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一樣的革命友誼

因為嚴開明對國興3號隧道特殊地質的研究獲得認可,他成了師裏的紅人,對施工現場更加關切的他不得不應付更多大會小會報告會。

雖然有些不大厭其煩,但是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與白莎燕見麵的機會增多了。

嚴開明已放開了對白莎燕的感情,偶爾出差歸來,帶回來些奶糖、雪花膏之類的緊俏禮物著實表了一番心意。

可是用後世的話講,嚴開明對白莎燕始終沒有什麽心理優勢,在她麵前就像小弟弟一樣,即使他成了典型人物。

所謂人紅是非多,在承認他的成果背後,議論的人也不在少數,說什麽他不親赴一線脫離群體,又有說他懦弱怕死,有嚴重的畏戰情緒。

“說這些話的人就是嫉妒,他們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巴不得把別人拉到同一水平線,真低劣。”白莎燕把這些背後的風言風語告訴嚴開明,讓他小心提防。

嚴開明有些愧疚地說:“有些話是對的,不能因為有了一點小成績就躺在功勞薄上坐吃山空。”

“喲,理論水準可以啊,最近的報告會沒白參加。”白莎燕調笑著。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我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那也要身體力行啊。”

“嗯,我身體很好,莎燕同誌……我……”嚴開明又犯了老毛病,開始吞吐起來。

“有話直說。”

女性的直覺犀利得可怕,她明顯發現了嚴開明今天的不尋常,一雙手往口袋裏摸,許久不見的結巴現象又出現了。

“口袋裏裝得什麽?”白莎燕手指一戳。

嚴開明緊張得要命,隻覺得白莎燕如蔥般的細指威力竟然比團長的大手杖還大,仿佛要直戳到他心窩子裏一樣。

索性兩眼一閉,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雙厚實的手終於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攤。

一對漂亮的有機玻璃製作的彩色發卡就攤在手掌心,陽光照射下還泛著光澤。

“送我的?”白莎燕明知故問。

嚴開明的臉憋得通紅說道:“我知道我還不夠優秀,不過我爭取努力上進,做一個優秀的革命戰士。”

看著嚴開明一本正經的樣子,白莎燕捧腹大笑,銀鈴般的笑聲讓嚴開明更加緊張,言語竟然滯住了。

“嚴開明同誌,你一定會成為優秀的革命戰士的,不過我即不是你的指導員,也不是你的政治老師,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嚴開明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慢慢的長舒一口氣,說道:“白莎燕同誌,我們的革命友誼能不能再進一步。”

“……”

嚴開明完成了夢寐以求的表白,接下來的他像等待神聖的裁決一樣靜靜地矗立著。

在他麵前的白莎燕第一次顯露出迷茫的神色,足足愣了一分鍾。

這一分鍾好長啊,長到每一秒都是煎熬的,他感覺有一團火在心中熊熊燃燒,燒得他額頭滲出汗珠。

直到白莎燕珠唇輕啟:“開明同誌,我願意考慮你的提議,今後的路上還要一起奮鬥。”

心花怒放。

仿佛整個天空都被五彩斑斕的花朵鋪滿,陽光不論從哪個角度照下來都有七色的光芒,在今後的人生中除了崇高的理想,還多了一份令他奮鬥的理由。

嚴開明回到部隊,整個人還沉浸在無比巨大的喜悅之中,仿佛一直在做夢,最好不要讓他醒過來。

“吃喜鵲蛋啦,傻笑成這樣。”徐複文從他的表情裏讀出了什麽。

“喜鵲蛋?沒吃過。”嚴開明試圖收住笑,但是嘴怎麽也合不攏。

徐複文懶得和花癡多講話,挑幹得說:“咱們的任命下來了,你小子真幸運。”

“啥?”

剛從外麵回來的嚴開明還不了解情況。

“留在九連任副連長。”徐複文不無嫉妒地說。

“那你們呢?”

“我們哪有你的命,咱們都是排長,你一任命就比我們高半級。”

“都是革命工作嘛……”

“你少來。”徐複文才不和他客套,打斷他說:“你那套理論和我姐講去,她就吃這一套。”

嚴開明麵色一窘,低聲說道:“我已經講過了……”

“那……”

“你姐答應啦。”

“什麽?”徐複文的下巴快掉到腳麵上了,“你小子假公濟私啊,明麵上去做報告會,暗地裏都幹了什麽好事?”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我教你什麽啦?”

