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鹿初自合唱比賽之後，人氣上升了許多。
以前高高在上的仙女跌下神壇，讓很多人感受到了煙火氣，於是也變得勇敢起來。
她開始莫名其妙的收到一些情書。
淡粉色信封，裏麵一張小小的卡紙。
林鹿初抽出來，看到上麵不算好看卻又整齊的字跡，認真寫著：林鹿初同學你好，我是5班的XXX，請問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末了還補上一句：如果你覺得不想打擾學習，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林鹿初隻捏了尖尖一角，覺得有些苦笑不得。
還挺幼稚的。
隨隨便便說出這種話，真的知道什麽是愛情麽？
也對，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愛情的。
林鹿初剛要把信紙扔掉，一盒巧克力忽然放到她桌上。
她抬頭準備拒絕，看到晏溪行正拿著一塊巧克力吃著。
招呼她“薑錦杉讓我拿給你的，還挺好吃，你嚐嚐。”
本來還想吃一塊的，聽他這麽一說，心裏那點想法一下全部被澆滅。
“我不吃。”
她和薑錦杉根本不熟，為什麽要突然給她巧克力。
更可況男生送女生巧克力，這麽曖昧的東西。
她不能吃。
見她拒絕，晏溪行歪了歪頭問她，“怎麽了？不喜歡吃巧克力？”
不是說女孩子都會喜歡是巧克力嗎？
“這個是生巧，不發胖。”
而且就算她發胖，也隻是胖成正常人的樣子，她實在是太瘦了。
林鹿初其實還挺愛吃甜食的，但這個巧克力……
算了。
“嗯，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那好吧，那隻能我一個人吃了。”
見她好像是真的沒有一點興趣，晏溪行也隻能作罷。
一開始薑錦杉讓晏溪行幫他拿吃的給林鹿初，晏溪行是真的沒發覺異常的。
但薑錦杉過於頻繁的對林鹿初表現出了不必要的關心。
他才警鈴大作。
“你幹什麽老想著打擾她？”
在薑錦杉第N次帶著零食來找晏溪行的時候，晏溪行終於忍不住了。
薑錦杉信誓旦旦的告訴他：“我在追她啊。”
他皺眉，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薑錦杉一遍，怎麽也看不出來，林鹿初會是薑錦杉的菜。
而且為什麽聽到薑錦杉說在追她的時候，他怎麽覺得心裏怪不舒服的想揍他呢？
“你拉著個臉什麽意思？你不會是也喜歡上她了吧？這你可就不人道了。”
“你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嘴打歪，警告你不要去打擾她，你不適合她。”
“合著我不適合就你適合？拉倒吧，你們兩個放一起能把對方憋死，還是不要妄想了，還是我這樣的適合林鹿初。”
“你喜歡她什麽？”晏溪行也著實好奇了，之前一直說林鹿初太冷了，說自己喜歡小太陽這種類型的人，好像不是眼前這個人似的。
“漂亮，高冷，聲音好聽。”薑錦杉看著遠方，眼睛裏還閃爍希冀的光。
不知道為什麽，晏溪行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很紮眼，連他手邊的糖也很紮眼。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的，抬手點了一下，原本放在護欄上的糖果盒，此刻正變得搖搖欲墜。
晏溪行沒打算再進一步，本想算了，把糖果拿回來，接過薑錦杉忽然一揮手，盒子就被他打翻。
甚至都來不及反轉的，直直地掉落在一樓的水泥地上。
砸坑了一個角，盒子的蓋子也掉落在一邊，糖果散落一地。
此時正是課間，一大盒糖果的掉落，讓在外麵路過的幾個學生茫然無措。
而薑錦杉也是一副呆滯的樣子。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那個……”晏溪行抬手，想說點什麽。
“臥-槽！”薑錦杉大叫一聲，便往樓梯跑去。
晏溪行的手就那樣僵在半空中。
伸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雖然精心給林鹿初準備的糖果被毀了，但薑錦杉是打不死的小強，很快就又整來一套。
而且是親自送到林鹿初手上。
彼時正好是兩個班的體育課。
臨近補課，差不多已經是最後一節體育課了。
兩個班直接並到一起上，給薑錦杉創造了極佳的機會。
薑錦杉捧著被包裝正式的糖果盒走到林鹿初身邊的時候，林鹿初正在和班上另外一個女生講話。
