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成長的煩惱
汪承宇第一次見到高薇的時候還是在大學的校園裏。
在迎接新生入校的過程中，他是親眼所見高大小姐是如何把前來送她入校的隊伍趕跑的，是的，是隊伍，還是用趕的，而這些人根本就是主動湊上獻媚的，但人家高大小姐根本不稀罕，徑直跑向人群中最突出的學長，也就是汪承宇自己這裏，用柔和的笑容細聲細語問道。
“學長，可以帶我入校嗎？”
東南交大是一座名字聽起來很像野雞大學的名校，卻是正宗的985工程。老鐵道兵們最引以為傲的有兩件事，一是以參加鐵道兵為榮，二是子女入學東南交大。在華鐵各建設局領導的帶領下這座學校簡直快成了華鐵的子弟學校，新生一入校，老生第一個問的不是係別和籍貫，而是“你爸幾局的？”
這種風氣下讓赫赫的名的鐵道兵子弟一入學便倍受關注，何況還是享譽隧道世家之稱的汪家？
汪承宇自入學以來便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自身不能說沒有原因，家世也很重要，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將來是要當領導的，這種攀附風曾一度讓這位有誌青年極度困擾，直到幾年後一這位小師妹結交，她是不會刻意攀附誰的，如果說為什麽願意與汪承宇接近？
“哥有才華唄。”汪大才子大言不慚的放出話。
校園裏的汪承宇自然引人注目，但是才華能不能不當飯吃，這個問題還要靠市場來驗證。
隨後的交往中無數次印證，汪承宇的才華不是假的，小師妹傾心於汪大才子絕對與攀附無關，因為有著國內知名建工集團誌遠集團這樣的背景，若說高師妹想攀附誰那可真是個笑話，華鐵再牛叉集團是國家的，誌遠集團和是她爸高誌遠自己的，家裏隻有一個獨生女，之後是誰的還用得著強調嗎？
兩人在學校演繹了一場才子佳人的好戲，奈何佳人有背景，如今的成就儼然在才子之上，出手就參與商州市新城區規劃這樣的大項目，在華鐵集團就算再有才也要先幹個十年二十年零雜工才可以獨擋一麵吧。
奠基儀式雖從簡，但基本的講話、培土和禮炮齊鳴必不可少，這一套下來參會人皆大歡喜，汪承宇趕來時隻聽到雷鳴般的炮響，加上現場的領導、賓客、記者、禮儀小姐等人員眾多，當他把目光鎖定在高薇身上時卻發現自己這根針竟然插不進密得潑不進水的人牆。
“高總好，我們是博林園藝的，新城區的規劃中綠地建設是重中之重，高總一定要盡心關照呀……”
“我們是華匠建設的，生地做最熟地這塊業務我們公司最在行了，上一次沒競爭過華鐵主要是聽說令尊是華鐵舊人，如果有下一個項目請務必試試我們……”
高薇如他的父親一般低調謙和，可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他們父女倆深不可測，主菜被他們誌遠集團奪了，配菜總得讓一些人分一杯羹吧，平時約見大小姐而不得，還有比今日更好的時機嗎？
“大家在建築領域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我們誌遠集團也願意廣結善緣，父親常說市場這麽大不是一家做得完的，還望各位叔叔伯伯多多幫我。”
汪承宇縱是有心卻也殺不進這滿是諂媚的人群圍成的圈，奇怪，高薇為什麽會對那些人笑？上大學的時候她不是最討厭這種人的嗎？就算演戲這也太逼真了吧。
汪承宇想不明白，高薇卻做得極為自然，生意場上嘛就算是競爭對手也沒有死仇，何況這些想圍著誌遠集團賺點體己錢的小公司？
小高總若是有心與這些公司結交，那麽宴會即使每道菜不重樣也能吃到明年，誰讓中華美食甲天下呢。
好容易打發走了這些小企業，高薇一拔車鑰匙，朝著駕駛室努了一嘴，汪承宇心領神會的坐上了駕駛位，在一眾人群驚愕的目光中，高調的接走了小高總。
“這人是誰呀？”
“長得倒是挺好的，小高總喜歡俊男也有情可願吧。”
“繡花枕頭滿大街都有，小高總初出茅廬，不要被外表騙了才好。”
“方才不是有幾位領導中意小高總，要把自家子侄介紹給小高總嘛。”
集美貌與財富於一身，背後不被人議論才奇怪呢，如果要是因為這個打噴嚏，高薇恐怕連睡覺也不得安穩了。
