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及笄
陳妧隻知桃夭被公子禦寇所救,從此對公子禦寇懷恨在心,開始在母親麵前編排他的壞話,還說不是親生兄長,總是幫著外人,她想念她的阿弟公子款。
蔡姬知道,女兒是埋怨公子禦寇與蔡季交好,卻不幫她這個妹妹。
女兒是因為私事,但女兒的話說得對,公子禦寇終歸不是親生的。
他的母親衛夫人己被她鬥敗,終身與榻為伴,不能作為,那麽她這個兒子,更不能成為公子款的絆腳石。
公子款在蔡國為質,這是蔡姬的一塊心病,如何才能讓兒子回陳,隻有一個法子,讓蔡季成為蔡國國君。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得基於自己的夫君登上高位。
蔡姬秘切與蔡使聯係,不僅為夫君奔走,也為蔡季奔走。
然而,又聽陳妧在麵前哭泣,蔡季出入陳宮看望桃夭。
原來,蔡季得知馬兒受驚,桃夭受了傷,次日便急急進了宮,此事被陳妧知曉了,便跑到母親麵前哭鬧,蔡姬立即將蔡季叫入了府。
蔡姬確實有氣,她為蔡季的事奔走,而當事人卻在風花雪夜,她指責蔡季,倒也將話挑明了,“季兒,姑母可以幫你成為蔡國國君,但是,姑母有二個條件,一,公子款必須回國,二,以後的蔡國夫人必須是妧兒。”
蔡季聽言,垂下了雙眸,他怎能不知姑母的打算,姑母早就暗示過他,他多次避而不談。
這番又聽姑母談及,蔡季悄悄握緊雙手。
蔡姬瞧著他的表情,又裝著軟了口氣,她走到他麵前,拍拍他的肩,“季兒,你應當明白,這世間,誰能幫你?”
“姑母……”
“男子誌在廟堂。”蔡姬打斷了他的話,“那些情愛又豈能相比?再說了,妧兒雖刁蠻,可對你是真心的。”
蔡季嚅嚅唇,終於鼓起了勇氣,“姑母,什麽條件季都可以答應,唯獨不能娶妧兒為妻……”
“放肆。”
蔡姬未料他會當麵反對,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又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我看你是魔障了,做大事者竟如此在意兒女情愛……”
正在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蔡姬狠狠瞪了蔡季一眼,平息了心情,“進來。”
進來的是一位武士,長得人高馬大,好像是蔡姬身邊的貼身護衛,他瞟了蔡季一眼,便在蔡姬耳邊低聲一句,蔡姬臉色一變,“知道了,你下去吧。”
武士躬身退下,蔡季忍不住好奇,“姑母,是否出了什麽事?”
蔡姬冷哼一聲,“你可知去竹林的那人是誰?”
蔡季眉頭一皺,“姑母己經查清了?”
“此人便是楚國太子。”
什麽?
蔡季驚鄂不己,不免想到,桃夭對他說的話,馬兒受驚,救她的人正是林中遇到的商人。
他知此人有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楚國太子。
如此說來,陳完當真投靠楚國?再者,楚國太子出現在桃夭麵前,難道是巧合?
“八年前,陳完入楚接回公主,你姑父曾猜測,楚王定會為難,然而陳完卻輕鬆離開了,這其中必有什麽蹊蹺,如今陳侯病重,楚太子入陳……”蔡姬看向蔡季,突然厲聲道,“陳完一幅置身於朝堂之外的姿態,想不到卻暗中與楚國勾結,不行,此事不能再拖了,聽聞陳侯病情突然好轉起來。”蔡姬狠狠絞著手帕,“他不能好,他必須死。”
蔡季隻聽得最後一句,猛的抬起頭,但見蔡姬凶狠的目光。
桃夭在大街遇險,讓陳侯知道了,當下將那幾個護衛仗責五十,桃夭攔著求情,陳侯卻沉著臉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有時候,好心會變成壞事。”
桃夭聽言哦了一聲,隻得點點頭。
陳侯歎了聲氣,拉起她的雙手,看著上麵的傷痕,心疼不己,“你所說的那位商人,寡人真要好好答謝一番。”
桃夭倒想起了那人來,他的言行舉止,實在太奇怪,特別是那雙眸子……桃夭搖搖頭,笑道,“我己謝過他了。”
“他救了你的命,應當重謝。”
桃夭道,“我給他酬金,他自己不要,好了,我們不說他。”桃夭轉移話題,“君父許諾,女兒及笄時,要送給女兒禮物,是什麽,讓女兒看看。”
“嗬嗬。”陳侯笑了起來,溺愛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這麽迫不及待?”
“女兒想看嘛。”桃夭搖著父親的胳膊。
難得今日陳侯可下榻,父女二人在花園裏散著步。
陳侯拉著桃夭坐在一間亭子裏,“罷了,如你所願。”桃夭笑著瞪大著雙眼,但見父親從腰上取下一枚玉佩。
“君父?”桃夭頓感詫異。
陳侯將玉佩交到桃夭手裏,“嫮兒,這枚玉佩與你母親留給你的那一枚是一對,為父今日交給你,是希望你能送給你的夫君,明日及笄之後,定會有許多公子前來求娶,為父允你自己挑選夫婿。”
婚姻通常是一種政治手段,那能由自己做主,更何況是一國公主。
桃夭驚鄂的張大著嘴,本來,她還想著如何向父親稟明她與蔡季的事,蔡季隻是一國質子,無權無勢,她怕父親不答應,如今有了父親這句話,她還擔心什麽?
