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言傳身教

在學校的時候,嚴開明最思念的是老連隊和白莎燕,想老連隊的時候會更多一些,那裏有老連長、有豐班長和一個個親愛的戰友。

再次回到他們中間時,那種感覺簡直和剛穿上軍裝時那種興奮得有一拚。

老連長也是,他拍拍這個,看看那個,似乎還是更偏愛徐複文一些,拉著他的手笑著說道:“在學校有沒有被批評啊。”

徐複文打了個立正笑道:“哪兒能呢,那不是給老連長丟臉嘛。”

“老連長……”和徐複文相比,嚴開明的嘴明顯笨了一些,但是他看起來更精神。

老連長也拍了拍他的肩笑嗬嗬地說道:“好啊,學成歸來可以擔更重的擔子啦。”

“老連長,我還不成呢,還得您經常指導。”嚴開明謙虛地說。

寒暄了幾句,老連長左右看看問道:“不是說帶回來一名新兵嗎?人呢?”

“醫院呢。”

“怎麽回事?”

嚴開明和徐複文麵麵相覷,這事兒還真是麻煩。

高誌遠那邊不依不饒的打報告呢,問題說得很重,什麽無組織無紀律,什麽不適合當兵,就差沒把因風災而損失的物資全扣在汪建國頭上了,平時惜墨如金的高連長一口氣寫了十頁紙,就在他滿意的收起報告準備上交時,門外進來一個人。

高誌遠愣了一下,隨後浮起一臉尬笑:“老……老營長,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老連長板著一張生硬的臉孔說道:“葫蘆口的黑風暴啊。”

“您和我開玩笑呢……嗬嗬……”

“開什麽玩笑,我是特意來謝謝你的,我的戰士差點犧牲在外麵,多虧了高連長。”

嘴上說著謝謝,臉卻一直板著。

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可高誌遠不敢硬頂,唯諾地說道:“那個叫汪建國的新兵太無組織無紀律了一些,您說要不是他私自行動……”

高誌遠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老連長的目光像刀子一個剜在他的臉上。

“要說無組織無紀律,我是不是也得給某位幹部亮亮老底?”

高誌遠算是知道了,今天這事兒隻要他出麵就算完了,麵色難堪至極,顯然是被抓住什麽小尾巴了,他猶豫的捏著的十頁紙,一聲歎息,然後故做大方的把報告給撕了。

老連長的麵色緩和了一些。

高誌遠把廢紙丟進垃圾簍裏,保證道:“這事兒到此為止了。”

嚴開明大為驚愕,本以為這件事得鬧得興風作浪人盡皆知,哪想到老連長一出馬,三下五除二,風平浪靜了。

雖然沒聽到他們之間說了什麽,但是交涉時間之快,令嚴開明歎為觀止。

“您都和他說什麽啦,就這麽算了?”嚴開明也有一顆好奇心。

難以相像當時怒得像一頭小獅子一般的高連長真的把這件事輕輕揭過了。

老連長十分不屑地說:“哼,那個貴公子,我三言兩語就能把他打發了。”

“難道……”嚴開明猜到了什麽。

老連長也沒隱瞞,冷哼一聲說道:“不錯他在我手底下當過兵,那年他實際年齡才14歲,我怕他苦就像照顧你小徐老兵那樣把他放在身邊,當時我還是營長呢。”

老連長絲毫沒有避諱那段曆史,而且講得特別仔細,好像是故意給嚴開明聽一樣。

高誌遠曾經給老連長當過通信員,通信員嘛,送送郵件,給連隊幹部洗洗內務幹一些雜活兒,比起打隧道的一線人員可輕鬆多了,就這他還是受不了,鬧著回家,勸了幾次之後,當時的營教導員提出要處分,還是身為營長的老連長給按下了,哪想到這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好使居然逃跑了。

當時的施工現場深處大山,到處是崇山峻嶺,全營為了找他,硬是耽誤了三天工,按理說這一次肯定饒不了他了,沒想到一紙調令到了,他被調到修理連去了,再後來就是提了幹,直到現在當上了汽車連連長。

“原來還有這段淵源,這可是一把大殺器啊。”嚴開明嘖著舌。

“陳芝麻爛穀子了,對他現在也沒什麽用,隻是抖出來麵上不好看,再帶兵也沒臉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用一些舊聞換了不給汪建國處分,老連長用心良苦,而帶嚴開明來也是大有深意:“這件事告訴你,是讓你知道,個別幹部的底子也不是很好,今後你不再是個兵了,做什麽事多動動腦子,有一種人軟的欺硬得怕,遇上這種人低三下四是沒有用的。”

