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文工團下基層啦

豐班長要走,嚴開明熱淚盈眶。

“連長,豐班長為部隊做過貢獻,部隊一定能留下他對不對?”

豐班長還沒表態,嚴開明把希望放在老連長身上。

老連長劃著一根火柴,可能火柴皮過潮,劃了幾次也沒成功,他無奈地歎著氣說:“這話還用你說?我早勸過了,可是……”

目光落在豐班長身上,隻見他苦笑著說:“開明啊,別勸了,要走是我自己決定的,別人當兵三年,我能留在部隊十幾年,知足了。”

“豐班長……”嚴開明還要勸,豐班長止住了他的話繼續說道。

“聽我把話說完。”豐班長的眼睛濕潤了,他的喉嚨有些哽咽地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能在複員前看到自己班的戰士提幹,我甭提多知足了。”

“開明啊,咱們連叫‘硬骨頭九連’,好好幹,別給咱們連丟臉。”

“劉高卓很好,就是脾氣火爆了些,都是當兵的,別起什麽衝突。”

“咱們班我沒什麽好牽掛的,就是有一點,我老家在山裏,希望有一天,咱們部隊修鐵路能修到我家鄉去……”

“班長……”嚴開明再也止不住淚水了,大男人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開明!都是幹部啦,咋還哭鼻子呢?”豐班長自己的情緒也很激動,但是他更不忘安撫嚴開明。

嚴開明入伍沒到一年就保送進修了,這兩年沒經曆老兵退伍,這一次豐班長走,他的感情特別強烈,雖然不斷的勸告自己要堅強,可是他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怎麽樣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與豐班長相處時間不長,卻像家人一樣,明知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說不定哪一天輪到自己,可當別離來得這麽突然的時候,那種不舍,卻不是假裝的難過。

老班長把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拿出來穿在身上,仿佛新兵入伍一樣,站了最後一班崗。

豐班長站崗的時候,嚴開明特意選了這個時間來查崗。

胡楊溝的晝夜溫差大,老連長為了照顧有病的豐班長,曾一度下令不允許他上崗,他卻經常夜裏起來,把一些還沒適應艱苦環境的小戰士換下去,這一次他不知道誰來換他,但是此時嚴開明陪在他身邊。

“開明啊,想過今後會怎麽樣嗎?”許久,豐班長打破夜的寂靜。

“我想發揮最大的能力,讓咱們能又快又好的完成施工任務。”

“怎麽才叫更好?”

嚴開明思索了一會兒,堅定地說道:“不死人。”

豐班長仿佛發現了另外一個嚴開明,他不僅成長,而且成熟了,這樣的一定能為部隊做更大的貢獻。

錯愕了一小會兒,豐班長讚歎道:“要是真有那天,你得告訴我,不管多遠,我都會到這胡楊溝的烈士墓前告慰他們的英靈。”

“是!”

嚴開明把身體挺拔得像根鬆樹。

國興3號隧道口散發著幽森的光,兩人的身影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卻又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

豐班長走了,送別的人隻有寥寥數人,嚴開明沒有在其中,是豐班長執意不讓送的,他說上工才是對他最好的送別。

默默的沒有一絲索取,那背著行囊,形影孤單的背影詮釋了一個老兵對祖國和人民的忠誠,在和平年代裏譜寫了一首奉獻的歌。

沒有多少人看到豐班長走時略顯蒼涼的背影,他們把更多的熱情投入到國興3號隧道的緊張施工中。

水簾洞問題無法根治,施工又不能停,戰士們冒著水簾作業,好似在雨水中施工一般,洞中的水浸濕了棉衣,冰冷刺骨,饒是如此,棉衣上的水很快冰凍了,一個個回到宿舍的時候衣服脫不下來,隻好用火烤,一來二去,棉衣破損得特別快,好多戰士來不及打補丁,就穿著翻棉花的棉衣繼續上工,遠遠望去哪裏還有一點兵樣子,活像一群叫花子。

一隊卡車卷著塵煙向戈壁灘駛來。

廖雨凡扒著車廂望著曾經熟悉的環境很是感慨,當初她就是在這兒掉進河裏,差點兒沒了性命,後來越想越後怕,恰好趕上文藝兵招人,她那甜美的嗓音頓時成了可培養對象。

醫院雖然不像隧道施工那麽艱苦,可是高原戈壁的環境對嬌滴滴的女兵就是一種摧殘,來的時候像朵花兒,沒幾年就成大媽。

廖雨凡不想過早的未老先衰,還記得施工緊張的時候,特務連的女兵也去扛水泥了,女兵力氣小,男兵一人能扛一袋水泥,女兵就兩人一袋抬著,灰土土的水泥彌漫,如花似玉的小女兵頓時變得像男兵一樣不堪,汽車連的戰士硬是沒認出男女,直到張嘴說話才驚訝道:媽呀,這是一群女兵呀。