桃夭一喜,撲進父親的懷裏,“君父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怎麽,難道嫮兒己經有了心上人?”
“沒,沒有。”桃夭立即否認,臉上卻泛起了紅暈。
陳侯撫著她的發又笑道,“以後嫮兒有了夫君,便由夫君照顧你,君父也可放心了。”
桃夭聽言,心中又一陣糾疼,她抬起頭,“不許君父這麽說,君父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傻孩子,便是君父病好了,也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生老病死,又豈是人力可以阻止。”
桃夭咬著唇不說話,隻緊緊將父親抱住。
入夜桃夭躺在榻上,輾轉難眠,她將兩塊玉佩放在一起,看了又看,心中又喜又悲,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剛睡了片刻,便被宮人叫醒,今日是她及笄之日。
女子及笄乃大事,而陳侯更是安排在宗廟舉行。
宮人們有序的準備著一切,伺侯桃夭沐浴後,又為她換上采衣采履,扶著她走出了屋子。
外麵陽光明媚,灑下金輝,桃夭停下腳步,微眯雙眼抬頭遠望,心情是一番複雜。
玉瓚走上前,掩示不住喜悅,“公主,時侯不早了,君上,夫人,及公族眾人,朝中大臣,還有他國使臣己前往宗廟,連曹夫人也去了。”
“祖母也去了?”桃夭驚訝。
“曹夫人是正賓呢,將親自為公主授笄。”玉瓚並沒有查覺到桃夭眼中的一股憂愁,又上前兩步,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著,“公主及笄之後,便可讓公子季向君上提親了。”
桃夭卻是垂下雙眸,一聲歎息。
“公主?”
“走吧。”桃夭吩附著,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的簇擁下,她踏上了馬車。
半個時辰,馬車到了宗廟,這裏在三日前己經布置妥當,寬廣的場地正中擺放著禮案,禮器,陳侯與魯夫人,坐於東麵台階的主位上,曹夫人坐於主賓位,客坐於觀禮位,眾人皆著吉服,一片莊嚴肅穆。
隻聽讚禮高喊一聲,“公主到。”
樂人奏樂,編鍾鳴鳴,絲竹聲聲,桃夭獨自一人采著步伐,迤邐而至。
眾人皆朝她看來,陳侯,曹夫人帶著慈祥的笑容,魯夫人目光淡淡,蔡姬笑容不屑,陳妧直接冷哼一聲,將目光落在蔡季身上,見著他眼中的柔情,狠狠的絞著手帕,公子禦寇,陳完臉帶喜色……公族大臣,貴女貴人都帶著客套的微笑,隻有公子杵臼神色頗有些緊張,雙手放於膝上,微微顫抖著,而他的目光頻頻瞟向主位的魯夫人,誰也不知道,昨日二人的一番秘謀。
場上隻聞樂聲,眾目睽睽之下桃夭不免有些緊張,手心己滲出了薄汗,她下意識的朝客位看去,尋找蔡季的身影,卻無意撞入一雙深邃的眸子裏。
她一愣。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隻是一位商人,能入宗廟?
桃夭不由得步子微頓,見他朝她微微一笑,她不知該不該回禮,立即移開視線,心中莫明的一絲慌張。
她的神色落入蔡季眼裏,蔡季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賓客未端的熊貲,眉頭緊緊皺起。
觀禮者上百人,他沒有想到,楚國太子也來了。
而此刻,熊貲的心情波瀾起伏,她的出生,她的笄禮,他皆有參與,這是何等的緣份。
“啊,原來她是陳國公主?”
一旁的彭仲爽驚訝出聲,趙升趕緊扯扯他的衣袖,彭仲爽立即將嘴捂住,忍不住朝熊貲看去。
見他的神色,一時恍然大悟,在趙升耳邊低語,“太子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向陳國求娶?”
趙升笑著點點頭,暗忖,豈是如此,主子與桃夭之間的淵源深著呢。
這廂眾人表情各異,桃夭己走到禮案下跪坐,但聽讚禮高喊道,“笄禮開始。”
桃夭深吸了一口氣,曹夫人在宮人的攙扶下,來到桃夭麵前,有司奉上盥,曹夫人洗手,拭幹,桃夭抬頭看著祖母,臉上露出了笑容。
有司又奉上羅帕和發笄,曹夫人看了看桃夭,又看向眾人,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然後開始為桃夭梳頭加笄……
笄禮三加,初加發笄,羅帕,素色襦裙,稍作片刻,再加發簪、換曲裾深衣,接著三加釵冠,換大袖長裙禮服。
最後飲醴酒,一切有章有序,樂工唱起了讚歌。
“謝謝祖母。”桃夭朝曹夫人一禮。
曹夫人撫著她的發髻,笑道,“公主,該去向你君父,嫡母,賓客答謝了。”
隨著讚禮一聲,“謝——禮!”桃夭起身。
陳侯見此,己是滿眼淚花,他的女兒終於長大了。
當桃夭來到他麵前,行大禮,陳侯趕緊起身相扶,哽咽著,“嫮兒,若你母親能親眼見你及笄,一定比君父還高興。”
一旁的魯夫人聽言,頓時臉色蒼白。
“君父……”桃夭雙眼含淚。
“快快起來……”
然而,剛說出兩個字,陳侯隻覺一陣頭暈,胸口突然堵得難受,胃裏也是一陣翻滾,他竟“噗嗤”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這一情景驚到眾人。
“君父?”
“君上?”
頓時,現場一片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