被議論的兩個人此時已經過了鄭河駛上了環城快速路，此時的環裏和環外是兩個世界，裏麵是略顯老舊的城區，外麵到處是欣欣向榮的工地，很顯然未來新城的光輝將會蓋過舊城。
“如果要來誌遠集團上班恐怕得從基層做起，否則會難以服眾，帶壞了集團風氣就不好了。”
此時的高薇自覺的代入了集團管理層的角色，話語中一絲溫情也沒有。
“高伯伯的意思呢？”汪承宇很不舒服，先前招攬他的時候高誌遠可是一副伯樂遇上千裏馬的架勢，和高薇如今說的待遇完全不同啊。
“爸爸老了，他的那一套適應不了現代企業，從今往後改組誌遠集團的工作將會一直推進下去，直到把集團發展成有競爭力的國際化大公司。”
“EMBA畢業後，小高總的想法就是不一樣了哈。”汪承宇舒服不起來，剛剛戲謔了隧道集團的現場工程師那股暢快被高薇冷冰冰的話瞬間澆滅，曾經以為不屑世俗的女友從象牙塔裏出來適應世俗世界的速度倒是蠻快的嘛。
“沒辦法，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高薇似乎還沒從奠基儀式的狀態回來，說起話來還是不慍不火的，好似遊離於情感之外，讓人親近不起來。
“那你對我的感情如何？”
“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說這話的時候，高薇終於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
“好啊，剛才你是一直憋著壞氣我呢！”若不是手把著方向盤，汪承宇真想給高薇一個熊抱。
“說了感情是感情嘛。”
在這個隻有二人世界的私密空間裏，高薇終於露出了與年齡相附的表情，錢在她眼裏不重要，她看中汪承宇的是那份自信，尤其是這種自信偶爾被自己親手打擊了一小下的那種滿足感。
“好啊，看在你對我感情這麽深的份兒上，我原諒你的無禮。”
“不過你真來我們集團？不怕你爸……”
“那個暴君已經被我推翻了，勝利是屬於革命者的。”說著，腳下油門加勁，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弛而出。
“慢點！超速會被開罰單的……”
“啊——”
雲宵飛車疾弛而下，瞬時速度120公裏的露天飛馳讓人心跳加速血脈噴張。
高薇就喜歡玩這種刺激的遊戲，但是從小被教育要做穩重的女孩子，她還沒多少機會玩樂，偶爾與閨蜜一起嚐試也是盡量端著姿態，唯有與汪承宇在一起的時候才敢暢快的狂喊，她相信這個男人，所以自己一切不好的一麵都敢暴露給他，而他也真的不負所托，不論自己做什麽從來沒引來過一次說教與抱怨，當然與那種諂媚不同。
就比方說瘋玩兒，在汪承宇的口中就是人類的自然屬性，過份被拘束的欲望總要通過某種形式宣泄出來，所以說他知道，為了這次奠基殫精竭慮的女友需要宣泄，沒有比遊樂場更好的約會場所了。
“嗯——好吃。”高薇舔著冰激淩，發出由衷的讚歎聲。
同理，因為嚴苛的管教，她的飲食也是有嚴格食譜的，唯有約會的時候才可以稍稍放鬆，汪承宇簡直是她的救星。
說來也怪，她爸看似平易近人，實則看得過眼的人不多，汪承宇能入他的眼還真是老天對她的一種眷顧，因為兩人的上一輩雖然同屬鐵道兵序列，個人私交方麵卻沒什麽交集，甚至讓人隱隱感到有某種仇視成分在裏麵。
“你真的辭職啦？”
雖然印證過幾次，但是高薇總有一種不真實感，汪家與華鐵那麽深的淵源，真的說放棄就能放棄？就算是他汪承宇也不見得真能放下吧。
“真的，這一次我玩脫了，老爸對我該是徹底失望了。”
不錯，連汪承宇自己都認定這次戲耍老嚴是他成人以來做得最過份的一件事，比之小時候往旱廁裏扔鞭炮還過份。
“你還幹過這種事？”
“還好啦，你也知道我是在工地上長大的，實在沒有玩兒的東西……”
高薇不想追究他小時候做了什麽，她隻想享受今天，因為過了今天她又得做回那個臉上時刻掛著淡淡微笑小高總，繼承家業聽起來很美好，卻也絕對不是什麽讓人感覺舒服的美差，高薇的命運從出生就注定了，她必須獨擋一麵，都這個時候了總不能抱著老爸的脖子撒嬌說，您還年輕還能再幹幾十年吧。
唉，這就是成長的煩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