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年三十那天,林鹿初出院了。
一家人給了她絕對的麵子,除了老一輩的老人沒有來接她出院之外,長輩幾乎都來了。
鹿姝爾和林誌國像一對感情和諧了許多年的老夫妻一樣,恩愛萬分的出現在她麵前。
她忽然覺得很諷刺。
他們夫妻感情不和的時候,她去做了那個承擔傷害的人,現在他們不再感情不和了,她卻覺得惡心。
“說真的,你們這樣讓我覺得很惡心。”她從病**下來,腳剛放到地上,冷冷的說了一句。
鹿姝爾的臉白了一下,扯出一點尷尬的笑容,“初初,你不希望看到爸爸媽媽和好嗎?”
林鹿初輕嗤,初初這兩個字被她叫起來還真是說不出的膈應。
她看著她,目光冰冷,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恨意,“你跟他和好,中間橫亙的不隻是所有我受過的折磨,還有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你躺在林誌國身邊聽他說有多愛你的時候,會想起她嗎?”
會想起那個才23歲,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就這樣荒唐死去的薛蜜嗎?
那天晚上確實有人來病房要殺了林鹿初,她因為手受了傷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被他掐得差點就不省人事。
是薛蜜出現,把那個人拽開,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也還是義無反顧的擋在她身前,被韓天喬用一把水果刀,刺穿了她的心髒。
韓天喬是被鹿姝爾打暈的,但她卻記得,薛蜜的背上和嘴裏一直有血湧出來,拚盡最後一口氣,跟鹿姝爾解釋那五年的鬧劇。
她記得薛蜜最後一句話,是問鹿姝爾的。
“他們……都說,說我……像你,我……像……嗎?”
問完這句話後薛蜜的頭就垂了下去。
哪怕她就在外科住院部,哪怕她離手術室也隻不到五十米的距離。
但她還是沒能搶救回來。
她的生命,她以為她自己馬上就要和過去不一樣,準備重新生活的理想,都停步在了那個荒唐的夜晚。
“林鹿初,你最好不要這麽跟你媽媽說話!”
林鹿初重複他的話,“最好不要這樣說話。”抬眼看著他笑了,“真是對不起,我隻會這樣說話。該有的禮儀教養,你可從來沒有教過我半分。”
“現在隻有我們幾個人,就當你鬧鬧脾氣的,待會外麵還有其他人,你就好好說話,可以嗎?”鹿姝爾對林鹿初的態度已經不是一百八十度轉變了,應該是七百二十度的轉變,能由著她鬧還能跟她有商有量。
嗬,該死的愛情。
醫院門口停了好幾輛車,一行人站在風雪中,看到他們出來,都紛紛笑了起來。
隻是這笑有幾分真,就不太好說了。
鹿姝爾帶著她走到其中一家三口麵前,微微推了推她的肩膀,“叫舅舅舅媽。”
林鹿初撇開自己的肩膀,不想讓鹿姝爾碰她,“你哪來的哥哥?”
鹿姝爾衝舅舅舅媽抱歉笑了笑,又小聲叮囑她,“是堂哥,快叫人。”
“你的表哥,跟我有什麽關係。”林鹿初把舅舅一家漠視得徹底,也不管他們什麽臉色,徑自走向林誌國的車,“還愣著幹嘛?上車啊,杵外邊不冷嗎?”
B市冬天的風雪,是其他城市無法比擬的,又美,又冷。
她隻是走出來不到十分鍾,就受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站在外麵多久了,但是至少比她久,不過比起他們什麽目的都刻在臉上,冷一冷也是應該的。
車上,林誌國就剛才的事,忍不住批評林鹿初。
“你剛才實在太失禮了,那麽多親戚在,外麵那麽冷他們都在等你,你看看你是什麽態度。”
“誒,你說話可要憑良心,他們到底是來等我的還是來等你的,你可不能亂說。”
“他們到底是你的長輩,你就不能這樣跟他們說話。”
林鹿初玩著手指,滿不在意的回答,“他們是你們的親戚,跟我有什麽關係。”
“林鹿初!你就非要用這種態度說話嗎?”一股怒火升起,林誌國覺得自己氣不打一處來。
“我什麽態度?不想聽就別聽啊,我求著你聽了?”
