,所以就在綠梅糕裏放了很大的劑量,這樣就算他吃了一口也會有反應。但宣文帝已是人到中年,那糕點又吃了兩塊,一會兒若是發作,必定會傷身。而且藥效上來,他必定會去和獨孤後歡好,獨孤後察覺他的異常,定會追查到底。依獨孤後的性格,一旦查到自己……想到這個後果,薛佳更加驚慌,急忙回到住處,將解藥化入茶水之中。

宣文帝在書房裏待了一會兒,便覺得心裏有些毛躁,身上一股一股的發熱,有一種克製不住的欲念想要發泄。他已經人到中年,這種急切的感覺倒是許久不曾有過了。

不多時,藥效上來,欲念格外強烈,宣文帝隻覺身體燥熱難耐,也不等慕沉泓了,疾步離開書房,帶著內侍去了獨孤後的臥室。

獨孤後此刻卻不在,明羽回稟,皇後去了湯池沐浴。

宣文帝坐在房中,幾乎快要克製不住,便打發明羽,“去將皇後叫回來。”

他喝退了殿內的宮女,獨自一人苦苦壓抑著越來越強烈的欲念。

慕沉泓在含章殿內慢慢地踱著步,手裏拿著一隻竹筒,裏麵放的碧梧春。

夜色中,匆匆跑過來兩個身影:李萬福和薛林甫。兩人都已是一把年紀,跑得氣喘籲籲,幾乎斷氣。

李萬福也不知道殿下這是怎麽了,突然從書房出來便派他即刻去太醫院將薛林甫即刻叫過來,要最快的速度。

慕沉泓也等不及兩人歇口氣,立刻道:“跟我去書房。”

三人疾步回到書房,門口的值守太監,稟道:“殿下,方才皇上來過。”

慕沉泓怔了一下,急忙走進書房,宣文帝已經離去,薛佳也已經不在,他疾步上前,將那桌上的玉盤拿了起來。盤子裏還僅存著一塊綠梅糕點。

他急忙招進來門口的內侍,問道:“這糕點呢?”

“奴婢不知。”書房是重地,沒有慕沉泓的吩咐不得隨意進出,內侍們守在書房外,根本不知糕點的去向。

慕沉泓將盤子交給薛林甫,“速將這塊糕點拿去檢驗。李萬福你看著,一有結果即刻來回報。”

說完,慕沉泓急忙出了書房,問那值守太監:“皇上可說了去哪兒?”

“皇上走得匆忙,什麽也沒說。”

慕沉泓站在門口,心裏思忖,糕點少了三塊,是薛佳拿走了?還是薛佳吃了?或者父皇吃了?

若是薛佳拿走了,必定會連盤子一塊拿走,不至於留下一塊糕點。若是她自己吃了,也應該會拿走盤子。如此一想,倒是糕點被宣文帝吃掉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這兒,他心裏一沉,當即便朝著獨孤後的椒房殿而去。

薛佳配好了解藥,正欲送到慕沉泓的書房,轉念一想,此刻宣文帝發作必定是要尋求女人解決,他隻有一個女人,必然會去獨孤後的寢宮,於是她急匆匆端著茶水來到了椒房殿。

薛佳迎麵正碰上明羽出來,她急問:“娘娘可在?”

“娘娘去沐浴了。”

薛佳暗暗呼了一聲好險,忙端著茶水進去。

幸好這會兒獨孤後不在,一切還來得及。

宣文帝目色赤紅,僵坐在桌前,恍恍惚惚的。

薛佳強壓著心裏的緊張和驚慌,輕聲道:“皇上,方才你吃了綠梅糕,恐怕有些膩,阿佳特意衝了一壺解膩的清茶。”

宣文帝此刻已經欲火焚身,腦子朦朦一片,全是不純潔的念頭和畫麵。突然見到薛佳,玉肌雪膚的少女,如同一隻含苞待放的花蕾,更是渾身的血液一下都沸騰了起來。

薛佳一見他赤紅迷亂的眼神,便知道藥效已經發作,忙將茶水奉到宣文的眼前,“皇上您快喝一杯。”

