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心裏那頭撞死的小鹿,好像也起死回生了

[01]

“我問了學生會的秘書長,這次年級的畢業照是按照班級的順序排的,彩排時間是四號下午五點,在操場。”

路決靠在樹上,擰開了一瓶礦泉水,拇指摩挲著瓶蓋上的紋路半天才應了一聲。

溫瑞康剛從球場下來,腦袋上都是汗。他拿護腕蹭了蹭額頭,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路決喝了一口礦泉水:“好奇。”

“這有什麽好好奇的?不過我倆得站在一塊啊,我們這麽鐵的關係,不站一塊說不過去。”

“你不跟隔壁班的學委站一塊了?”路決看了他一眼。

溫瑞康嘿嘿直笑:“當然是兄弟重要了!”

但畢業照那天溫瑞康沒找到路決,結束之後,他才知道路決臨時和班裏的體委換了一個位置。他笑罵路決換的位置左右都是男生,到底為什麽換位置,有什麽不一樣的。

“不一樣。”路決回答他。

溫瑞康百思不得其解,很久之後,他才明白路決這一句不一樣是何意。

清晨的陽光帶著慵懶的暖意,整個城市上空的霧氣被光線穿透而過,撕裂成成條的水霧,轉瞬又消失不見。

溫瑞康支著腦袋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喝牛奶,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他喝著牛奶目不斜視地看著遠處。

“我幫你跟學校請假了,今早的課不用去上了。”溫瑞康慢悠悠道,“我沒敢說你喝醉酒醒不來,怕教研組的組長把你撕了,說你胃疼,他要是問起你可別露餡啊。”

片刻後,路決拉過一旁的藤椅與他並排而坐。

溫瑞康盤腿坐在藤椅上,手上的熱牛奶一寸一寸將溫度融進他手心裏。

“我昨晚喝醉了。”路決好一會兒才說。

他聲音喑啞,但顯然腦袋已經完全清醒了。

“這話跟我說沒用。”溫瑞康嬉皮笑臉地轉頭看他,“你得去跟喬一檸說。”

路決按在晴明穴上的手指一頓,隱隱想起什麽,頓時連按壓睛明穴的力氣都沒了。

他酒量過得去,但不能喝雜酒,一喝就醉。以前溫康瑞就說過,他一喝醉就像變了一個人——非常誠實,行為完全遵從內心。

酒後行為完全遵從內心的他,麵對喜歡的人……

路決皺了皺眉,從藤椅上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溫瑞康連忙喊住他。

“趕著去跟喬一檸解釋?其實我覺得不解釋也挺好的,順勢往下發展唄。這麽好的機會,相親遇到白月光,白月光變成枕邊人,多好啊!”溫瑞康“嘖”了一聲,“你們現在一個男未婚,一個女未嫁,也不是沒可能啊。”

溫瑞康見路決不為所動,又吊兒郎當道:“不過你放棄這次機會也好,俗話說人各有命,改天說不定喬一檸又遇到個賀一、賀二的,最糟的是萬一她結婚之後才發現對方是個人渣呢。最近網上不是有很多什麽‘男方出軌被查,一怒之下家暴妻子’之類的。”

路決沒應聲,但顯然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溫瑞康這是打蛇打七寸,直接踩在他命門上了。

溫瑞康激將成功,捧著牛奶笑:“拜拜了您嘞。”

路決的車還停在酒吧的停車場裏,他繞道酒吧開車回家時,接到路昀的電話。

路昀的女兒今天因為發燒沒去幼兒園,燒一退就嚷著要找叔叔吃飯,路昀挨不住女兒撒嬌,來約路決中午一塊吃飯。

路決到餐廳時,路昀正在點餐,見他過來就忙不迭地將女兒交給他,說是公司那邊有急事,得先走一步。

吃飯時,路決心裏裝著事,失手給小侄女夾了她最不喜歡的西藍花。

小侄女雙手撐著小腦袋,奶聲奶氣地問他:“叔叔,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路決將烤腸切成一小塊,放在她的餐盤裏。

“叔叔……有一個朋友。”路決思忖片刻,換了一個淺顯的說法,“她很笨,經常會受傷,叔叔很擔心,但又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讓她不受傷。”

小侄女學著大人的模樣皺著眉思考,過了會兒,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我幼兒園的朋友甜甜,她就總是受傷,因為她走路不看路,所以每天都哭。”

路決放柔了聲音:“那怎麽辦?”

“我牽著她就好了!”