嚴開明又不是笨,哪還不知道老連長這是耳提麵命,以老帶新呢,心中頓時暖暖的。

回連隊第二天,嚴開明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工地,還是被老連長給攔住了。

“施工麵現在一切順利,想積極也不差這一時。”老連長如是說。

跟在老連長身後到處轉的嚴開明知道,老連長這是要帶他,的確,當幹部和當戰士是不一樣的。

“如果隻會對著戰士喊‘衝啊’,這樣的幹部不當也罷。”老連長的話挺狠,但是一下子讓嚴開明知道,不論是拎風槍,還是除渣爆破,自己甚至不如一些技術戰士,學了那麽多可是要學以致用的。

“還記得你走之前的那次塌方嗎?”

老連長帶著他轉了半片山,兩人站在山坡處,再抬頭便可以清晰的看見山頂的雪。

“記得。”嚴開明點頭道。

那次塌方一下子埋進去一個班,幸運的是塌方位沒在掌子麵正上方,加上救援及時,這才有驚無險。

“從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這個隧道不對勁兒。”老連長跺著腳下的土坡說道,“打通大西南線的時候什麽樣的隧道我沒見過,塌方不是這麽塌的。”

在其他地方施工,山嶺或許險峻,岩石或許堅硬,地質情況或許複雜,但是鐵道兵走南闖北見識得隧道太多了,對付塌方是有經驗的,常規塌方會有征兆,如見到少量沙石落下,一旦出現那樣的情況,第一時間預警,不管是否真的會發生塌方,人員先撤出來,這樣就最大限度的保證了人員安全,但是上次一塌方一點征兆都沒有,事後據被埋進去的戰士講,當時正在掌子麵打眼,“突突”的風槍聲讓他們什麽也沒聽到,當塌方來時,還沒等反應過來眼前就已經是一片漆黑。

“但是施工已經快兩年了,不是沒有事嗎?”嚴開明不解地問。

“你發明的那種撐靴很好用。”老連長讚了他,“因為支護工作到位,這兩年的確一番風順,可是汪總工說過,這雪山裏麵的問題很複雜,他幾次嚐試過帶人爬山取樣,但是鑽孔深度不夠,取到的地質樣本有限,如今隧道已經向內有兩公裏多了,我有些擔心……”

理論和實踐是有距離的,老連長深入淺出的引導,讓嚴開明心生感激,也下定決心好好學。

“我……”

看出嚴開明的憂慮,老連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說:“不用太過擔心,工程到現在還是很順利的,我也隻是啟發你一下,希望你能學以致用。”

嚴開明夢寐以求的盾構機目前還是個夢,沒有槍沒有炮的年代都能鬧革命,今天當然不會因為缺少大型機械而停止建設祖國的腳步。

受了老連長的啟發,嚴開明真的把注意力集中在這萬年雪山的地質研究上了,他的床底下堆滿了從附近收集來的岩石樣本。

“這是鍾乳石?”

當白莎燕再次見到嚴開明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汪建國已經正式編班,成了一名光榮的除渣小戰士。而譚雅在得知白莎燕要下基層時,吵著要看看隧道,自然而然的與嚴開明見麵了。

麵對嚴開明,譚雅顯然對收集來的石頭更感興趣。

這一個月下來,嚴開明沉穩了許多,見譚雅對岩石樣本感興趣,便饒有興致的為她講解。

“數萬年前這裏的地表還很溫暖,雪山下的溶洞還到處都是鍾乳石,隨著氣候的變遷土層冰凍,溶洞裏再也沒有變化,直到我們鐵道兵前來打通這萬年雪山。”

白莎燕一臉驚愕,歎道:“你連這大山裏麵幾萬年前的樣子都知道啦?”

嚴開明笑笑說:“術業有專攻,要我救人肯定不及白護士。”

“這鍾乳石尖是從隧道裏帶出來的?”譚雅捏著一塊岩石問道。

嚴開明的麵色嚴肅了起來:“嗯,這些岩石夾在冰層中,幾萬年沒有變化,而我們打眼放炮改變了洞裏的環境,冰層正在逐漸溶化,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引來塌方。”

“塌方……”

譚雅自小受父親的影響,對隧道工程的名詞耳熟能詳,塌方是隧道的天敵,如何能讓她淡定。

“確定嗎?我沒聽過這樣的塌方誘因。”

嚴開明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是我自己想到的。”

“……”

正說著,泥土屋被一群剛剛從工地上下來的戰士推開,一股寒氣瞬間湧了進來。

屋裏人去看屋外人,一個個目瞪口呆,這些回來的戰士與上工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分明成了一個個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