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多分鍾後,流雲彩回來了,還揪著一個人,是剛才在衛生間裏踩了她的手的女生。

兩個人身後,還有眉眼間帶著擔憂的晏溪行。

林鹿初的頭才微微抬起,還沒來得及和晏溪行說,她保護住了糖紙。

就聽到流雲彩異常凶狠的摁著程憐的後脖頸,“道歉!”

程憐緊閉著嘴,怎麽也不肯道歉。

讓她在晏溪行麵前向林鹿初道歉,她才不要!

“我看她還沒有季潔嚴重,憑什麽要我向她道歉。”

比起季潔差點頭暈得昏過去,林鹿初現在還好好的坐在這裏,她又能對她造成什麽樣實際性的傷害?

還這麽會裝模做樣,早早的來了醫務室裝可憐。

看晏溪行那著急的樣子。

心中不齒冷哼,還真是會演戲啊!

“沒有季潔嚴重,我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沒有季潔嚴重!”流雲彩把垃圾桶拎到程憐麵前,撈出裏麵剛才換下來還沾著血的紗布,恨不得蹭到程憐臉上給她看,“你看看這是什麽?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季潔嚴重,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麽?”

說到最後,流雲彩激動到直接把紗布扔在了程憐臉上。程憐肩膀猛縮了一下,還往後退了幾步。

很好就撞到了身後的晏溪行。

程憐回頭求救似的看他,希望他幫自己說話,畢竟他們是朋友啊。

抬眼卻看到晏溪行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己。

張了張嘴,“晏……”

“你都做了些什麽?”

晏溪行的聲音很冷,眉間微蹙,對她沒什麽耐心。

程憐慌了,矢口否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程憐想抓他一把,卻被他躲開。

“沒有什麽?沒有煽動霸淩讓人把她堵在衛生間?沒有把她退倒在地?還是沒有踩在她的手臂上?”

流雲彩每反問一句,程憐就越瑟縮一分,因為她感覺到身旁的人正忍著,隱隱沒有發作的怒氣。

她認識晏溪行很久了,知道他什麽樣開心什麽樣是不開心。

現在這種氣壓,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

“我不是……”可她還是想跟晏溪行解釋,才剛一張嘴,流雲彩就打斷了她,“又想找什麽借口?”

“不是我說你,程蓮,你還真是朵白蓮啊?從小到大,你哪次做錯事情主動承認過錯誤?哪一次不是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我一個目擊證人就在這兒站著呢你還想編,撒謊成性了是嗎?”

流雲彩靠在桌邊,環著手臂,一副把程蓮看得透透了的樣子,她甚至都能猜到程蓮開口會說什麽。

她一定會說自己是被逼的,也是被人哄騙才參與的霸淩,根本就不是自己想去的。

果然,程憐梨花帶雨的聲音響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季潔,季潔說看不慣林鹿初,所以才叫上我和其他同學找她麻煩的,我和季潔是好朋友,我是一定會幫她的,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林鹿初。”

泫然欲泣,我見猶憐。

隻是可惜,在場除了醫生老師根本不care她以外,另外三個人都不想上她的當。

林鹿初從程憐進來開始就一直密切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和表情。

隻看到了兩個字——虛偽。

說是說沒有想過傷害她,卻在衛生間裏對她露出那麽惡毒的神情。

從進來開始一個正眼都沒給她,也根本不想跟她道歉。

忽然心裏跳出來一個拿著叉子的小惡魔,叫囂著,讓她報複回去。

幾秒鍾後,安靜的醫務室,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你有,”林鹿初聽見自己說,“我看見了,你討厭我,所以你很用力的踩我的手。”

“你還說我是鄉巴佬。”林鹿初頓了幾秒,還補充說明:“但你自己卻也隻是個暴發戶。”

一直默不作聲地林鹿初突然蹦出這麽多話,倒是讓晏溪行有點意外。

還是流雲彩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小聲的說:“我才是暴發戶,她是賣肉人家的女兒。”

林鹿初了然,再度看向程憐,“噢,不好意思,記錯了,屠夫的女兒。”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表情倒是沒有一絲不好意思。

醫生老師也有點驚到,平時看起來話不多,懟起人來還挺狠的。

程憐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口這麽說自己,見流雲彩好整以暇看著自己完全就是看戲的樣子,晏溪行也很冷漠沒有要幫她的樣子。

氣不過,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麽,眼眶一紅,一跺腳跑了出去。

流雲彩還在後麵喊著,“記得道歉!”

當麵拆穿白蓮花的謊話還真是爽啊。

臉上還是勝利後的喜悅,轉身向林鹿初走近了幾步,伸出手,笑容燦爛,“林鹿初是嗎?我叫流雲彩,很高興認識你。”

林鹿初愣了愣,沒有做出反應。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很高興認識她。

流雲彩的手伸了幾秒鍾後,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了她。

你好流雲彩,我也,很榮幸認識你。

晏溪行這才看向她的手,已經換上了嶄新的紗布。

他的目光卻還是重重的,想要去碰她的手有些抖,不敢落在她的手上。

“疼嗎?”

