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就別回來找我”

集團常務會上,陸凱德顯見的對汪副總發了火,而且當著所有人的麵兒指責他教子無方。

“這一次必須給汪承宇處分!”

當著手下的麵兒被打擊了權威,換誰都會不好受。

汪建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眼鏡,深吸一口氣說:“教子無方這個我承認,不過要給汪承宇處分這件事兒恐怕做不到了。”

“有些年輕人仗著子一輩父一輩的關係為所欲為,我們不是兵了,可還是國家的企業,不管某些人權力有多大,不管親疏遠近,在華鐵不是想包庇誰就包庇誰的!”

如果不是眾領導滿眼詫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陸凱德還真以為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不等集團領導發話,參會的徐複文搶先說道:“我就賣一把老資格,年輕人的性格是狂放了些,可還談不上為所欲為吧,他的行為至少替工地搶回十五個小時的工時,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打破了隻有德國人才能修德國貨的定律,不到十分鍾就修好了滿場工程師都束手無策的大型盾構機。”

說著老徐把目光落在總經理身上,堅定地說:“我這個人眼裏揉不得沙子,功是功,過是過,汪承宇的口氣是狂了些,但還遠未達到要給處分的地步,某些人要是想扣帽子我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上總局告狀去。”

“這……”都是老鐵道兵,誰不知道誰的脾氣,陸凱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在場人誰敢忽視徐複文的話?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老頑童實際負責的超級工程有著每公裏近十億元的造價,若是他沒有發言權在場的人誰也沒有發言權了。

總經理被徐複文的直率逗樂了,讚了他的風骨後,轉頭對汪建國說:“要打官司當事人總得到場吧,把你家寶貝小子請出來吧。”

汪建國真是欲哭無淚,無奈讓秘書把那份辭職報告拿了出來。

“這次是真請不出來了,這小子不想幹了,當爸的也不能強留吧。”

看了汪承宇的辭職報告,陸凱德的下巴都快掉出來了,合著來自己丟了這麽大的臉,這一狀是白告了。

“批了嗎?”徐複文也大跌眼鏡,原來那小子當時已經提出辭呈了,這麽說來自己是抓壯丁了?怪不得他當時是一臉不情不願。

“嗯!批了!正在走人事手續。”汪建國說。

“不行!必須把他弄回來!”徐複文一拍桌子。

老華鐵的人都知道這位徐總工,且不論業務能力如何,單說性格就兩字兒——驕縱。

老徐當年改了年齡十三歲當兵,事後上了工程兵學院才改回真實年齡,因為入伍年齡小,從老連長到下麵班排長一直照顧有加,後來又因為各級領導護著,純後天的養成了驕縱的性格,五十多歲的人了,身上總是透著一股孩子氣,他要說自己敢找總公司告狀,沒人敢懷疑他是放空話。

“沒用!”一直不吭聲的老嚴發話了,“這孩子自己不想幹,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這是人才啊,你得給留住啊,實驗室現在最缺這樣的人才嘛,換別人行嗎?”說著老徐的眼睛瞟向陸凱德,把老陸臊了一個大紅臉。

論打拚老陸行,盾構機?靠邊站吧。

863計劃就是要突破盾構機的核心技術,打破國外壟斷在此一舉,別說他老陸,就是老嚴的專家不也隻是來當個顧問嘛。

“九頭牛不行就十頭牛!老汪家這孩子我看得上!”

會議關於汪承宇這一塊兒在老徐的堅持下就這麽拍板兒了,辭職報告審批權上調一級,一切人事手續暫停辦理。

正在享受自由的小汪還不知道呢,自己的自由夢做到頭兒了,當然這還取決於他日後的抗爭,不過老徐既然鐵了心要管這件事就絕不能隻在集團會議上拍拍桌子了事。

就在老徐親自出馬找小汪的時候,汪承宇正遇到一起不算很嚴重的挑釁,市會展中心動工用地,本該一片繁忙的工地突然停工了,造成這一切的主要原因是地麵用電變電器出了故障。

汪承宇和一個個工作人員瞪起了大小眼,在他的印象裏出了故障不是應該馬上排除嗎?怎麽都看著自己?那眼神分明是不懷好意好嘛。

宋副總工年近四十,也是幹過很多大工程的人,前一段說好要給工地派一個能人,哪想到竟然派這麽個毛頭小子,學曆上一串串的名校名導倒是很嚇人,但工程這種東西可不看學曆,工地上流傳一句話,博士生不如農民工,意思是說他們隻會畫不準確的圖,到了現場全是農民工在解決實際問題。

