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姐弟

汪建國還沒有當兵的自覺,既然多認了兩位解放軍叔叔,也不再怕多認一個阿姨,沒想到他的舉動卻遭來了鄰座少女的鄙夷。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我這裏有蘋果你要不要?”譚雅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又大又圓的蘋果,紅透的表麵散發著誘人的果香。

熱鬧的小團體又發出一陣哄笑。

譚雅清脆的聲音讓整個旅程多了許多樂趣,也掩蓋住嚴開明那點兒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小心思。

白莎燕的行李很多,她說都是女兵用的東西,南疆偏遠,買點什麽東西都不便利,幸好女兵們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論誰回家探親都會主動擔任采購員,大包小裹的便不足為奇。

她一直說幸好有譚雅幫忙,不然這次采購的東西怕是挑撿一些半路消滅了。

嚴開明是知道胡楊溝的生活有多苦,連他們這些男兵都有熬不住的時候,何況曾經嬌滴滴的水鄉妹子?

一說到消滅采購物品,嚴開明麵色一窘,他有些後悔回來的時候沒采購些特產,吃了人家的東西總要還回去呀,好在他知道列車在進入南疆前是要在蘭州停靠補給的,為了能買到還人情的人東西,他難得的厚著臉皮搜刮了徐複文的零用錢,這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的張口的,兩年的學院生活從來隻有徐老兵熊他,怎麽可能反過來?

徐複文仿佛心知肚明一般,即不反對,也沒問原因,任由嚴開明把錢拿走。

這個態度嚴開明雖是始料未及,卻也沒心思深究,讓人鬱悶的是列車經過蘭州隻進行了短暫的停靠,並未像平時一樣長時間補給,這便沒給他買東西的時間,畢竟這個時候的火車站可沒有小販,而列車上賣得東西即貴,又不討女同誌喜歡。

問及列車員原由,得到的回答是臨時調度調整,列車改由武威長停。

這……

嚴開明頭都大了,雖然是第一次從列車從東向西開,可是他也知道,過了蘭州再想買到合適的東西是難上加難。

盡管一路有說有笑的並不寂寞,不過心裏揣著事的嚴開明讓人看起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如果劉高卓在一定又說他分心了。

徐複文冷眼旁觀,打定主意想看看嚴開明到底想搞什麽妖蛾子。

列車停靠武威站,這裏可不比蘭州繁華,因為前路還要走好遠,這一停就是兩個小時,時間倒是足夠了,可是上哪兒買東西呀?

這年頭買什麽都得要票,買副食品還得去集體副食商店,那些都是大城市才有的東西,武威才多大啊。

嚴開明一籌莫展,說是上站台走走,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他還是想不出辦法,再往西那可就真的什麽也買不到了。

一位穿著鐵道製服的老同誌從低矮的房門走出來,嚴開明連忙上前問道:“老同誌,這裏有什麽特產嗎?”

老同誌看到他是一名解放軍戰士,這才耐著性子說道:“除了黃河水還能有什麽特產?”

嚴開明很懊惱,難道他尋禮物的想法就此落空?

老同誌看他著急,便問道:“同誌,你想要啥特產?”

“最好是水果之類的,易於保存的那種。”嚴開明是臨時起意,也說不上想要啥。

“這邊的棗子還是可以的。”

“有賣的嗎?”嚴開明連忙問。

“要9月份才下來呢。”

“……”

“幹的可以嗎?”

您就不能把話一氣兒說完?嚴開明這心就像過山車一樣,被這位老同誌調得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

副食口商店是沒有的,不過老同誌手裏剛好有五斤幹棗子,允給嚴開明兩斤。

“先說好,不要錢,不過你得想辦法給弄雙黃膠鞋來。”老同誌一本正經地說。

“可是我沒有啊?”嚴開明有些急躁。

“等你有了再寄過來。”

“那您不怕我賴賬啊?”

“鐵道兵能賴什麽賬。”老同誌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您怎麽知道我是鐵道兵?”嚴開明詫異地問。

老同誌輕咳了一聲說道:“除了鐵道兵,這個季節哪有會有軍人進疆?”