路決愣住。

“隻要我一直牽著她,她就不會摔了。而且摔了也沒關係,我口袋有糖,可以哄她哦。”

如果怕她摔倒,那就一直牽著她。

怕她難過,怕她哭,那就買糖哄她。

路決活了二十七年,在喜歡的人麵前卻永遠笨拙無措。他總是站在上帝視角,希望能夠找到讓對方不受傷害的辦法,甚至想找尋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可他忘了,如果一定要找這麽一個人,那個人為什麽不能是他?

路決伸手摸了摸小侄女的腦袋:“叔叔知道了。”

[02]

喬一檸從來沒有想過路決會喜歡她,畢竟路決是臨湖高中的理科學神,領獎台的熟客,拿獎拿到手軟的天之驕子;而她呢,長相一般,成績不上不下,用吳芝繁女士的話來說,她能考上西行大學都是上天保佑,萬神顯靈。

況且,在她的記憶中,她和路決就沒有多少交集。

如果路決真的喜歡她,她怎麽可能一點都感受不到?

喬一檸別的不行,自我認知卻非常準確,所以路決不可能喜歡她,那天的手機桌麵說不定是她被酒氣醺糊塗眼花了……

這幾天,喬一檸一直都這麽告訴自己,慶幸路決沒有再聯係過她。

就讓那天晚上的事情像一陣風似的,走就走了吧,最好不留半點印記。

然後,心虛的喬一檸接到賀徊的電話。

聽著賀徊“嘖”了有五分鍾,說:“路決將我堵在後台的洗手間,前後和我說了兩句話,你想知道是哪兩句嗎?”

不。我不想。

“第一句是,你要結婚?第二句是,你對得起喬一檸嗎?”

“你品品,你細品。”

喬一檸強撐著,假裝自己並沒有臉頰發燙,心跳如雷。

賀徊繼續說:“兩句話,三拳兩腳!我都是為了麵子,才沒坐著輪椅被推著上場結婚。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早報警了。”他又嘖嘖,“你品品,再品品。”

路決喜歡她,為了她獨闖賀徊的婚宴將賀徊揍了一頓,因為他覺得賀徊對不起她。

這麽多年來,喬一檸也遇見過幾個說喜歡她,永遠對她好的男人,但她不信,半點沒往心裏去,拒絕時臉上的為難也是為了讓彼此臉上好看假裝出來的。

但是,路決……

喬一檸甚至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而相親遇到路決那天,她還拿這件事調侃他。

他喜歡她,她卻笑話他。

喬一檸後悔了,她恨不得去路決麵前負荊請罪。

糾結了幾天,路決依然沒有聯係她。

所以,她品錯了吧?自作多情了吧?

於是,喬一檸心平氣和地回歸了原本的生活節奏——白天補眠,夜深人靜時趕畫稿。

最近她接了一個遊戲工作室的活兒,負責一個遊戲人物的設計圖。因為這個叫ED的工作室,地址在蘇鄰購物廣場對麵,她還得時不時去參加他們的討論會。

剛結束一場會議,喬一檸偷空跑到購物廣場一樓的奶茶店買奶茶。正值周末,廣場上人潮湧動,她排隊了好一會兒才買到一杯奶茶。抽掉了吸管外的薄紙,將吸管插進奶茶杯裏,她猛吸了一大口,轉過身就與迎麵而來的路決撞個正著。

喬一檸也不知道路決有沒有看見她,但她本能地將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握著奶茶的手還抖了兩下,她的餘光瞥見路決正往她這邊來。

我不慌張,我一點都不慌。

是我的手它自己不聽使喚!

“喬一檸。”

“嗨!”喬一檸僵硬地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喝奶茶嗎?”說著,她把手中的奶茶往前一遞。

看吧,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路決的視線落在奶茶上,喬一檸循著他的目光,發現吸管口粘著半顆珍珠,她仿若被燙了般收回手:“那個,我重新給你買!”

“不用了,我不喝。”路決斟酌兩秒,“上次的事情……”

喬一檸心一提,搶先一步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就是見到了八卦的當事人,忍不住想嘴欠兩句……但我沒想到……”

“我是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你是不是……”

“是是是,我錯了,我有罪,我給你賠禮道歉,端茶遞水。”

路決似乎沒料到這個場麵:“端茶遞水?”

“啊——”喬一檸傻愣愣地點頭,就差在自己胸口寫下“囚”字了,“我可以贖罪。”

路決看了她兩秒,有些無奈:“你這樣,很容易被騙的。”

喬一檸不明所以。

路決原本想解釋醉酒後的事情,但顯然喬一檸的重點放在——她覺得自己無意間出言傷害了他,現在愧疚得想贖罪。盡管當時他確實覺得不好受,畢竟他以為自己給當事人出氣了,當事人卻誤以為他是為了別的女人。

但是,他已經不在意了。

“你怎麽一點都沒變?”