宋副總工自然是把汪承宇歸為眼高手低那一類了,既然公司陡然給自己派了這麽個上司,就讓新來的上司安排好了。

“排查呀!”華鐵的隊伍裏有傲慢的、有態度強硬的、有脾氣不好的,卻從來不會在工程上懈怠,汪承宇很不滿地看著在場的工作人員。

“線是上個施工隊留下的,一時半刻捋不清,還請汪總工給看看吧。”宋副總工的態度不軟不硬,就是有點怪。

汪承宇恍然大悟,敢情這是給自己下馬威呢,他眉毛一挑,挑釁般的看著宋副總工說:“你手下的人都不中用啦?”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常在工地打拚,火氣都不小,這下子周圍人群情激憤。

“有這勁頭對我使,怎麽不去排查線路?”從小混工地的小汪同誌太了解這些人的脾氣了,激一下,再顯露出自己的本事這才能讓人徹底信服,不然真以為自己是軟柿子呢?

“用不著你們笨手笨腳的,看我的!”汪承宇擼胳膊捥袖子抄起工具奔向變電箱。

眾目睽睽之下,隻見他飛快的把線路捋好、拆裝,懂行的人立即發出一陣陣讚歎,以往的那些工程師很少有親自動手的,更不要說這麽熟練的,就這一手就把人震住了,人們還沒等看清楚他是怎麽弄的,隻見電閘一推,用電通了。

“還愣著幹什麽?幹活去吧!”汪承宇拍拍手,不屑地說。

宋副總工的臉色很不好看,這小子就比一般的老手還要熟練,連橡膠手套都不戴,簡直就像從小摸著電門長大似的。

“宋副總工啊,下次要是再連這種小毛病也解決不了我就該質疑你的能力啦。”

還不待宋副總工應聲,汪小子揚長而去。

遠處,一輛黑色奔馳大G的駕駛室裏響起銀鈴般的聲音。

“我就說他行的。”

看著漸漸秩序井然的工地,高誌遠也笑了,撫著女兒的頭發說:“這個寶撿得好,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啊。”

高薇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潤,自己選的男朋友能得到父親的承認,還有什麽比這更令人欣喜的呢?

隻是……

父親這是怎麽了?

高誌遠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車窗外的一個小老頭身上,這人他熟得不能再熟,他來幹什麽?

來得正是不死心的徐複文,他見到汪承宇一把拉住就往外走。

“徐爺爺,我這上班兒呢。”汪承宇咧著嘴掙脫。

“上什麽班兒?你該回實驗室上班。”徐複文凜著臉說。

“我都辭職了回什麽實驗室啊,我現在是誌遠集團的總工程師,我……”汪承宇停止了掙紮,因為他看到高誌遠父女正向這邊走來。

徐複文也看到了,他的臉冷得更厲害了。

“勞動法有規定,用人單位不得強製勞動者違背主觀意願參與勞動。老徐,一把年紀了別這麽孩子氣。”高誌遠看似心平氣和的勸說,實則是壓著火氣呢,不然一直在暗中觀察的他不會主動出來現身。

“你把他按在你這裏最多出個像你一樣的人,國家就損失了一位科研人才,孰重孰輕你就沒有分辨嗎?”徐複文說。

“科研?搞科研能賺幾個錢?”

“有些事不是用錢能買來的,你不能當無良的黑心商人。”

“我一年給國家納稅好幾千萬,哪又是什麽黑心了?”高誌遠臉紅脖子粗,儒商的外表瞬間消失了。

“你這裏不需要那麽大的才!”徐複文的語調提高了八度。

“我這裏需要什麽輪不到你來指責,要找兒子讓他汪建國自己來找!”高誌遠發火的樣子讓熟悉他的人全都愣住了,多少年了沒見過高總發這麽大的火,即使企業最困難的時候也隻是見他多了幾分愁容而已,在有外人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別人都說這是大老板才有的氣度。

汪承宇也沒見過高伯伯這麽發火,在他印象裏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好大伯一直是他立誌的榜樣,怎麽聽起來像和這些老同誌有仇一般?徐老也是……

不過細細品味,倒像是兩個小孩子在鬥嘴……

“我可不是替汪建國來找兒子的,我是為國家挽留人才,他的辭職報告沒批,我今天來是希望他看在我這個長輩的份兒上回去和我們好好聊一聊。”

“聊什麽?”高誌遠很警覺。

“聊男人該聊的東西!”

“你……”高誌遠真生氣了,多少年了還沒人敢這麽頂撞他,當然不包括徐複文,這小子從年輕時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

“爸!”高薇拉扯住高誌遠叫道:“算了,讓他去。”

高誌遠仿佛在故意激女兒一樣,彎著腰問她:“如果他改變心意了呢?”

高薇瞥了一眼汪承宇,咬著嘴唇堅決地說:“那他就別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