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處分

幸得高連長英明,及時把車隊停下來,否則這樣的風,足以致全連車毀人亡。

原本還有一絲光亮的後車廂此時伸手不見五指,耳畔不住傳來沙石吹進車廂的聲音,即使緊挨著的兩個人說話都需要喊才能聽見,然而這麽可怕的風已經把兩人嚇傻了,聊人生聊理想的心情全被吹到九宵雲外了,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蒙車廂的帆布本來係得很結實,狂風突然加力,一道風流風硬生生的扯開了一根帶子,隨後受力麵更大的帆布被徹底掀開。

嚴開明驚異於大自然恐怖的力量的同時,試圖用人力阻止帆布簾繼續飛散,他努了幾把力,卻發現人力與強風抗衡是這麽吃力,好容易拉住布簾的一角,卻根本拉不住。

白莎燕也過來幫忙,就在兩人攜力將吹起的布簾將將拉回來,突然又是一股強風襲來。

“啊!”

白莎燕本能的尖叫。

蒙車的帆布整張被掀起,卡車後廂再無任何遮掩,車上的物資稀裏嘩啦的被吹飛。

白莎燕那嬌小的身軀差一點就被風吹跑,身子一歪就要往車下栽,嚴開明一雙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拉住了她。

當勁風頭過後才發現,白莎燕偷偷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被護在身下,借著狂風縫隙中微弱的光,她第一次從這種角度近距離觀察嚴開明。

多麽正氣的一張臉啊,好似黑白電影裏那些演正派人物的明星一般。

男人的神經總是大條的,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嚴開明並沒有注意於白莎燕神色間的異樣,兩人躲在卡車鬥裏根本不敢抬頭,那模樣別提多狼狽了。

偷偷瞄了一眼周圍,好幾輛車的帆布都被吹跑,物資散落一地。

米麵還好,脫水蔬菜可避免不了被**的命運,整袋整袋的掀到曠野裏,成了大自然的佐料。

“開明同誌!”

“什麽——”

白莎燕扯著脖子喊,可是她那打小說吳儂細語的嗓子即使放開了也鬥不過風,嚴開明根本沒聽清。

無奈白莎燕隻好附耳喊道:“把我放開!”

嚴開明這才意識到這個動作相當不雅,剛才還可以說情急,再這樣下去說成耍流氓也不為過了。

兩人眯縫著眼睛,蜷縮在一起,盡量躲避著風頭。

這大自然恐怖如斯,帆布棚僅僅被吹開幾分鍾,車鬥裏已經堆上了厚厚一層沙,豆大的石子打在臉上讓人生疼。

風呼嘯著,嚴開明用身體擋住風頭,穩穩地把白莎燕護在背後,擔心沙石打破她嬌豔的臉龐,又擔心剛才的舉動讓白莎燕過於尷尬。

白莎燕拉了拉嚴開明,在他耳畔喊道:“別強撐,俯到擋板下!”

兩人匍匐著,利用卡車擋板暫避了風頭。

嚴開明用身體製造了一個狹小的避風港,這裏除了耳朵還在被瘋狂的大風恐嚇,身體是安全的。

狂風中看不清白莎燕的臉,如果可以看到便可以去猜測臉頰那抹的緋紅真正的含義。

就這樣,在聽憑狂風肆虐的幾個小時內,無意間製造出的二人空間裏一種感情在悄然升騰,直到張牙舞爪的狂風也疲倦了,漸漸撤去的揚沙逐漸還給葫蘆口一個本來的天空。

風停了。

方才的狂風仿佛做夢一樣,來得突然,褪去得也幹淨,但是給人留下的恐懼太深,以至於時不時卷起幾個小旋風也會讓人驚懼不已,以為又是起風的征光。

汽車連被狂吹得極為狼狽,七輛大軍卡,隻有兩輛的帆布是完好的,物資更是慘不忍睹,至少被風吹走二分之一,風小後大家便開始組織搶救物資。

嚴開明起身時看到避風的夾角居然留下了人形印跡,在確認白莎燕安然無恙後,總算鬆了一口氣,立即參與到搶救物資的隊伍中。

“我姐和你在一起坐了一路?”徐複文嚇訝於這個場景的轉換,自己隻是稍稍提點了這個榆木腦袋一下子,有可能發展得這麽快嗎?

想不通這個看似老實的家夥究竟使了什麽魔法,看他雖是一臉自然,但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喂,小汪呢?”嚴開明把一箱基本完好的蔬菜裝上車,這才發現,這台車應該是汪建國坐的那輛。

“在……哎?”徐複文環視一周,並沒有在搶救物資的人群中找到汪建國的影子。

兩人這才慌了,回來的主要任務是啥呀,護送小汪啊,兩個堂堂鐵道兵戰士還能活生生把人弄丟了?

“汪建國——”

兩人扯著脖子在附近喊了半天不見回應,狂風早把地麵上一切痕跡都掃平殆盡,若是這小子是剛才起風時候走丟的,那還能上哪裏找?