喬一檸還以為他要誇她天生麗質、依舊青春,下一秒就聽到路決帶著歎息的語氣:“太傻了。”

喬一檸:“……”

“也挺好的。”路決鏡片後的眼睛眯了眯,“幫我一個忙吧。”

就這樣,喬一檸跟著路決進了購物廣場的電梯。

購物廣場十七樓往上的三層,有隻對廣場所屬的集團的貴賓開放的餐廳,需要刷卡才能乘電梯抵達。

電梯門一開,就有工作人員笑臉盈盈地迎上前,路決看了對方一眼,趕在對方開口之前說了一句“我自己過去”。

喬一檸咬著奶茶吸管,看一眼工作人員身上的真絲長裙和高跟鞋,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牛仔吊帶裙和白色帆布鞋,伸手戳了戳路決的手臂。

路決帶她繞過大廳的屏風,拐進長廊,轉頭帶著疑問“嗯”了一聲。

“你覺不覺得,我不太合適?”喬一檸在自己身上比畫了一下,“畢竟你說,你爸媽今天讓你來相親,但我今天這身裝備,這沒化妝的樣子,戰鬥力不行,太嫩了。”

路決順著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沒事,我爸媽不管這個。”

“那他們管什麽?”

“我喜歡就行。”

“那你喜歡嗎?”喬一檸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看見路決的背脊不自覺地挺了挺,站在包廂門前沒說話。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喬一檸暗罵了自己一句,決定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搶先上前推開門。

白亮的燈光從逐漸擴大的木門縫隙溢出來,很快,裏麵的場景完完整整地呈現。裏麵站著正舉杯歡笑的人無一例外都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射到喬一檸臉上。

喬一檸往後退了一步,撞在路決懷裏被路決伸手握住了肩膀。

“這陣仗不太像是相親啊……你覺得呢?”喬一檸抬頭看路決。

路決鎮定自若地推著她往裏麵走,身後的木門一關,眾人恢複笑顏,邊衝路決舉杯邊打量他身前的喬一檸。

“剛忘了說,今天也是我爺爺的生辰。”路決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隻黑盒子遞到喬一檸手裏,“拿著。”

“不是,你爺爺生辰,我來不合適吧,你剛不是說相親嗎?”喬一檸小聲嘟囔,還不得不笑臉迎人。

路決如實道:“你不來就要相親了。”

“趕人我在行,但麵對長輩我不行。”

喬一檸想落荒而逃,但路決反應很快,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垮著臉,可憐兮兮地說:“路決,我不行的。”

路決低頭看她,她委屈巴巴的樣子,說話間,眼尾不自覺地向下,襯得那雙杏眼我見猶憐。

路決突然想起溫瑞康那一句“男方出軌被查,一怒之下家暴妻子”,不知怎的心裏一慌,握著喬一檸的肩膀原地一轉,將她往中央的主桌推。

“沒事,我在。”路決在她身後說。

路決帶著喬一檸站在一位七旬老人身前,屈指敲了敲喬一檸的手腕,喬一檸立馬將手上的黑盒子往前一遞。

“爺爺,生辰快樂。”路決說。

喬一檸有樣學樣:“爺爺,生辰快樂。”

路蔣易推了推老花鏡,笑得一臉慈愛:“哎,這小姑娘真可愛。”

一旁幫路蔣易拿禮物的柳雨聽愣住了,她兒子不是說沒戲嗎,怎麽現在都將人帶來了?

路決帶著喬一檸坐下,路決的父親路建廷起身講了幾句場麵話後,就催促眾人動筷。

主桌都是路決家裏的人,一會兒嬸嬸問一句,一會兒二叔問一句。喬一檸磕磕巴巴地應答,眼神落在不停轉動的菜肴上,連自帶的奶茶都不敢喝一口。

這時,一位稍顯年長的女人,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呀?”

喬一檸下意識地想說相親,但她沒和路決對好口供,怕露餡,所以偏頭看向路決。

眾人卻誤以為她羞紅了臉,不好意思回答。

路決一頓:“高中認識的。”

喬一檸眼睛微微睜大了,路決一臉鎮定地應付接二連三的詢問。餐桌上有不少年輕人,八卦的心思很重,問的問題也越來越仔細。

“我告白,她沒答應。”

“嗯,後來又遇見了,所以在一起了。”

“別人?沒有,從頭到尾就她一個。”

“結婚?我聽她的。”