宣文帝已經有些神誌不清,眼前晃動的一張如花似玉的少女容顏,辨不清是誰,倒好似是心裏的那個人。他越發饑渴,情不自禁將眼前的妙人抱在懷裏,親了上去。口中的甜美味道真是他癡想多年的,他再也克製不住全身火一般狂燒的欲念,將她打橫一抱,放在了桌子上。

薛佳大驚失色,沒想到宣文帝的藥效發作得如此之快,她隻當他吃了兩塊糕點,自己及時送解藥來,便可及時挽回不受控製的局麵,誰知道宣文帝在她走後又吃了一塊,此刻藥效已經發作到了極致。

薛佳此時後悔莫及,但不送解藥,這事被獨孤後發現,她也是一個死。

薛佳拚命掙紮,奈何力氣和神思迷亂的宣文帝相比,根本是螳臂擋車。宣文帝一邊親著她的唇和臉頰,一邊動手撕扯她的衣裙。

薛佳已經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宣文帝激動,又急又怕,幾乎要哭出聲來。

宣文帝腦子一盤昏沉,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急切地要解決自己身體的灼熱饑渴。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獨孤後帶著明羽和隨身的宮女踏進寢宮。

一幕讓獨孤後震驚如雷擊的畫麵撲麵而來。

**而**靡。

薛佳躺在桌上,衣衫不整,宣文帝覆在她的身上。

明羽和幾位宮女麵如雪色,立刻倉惶退出了寢宮,關上了殿門。幾人戰戰兢兢瑟瑟發抖,深知看了那一幕,已經一腳踏進了棺材裏,是死是活,隻等著看獨孤後的心情了。

“賤人。”獨孤後怒喝一聲衝上前去,拚卻全力推開了宣文帝。

宣文帝神思恍惚,一心隻在身下人身上,全無其他,根本沒有防備,被獨孤後大力推了一個踉蹌,跌坐在一旁的湘妃椅上。

獨孤後怒火熊熊,幾乎能燒起整座宮殿。她抬手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薛佳的臉上。其實她更想打的是宣文帝,然而,她不能也不敢。

薛佳臉色煞白,驚慌失措地從桌子上滑下來,跪倒在地,抖如篩糠。

“姨母饒命,姨母聽我解釋。”她知道獨孤後生平最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宣文帝的身邊有其他的女人。而今日這一幕還被她親眼看見,後果已經可想而知。

獨孤後看著她薄絲棉裙下裸出的腿,惡從心生,一腳踢開了她,罵道:“賤人。”

薛佳怕得渾身顫抖。情急之下,她隻能將一切都推在宣文帝的頭上,磕頭泣道:“姨母饒命。不是阿佳勾引皇上,是皇上他強迫阿佳。”

獨孤後冷笑:“是他強迫你對麽?”

薛佳泣不成聲:“是,阿佳根本無力反抗。”

“好,好。”獨孤後冷笑著連說了幾個好,氣的渾身發抖。扭頭便惡狠狠地瞪著宣文帝。宣文帝此刻仍舊是渾渾噩噩,坐在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竟然完全沒有覺察到獨孤後的存在,依舊是處在神誌不清的狀態。

好一個禽獸不如的男人,獨孤後目光如刀,砍向宣文帝,但卻發現宣文帝和平素大不一樣,目光呆滯赤紅,神情恍惚。好似根本沒有看見她。和他夫妻數十載,獨孤後對他異常了解,他此刻的樣子有些異常,不論如何,他見到自己,不該是這幅無動於衷的樣子。

莫非是吃了藥?獨孤後正欲詢問,突然,殿門一聲響,她怒然回頭正欲嗬斥是誰如此大膽竟然闖入寢宮,卻見來人正是自己的兒子。

“母後。”慕沉泓疾步而來,見到宣文帝的模樣,頓時急怒攻心,厲喝道,“薛佳你好大的膽子!”以前他還真是錯看了這個表麵上冰雪聰明天真爛漫的表妹。前幾次出事,都是阿九所為,他雖然對薛佳也有幾分懷疑,卻顧忌著獨孤後的顏麵,加之沒有真憑實據,也沒有人贓並獲,所以姑息了她。這一次,他絕不會讓輕饒她,包括阿九。

“太子殿下,不是,是皇上他,”薛佳泣不成聲,膝行到獨孤後麵前抱住了她的腿,哀求:“求姨母饒命,阿佳實在沒有勾引皇上。”

慕沉泓怒道:“你給父皇吃了什麽,還不快拿解藥來!”

