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良言相勸
高考前夕，正是禮拜天。
算起來，也正是江浩傑接連六個月沒有回家的日子。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固定的貧窮生活，禮拜天，學校食堂不開門的時候，就用自己打零工掙來的錢去超市門口買一袋子饅頭，和著熱水將就著填飽肚子，然後把剩餘的一大部分錢全都寄回家裏。
畢竟，最近幾次母親和自己的來信中常常提到父親在賣蘋果。
是買賣都要本金，他生怕家裏的錢不夠，便多次往家裏寄錢，也算盡一下自己的微末之力。
可是，今天卻不同。
因為要忙著布置考場，學校最近都沒有上課，學校裏的同學，有的壓根就沒把高考當回事，每天遊手好閑，帶著幾個女人胡求混，用他們的話來講，畢業以後，他們各自的老子會托關係或是花錢，將他們送到一所野雞大學，到時候，照樣還不是個混？
有的很在乎這次高考，甚至於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沒日沒夜的複習苦讀，更有甚者，懸梁刺股。他們都迫切的想要通過這次機會，改變命運。
江浩傑不同於這些人。
他雖然在乎這次高考，可卻對自己的水平非常自信，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裏。幾次母親的來信中提到過，父親為了將精力放在種植蘋果上，差點用光了家裏的錢。江浩傑身為這個家裏的一員，想要回去看看，家裏是不是處於亂糟糟的現狀，盡量圖個心安，這樣就不會在高考戰場上心有顧慮，發揮失常。
他買了一些母親最愛吃的雞蛋糕，趁著時候還早，徒步離開學校，走回了家。
隻是，還沒來到家門口，他就聽見了吵鬧聲。
“江計發，自從我嫁給你，一直以來吃了多少苦？你可以好好算算！現在，兒子正在考大學，女兒又不知去向，家裏都亂成了一鍋粥，你不把心思放在種地上，淨整這些不務正業的東西，你說你買這些書本，買這些資料有什麽用！看這些東西就能生出錢來嗎！”
“你聽我說，最近我和鎮子裏水果批發市場的老板陳光明逛了不少家果園，各種種植和養護的經驗我全都學會，買這些書本資料，隻是為了全麵的學習一下，現在就差實踐。你是我的老婆，你應該支持我。”
“我怎麽支持你！別人成功，那是人家有那命！我們呢？我們隻是個泥腿把子，有那精力和資金去折騰嗎？我告訴你，最好把這個念頭給我打消嘍。”
“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幹什麽事剛開始都比較難，但投入了必定能見到回報！你應該懂我這麽做的道理，正是因為兒子要上學，家裏條件困難，我才要走這條路。我想你應該體諒我。”
“你----”田桂枝氣得將手中的勺子丟在地上，幹脆連飯都不做，紅著臉道，“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過了！”
至此，江計發再也沒有說什麽，彎下腰來撿起勺子，回到廚房，一邊攪動著鍋裏還沒煮熟的疙瘩湯，一邊心不在焉的想著，如何說服妻子順從自己。
江浩傑站在門外，這才明白，父母親吵架的原因。
在這個巴掌大的村莊裏，除卻像他這個年紀有幾個在鎮子裏有工作，或者說上過學的人以外，其餘的都是一些文化水平比較落後的大齡子弟，尤其是像他母親這一代人，幾乎沒上過什麽學，思想還停留在過去的七十年代，認為種地是他們每一個人唯一的出路。
做生意和閑逛打工，全都是一些歪門邪道，成不了什麽大事。
而父親之所以會劍走偏鋒，是因為他嚐試過賣蘋果帶來的成就感，更或者說，他在順應這個時代。
兩個人的理念幾乎不同，在一起，免不了吵架。
江浩傑能理解，也能說服。他這一趟來，本來就是為了看看家裏的現狀，如果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親關係僵化下去，那他才叫真的良心不安。
“爸，媽，我回來了！”
江計發和田桂枝的心一下子被這道聲音給揪住。
是兒子！
他連著住校六個月，終於肯回來了！
兩夫婦瞬間將剛才吵架的事拋到了腦後，一起前去迎接江浩傑。
“浩傑，你回來之前咋不給媽寫封信？這陣子苦了你，都瘦了。”田桂枝緊緊抓住江浩傑的手，淩亂的發型，將她的老態和滄桑全都襯托出來，說話間，眼中噙滿了淚水。
江計發身為男人，沒有表現得太過矯情，隻是微笑著看著他，眼裏盡是自豪，同樣的，腦子裏也迸射出一個念頭---這孩子文化水平高，既然來了，倒不如讓他勸勸妻子。
隻是，江浩傑似乎早就看穿了父親的心思，還沒等父親說什麽，便道；“爸媽，回屋吧，我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江計發和田桂枝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兒子麵前，展現出一副麵和心不和的樣子，在兒子的陪同下回了屋。
三人各自坐在熱炕頭上，手捧著一碗疙瘩湯，喝了幾口後。
江浩傑道：“爸媽，你們也別瞞著我了，剛才我在外麵聽見你們在吵架，是為了種蘋果樹這件事吧？”
田桂枝一怔，為了不想讓兒子有過多的心理負擔，低下頭來，一語不發。
倒是江計發卻借著這個機會道：“浩傑，你是讀書人，你說，我種蘋果樹這件事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江浩傑道：“從客觀上來講，我覺得是對的，而且，媽，接下來的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你可能沒走出過這個村莊，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現在都變成了什麽樣，這個時代，是能者的時代，您不能固步自封，以前我爸賣蘋果的時候，您不還以為沒什麽前途嗎，可結果呢，不還是賺了嗎？我爸有句話說的好，萬事開頭難，但隻要開了個好彩頭，就能賺得個缽體盆滿！但如果不嚐試，我爸就會後悔一輩子。您真的忍心嗎？”
田桂枝聽著兒子的話，不知怎麽的，感覺比聽江計發的話，心裏舒適，過了幾秒鍾以後，說道：“上過學的就是不一樣，說話就是有水平，媽同意你爸種蘋果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