喬一檸被路決的演技折服了,在路決轉頭看她的瞬間,下意識地“啊”了一句。

眾人猶如打了興奮劑一般,紛紛舉杯,嘴裏還說著“好事將近”“雙喜臨門”。場麵一時熱鬧非凡,連壽星都樂嗬嗬的,多喝了幾口酒。

喬一檸不好出聲說什麽,隻能一邊感覺小臉發熱,一邊將腦袋壓低了。

“吃什麽?”路決突然湊到她耳邊問了一句,她眼睛一亮,自以為隱蔽地往路決那邊靠了靠。

“想吃蝦,還有那個鬆鼠鱖魚,玉米烙也可以來一點……”

喬一檸自覺說得有點多,正想改口,路決卻支起筷子,把她剛念的菜都夾了一些放進她的碗裏,玉米烙上有糖,路決另外放在了碟子上。

眾人都開始談正事了,就喬一檸邊埋頭苦吃,邊小聲地跟路決報菜名。路決恍惚覺得自己養了一隻小鬆鼠,正在奮力進食,而且異常聽話。

路決:“喝口湯。”

喬一檸放下筷子,捧著湯碗喝了一口。

路決:“吃口青菜。”

喬一檸不得不放下臨到嘴邊的牛肉,往嘴裏塞了一大片青菜。

路決怕她噎著,又道:“慢一點。”

喬一檸怒了:“我已經很慢了,你怎麽跟我爸似的話這麽多!”

路決被懟了一句,不敢再說了,低頭為她夾菜。

柳雨聽驚奇得很,她兒子竟然也有被堵得啞口無言的一天,理由還是因為話多……真是神奇。

小鬆鼠喬一檸專心致誌地吃,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路決假裝看不見柳雨聽意味深長的視線,拿湯匙舀了一口蒸蛋準備放喬一檸碗裏。喬一檸吃糊塗了,下意識地張口就咬住了湯匙,才察覺有點不對。

喬一檸咬著湯匙,整個人都僵了。

湯匙金色漆身,在頭頂的水晶燈下閃了閃,喬一檸鬼使神差地說:“我就試試是不是金的。”

她越說越心虛,恨不得背過身唾罵自己,還試試是不是金的,你把自己當金屬探測儀嗎?這還是當著路決的麵……

她不想活了!

路決手腕一動,竟沒有開口取笑她,一副將她的理由當真的模樣,真心實意地勸她:“不是金的,以後別見什麽都咬。”

喬一檸將那一口蒸蛋吃了,感覺耳尖燙得厲害。

[03]

飯後,路決沒送喬一檸出去,而是帶她到十七樓的露台消食。這時,喬一檸才一臉懊惱地問路決,她是不是給他丟人了。

路決見她懨懨的神情,心裏莫名發軟:“不丟人。”

喬一檸半點沒被安慰到,捂住臉:“哎,這臉我不想要了。”

路決勾唇一笑,倒是不挑剔:“那我收著。”

喬一檸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我突然發現每一次見你,都會發現不一樣的你。”

她趴在欄杆上支著腦袋往下看,繼續說道:“第一次見你時,你很清冷很紳士;第二次你醉酒時又像個小孩子;現在,我又發現你不像表麵那麽正經,瞎編亂造的話信手拈來。”

喬一檸指的是路決在宴席上回答親友們說的那些話。

從露台往下看,能夠看到廣場裏密密麻麻的人潮,以及廣場中央高處的巨型LED屏,屏幕被分隔成121塊方塊,此刻,滿屏漆黑,隻有一盞紅燈隨意在方格裏跳躍。

路決的眼眸裏映著那點跳躍的紅光,半晌才說:“也不全都是假話。”

喬一檸扶在欄杆上的手瞬間握緊了。

路決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著她,又像是有些難以開口:“沒有別人,從頭到尾都隻有你。”

喬一檸呼吸頓住,心跳加快了一些。

路決說:“我喜歡你。”

廣場上有人在玩大屏幕上的遊戲。

隻需掃碼支付一塊錢,在手機上的121塊方磚上選好其中一塊,大屏幕上的紅點就開始隨意跳動。如果紅點正好落在選中的地方,那麽這人就能去前台換一份首飾。

首飾囊括了各大珠寶品牌,就算能換的隻是一份小禮品,也夠人開心了。

正好有人選中了紅燈所在處,三三兩兩地抱團歡呼。

嬉笑聲像浪潮湧過來,襯托得他們周身安靜得有些嚇人。

路決仿佛是在等待審判的囚徒,喬一檸轉過去看他,就看見他繃緊下頜線,垂眼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要完了,因為她不忍心。

“我……”

“不如試一試?”路決抬頭看喬一檸,“我們相處一段時間,你覺得難受,可以隨時終止這段關係,最終結果若是不如你意,也可以斷了聯係,但是……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們就試試看。”

喬一檸沒想到路決忐忑的樣子,竟是這麽可愛。她心裏像飄著一塊蓬鬆又雪白的雲,不自覺地笑了:“試著在一起嗎?”

