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胡大武的難言之隱
有時候,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的潛力到底有多大。
王濤回去以後,就開始操起了正業。除卻大隊部有時需要他,其餘時候,全都將精力放在自己新開的飯店上,而且,整個人勤快了許多,除卻每天早起買菜以外,還特意去修武縣一家廚師學校半路出家,學了半個月的廚藝。
瞧,他現在幾乎比王文斌還要忙,端茶做飯,烤串刷碗,樣樣精通。
王村這一片本就資產鏈短缺,所謂物以稀為貴,他現在開了家飯店,幾乎養肥了大半村民的肚子。
王文斌看到這種情況,頗為欣慰。一個月後,他便親自帶著王濤上亢楊村登門拜謝。
江計發夫婦眼見王濤為了江霞真的有所改變,便看在他這個副支書的麵子,再也不反對江霞和王濤交往,並且與他商量定親。
按照黃曆,9月6日是個好日子,宜婚嫁。
江計發夫婦與王文斌商量,將兩人的婚禮定在了這一天,並連夜寫信,通知了遠在焦作市打工的江浩傑,叫他抽時間請個假,到時過來湊個熱鬧,也順便粗略得提了下最近身邊發生的事情。
江浩傑收到信件,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他得知姐姐回來,那個二流子改好以後,別提有多高興。算起來,9月6日正是工期結束,發工資的日子,也是他早就預料好回村的日子。到時候,他將提著那筆豐厚的工資,見到孫慧,見到姐姐,見到父母,見到那張久違的錄取通知書……
一切都是那麽的突然,就好像上天特意將恩賜降臨在他身上一樣,江浩傑居然忘記了看書,高興得一晚上合不下眼。
已經到了秋季,工人們再也不用像是個野蠻人一般,光著膀子,穿著一身大褲衩子,忍受著強烈的酷暑去幹活;空氣也不似平常那麽燥熱,時不時的還會刮來幾陣涼風。
工程臨近尾聲,所有工人似乎早已不習慣起早,躲在被窩裏睡起了懶覺。隻有江浩傑和胡大武兩人穿上背心,披上一件襯衫,登上升降機,坐在高樓上,眺望著這幾個月來的成果,拉起了話。
“浩傑,還記得不,我以前問過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以後有什麽打算?”
江浩傑楞了楞,有關這個問題,他也想了好久,也逐漸釋懷。其實上不上大學都不要緊,上學也是為了學東西,出來社會也是為了學東西,不同的是,大學注重的是知識,社會注重的是實踐與能力。他現在想的,是未來更久遠的東西---命運。
“我想憑借著我自己的本事,改變命運。”
胡大武聽後,忽的一下哈哈大笑起來,笑了足足有兩分鍾後,道:“想不到你年紀小,想得還挺多。我老胡出來混跡這麽久,卻從來都不相信這玩意。比起這點,真是自愧不如啊。”
“胡師傅,你也可以的。”
“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胡大武逃避了這個話題,拍了拍江浩傑的肩膀,正色起來說道,“浩傑,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更是我來這個工地以來,交得最貼心的一個朋友,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工程逐漸接近尾聲,我這幾天就準備向秦書記請辭,換另一家工地,往後的日子,就靠你自己來撐著了。”
江浩傑聽後,硬是楞了好長時間才說道:“走的時候說一聲,我兩找個地方喝幾杯。”
“會的。”胡大武道。
往後的幾天裏,工人們全都鬆懈下來,甚至分不清白天與黑夜的搞一些娛樂活動,說著各種的葷話。江浩傑不願在這樣的環境裏待,每天都和胡大武坐在建築樓上聊著各種人生話題和方向,到了夜裏,也不回去,找個沒人的地方,提筆去寫過去的種種。可是,全都沒有一張令自己滿意。
是啊,寫作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更何況,是一本小說。
江浩傑嚐試了幾天,又放下了,他在想,是自己的狀態問題,還是,經曆得還不夠?
胡大武離開前的那天下午,江浩傑和他坐在就近的一家飯店裏,雖說點了一些吃的,可是,卻一點也沒吃。
胡大武還特意提著自家釀得高粱酒過來,為江浩傑倒了滿滿一大碗。
“來,浩傑,這酒是我自家釀的,度數不大,今天高興,陪哥多喝幾碗。”
江浩傑沒喝過酒,但還是端起來,喝了滿滿一大碗。一瞬間,一股刺鼻的感覺湧了上來。
“好酒量,哥也陪你端了。”胡大武說完,一飲而盡,他本想再給自己和對方倒一碗,可不知怎麽的,聽到周圍傳來一聲“爸爸”後,放下了酒壺,視線也隨之一起,落在了一個小朋友身上。
這是一個滿臉稚嫩得孩子,看起來約莫有八到九歲,手中還拿著一根糖葫蘆,糖糍粑粑吃得滿嘴都是,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穿著樸實的中年男人,他們手拉著手,並肩歡笑著。
江浩傑隻看了眼胡大武,便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牽掛。直到這對父子遠離他們以後,才道:“師傅,你一直看著那個孩子,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胡大武猛的喝了一杯酒,抹了把臉,眼淚控製不住的在打轉著;“浩傑,我……我說不出口。”
“得是有什麽難事?”江浩傑又問。看著胡大武這樣,他心裏也挺不是滋味。
胡大武哭出了聲:“我有一個兒子,和剛才那個小朋友年齡差不多,但卻被查出了尿毒症……”
一瞬間,江浩傑的臉都白了,也逐漸改變對胡大武一直以來的看法。父愛如山,他雖然沒做過父親,可是,非常能夠理解每一個做父親的艱辛,計發爹以前沒少為了自己的學費,吃苦耐勞,更別說是一個為了尿毒症孩子,常年奔波的老師傅!
“我這裏一共有兩百塊錢,等發了工資以後,我會留一點,剩餘的全都給您。現在醫學算不上發達,可這種病也算不上什麽不治之症,相信自己,未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完,江浩傑將兜裏那些皺巴巴的錢放在了桌子上。
胡大武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再次喝了一碗酒後,將錢又還給了他,幾秒鍾以後,抹了把眼淚,道:“不用了,他半年前已經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