薛佳忙不迭地將哪壺茶水遞了過去。

慕沉泓扶著宣文帝將茶水送入他口中,又將他扶到**躺下。

獨孤後一見宣文帝果然是被薛佳下了藥,頓時一腳踢向薛佳,“賤人,你還說自己是被強迫,明明是你想勾引皇上,我倒是小瞧了你,如此的不安分。”

薛佳此刻知道若是不說出事實的真相,隻怕獨孤後會要她的命,便泣道:“姨母聽我解釋。阿佳從未想過要勾引皇上,阿佳一直喜歡太子,可是姨母卻從未有過將阿佳許給表哥的意思,阿佳不求名分,隻想能守在表哥身邊,那怕為奴為婢也心甘情願。阿佳做了糕點送給表哥,誰知道皇上突然去了,誤食了糕點。”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居然想出這種下三濫的齷齪手段。”

慕沉泓道:“母後,薛佳心思歹毒,罪不可赦。秋獵時,她對宮卿座下白馬施藥,想要謀害宮卿性命。”

薛佳一聽臉色蒼白,急道:“姨母,是公主讓我做的。”

慕沉泓劍眉一凜,“阿九?”

薛佳此刻急於洗清自己,衝口而出道:“是,還有上回玥湖邊的事,都是公主做的,與我無關。”

獨孤後氣得手指發顫,“賤人,你倒是把自己擇得一幹二淨,將一切都推到阿九的頭上。”

慕沉泓正等著她咬出阿九,如此一來,才好將阿九叫過來一並教訓。人證物證都在,便是獨孤後再護著阿九,這一次她也逃不掉懲戒。

“母後,是不是冤枉阿九,將她叫來,一問便知。”說著,他便走到殿外,對李萬福道,“去將阿九叫來。”

獨孤後厲聲問薛佳道:“你都做了什麽,從實招來。”

“姨母,阿佳都是為公主做事,是公主不喜歡太子妃,所以一直讓阿佳出主意對付她,秋獵之事都是公主讓阿佳做的,阿佳對姨母,對皇上,對公主太子從無二心。”

薛佳匍匐在地緊緊抱住了獨孤後的小腿,哀聲求道:“姨母饒命,阿佳再也不敢了。”

獨孤後踢開了她,怒道:“你還有以後麽?”

薛佳一聽獨孤後以起來殺心,身子一軟坐到了地上。

此時,阿九到了殿中,見到薛佳畏縮在地,慕沉泓一臉肅色,不由心裏一跳,莫非事情敗露?

慕沉泓見到她便厲聲道:“阿九,宮卿的白馬是你讓薛佳做了手腳?”

阿九一聽急忙否認道:“不是我,是她。”

慕沉泓冷笑:“如此說來,你是知情的。”

阿九頓時被問進了套中,慌不擇言,“皇兄,我,我……”

慕沉泓走到她的跟前,一股殺氣撲麵而來。阿九素來都認為兄長溫潤如玉,但此刻卻被他滿麵的蕭殺之氣驚得倒退了幾步。

“你可知道,宮卿是你的長嫂,是天命所歸的太子妃。你竟然敢對她動手。”

“我,我沒有動手,一切都是薛佳所為,她覬覦太子妃之位,想要除掉宮卿。”

獨孤後對薛佳冷笑:“賤人,你也配?你別忘了你是什麽出身,我給你薛家的夠多了,薛家可有一個拿得到台麵上的人?”