“嗯,”路決的話擲地有聲,“結婚也可以。”

“你家人既然安排了相親,肯定是催你結婚,我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那天你也不會來。你很孝順,就算你不願意,你也不會讓自己傷他們的心。”路決看著她,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緒,她感覺心裏一驚。

“你要嫁人,我想娶你,那你何不把機會給我?”他的尾音很輕。

喬一檸卻聽出了他的委屈,他的話像一根絲毫不鋒利的軟刺,不會紮傷她,又讓她有些難受。

而且他急於解釋的樣子,特別像小時候她被老師誤判題目,她據理力爭,急著找回分數的模樣。明明是有機會拿分的,可為什麽不給我?

喬一檸動搖了。

路決長得好看,家境好,頭腦好……還喜歡她。她這輩子如果真要找人結婚,估計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好啊。”

路決猛地抬頭看她。

喬一檸望著他震驚又喜悅的樣子,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你就長得很好看。”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點難以言說。

沉默了許久,喬一檸決定打破這沉默,轉身靠在欄杆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這樣說,是不是特別沒皮沒臉?”

路決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一些,聲音也不再緊繃。

“沒事,你臉在我這兒。”

喬一檸樂了,過了會兒才想起有一件事,她還沒有解釋。

路決現在看著心情很好,而且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要她笑得夠甜,路決應該不會打她。

喬一檸懷著僥幸,笑得一臉乖巧,但聲音很小:“其實,我和賀徊沒有在一起。”

路決猛地轉頭看她,她硬著頭皮繼續說:“我們這麽多年都是假扮情侶,各取所需。”她看著路決緊緊蹙著的眉眼,聲音更小了,“所以,改天你還得跟賀徊道個歉。”

路決一動,喬一檸就往後撤,笑著討饒:“我錯了!我也不知道會是這種局麵呀。”

她認錯態度良好,況且路決現在確實氣不起來。

喬一檸察覺到對方不打算計較的態度,立馬去拉對方的手臂:“真錯了,別生氣。”

路決看著她,還是將心裏的疑惑問出口:“所以,你不喜歡他?”

喬一檸立刻搖頭:“不喜歡。”

既然喬一檸不喜歡賀徊,那賀徊結婚便不會對喬一檸造成任何傷害。

想清楚這一點,路決才鬆了一口氣:“那我確實需要向他道歉。”

[04]

前天逛街,喬一檸隨口說了一聲想吃日料,路決今天就在蘇鄰最火爆的日料店,訂好了位置。

不巧喬一檸喜歡的一位作家,臨時改了簽售會的時間,將周六的簽售會改為周五晚上,也就是今晚。

決定去簽售會,放路決鴿子的喬一檸語氣不自覺軟了很多。

“簽售會是在東塔大廈嗎?”不想,路決問了個問題。

喬一檸不明所以,“嗯”了一聲。

“那我陪你去吧。”路決快速地說,“東塔大廈北麵鬧市那邊,又發生了兩起搶劫案。”說著,他聲音沉了下來,“我擔心你。”

喬一檸心怦怦跳,稀裏糊塗地答應了。

東塔大廈三樓的一側長廊貼著作家北淮的巨型海報,旁邊的宣傳展板上是關於新書的介紹。在它後麵的工作人員,正往長桌和架上擺放新書。

簽售會一貫的流程是,現場購買新書,得到一張號碼牌,拿著號碼牌去四樓書城外的長廊排隊。

之後,眾人再按照號碼牌的順序入場。

一來是為了避免出現踩踏擁堵的情況,二來是為了控製進場人數。

喬一檸之前沒來過四樓的南天書城,不清楚它能容納多少人,此刻她看著自己手裏印著856的號碼牌,非常擔憂。

“你覺得,我們能進去裏麵嗎?”喬一檸側頭問路決。

雖然排隊也可以在簽名的時候,見到北淮,但那樣,她就隻能站在門外聽他的新書分享會了。喬一檸蔫了,要是她早一點發現簽售會改時間的消息就好了。

方才進來時,路決仔細看了眼門口的大廈地圖。

整個四樓的麵積原本就不大,南天書城隻占了四樓五分之一的麵積,減去書架、閱讀區、服務台那些所占的麵積……內場分享會可容納人數最多在700人以內。

路決垂下眼,有些猶豫。

喬一檸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結果了:“你也覺得不能是不是?”