“現在不疼了。”

她搖頭,心中暗暗做著決定。

如果人這一輩子注定要勇敢一次。

那她要用在現在。

勇敢的接受善意,勇敢的表達自己。

勇敢的接受別人的善意。

勇敢的,去克服自己的病。

她從口袋裏拿出剛才救下的糖紙,像是獻寶一樣放在手心,攤開在他麵前。

雖然表情淡淡的,但是眼睛裏有了一絲絲的光亮和期待。

仿佛在說:你看,我把它保護得很好呢。

晏溪行還不明白她的意思,聽到流雲彩在一旁說:“剛才就是為了這個才被程蓮把傷口踩得裂開,自己手摔著了也不管。”

“對了,”想起這一茬,流雲彩還扭頭去問醫生老師:“老李頭,你看沒看她胳膊?傷得怎麽樣?”

“胳膊?她沒說她有其他的不舒服啊。”

被叫做老李頭的醫生老師看向林鹿初,她受傷的手正抬起來伸出去,另一隻手直直的垂在身側。

才發現,從進來開始,她的那一隻手好像一直都維持著那一個姿勢。

晏溪行把一切聽在心裏。

微微彎下腰,迎上林鹿初的目光,目光發沉,“為什麽這麽在乎它?”

林鹿初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回答道:“因為是你給的。”

因為是你給的,所以它不能髒。

因為是你給的,所以它很重要。

晏溪行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怎樣的心情,隻覺得林鹿初的話像一顆石子,扔進了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也讓他的心在這一刻兵荒馬亂,動**不平。

幾乎是瞬間,他聽見心裏有個聲音跟自己說——要保護好她。

爾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所有,都給你。”

不僅僅是糖果。

你要的,都給你。

流雲彩對晏溪行對待林鹿初的態度不是一般的震驚,腦中咻地閃過一個猜測。

臉色古怪了一下下,微微前傾了上半身,有些遲疑問他。

“程蓮知道你和林鹿初關係這麽好嗎?”

晏溪行搖頭,他不清楚這個。

林鹿初淡淡開口,“她是因為晏溪行才找我麻煩的,因為晏溪行抱了我一下,被她的朋友看到了。”

流雲彩的下巴,幾乎和地麵持平,深深的懷疑自己的耳朵。

什麽東西?

晏溪行抱了林鹿初?

她和晏溪行從幼兒園開始就在一個學校,到現在十多年了。

雖然晏溪行和每一個人的關係都很好,但也不至於和哪個女生好到上升到肢體接觸。

最後她得出一條結論——林鹿初的魔力巨大。

流雲彩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掃來掃去,還是出聲了,“你們……該不會,是在早戀吧?”

“咳咳咳……”流雲彩剛問出口,辦公桌前的老李頭立馬就被口水嗆到了。

雖然他不是教書的老師,但好歹也是掛名老師,學生看到他還是要叫一聲老師的。

當著他的麵說早戀這個事情,真的好嗎?

“老李頭,你幫她看看胳膊,別躲在後麵吃瓜。”

老李頭苦不堪言,明明是個老師,卻要被流雲彩這麽使喚。

最後檢查了一下林鹿初的手之後,隻是一點跌打損傷。

給她擦了點藥又拿了一瓶雲南白藥噴霧,才送走三個人。

連著兩天都光顧醫務室,還不是什麽小問題,希望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吧。

流雲彩從來都是不良少女,打架翹課是家常便飯。

就連剛才她從程憐班上把程憐揪出來,當時的班上任課老師也拿她沒轍。

耽誤一上午沒回去上課一點不慌,甚至還攛掇要回去跟老師解釋的晏溪行和林鹿初跟她一起。

“還有十分鍾就下課了欸,吃飯午休加起來兩個多小時呢,咱們出去吃飯吧。”流雲彩指了指手表,招呼兩個人,這個時間可真是太美好。卻看到兩個人站在一邊遲疑,這就讓她不能忍了,“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肯定也鎖了,你就是敲門也不會有老師理你們的。”

雖然上午最後一節課是十一點五十才下課,但一般十一點半老師們就下班了。這個時候能抓到一個待在辦公室的,一定也不是他們想找的。

晏溪行覺得流雲彩說得有道理,微微沉默之後扭頭去看林鹿初,想看她的想法。

她想去就去,不想去他們就回教室。

流雲彩也看向她,見她反應慢慢的,也由不得她拒絕直接上前去摟住她的脖子,親昵的喊她:“初初是想出去吃飯的對吧?”

林鹿初被流雲彩的稱呼叫的愣了幾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要勇敢

要學會交朋友。

學會和人一起做一些事,學會和別人一起吃飯,學會身邊有人作伴。

她轉學來兩個多月了,一直都是獨來獨往,要不就不吃飯,要不也是一個人去食堂。

今天還是第一次去學校外吃午餐,還和其他人一起。

流雲彩一直親昵的摟著她,‘初初’長‘初初’短的喊著,說個不停。

林鹿初也不覺得反感。

反而是流雲彩的態度,讓她有一種,她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的錯覺。

晏溪行一直走在她身側後方一點點的位置,看著林鹿初坦然接受流雲彩的親近,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好像有一點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