看到他過來，植翎很是理解的‘退下’了。
“這個給你。”薑錦杉把糖果盒塞到她懷裏，朝她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
和晏溪行不一樣，晏溪行很少在她麵前露出這麽放肆的笑容，隻是輕輕的笑，就能讓她感覺到他的心情是好的。
比起眼下恨不得八顆牙齒都要露出來的薑錦杉，嗯，她還是比較喜歡晏溪行那樣比較內斂的男生。
“我不要。”
“為什麽？你不喜歡吃糖嗎？”薑錦杉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知道的了，他記得林鹿初是愛吃糖的。
樹蔭下，清冷少女麵前，是捧著一盒糖果的陽光少年，
樹葉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陽光也一下一下的斑駁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我知道你是晏溪行的朋友，但我們不是朋友，所以我不能拿你的東西。”
“可是你要先拿了我們才能是朋友啊。”薑錦杉堅持著。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朋友的，薑同學，如果你是想通過著這些來告訴我你可能是對我有意思，那我還是覺得不用了。”
“我知道拂了你的心意你可能會很難受，但是對不起，現在就先難受一下下吧。”
不遠處的晏溪行雖然聽不到她說了什麽，但看到薑錦杉忽然黑下來的表情，大概也能想到林鹿初說了什麽。
忽然就覺得心情大好。
嘖，連陽光都覺得順眼了很多。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薑錦杉跨著臉，微微皺眉問她。
她隻跟晏溪行走得近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拂了所有人的好意，唯獨不拂晏溪行的。
很難不讓人有這樣的懷疑。
“沒有。”
“馬上就要高三了，薑同學你還是用心讀書吧。”
薑錦杉作為年級倒數十名裏的釘子戶，在學習這件事上，可謂是，用心良苦。
她鼻尖有細細的汗珠，表情嚴肅又認真，像是苦口婆心來說服他好好學習的班主任。
薑錦杉一時不知道可以接什麽，兩個人就這麽幹站著，大眼瞪小眼。
“薑錦杉！”
一道及時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薑錦杉看過去，是他們班的同學。
表情也挺認真，好像是有什麽事。
眼見手裏的糖果送不出去了，薑錦杉隻好在自己手上來回遞了遞，很是無奈：“好吧，我下次再來找你。”
薑錦杉剛一轉身離開，林鹿初也是迫不及待地轉身。
恰巧和晏溪行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晏溪行也不尷尬，衝她笑了笑，假裝自己剛才隻是不經意，並沒有特意關注他們。
但林鹿初卻直接朝他走去，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知道她是什麽心情。
“他又騷擾你了。”
“談不上騷擾。”林鹿初頓了頓，腳尖在地上擦來擦去，忽然抬頭看向他：“你還是和他說一說吧，學習比較重要，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薑錦杉剛剛走的時候還說之後要再來找她，她還是覺得不要了。
浪費時間又對彼此並沒有任何的幫助。
“你不喜歡他那種類型的？”
晏溪行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薑錦杉陽光帥氣，從小就是萬人迷，永遠都有一群女生追在他屁股後麵追。
喜歡他的那些人裏麵，什麽類型的都有。
看起來，也會像是林鹿初會喜歡的類型。
卻見林鹿初搖頭，聽到她否認：“不喜歡。”
那種油嘴滑舌一看就很花心的男生，她都沒有想跟他做朋友的想法。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
問完晏溪行就愣住了，林鹿初也是微微怔愣，一時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尷尬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呃，對不起，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晏溪行趕緊開口補救，也不知道心裏那股緊張的感覺從何而來。