路決實在不想讓對方失落:“或許有別的辦法。”

喬一檸翻著北淮的新書,長歎一口氣,過了會兒又自顧自地給自己打氣:“沒事,大不了下次我來早一點。”

過了會兒,她忍不住和路決小聲吐槽:“聽說內部工作人員能提前見到北淮呢。早知道我就自告奮勇幫北淮設計宣傳海報了,你剛看見了嗎?那宣傳海報真是一般,要線條沒線條,要色彩沒色彩,配色普通,視覺效果等於零,過眼就忘,要是我……”

作為畫手,喬一檸對色彩、圖案比常人敏感一些。

路決雖然不太懂,但看她描繪“新海報”的樣子,看得津津有味。

喬一檸前麵的女生聽到了她的一番設想,一臉興奮地回頭誇她有創意。

喬一檸一喜,立馬握住對方的手,嘴裏說著,英雄所見略同,大有要在現場桃園結義的意思。

路決第一次來參加簽售會,他甚至連這場簽售會的主角都不認識,就跟著一群人擠在長廊裏排隊。周邊都是人聲,雜亂擾人,放在以前,他絕對不可能站在這裏,因為喬一檸,他的人生才有了這種可能。

喬一檸突然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額頭還滲著細密的汗:“我真是個天才型選手!我現在恨不得就地作畫,說不定這畫作還能賣出不少錢呢!”

走廊的通風不好,人群又密集,散熱便慢了些,路決往後退了退,給她留出更大的空間:“你試過畫宣傳海報嗎?”

“沒有。”喬一檸眼裏的興奮不減,“凡事都有第一次啊。而且,前幾天我一位在電影製作組工作的學姐說,有一部國產動畫電影,正在準備宣傳海報,因為沒有確定的畫手,所以決定廣開門路接受投稿,被選上的作品,直接就能成為大電影宣傳時的海報。”

“那你去試試看。”路決鼓勵她。

喬一檸的滿腔熱血,就差這一句了:“那我回去就準備!”

因著這件事,她連不能進場的難過都少了幾分。

八點半,工作人員開始安排簽售,快排到喬一檸時,路決先行走到書城門口等她。

喬一檸在人群中,像每一個追逐偶像步伐的粉絲一樣,開心得像踩在雲裏,在即將見到北淮時,小聲地驚呼,眼眶盈著熱淚。

即便喬一檸與周邊的所有人都一樣,路決依舊能夠一眼看到她。

他突然發現喬一檸這幾年增長的好像隻有學識和年齡,不然為什麽他會在二十七歲的喬一檸身上,看見十七歲的喬一檸?

路決收回視線,目光在書城的logo上停了兩秒,邊掏手機邊走到門外。

喬一檸拿到簽名書出來,在旁邊的奶茶店買了兩杯檸檬水。店鋪的人流多,排單慢,喬一檸拿到檸檬水時,簽售會剛結束。

北淮返回後台的休息室,分享會現場隻剩工作人員在收拾東西。

喬一檸咬著吸管,有些可惜地掂了掂手裏的書:“我剛才太緊張了,話都忘記問了。”

路決拿了另一杯檸檬水,站在喬一檸身邊,問:“問什麽?”

“我以前給北淮的作品畫過插畫,想問他有沒有印象……但他那部作品裏的插圖少說也有二十張,他應該不記得,這麽一想,還好沒問呢,不然多尷尬啊。”

喬一檸猛吸了一口檸檬水,既不好意思又失落:“我如果是那些大佬畫師就好了,我的名字就是活招牌,那樣他肯定一眼就能記住我。”

“沒準,不是大佬也能被記住,”路決在書城側邊的一道門前停住,“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喬一檸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麽問啊?”

“從這兒進去,再右拐,等在那裏的人會帶你去北淮的休息室,但隻有五分鍾。”

“這家書城的老板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剛聯係了他,他答應了。”路決替她推開門,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帶著隱隱回音,“我在這裏等你。”

暗門在過道裏,燈光有些暗,喬一檸卻覺得眼睛像被燈刺了一樣,一陣一陣地疼。她垂下眼,感覺胸口隱隱發燙,但到嘴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路決就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推了進去。

“還剩四分二十三秒。”

喬一檸下意識地往前跑了兩步,又跑回來狠狠抱住了路決。

路決愣住,下意識地說:“還剩四分十七秒。”

喬一檸沒動。

路決摸她的腦袋:“快去吧。”

不然一會兒就不放你去見別的男人了,路決在心裏加了一句。

喬一檸笑著去拉他的手指,心裏軟軟的:“我一會兒就回來!”

路決從狹小的暗門看著她拐進角落,然後消失不見。

書城的老板是路決的大學同學,他們的關係算不上多好,所以路決方才專門去大學同學群裏詢問了他的聯係方式。

大家對萬年難得出現一回的路決感到驚奇,辦事效率也隨著好奇心成正比,不一會兒就幫路決拿到這位同學的聯係方式。

在十五分鍾之前。

書城老板在電話裏驚訝地問:“你竟然也有拜托別人的一天,對方到底是你的誰啊?”