廖雨凡倒是沒去扛水泥,可是她害怕有一天需要表現的時候真和特務連的女兵一樣,不得不把自己當男兵使,有機會調走自然格外珍惜,誰想這一次慰問演出居然來到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剛才路過師醫院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低頭躲避,生怕遇上白莎燕說她臨陣脫逃,不過轉念一想,她憑本事調走的,憑什麽怕被白莎燕訓斥?再說,文藝兵不也是為了革命嘛,隻是分工不同而已。

這麽想著,她的心態平靜了許多。

漫長的冬天結束了,荒涼的胡楊溝也抹上些許綠意,上級為了慰問這些長年奮戰在第一線的鐵道兵,特意派來了文藝兵慰問演出。

聽說有演出,全團官兵都興奮不已,小文藝兵們像一群小鳥,嘰嘰喳喳地跳下卡車,左看看右看看,看著什麽都新鮮,胡楊溝最貧瘠的就是娛樂項目了,女兵們盡管穿得很普通,在戰士們的眼裏已經是花團錦簇了。

不隻是團裏,連師醫院和特務連的女兵們也不辭辛苦,大老遠趕過來看表演。

廖雨凡不禁有些鄙夷冷眼旁觀,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片子,把她們扔在胡楊溝不出三天準哭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她的興奮點可不在胡楊溝的石頭上,來時她就注意到了,汽車連長是她心儀已久的高誌遠,這麽長時間沒見了也不知道他還是不是單身,過去自己沒資格追求他,現在不一樣了,離開胡楊溝整整保養了一年,原本有些灰黃的臉蛋多了幾許紅潤,再加上略施粉黛,她自信即使現在的白莎燕站在她麵前也沒有她漂亮。

“高連長好啊。”

趁著文藝兵們四處亂看,廖雨凡湊到了高誌遠身邊。

“哦……你是?”

高誌遠向來眼高於頂,過去從未拿正眼看過廖雨凡,這會兒又哪能認得出來呢?

“我是廖雨凡啊,原來師醫院的……”

“哦。”

這一次高誌遠也就是多看了一眼,然後沒再說什麽。

“謝謝高連長送我們來啊,再回胡楊溝真是感慨萬千,咱們的同誌太辛苦了……”

“職責所在,我們還有任務,就先走了。”高誌遠多一句話的興趣都沒有轉身走了。

高誌遠這種人放在後世就是高富帥,不會像沒見識的小兵一樣見到女兵走不動道,看著高誌遠漸漸遠去的背影,廖雨凡氣得直跺腳,卻無計可施。

女兵們心目中的戰士都是高大威猛、儀表堂堂的,她們有一些同誌也去過別的部隊慰問演出,年輕戰士們一張張熱情洋溢的臉也經常勾得這些小女兵花枝亂顫。

坐了兩天的火車,又坐了一整天的汽車,當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鐵道兵時,有的小女兵差點嚇哭了。

“媽呀,這不是一群勞改犯嘛,咱們這是慰問誰啊?”

文工團長馬上止住了小女兵的嘴,說道:“可不要胡說,這都是咱們的戰士,最可愛的人。”

工期不能停,團裏把人員的工作調配好,文工團也分上下兩場演出,剛從隧道裏下工的鐵道兵戰士的外表著實太過襤褸,個個棉衣露著棉絮,活像一群叫花子,和解放軍戰士形象差太遠。

廖雨凡許久沒回來了,放眼望去,這些施工現場的兵比她走的時候更狼狽,怎麽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由得一陣陣心悸。

“咦,那人是……”

嚴開明喊著口令,剛剛從施工現場下來的九連官兵立即整隊,他們努力做好隊列動作,然而即使外行也能看得出來這隊列著實不專業,沒辦法,鐵道兵長年施工作業,在外人看來越來越沒有兵樣子,但是他們一顆對黨和人民忠誠的心卻不比任何一支部隊差。

廖雨凡遠遠地便看見嚴開明,在隊列前的他格外顯眼,雖然他的裝束不比別人好多少,但是這個人的精氣神和印象裏完全不一樣了。

“他提幹了?”廖雨凡自言自語。

如果廖雨凡沒有調入文藝兵的隊伍,那麽今年剛好是她的退伍季,她就得像許許多多退伍兵一樣,打起背包回到故鄉,如果故鄉是大城市還好說,可廖雨凡和絕大多數戰士一樣,來自於貧苦的老區,她不想再回到那樣的生活環境。

高連長是沒指望了,而當初不起眼的小兵如今成長為一名軍官了,這倒令她意外。

“廖雨凡,你回來啦!”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