“什麽?汪總工的兒子?”高誌遠也覺得頭大,若非鬼迷心竅,自己完全沒必要與這群人有接觸,結果魚沒吃著,還惹了一身腥。

“不會讓風吹跑了吧。”有人說。

剛才的風真的很恐怖,可要說真能把人吹多遠也不盡然,周邊都是一馬平川的大戈壁,放眼一望就是好幾公裏,一個大活人是不可能被吹那麽遠的。

“這小子八成是自己走出去的。”小小年紀的譚雅卻出奇的淡定,她在兩堆大米之間找到了半個石榴,一看就是精心藏好的。

舉著石榴,譚雅說道:“他應該是想返回的,結果迷了路。”

風的威力大家都領教過了,保養得極好的大解放表麵已是坑坑窪窪,人走進那樣的風裏會怎樣?眾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高連長,這條路您熟,您給拿個主意吧。”徐複文上去就給戴了一頂高帽。

這倒是有些多餘,別說是新入伍的戰士,就是普通百姓也不能不管。

高誌遠當即下令,以避風地為原點,七輛軍卡向七個不同方向搜索十公裏,不管有沒有找到人再返回原點集合。

在那樣的狂風下,十公裏已經是人能走出去的極限了。

車開得很慢,嚴開明把著車架,焦急地望著昏黃的砂土地,每一塊石頭,每一個小沙包都不放過,他有些懊惱沒看護好小汪同誌,如果出了問題,怎麽對得起汪總工的栽培?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越來越涼。

看出他的焦急,白莎燕安慰道:“別擔心,就算我們這邊找不到,還有其它方向呢。”

嚴開明眉頭緊鎖,說道:“你說那麽大的風,他跳出車外幹嘛?”

“也放是為了搶救物資吧,這一點我們的覺悟倒不如小汪了。”

“……”

從小汪把石榴藏好的舉動上看,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危險,從小受過良好教育的他一心想搶救回那些被風吹跑的物資,精神可嘉,卻也太魯莽了。

“那是什麽?”白莎燕一指前方不遠處一塊凸起的石灰岩,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石塊根部隆起的沙包表麵露出一個軍用挎包。

順著白莎燕手指的方向,嚴開明伸長了脖子大叫:“是小汪的挎包!是小汪的挎包!”

兩人興奮地拍著駕駛樓大喊:“停車!快停車!”

駕駛駛發現了情況,連忙刹車,兩人跳下車直奔岩石而去。

背包下是一層沙土,汪建國一定是想在這裏避風,結果被風沙埋了。

扒開沙子時發現他已經奄奄一息,手裏居然還抱著一箱脫水蔬菜,他真的是去搶救物資去了。

“是缺水!快!”白莎燕護理經驗豐富,看著汪建國幹白的嘴唇立即知道問題關鍵。

嚴開明扭開水壺,按照白莎燕的指示,小心翼翼的將水慢慢倒進汪建國的口中,過了一小會兒,小汪的氣息平靜了許多。

“沒事,醒過來就好了。”

有了白莎燕的保證,嚴開明鬆了一口氣,把汪建國安置在駕駛樓裏,白莎燕在一旁護理,卡車驅車返回了。

其他幾個方向均沒有發現,高誌遠的情緒差到了極點。

“無組織無紀律,你們接回來的是什麽兵!”

雖然人安然無恙,但是高誌遠還是把氣撒到了嚴開明等人的身上,連帶著對白莎燕也沒留好臉色。

徐複文連連道歉,嚴開明也跟著連鞠了幾個躬,可是道歉哪裏能平複高誌遠心中的怒氣。

“處分!這樣的兵一定得給處分!我向上級打報告。”

“高連長。”白莎燕站了出來:“這個小戰士雖然冒失了一些,但也是為了搶救部隊物資才在風沙裏迷了路,一個處分可是要毀了他的。”

高誌遠手一揮吼道:“那麽大的風怎麽搶救?他要是死了,挨處分的該是我啦!”

嚴開明說道:“高連長,小汪還在昏迷中,回頭讓他親自寫檢討可以嗎?”

嚴開明不說話還好,一張口高誌遠的火氣更收不住了,指著嚴開明的鼻子喊:“帶你們回來已經是違反原則了,如今還出了這種事,等著吧!”

說完,高誌遠氣哼哼的跳上車,重重地關上車門。

汪建國醒來的時候在師醫院,朦朧中他一直覺得有一雙溫柔的手在照顧他,直到他睜開眼看到那雙清澈的大眼睛。

“他醒了。”

盡管知道他不會有事,白莎燕還是很高興。

譚雅的媽媽是特務連的幹部,她嫌特務連無聊,總嚷著要往隧道跑,她的媽媽怎麽會允許一個女孩子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她隻好退而求其次說是去醫院看白阿姨。

汪建國醒時,譚雅剛好在。

盡管汪建國比譚雅年齡大,可是他毛燥的個性從這次風災中體現得淋漓盡致,譚雅十分不屑。

“汪伯伯名氣那麽大怎麽會有個這麽冒失的兒子啊。”

譚雅的話讓汪建國麵色一紅,不知道該接什麽。

“我說你小小年紀舌頭怎麽那麽毒,當心長大嫁不出去。”白莎燕也不比譚雅大幾歲,卻一直拿她當小孩子。

“白阿姨這次倒不虛此行,已經覓得如意郎君了吧。”譚雅嘴毒,眼睛也尖。

“你個死丫頭!”白莎燕抄起手作勢要打,可又哪舍得真打,不一會兒她把手收回來,雙眼有些出神地自語道,“也不知道小汪處分的事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