“現在還太小了，等再長大一點吧。”
就算真的有喜歡的人，也至少不是現在。
現在的她，根本就不能為自己的喜歡負責。
說出來也是徒勞。
明明是一個很好的回答，卻不知道為什麽，晏溪行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好像和他期待的回答不太一樣 。
但他到底在期待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
奇怪。
薑錦杉的攻勢並沒有就此結束，而是變著各種花樣刷著存在感。
短短兩個星期，整個高中部都知道他在追林鹿初。
林鹿初還不理他。
林鹿初有很大的困擾。
因為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眼光忽然就變了，不是那麽友善或是漠然，而是探究，更甚者，還有敵意。
有了程憐帶人找她麻煩的前車之鑒，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隻要是一個人的時候，無論做什麽事情她都很迅速。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沒法再承受一次那樣的對待。
所以她不能給她們那樣的機會。
她再度開始失眠，一天的睡眠也不到三個小時。
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又變得吃不下飯，隻是淺淺吃了幾口，就想吐，吃不下或是直接吐出來。
但這些都還隻是開始。
直到她上完洗手間準備出去時，聽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握住把手的手微微遲疑，沒有勇氣拉開。
“你看學校論壇了嗎？現在那上麵可熱鬧了。”
“沒，都說什麽了？”
“林鹿初你知道吧，就是那個轉學生，薑錦杉現在在追的那個。”
“知道啊，她長得老漂亮了。”
“可惜啊，隻是長得漂亮，她以前是騰躍的學生，騰躍內部都說她是敗類。”
“啊？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啊。”
“不信你看看論壇，那上麵說得很真的。”
“…………”
那兩個女生離開了，林鹿初卻覺得自己更加不敢出去了。
她躲在小小的隔間裏，拿出手機登上學校論壇，就看到被頂到最高的帖子裏，她的名字，赫然做著標題。
“前騰躍敗類轉學一高後，高冷外表下藏著的**。”
“啪”
一滴碩大的淚珠滴在手機上，瞬間暈開，在屏幕上綻開一朵透明的花。
對於攥寫這篇稿子的人來說，或許這個標題隻是隨意一取。
但對於林鹿初來說，那是一把鍘骨刀。
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
僅僅隻是看到標題，她就渾身發冷，止不住顫抖。
顫抖的手指，點了好幾次才成功點開帖子。
裏麵提到她在騰躍念書的時候成績墊底，在食物鏈底端。
又說說她轉到一高後開始端架子，裝作高高在上的樣子，假模假樣的高冷。
對女生愛答不理，總是冷冰冰不說話，卻對兩大校草很不一樣，腳踏兩條船，玩弄兩個人的感情，
冷。
蝕骨的冷蔓延全身。
明明是流火七月，林鹿初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墜入冰冷的海水裏。
冰冷，恐懼啃咬著，吞噬著她的四肢百骸。
她緩緩蹲下，頭輕輕的靠在門邊。
眼淚沾濕睫毛，緩緩順著臉頰滑下。
為什麽？
為什麽她已經遠遠躲開了，過去的事情還是抓著她不放。
為什麽在她已經打算忘掉過去好好生活了，這些人還是不肯放過她。
為什麽無論在哪裏都會有這樣成群結隊來傷害她的人。
她明明什麽都沒做。
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為什麽這一切都要她來承受？
上課鈴已經響過了，門就在她的麵前，她卻沒有勇氣拉開。
眼前這扇門隔開的，不是她和教室。
而是她和流言蜚語，和那些不堪。
她該怎麽辦。
那麽多人都在說她，在罵她。
雖然事實不是那樣的，但那些人卻已經憑著自己的想法把她釘上了恥辱柱。
在他們眼裏她就是那樣的，裝清高，目中無人，隻跟男生關係好，其實是因為自己浪**。
她沒有。
可是沒有人會聽她的，像以前一樣。
沒有人會聽解釋，她們隻認定自己所認為的事實。
她不想出去。
不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