路決抬起頭,目光穿過人流落在喬一檸身上。喬一檸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衝他笑了笑,無聲地喊他再等一會兒。

路決衝她點頭,對手機另一端的人說:“是喜歡的人。”

北淮是一個很溫柔的作家,即使喬一檸緊張得發顫,語言冗餘雜亂,他也一直認真地聽著,聽她說曾為他畫過插畫時,還特地找出了那本書,在那幅插畫上簽了自己的名字,送給她。

喬一檸抱著書籍離開時,心跳聲依舊熱烈。她起初以為是因為見到北淮,太過激動無法平靜,但當她看見路決時,這種感覺卻越演越烈。

路決正靠在先前那扇門對麵的牆上,一隻腳微微屈著,是一個很放鬆的狀態。昏黃的光落在他身上,那光像日落時翻湧的潮汐,溫柔又波光粼粼。

他聽見聲響,側頭望過來。

喬一檸的胸口宛若住了一隻撲騰的幼鳥,心跳聲像高頻率振翅。

她想到出門時遇到的書城老板,對方用誇張的語氣說,路決整個大學裏,從來都不接受任何女生的示好和靠近,大家都以為他隻會專注學術,不會有兒女情長,但沒想到學神也有談情說愛的一天。

路決的嘴唇一開一合,但喬一檸什麽都沒聽到,她腦子裏隻剩一個念頭。

她要吃愛情的苦了。

[05]

喬一檸最近和路決見麵的次數很頻繁,連平時粗心的喬父喬正嚴都察覺到異樣。

在喬正嚴眼中,喬一檸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他擔心自己的女兒被騙,又不好直接去跟她說,沒事就給她分享一些關於“感情陷阱”的公眾號文章。

“震驚!貌美女孩竟被如此對待……”

“愛情的陷阱,你知道幾個……”

“整日待在你身邊的男人,竟是這種人……”

去看電影的途中,站在扶手電梯上,喬一檸將這件事當趣事告訴路決。

路決愣了兩秒,突然說:“你爸,可能是想見我了。”

她將聊天記錄往上拉,喬正嚴分享的最後一篇文章的標題是:

“你一無所知的男人,父母一眼便看透……”

“我覺得你可能說對了。”喬一檸收起手機,“學神的腦子就是好。”

說完,她覺得有些別扭,思考了一下,卻是因為原本站在她身旁的路決,不知何時後退一步站到她後麵了。

喬一檸有些茫然:“你幹嗎?”

路決的左手落在扶手上,右手插著兜,穩穩擋住她。路決身材挺拔,即使站在下一層台階,也比她高一些。

路決遲疑了會兒,才小聲說:“你裙子短。”

電梯傾斜的角度有些大,如果穿著短裙又沒有收緊裙角,落在身後的行人會下意識往上看……所以路決站在她身後是為了防止她暴露裙底。

喬一檸頓時一陣臉熱,她粗心大意慣了,而且這條新裙子,還是她為了見路決特地去買的,壓根兒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她麵紅耳赤地埋頭往前走。

路決握著她的肩膀轉了個彎:“你走錯了。影城在這邊。”

人有些多,喬一檸左閃右閃,在避開後麵衝過來的女孩時,竟差點平地一摔,還好路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那個女孩就不太走運了,不僅摔了一跤,手裏的可樂也被打翻了。

對方邊道歉,邊蹲下身收拾殘局。

喬一檸從路決懷裏起身,掏出包裏的紙巾蹲下。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好了。”女孩紅著臉擺手。

喬一檸對她笑了笑:“沒事,兩個人收拾快一點。”

紙張浸透了可樂,難免沾到手上,喬一檸將沾濕的左手舉著,右手抽了一張新的紙,去擦最後一點可樂。

這時,路決傾身,抓住了她停在半空的左手。他拿著紙巾,仔細地將她手指上的可樂擦拭幹淨。

他的手有些涼,但喬一檸的手心熱得發燙。

“怎麽了?”路決迎上她的視線。

喬一檸低下頭,將手裏的廢紙扔進可樂杯裏。

“沒事。”她說著沒事,耳尖卻悄悄紅了。有一個小人正踩在她心上,露出一副被擊中的模樣。

等喬一檸起身,路決沒放開她的左手,而是手腕一轉直接牽住了她。

他走得比方才慢,顯然是委屈自己的大長腿,在等著她——

“跟著,別再摔了。”

喬一檸的那顆心又開始蹦蹦跳跳。

她手指微微用力地握住對方,偏開頭,小聲說:“你一直牽著就不會摔了。”

她今年二十七歲了,不再是青春懵懂的小女孩了,但她卻像少年時第一次心悸一樣,慌亂又無措。如果賀徊在這裏,她會告訴他,她心裏那頭撞死的小鹿好像也起死回生了。

她沒有路決那麽深的愛,但她確實心動了。

路決忐忑又期待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

喬一檸湊近他,小聲說:“你不是說想娶我嗎?”