薛佳抬起頭來,滿臉淚水,目光卻帶著怨恨。

“姨母從來都看不起我薛家,可是姨母別忘了,若不是當年我爹娘大力支持,你又怎能成為這一國之母?姨母和我母親一母同胞,未必高貴半分,又有何資格說我們低賤。”

獨孤後不屑地睥睨著薛佳,譏諷道:“你們低賤的不僅是出身,而是人品。都是一窩子齷齪下流的人。”

薛佳知道今日自己已經毫無生機,絕望之下便豁了出去,“姨母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的女兒,反倒說起別人。”

獨孤後氣急,一腳踢開了薛佳。

薛佳咬牙切齒道:“公主比我毒辣一百倍,不知道多少人恨她入骨,願她將來不得好死!”

“狗膽包天,居然敢辱罵詛咒阿九。”

獨孤後怒火衝天,走到殿門口,對戰戰兢兢守在門口的明羽等人道:“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半個字,滅爾等九族。”

明羽和另外四名宮女當即跪拜在地,叩頭如搗蒜。

“奴婢不敢。”

“將那賤人拖出去,灌她一杯鴆酒。”

明羽當即帶著幾名宮女進了殿內,將癱軟如泥的薛佳拖了出去。

阿九瑟瑟地問:“母後,當真要毒死她麽?”

慕沉泓冷冷看著她:“她意欲謀害太子妃,加害皇上,罪不容赦,死有餘辜。”

阿九心虛地倒退了兩步。她沒想到獨孤後竟然處罰的如此嚴厲,不過幸好有薛佳做了替死鬼。

慕沉泓站在她的麵前,眸色沉沉,一字一頓道:“謀害人命,便是皇親國戚也罪不容赦。阿九,你應該知道。”

阿九心虛地笑笑:“皇兄對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又沒做什麽壞事。”

慕沉泓冷冷一笑:“阿九你所作所為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對宮卿有半分不敬,一絲算計,我絕不會輕饒。”

阿九道:“皇兄,秋獵根本與我無關,是薛佳動的手。”

“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慕沉泓見她死不承認便怒道,“那玥湖之事也是你交代安夫人所為,非要讓我將她叫到你跟前與你對質麽?”

獨孤後一見慕沉泓不欲放過阿九,便上前道:“阿九即日起在毓秀宮閉門思過,禁足半月。”

慕沉泓斷然道:“不行,必須要去東宮給太子妃請罪,求她寬恕,並立誓永不再犯。”

阿九見慕沉泓滿麵怒氣,不由也有些害怕,便怯怯地喊了一聲母後以求袒護。

“阿九,你去認個錯便是。”獨孤後對阿九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慕沉泓正在氣頭上,叫她不要再硬碰硬。

阿九隻好訕訕離去。

這時,帳中的宣文帝呻吟了一聲。獨孤後和慕沉泓走到床前。

宣文帝雖然服了解藥,卻依舊沒有終於清醒過來,隻是臉上赤紅之色褪了不少。

慕沉泓對薛佳的解藥還是不放心,便道:“母後,兒臣去叫薛林甫過來看看。”

獨孤後正要攔住慕沉泓,突然宣文帝身子一顫,噴出一口血來。然後大力地喘了幾口,雙目一閉,昏了過去。

獨孤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當即道:“快去請薛太醫。”她一開始沒有讓薛林甫來,是抱著家醜不可外揚的態度。心想宣文帝用了解藥便沒事了,但那股邪勁並沒有發泄出來反而又強壓下去,對於人到中年一向養尊處優的宣文帝來說,損傷極大。

薛林甫早就被李萬福帶到了殿外,等候著隨時進去為薛佳的糕點提供證詞。此刻聽宣,便疾步邁入殿中,誰知卻不是來提供證詞,而是來給宣文帝看病。

薛林甫一看便知道宣文帝的病因。世人皆知,宣文帝後宮隻有皇後一人,這服藥之後服務的對象自然會讓人想到是皇後。獨孤後一臉赤紅,隻覺得自己這半生的顏麵都被薛佳這賤人給毀了。賜死是便宜她了,應該一刀一刀淩遲。

