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貸款項目
當聽到這句話以後，江計發心頭一直懸著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下，臉上緊皺的眉頭也開始舒緩開來，同時，將手中的疙瘩湯放下，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江浩傑的對麵，兩眼呆呆的注視著他。
“爸，我……”江浩傑似乎有些不適應父親看他時的眼神，站了起來。
可下一刻，江計發卻沒等他把話說完，便用手按住了他的箭頭，令他坐下以後，語重心長道：“浩傑，我的孩子，你確確實實長大了，剛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觸動著我，作為你的父親，我感到非常自豪。”
江浩傑猛的一愣，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麽。
他從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一直以來，父親都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人，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哪怕碰上什麽歡喜的事，都很少將情緒表露出來，可是這次，他卻少有的自豪起來。
可見他對種植蘋果樹這件事有多期盼。
“爸，你先別顧著高興，同樣的，我也有句話要對你說，種植蘋果樹固然是一個發家致富的門路，可是，我媽說的對，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功的，而且，開果園可不像種地那樣小打小鬧，需要雇傭一定的人才和幾畝固定的田地，這些對於我們家的現狀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
江浩傑轉而轉移了話鋒，振振有詞道。
“是啊，你不這麽說，我還真沒考慮這些。家裏現在的錢，除去購買種子和學習資料、挖井引水以外，根本不夠置辦田地和招人。”江計發說完以後，臉上的期待逐漸變淡，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他之前在煙台果園所學的，不過是一些基礎的種植經驗，根本沒考慮手頭的資金足不足夠支撐這個念想，現在兒子一提醒，他瞬間理智下來。
田地嘛，還是比較好解決的，就他們家那四畝地，之前他也和妻子商量過，盡管知道妻子不同意，可他還是在心裏堅持這個念頭。但是招人這件事，確實挺難的。
先不說他出不出得起那月一百來塊的薪資，單就讓村民來為他幹，就有大部分人不願意，畢竟種植蘋果樹在這一帶還從沒有一個人嚐試過，成功與否，他們心裏跟明鏡似的。江計發知道，如果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和他一條街的幾個家戶都會忍不住的捂著嘴巴偷笑：江老氣啊江老氣，你一個天生的泥腿把子，還想學人家創業？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所有的顧慮他都考慮了，可是，到頭來，還是掩蓋不住他的野心。
他咬了咬牙，心裏想道，娘的，不就是錢嗎，大不了貸款。
最近鎮子裏新開沒多久的郵政銀行受國家扶持，就全鎮子有理想的創業人員展開項目，鼓勵投入一筆比較有前景行業的創業資金，還款沒有時間限製，利息還比其他銀行少，江計發想去試一試。
“浩傑，這些事你就別跟著操心了，我記著明天就是高考，吃完這頓飯你就回學校複習吧。”
“好的爸。”
江浩傑似乎從父親眼裏看到了什麽，知道父親內心肯定是有了解決的辦法以後，沒再多說什麽，微微一笑後，拉著母親進了廚房。
田桂枝完全看不出他們爺兩的心思，回廚房以後，道：“浩傑，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你爸的葫蘆裏各自都賣了什麽藥？”
江浩傑一笑，低下頭來隻管吃飯，什麽也不說。
田桂枝看得心急，幹脆也不問，直接掀開廚房的簾子去詢問江計發，可是，這個時候，江計發早就沒了影。
而且，炕上的疙瘩湯也沒喝幾口，這會，還是時不時的冒著白煙。
“真拿他沒有辦法。”她搖搖頭，歎了口氣，將這碗沒喝完的疙瘩湯端起，放在熱鍋裏，之後，也沒心思喝上幾口，一門心思為兒子進行高考前的打氣。
……
黃昏時分，江計發來到村口，穿著一身寫著‘勞動’二字的白襯衫，時不時的對著路邊趕來的拖拉機招手。不止是他，這似乎也成為了全村人出門的一種慣用方式，在這個充滿饑荒的年代，拖拉機儼然成為了村民眼中最高級的代步工具，開車的司機大多數都是農民出身，因此，普遍十分淳樸。
人們站在馬路人，隻要吆喝一聲“奧，老表”之後，他們就會迎麵而來，欣然的載你一程。
江計發運氣比較好，碰上的第一名司機就是個豪爽的人，一聽說他要去鎮子裏，忙不迭的熄了火，下車迎接。
“老表這是上哪裏去啊？”司機大哥道。
江計發笑了笑，“去鎮子裏新開的那家郵政銀行。”
“是存錢還是貸款？”司機說著，嫻熟的掏出一根煙遞給江計發，同時也為自己點上。
江計發撓了撓後腦勺，憨態可掬道：“實不相瞞，我是去貸款，這不也是聽說那有個新項目嗎，利息比別的銀行少點，就想去試一試。”
司機一聽，發出爽朗的大笑聲，幾秒鍾以後，一巴掌拍在江計發的肩頭上。
“那咱們可真是有緣。”
江計發不明所以：“怎麽個有緣法？”
“頭陣子，我就上那貸了一筆錢，買了這輛拖拉機，這不，最近光運費就賺到手軟，不止還了本金和利息，還另外買了兩台拖拉機，雇了幾個司機，每天忙忙碌碌來回奔跑，一家子不愁吃喝……總之，這是個好項目。”
“真的？”江計發幾乎震驚，同時，欣喜的有些忘我，“這麽說來的話，程序也很簡單？”
司機深吸了一口煙，臉色逐漸恢複暗淡，“倒也不是，他們這個項目，是針對有前景，能賺錢的行業，如果是一些冷門的，當下市場所不容的行業，他們是不會下放貸款的，畢竟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萬一錢要是打水漂了呢？”
聞言，江計發的心瞬間咯噔了一下。
種植蘋果樹在當下人們的意識裏，算的上是冷門行業，而且，講究比較多。
而他頂多算是剛入門，一點經驗都沒有。
銀行的工作人員要是得知這些，還會把錢貸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