“……”

老同誌把包好的幹棗子塞到嚴開明手裏不再說什麽,倒背著手搖搖頭,嘖嘖自語道:“起風啦……”

是啊,除了鐵道兵,誰會選擇在風季進疆呢?望著逾發昏黃的天,嚴開明想時初次進疆時的窘態。

久久才歸來的嚴開明正琢磨著如何把幹棗子送到白莎燕手裏才不至於尷尬的時候,突然遠遠地望著車廂門口,白莎燕正和徐複文相談甚歡,兩人的樣子十分親昵,遠超過一般的同誌關係。

偷看到這一幕,不知怎的他腹酸楚,緊緊捏著紙袋裏的幹棗不知所措,不覺間包裝紙已經捏破了。

過了許久,嚴開明神色不安的登上列車,那想不通的一幕讓他心緒十分複雜,一想到兩人說笑的樣子,他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畢竟他與白莎燕之間根本不存在除了戰友以外的其他關係,如果一定說有,就是在救人的時候那一次接觸。

徐老兵這人聰明,能說會道,平時討得連隊幹部戰士喜歡,那麽討女同誌喜歡也是正常的,自己這是怎麽了?那股濃濃的妒意為什麽壓不下去?

嚴開明努力說服自己,通往車廂的腳步怎麽也邁不開。

“你在這兒發什麽愣呢?”

白莎燕的聲音把他從失魂狀態喚回來,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臉,一定知道現在這副臉孔慌亂得可笑。

“這是什麽?”白莎燕盯著他手裏的紙包問。

紙包已經破了,露出通紅的幹棗子。

白莎燕的語氣平靜,平靜的麵孔上似乎帶著些許笑意。

是了,白護士人好,對誰都笑盈盈的,就算和徐老兵聊得開心也很正常啊。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早有了心上人了吧,不,嫁人了也說不定呢。誰讓她這麽優秀呢?

這一瞬間,嚴開明仿佛想通透了一般,不再執念於剛才的心結,微笑著遞上幹棗子說:“剛才吃了你的石榴,這包幹棗送還你人情。”

白莎燕一愣,忽然想起什麽,馬上明白嚴開明消失這段時間原來是尋到了這包東西,滿臉笑意說:“好啊,那我就替姐妹們謝謝你啦。”

嚴開明忽然鬆了一口氣,這樣就對了嘛,保持一顆平常心。

白莎燕收下東西,剛轉身要往車廂裏走,突然又停下腳步,回眸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啊?”嚴開明被這莫名其妙的一問搞愣住了,“知道什麽?”

“棗子是補氣血的,對女同誌好。”還沒待嚴開明反應過來,白莎燕嘴角勾起一抹笑像一隻小燕一樣飛野似的進了車廂。

“補氣血?對女同誌好?什麽意思嘛?”

仿佛念著咒語一般,嚴開明足足愣了五分鍾。

“嘿!”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徐複文活像個跳腳的孫行者一樣調侃道:“傻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上去趁熱打鐵?你這個樣子一輩子也別想追到我姐。”

“你說什麽?”嚴開明有點懵。

“別說你不喜歡她,我早看出來了。”

“你……你姐?”

一個姓白,一個姓徐,這算哪門子姐弟關係?

“對呀,我們家比較開明,我姐跟了爸爸姓,我就跟了媽媽姓,所以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徐複文那得意的樣子,仿佛踩了高蹺能上天一樣。

“這麽大的秘密你居然跟我保密到現在?”嚴開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兩年來,一直進修的朝夕相處讓他們的感情超越一般的戰友情,若不是對他了解得通透,嚴開明定會以為是誆他的。

“你又沒問過。”徐複文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說。

“我……”想著從前那位徐老兵曾一本正經的對他說駐地不許談戀愛,原來還有這樣深層含義。

“這兩年相處發現你很不錯,如今也提幹了,追我姐,有資格。”徐複文一擠眼走開了。

再回頭看,小汪和小譚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座位上隻有白莎燕一人。

這暗示太明顯了。

嚴開明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白……那個莎燕同誌……我……”

緊張啊,喉嚨突然幹澀無比,仿佛被一雙手扼住了一樣。

白莎燕笑了:“結巴的毛病又犯啦?要不要到我們醫院找個醫生給你治治?”

嚴開明麵色一窘,想起了當初在師醫院被問起是不是結巴的那段回憶,單純啊!

“好吧,我坦白,我犯了一見到白護士就結巴的毛病,尤其是在想到了不該想的問題,不過我這個人保密守則背得好,不該說的秘密不說,不該問的秘密不問。但是現在我認為到了該問的時候,如果……我是說如果您的回答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那麽我一定嚴格保守秘密,這一次我保證再也沒有像徐老兵那樣人能從我口中多問出一個字。”

“撲哧——”

一張綻開得如白蘭花的笑臉流露著真實的愉悅,仿若一縷陽光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