薛林甫先給宣文帝吃了兩粒救急的丸藥,又開了一副藥方交給明羽即刻去煎藥湯來。

慕沉泓這夜便守在寢宮之中,親自侍候宣文帝服藥。

半夜,宣文帝的情況穩定下來,憶起自己所做的一切,除了震驚之外,麵對獨孤後,更多的是難堪和憤怒。他雖然喜歡享樂,但並不是個荒**的昏君,發生這種事,他的憤怒甚至更超過獨孤後,對他來說,簡直是一樁奇恥大辱。尤其那個人是薛佳,他更是覺得惡心羞憤。麵對兒子,也覺得十分羞慚,他對慕沉泓揮了揮手,有氣無力道:“你回去吧。”

慕沉泓離去之後,殿內隻剩帝後夫婦二人。

宣文帝閉著雙目,緊鎖眉頭,不言不語。

獨孤後生性善妒,親眼看見那一幕不堪的場麵,本已是滿腹憋悶,宣文帝現在對自己如此冷漠,倒像是自己害了他一般,心裏委屈又氣惱,便忍不住埋怨道:“皇上為何如此不小心?”

宣文帝的後宮一直風平浪靜,因為沒有後妃的爭鬥,獨孤後又比較強勢淩厲,宮人們畏懼她的**威,不敢放肆,所以宣文帝不像以往的帝王經常被人設計,一直過得比較閑逸舒心,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被獨孤後的娘家人設計,更何況是薛佳,這個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小孩兒。

一把年紀被這種女子陷害險些毀了半生英名,宣文帝心裏的氣惱可想而知,獨孤後不說反好,一提此事便將宣文帝滿腹的怒火都勾起了起來。

他眼睛一瞪,怒道:“她是你的嫡親外甥女,我看著你的麵子上,拿她當自家人一般看待,讓她在宮闈之中自由出入,何曾防備過她?再說,皇後乃是後宮之主,引狼入室,皇後難道沒有責任?”

獨孤後甚少被他嗬斥,心裏也有氣,便反口相擊道:“如此說來,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本就是你的不是。”宣文帝不想和她多說,帶著厭惡的口氣冷冷道,“以後少讓你的娘家人進宮。”

獨孤後一聽更加的氣惱,當即道:“皇上此刻倒是嫌棄臣妾的娘家人了,當年若不是臣妾的娘家人,如今坐在金鑾寶座上又會是誰呢?”

當年舊事正是宣文帝的死穴,一聽此言,他氣得呼吸急促,瞪著雙目狠狠地看著獨孤後,咬牙道:“朕正是念著當年的情分,這些年才對你敬重有加,後宮唯你獨大。”

獨孤後冷笑:“皇上到底念得是誰的情分,又為了誰才不近女色,皇上心裏知道,臣妾可不想擔了這個虛名。”

宣文帝一聽,聲音便拔高了起來,“難道不是你當年逼朕立下的毒誓,若是登上皇位,後宮便唯有你一個女人!”

“是,皇上是立了誓言,此生隻有臣妾一人,可是皇上的心裏有沒有別人,皇上自己知道,臣妾也不是傻子。”

宣文帝氣得滿目赤紅,指著獨孤後道:“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貪得無厭。”說罷,怒氣衝衝地翻身臥下,將脊背對著獨孤後,心裏已是恨極了當年。

真是悔不當初。

獨孤後銀牙暗咬,深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壓住心裏的妒火。這些年,他後宮空虛,隻守著她一人,其中原因,一半是因為當年的誓言,另一半,必定是為了那個人。

慕沉泓回到東宮,宮卿已經入睡。他站在床邊,仔細地看著宮卿嬌媚的睡顏,手指忍不住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觸手滑膩,讓人不忍釋手。

宮卿睡眠極淺,微微睜開眼眸,眼前燭影晃動,是一張溫柔深情的麵孔。

“殿下怎麽來了?”

