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巧言令色
“這……”王山聽完他的話後猶豫了一下,隨後抬起頭來看著趙江兩人,“你們怎麽看?”
趙江和江計發並沒有什麽恩怨牽扯,隻是身為大隊裏的幹部,有點看不慣江計發損壞公產的行為,和孫正悅不同,並沒有持過多反對意見。
而孫正悅卻第一時間反駁道:“書記,這可不行,江計發毀壞的可是公產,起碼要挨一頓批鬥再說別的。”
“你的意見我會采納的,隻是,我倒很想知道一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說完,他將手中的陶瓷杯放下,站了起來,“走,去地裏。”
南街土地。
往常這個時候,農民們都會忙著播種玉米粒,可是現在,他們全都圍在了這四畝平地上,本著湊熱鬧的心態,看江計發會不會一個人解決了這件事。
在這四畝地的盡頭,有幾棵粗壯的楊樹連根躺著,江計發就圍著這幾棵樹,扛著個鋤頭,口中叼著根狗尾巴草,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陪襯下顯得格外亮眼。
王山、趙江、孫正悅還有其他一些村幹部全都站在一旁,鄙夷的看著他,在心裏各自揣測著,接下來他要做什麽。
“我說計發,你帶我們來該不會是想讓大家夥看你刨地的吧?”趙江最先不耐煩的說,“這天這麽熱,我們可沒工夫陪你在這瞎胡鬧,趕緊的,你要是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們可就按照章程辦事了!”
孫正悅跟著嗆聲:“我早就說過了,他哪懂得什麽起死回生之術,這樹都連根拔起,還怎麽補救?還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好了!別跟他廢話!”
王山本想看著江計發會玩什麽花樣,可見來了半天,對方還沒什麽動靜後,頓時便有些急了:“計發啊,大家夥都很忙,你要是真不想挨什麽批鬥,可以跟我說,幹嘛用這種方式拖延時間?”
一眾圍觀的農民也全都有點等不及了,各自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子,喪失了看下去的興趣,幹脆回自個田地裏勞作去了。
江計發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將那棵狗尾巴草吐了出來,說道:“書記,我叫你們來也不是為了拖延時間,是來給你們講一個道理。這幾棵樹作為公產,將來以後,肯定是要變現的。但樹的價值有限,往往隨著粗壯與結實程度來決定。這幾棵樹早已成形,就算過個幾十年,也照樣不會長高、長壯,頂多隻會隨著季節變化新陳代謝。所以說,他的價值早就成為了一種定性,長著和砍了,其實都一個樣。”
王山聽完這番話後,頓時整個人都呆愣了。他沒想到,一向被村民稱作為江老氣,窩囊了半輩子。出去跑幾圈,賣幾袋蘋果,整個人竟和從前不一樣,能言善道起來。是的,這些樹作為公產,早晚是要變現的。畢竟亢楊村目前的經濟水平確實有限,上麵要是突然安排什麽文件,要他臨時動用一筆資金,他照樣得把這些樹給砍了。
身為書記三十多年,一直以來,他雖心眼多了點,可說到底終歸還是要站在集體和村子這一邊。
“嗯,有道理。”他摸了摸下巴底下的胡茬子,沉思了會後,點了點頭。
趙江還有其他幹部平時都尊王山為偶像,眼下他都認同江計發說的話,那別人就更不用說。
倒是孫正悅還是有些不服。這家夥視江計發為仇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所有人都沒什麽意見的時候,堅持反駁道:“不行書記!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江計發這是嚴重的資本主義複辟傾向!如果不嚴懲的話,明天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的人效仿!到時候,動靜鬧大,亢楊村的名聲可就毀了!”
王山眉頭一皺,孫正悅這家夥擺明了是在威脅自己。剛才的那番話,聽起來倒是沒什麽毛病。可是,像他這樣的明白人,隻要稍微的動一動耳朵,便能體會出裏麵的真實含義。誰不知道,他孫正悅的女兒頭陣子與江計發兒子私會、以及頭幾年王山和他競爭書記的事?
現在,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了。
要是王山不能秉公辦理的話,他一定會去鎮子裏找自己的親兄弟告狀!
到時候,不止江計發挨批鬥,王山也會麵臨退位,亢楊村村書記的位置早晚是他的!
哼,想得倒美!
孫猴子很能,不還照樣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你孫正悅想跟我鬥?還很嫩!
想到這裏,王山瞥了他一眼,沒做理會。接著,他看向了江計發,說;“計發,聽見沒?有人對你不服了!”
這句話對於以前的江計發來說,可能會覺得是一個笑話。可是,現在的他,是經曆了一些大風大浪的人,尤其是頭陣子做生意期間,江計發接觸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一些市井之氣。他一下就明白,王山是想把責任全都推給自己。
在經過一番細心思忖以後,他笑了笑,說:“書記可真會說笑。不過,你還別說,我還真不懼怕某些人。”
說到這裏時,他看向了孫正悅,“正悅哥,我敬你,叫你一聲正悅哥。現在不是過去那個到處革命的年代。不過,你要真想拿過去那個思想來和我理論,我也不怕你。就拿你現在跑車拉沙石來說,這擱以前,是堅決杜絕的。照你這麽說的話,你豈不是也要挨一頓批鬥?”
“你---”孫正悅被江計發氣得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
半晌,見實在討不到什麽好處以後,甩了下袖子離開。
王山和一眾幹部見了,全都捂嘴一笑,之後,王山帶頭與他們商議了會,最終拍了下江計發的肩頭,決定道;“計發啊,我和他們都商量過了,考慮到你是無心之失,所以不予追究;但功必賞,錯必究,為了杜絕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我會回去將這件事廣播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江計發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麵不改色道:“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