“我看你簡直是在外麵散養慣了,性子都無法無天了!”
“外麵?”林鹿初反問,“哪門子外麵?你怎麽不算算我在你家住的那十幾年,你有多少天是在外麵?”
“停車。”
林誌國皺眉,“你又要做什麽?”
“心情不好,不想跟你們一起吃狗屁團圓飯了,要吃你們自己吃。”
“我告訴你,就沒有你這麽隨心所欲的,今天這飯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行。”林鹿初點頭,像是應承了他,卻在下一秒直接打開了車門,車子還在行駛中,凜冽寒風頓時盡數衝進來,空調開得再足也無事於補。
“初初!”鹿姝爾嚇一跳,大喊一聲。
林鹿初回過頭來,看向他們,“我說了,不想聽我說話就不聽,反過來,我也是一樣的,如果你們讓我有哪裏不高興的,我多的是辦法也讓你們不高興。”
“初初你先把門關上,太危險了!”鹿姝爾坐在副駕駛,大叫看著她,她就在座位邊沿上,隻差一點點就能掉下去,風再大一點,說不定都能把她扯下去。
林鹿初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還看著林誌國笑,那種眼神,就是在逼他服軟。
鹿姝爾也看出來了,拉著林誌國勸他。
林誌國沒辦法,現在又不能停車,如果林鹿初跳下去了,不說她會摔傷,後麵的車說不定會刹車不及容易攆到她。
這種時候,林鹿初就是拿捏他沒有辦法!
“好,是我的問題,我給你道歉。”
林鹿初這才滿意的把車門拉了回來,車門剛關上,就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嗬,”林鹿初冷哼一聲,“你放心,同樣的事情,我不會做第二次。”
林誌國心裏也憋著火,想也沒想就說了出來,“割腕這樣的戲碼,你不就來了兩次。”
車廂裏有一瞬間的死寂,原來那樣的絕望在他看來隻是一場戲碼。
她笑著往前靠了一點,半搭在林誌國的座位上,“對你的繼承人好一點,別總想著惹怒我。”
“繼承人,隻要我願意,隨時可以有下一個繼承人。”
林鹿初也不惱,隻是輕飄飄的看了鹿姝爾一眼,“當然,隻要你願意。如果你不能在你下一個繼承人出現之前殺了我,那我就會讓他一分錢也繼承不到。”
**裸的威脅。
“你……!”
“累了!”林鹿初坐了回去,靠著座椅閉上了眼睛,“到了叫我。”
鹿姝爾擔憂看向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現在這樣,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咄咄逼人。以前她不愛說,就算是說也是委屈的哭訴,但現在卻是渾身帶刺,故意刺痛別人,故意惹怒別人。
車子緩緩開進一片別墅區,停在了一幢占地麵積極大的聯排別墅。
林鹿初下車之後誰也沒理,直接路過所有人跑進了屋子。
“她怎麽回事,長輩還在後麵,她就這樣跑在前麵。”說話的是在醫院門前被林鹿初無事的堂嫂,她一直就不喜歡林鹿初,不愛說話,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現在肯說話了,嘴臉更讓人討厭了。
跑進去的林鹿初沒有聽見這句話,但走在後頭的鹿姝爾卻聽見了。
她穿著黑色毛呢大衣,高挑的背影出現在堂嫂一家身後,“堂嫂這話是什麽意思?”
高跟鞋在地麵上發出的聲響,叫堂嫂聽得心間發顫。
她不喜歡林鹿初,自然也不喜歡鹿姝爾。
可是她又不敢得罪鹿姝爾。
此刻被鹿姝爾質問,臉色也是訕訕的。
堂嫂不說話,鹿姝爾也不想看她,彎腰捏了捏怯生生站在堂嫂身邊的鹿苗的臉,“鹿苗今年多大了?”
“姑姑,我今年十三歲了。”
鹿苗聲音脆脆的,看著鹿姝爾的眼睛裏都是膽怯。
“來,姑姑帶你進去。”全程鹿姝爾都沒有看過堂哥或是堂嫂一眼,把他們無視得徹底。
他們越是生氣,鹿姝爾就越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