宮卿慵懶地眯著雙眼,坐起來,被子從她肩頭滑了下去,露出胸前嬌紅色的海棠花抹胸。

慕沉泓眸色一暗,眼中浮起一抹她所熟悉的眸色。

宮卿當即將被子扶了起來,膝蓋頂起,下頜支在上麵,模樣乖巧嫵媚,像是一隻躲在洞裏的小狐狸,卻是一副饞死你也不給你吃的表情。

慕沉泓柔聲道:“明日起你便不必禁足了。”

她雙目一亮,喜道:“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薛佳已經認罪,阿九被禁足,明日還要來給你負荊請罪,如此可好?”

他笑著刮了刮她挺直嬌俏的鼻梁,稍稍靠近,那幽幽體香愈發饞他,隻覺得心癢難耐。

宮卿的感覺是意外大於高興。依照她對獨孤後的了解,縱然查出是阿九和薛佳所為,一個是她親生女兒,一個是她嫡親的外甥女,也必定會袒護到底。

她並不知道,薛佳這一次是自作孽,撞到了獨孤後的死穴。否則,獨孤後還不至於處死她。

一個分神,慕沉泓已經湊了上來,“好卿卿,讓我聞一聞。”那架勢,恨不得將臉埋進那一片嬌紅的海棠花裏。

宮卿臉色一紅,推著他道:“雖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可是回想起來,卻是萬分凶險,若不是那日喬萬方騎了沉雪,可能我就要喪命了。”

“怎麽可能。你身邊一直有暗衛跟著,絕不可能出事的。即便那日是你騎了沉雪,一旦有異樣,暗衛便會及時出手,將你救下來。”

宮卿心裏一動,“當真?”

慕沉泓正色點頭:“當真。”從對她上心的那一刻起,她的身邊早就被他放了人一直暗中守著。

見她半信半疑,他又道:“你還記得上元節那夜麽?還有玥湖那次遇險,都有暗衛護著你。”

說到這兒他幽怨地歎了口氣,“無奈每次我都是不放心,終是巴巴地趕去,親自看著你無恙才放心。卿卿,看在我對你一片癡心的份上,”說著,便又貼了上去。

宮卿聽得這些,又驚奇又驚喜,忍不住問道:“我怎麽從未覺察出?”

“若是叫你覺察出來,還叫什麽秘司營。這是我從十五歲起便暗中培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手,要保持神秘,不為人知,才能在關鍵時刻一擊而中。”

宮卿眼波一媚,笑道:“我也不能知道麽?”

慕沉泓點了點她的鼻子,笑嘻嘻道:“等你生了兒子,我告訴他。”

宮卿臉色一紅,便任由他抱住了。

“殺一個人很容易,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要多方製衡,讓那一湖水保持風平浪靜,這樣才不會翻船。卿卿,你跟著我,以後的日子必定不會風平浪靜,但我至少可以保證,後宮一定會風平浪靜。”

宮卿聽到最後一句話,頓時心裏怦然一聲,喜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身邊隻有我一個女人麽?”

慕沉泓用指腹愛憐地抹著她的唇,低聲道:“有你一個還不夠麽?”

宮卿心裏歡喜異常,當即便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主動親了他一口。

被子滑了下去,春光乍泄。

慕沉泓拉下她肩頭的那根細帶,宮卿覺出他的意圖,忙道:“別在這兒。沒有浴池。”鳳儀殿雖然也設有淨室,卻沒有含章殿後頭浴池那麽奢華舒適。

慕沉泓低聲道:“等會兒我抱卿卿去含章殿洗好了。”

宮卿羞怯地想要推開他,卻被慕沉泓牢牢按住。

深夜,太子妃被一床金絲綿被卷著,被太子殿下一路從鳳儀殿抱到了含章殿。

宮卿蒙頭躲在被子裏,羞赧得一動也不敢動,心裏暗暗祈禱:天色已晚,值守的宮人們應該都在打瞌睡吧。

沿路,守夜的宮人們低頭紛紛做深度冬眠狀。

尤其是含章殿的守門內侍,頭歪在門框上,頂著寒風打起了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