“要及時改變自己,不然就沒資格。”

說完嚴開明也不多做解釋,哼著歌兒走了。

“我的好姐姐呀,不會就這樣被騙走了吧……”徐複文翻著白眼望著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不靈光了。

礦山法施工對老虎團來說已是輕車熟路,這段工期裏所有的幹部上工時都拎著個大鋼釺,在工地上十分醒目。

自從有了大鋼釺,交接班的時候輕鬆多了,誰帶著鋼釺誰就是指揮員,特別好找。

因為這個,嚴開明又結結實實被人背後議論了一回,不過這一次基本是褒義。

“開明啊,你過來一下。”豐班長叫住了他。

“豐班長。”

對這位老班長,嚴開明心中充滿敬意,如果說新兵連完成了從地方青年向一名合格戰士的考驗,那麽老班長使他完成了從成長到成熟的階段。

隧道內,施工作業的聲音隆隆作響,兩人不約而同的向隧道外走,稍稍遠離了作業麵,這裏是澆築好的支護牆地段,噪音小了許多。

豐班長慢慢從裏懷裏摸出一張煙紙。

“豐班長,您的身體不好,少抽煙。”嚴開明關切地說。

豐班長不以為意的搖搖頭,將煙沫慢慢撚進煙紙裏,然後熟練地搓成一根煙說:“吸了那麽多煙塵,也不差這麽點兒煙了。”

嚴開明沒有再勸下去,他知道豐班長把最好的年華都奉獻給了部隊,如今這被掏空的身子就是回老家種地都會拖後腿。

胡楊溝苦啊,官兵們除了上工幾乎沒有任何業餘娛樂生活,一開始還搭了一個籃球場,後來幾乎沒怎麽用,因為在地處海拔3000米的高原,籃球還沒拍幾下,人就氣喘噓噓的。電影隊下來的次數有限,大部分時間長夜難熬,能抽兩口煙已是了不起的享受了,不少從前不會吸煙的戰友就這樣染上了煙癮,就這煙草還經常斷頓。

豐班長慢慢地點著一支煙,若有所思地長長吸了一口說:“咱們連有多少人?”

“118人。”

嚴開明出任連隊幹部以來生怕自己跟不上,對連隊的方方麵麵仔細得緊,人數張嘴就來。

“像我這樣長期留隊的多少?”

嚴開明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年限超過十年的肯定是沒有……哎?豐班長你問這個幹什麽?”

豐班長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吸了幾口煙,重重地咳了幾聲說道:“沒什麽,讓我再想想。”

說著,豐班長便向隧道外走。

嚴開明很少從背麵看豐班長,突然發現他的腰有幾分佝僂,走路的步子也著實慢了一些,遠遠望去,背影有幾分寥落。

豐班長有心事?

當時正在施工,嚴開明未及細想,事後偶然一次機會從白莎燕口中得知,自從豐班長上次住院以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醫生給的醫囑是遠離施工環境。

部隊是需要技術骨幹的,但是豐班長那一套都是十年前留下的老辦法,會的人不少,不是什麽必不可少的經驗,豐班長的心事難道是因為這個?

思想工作是革命軍隊的法寶,連裏每一個人的思想狀況都是值得關注的,何況豐班長為部隊付出過汗馬功勞,發現這樣的情況必須向連長和指導員做匯報。

嚴開明猜出事情真相後,急匆匆地趕往連部。

連部是連隊辦公的地方,也是連長和指導員住的地方,除了比別的房子長一些,無論是外表還是內部陳設均沒有任何特殊化。

一進門,嚴開明愣住了,老連長和豐班長好像剛談著什麽,見到他進來,談話被打斷了。

“開明啊。”老連長一邊寒喧著一邊在地火龍上烤著棉手套問,“有什麽事嗎?”

嚴開明不忍在豐班長麵前談他的問題,搪塞著說:“沒什麽事。”

“那你坐下來和你豐班長好好說說話,送一送你豐班長,以後再見麵就難了……”老連長欲言又止。

“原來你們已經談了……”

鐵道兵的官兵顯老得快,豐班長才三十好幾,看上去像四十五六歲的模樣,頭發上的根根白絲讓他看上去略顯幾分蒼老。

普通戰士退伍時尚且不舍,何況與部隊有十幾年的感情,豐班長看似平靜的臉孔下泛起著波瀾,他捏著煙紙想卷煙,試了幾次都沒卷成,老連長遞過去一支過濾嘴兒,被他拒絕了。

索性不卷了,豐班長歎著氣說:“開明都提幹了,還有啥談的,我是當過他的班長,可他的成長全靠他自己,之前都沒啥教的,現在還能談什麽?”

“不!班長!”嚴開明上前一步,激動得淚水溢到了眼眶,“您不能走,我們可以向上級提申請的,留下來我們還要一起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