路決喉結一滾:“是。”

“那我答應了。”

喬一檸一向遵從自己的內心,而且她也累了。如果結婚,父母不用再擔心她,也不用在人前為難,耳邊沒了閑言碎語,有人會護著她,對方還很喜歡她。

關鍵是,她確實有點喜歡路決。

路決快速往前走了兩步,又迅速返回,眼睛都是紅的:“你認真的嗎?”

喬一檸眼尾一彎:“你再多問幾次,可能就不是了。”

她的本意是逗路決玩,但路決聞言當真了,一副想確定又不敢再開口的模樣。

周邊都是人流,他們擠在中間,掌心貼著掌心,溫度氤氳出一場隱秘。

路決張了張嘴,終於下定決心:“那我不問了,你和我結婚。”

[06]

說到結婚,兩個人連電影也不看了。兩個人傻傻的,站在人群中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看了好半天。

為了緩解氣氛,喬一檸嘴快地說:“如果結婚以後,他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怎麽辦?”

路決堅決地回:“不會。”

喬一檸不知道為什麽,小嘴叭叭:“成年人的話水分最大了,你現在說喜歡我,可能以後也會喜歡別人,你得拿出點實際的東西賠償我。”

路決嚴肅地問:“那你喜歡什麽?”

話趕話,到這份兒上了,喬一檸也不扭捏了:“錢。”

然後,路決就讓人擬了一份協議。

一天後,這份協議擺在了喬一檸麵前。

其中一條寫著“出軌多情,淨身出戶”。在它下方是一係列帶著路決名字的詳細財產,白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路決日後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他就將他名下所有的基金、股份、不動產以及存款,都送給她。

並且,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路決已經簽好了,才鄭重其事地將協議帶給她。

見喬一檸一臉詫異的樣子,他又體貼地提出先告辭,給她留了充分的思考時間。

看完協議,喬一檸給他發短信。

路決回複得很快:“我不可能讓你身無分文。”

喬一檸心裏一陣感動,轉瞬又明白過來……路決還是覺得她的存款不值一提。

她強顏歡笑,默默地流下窮苦人民的淚水。

協議簽訂之後,路決又著手安排了兩家人見麵。

喬一檸的外公吳止對喬一檸即將閃婚一事意見很大,怒氣衝衝地從顯仰一路殺到約定的酒店,推開門的瞬間卻略過喬一檸,與失聯多年的昔日戰友路蔣易,大眼瞪小眼。

飯後,路蔣易還拉著吳止依依不舍說話。

喬一檸借口出去拿果盤,拉著路決盤問。

“這事你真不知道?”喬一檸目瞪口呆,這事情也太湊巧了,“我外公跟你爺爺竟然曾經是同寢的戰友?”

路決毫不猶豫地就否認了。

雖然他知道路蔣易年輕時當過兵,但在家裏很少聽路蔣易提起過兵營裏的日子,自然也不會知曉他同寢的人有誰。

“這也太巧了,我們跟天造地設……”喬一檸話音戛然而止,抬頭見路決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有話要說。

他們站在長廊上,頭頂有細碎的暖光落下來,路決平日裏清冷的眉眼都被籠了一層暖意,像氤氳了一層看不見的霧氣。

路決的聲音便也像那霧氣一樣,又輕又軟:“爺爺剛才說,領證那天讓你順便搬過來。”

“嗯,我聽到了。”喬一檸一下子就被他的話帶偏了,立刻想到自己房間裏的那些畫具、畫冊,真情實感地犯愁,“搬倒是沒什麽,但我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挺多的……”

路決立馬道:“我們住雨觀街的那棟複式公寓,我提前讓人在那給你空出了一間畫室。”

畫室?

喬一檸眼睛亮閃閃,她能擁有獨立的畫室?路家果然財大氣粗!

“你說真的?”

“真的。”路決眼裏也盈滿了笑。

喬一檸興奮地碎碎念著要怎麽安排家裏的那一堆東西,路決動了動微微俯身,影子壓在她身上,她困惑地抬頭看向他。

路決拿手指蹭掉她臉上的蛋糕碎屑,目光沉沉,聲音卻軟如棉絮——

“等一切都處理好了,我就去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