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班級表演的順序由抽簽決定,二班抽到倒數第二個。
林鹿初調整口紅之後,一直待在台下很近的地方,從側麵觀察台上表演的班級。
未表演的班級越少,她就越緊張,攥緊的手心裏都是汗。
呼吸越來越急促,還有些發暈。
踉蹌一下還差點撞到一旁的音響設備,林鹿初想扶著什麽東西,但離她最近的音箱一直持續振動,震得她頭發麻。
轉身就跌入一個懷裏。
晏溪行穿著襯衫,沒有打領帶,上三顆紐扣被解開,袖口挽到小臂處,顯出少許成熟男人的風範。
而林鹿初身上,是淡淡的藥香,叫人一聞到就能舒緩身心的香氣。
他微微扶著她的手臂,低頭問她,“怎麽了?”
林鹿初借著他手的力氣直起身,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抬起頭,小臉發白,鼻尖還有些汗珠。
要不是還塗著口紅,估計嘴巴也是白的沒有血色。
“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鹿初還是堅持搖頭,“我可能是有點緊張。”
晏溪行在原地注視她幾秒,拉著她往禮堂外走去:“跟我來。”
“可是快要到我們班了。”林鹿初小聲說著,心裏還惦記著表演順序。
“還有三個班,來得及。”
晏溪行帶著林鹿初到禮堂外呼吸了幾分鍾的新鮮空氣,很快林鹿初的臉色恢複正常。
班上女生的表演服裝是襯衫配裙子,別的女生都是短袖襯衫,隻有林鹿初穿的長袖,袖口處的扣子,緊緊扣著。
想到她手上的傷痕,晏溪行微微眯了眯眼睛。
或許她也是想像班上其他女生一樣,穿著短袖襯衫,紮著漂亮的領結,手拉手一起合唱的吧。
“林鹿初。”
他開口。
“嗯?”
“你很棒,不要在意別人,做好自己就夠了。”
少年溫潤的聲音傳過來,她微微側目。
陽光從晏溪行的頭後方照下來,林鹿初被刺得睜不開眼,稍稍偏了偏頭,躲進晏溪行營造的庇蔭處。
看到他認真的看著自己,林鹿初有一瞬間出神。
這樣一個眉眼裏刻著溫柔的人,每說一句話都能讓人莫名放鬆下來的少年。
將來會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嗎?
兩個人幾乎是踩著點回的禮堂,晏溪行走上舞台的時候,前奏已經響起了。
林鹿初從台下接過話筒,踩著點,輕盈開口,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原本應該站著的位置。
動作優雅沉穩,絲毫不像是遲到,而像是特意設計的一樣。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流出一首讚歌。”
少女的嗓音輕柔空靈,在空**的禮堂裏顯得格外清脆。
她一開口,整個禮堂瞬間安靜下來,她的聲音像潺潺溪水,清澈輕緩的流入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她的臉上是無限的淡然,和晏溪行對上目光的那一刻,晏溪行能從她的眼裏看到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堅定。
要勇敢的堅定。
晏溪行露出一個笑容,緩慢抬起雙手,擺起指揮架子。
很快合唱響起,林鹿初的聲音隱藏在眾多人群裏。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條河……”
許是因為兩段領唱都非常出色,二班居然破天荒的拿了個亞軍。
比賽結果是當場宣布的,宣布名次的時候林敏意在台下差點喜極而泣。
兩年了,她們班終於也拿了個學習以外的獎回來了。
以往不管是運動會還是元旦晚會,二班向來都是陪跑的。
能參加就不錯了,她從來不奢望她們能拿獎,這次真是以外的驚喜。
結束比賽後,流雲彩找到林鹿初,拉著她一起走。
“初初,你唱歌也太好聽了吧,你都不知道,你剛一開嗓子,我們班那些男孩子眼睛都看直了。”
“你唱歌也好好聽啊,你們班都拿第一名了。”
林鹿初被她挽著,微微垂頭看著地麵,也不忘誇獎她。
“切,”流雲彩輕嗤一聲,“我這麽說吧,我們班拿第一可能跟我沒什麽關係,但你們班拿獎絕對有你的原因。”
林鹿初開口那一瞬間,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她就算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輕輕的吟唱著紅歌,聲音裏都有一種讓人沉迷其中的魔力。
眼前除了她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不是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們班能拿第一,一定有你的一份,你很棒的。”林鹿初搖頭,否認流雲彩的說法。
拿著晏溪行和她說過的話轉述給流雲彩。
很快原話作者也出現在她們身後,拍了一下林鹿初的肩,抱怨她走太快不等自己。
林鹿初隻是把手裏的口紅遞給他,“這個給你,我不要。”
晏溪行還沒伸手,流雲彩從另一邊接過去,“這不是我新買的口紅嗎?”
“你怎麽拿著送給初初了?”
衝他翻了翻白眼流雲彩又笑嘻嘻的看向林鹿初,“雖然他送給你不是全新的有點不厚道,但不過這個我還沒有用過,也可以當作禮物的。”
林鹿初推脫,“這個顏色不適合我。”
“這個顏色太適合你了!”
流雲彩捧著林鹿初的小臉,瞪大眼睛說著。
林鹿初的膚色很白,和正紅色的口紅相映生輝,小臉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卻有種別樣的風情。
“這顏色要是連你都不適合,就沒人適合了。”
“真……的嗎?”林鹿初眨眨眼睛,想到之前在鏡子裏看到的樣子,有點不敢相信。
“不信你問老晏,他肯定也覺得好看的。”
兩個人又看向晏溪行,看到他點點頭,“是很好看。”
“所以說,這支口紅就應該被你享有。”流雲彩把口紅塞進林鹿初手裏,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有還給她的機會。
“這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禮物,雖然很小也不值錢有點寒磣,等以後長大了,我會送你大禮物的。”
林鹿初看著手裏黑色的方形膏體。
默聲。
是以後啊,她剛才說的是以後。
是那個誰都不知道會怎樣的以後啊。
三個人約著一起吃晚飯,又是一家火鍋店。
林鹿初也沒推脫,反正回去也是一個人,而且明天放假,就算晚一點回去也沒關係。
期間林鹿初去上廁所,走出衛生間的時候聽到外麵有爭吵的聲音。
尖銳的女聲正指責另外一個人,“叫你穿好看一點你穿的什麽東西?”
“我帶你來不是帶你消遣的,是讓你給你爸爭氣的!”
“……”
林鹿初不感興趣,洗完手甩了甩手就打算出去,剛一轉身,就看到程憐進來。
看到對方兩個人都是一愣。
林鹿初還穿著表演節目的時候穿的衣服,程憐卻已經換了一身,不是那麽符合她年齡的裙子。
想著兩個人之前相處得並不愉快,林鹿初不打算在這裏浪費時間,邁開步子就往外走。
“林鹿初。”
程憐叫住她。
“你以為流雲彩就是那麽坦**的人嗎?我告訴你,她和你一樣,都是假裝清高,其實背地裏有多髒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
林鹿初轉過身,透著紅的臉蛋反映在鏡子裏。
看向程憐的目光帶著一絲哀憫,“不管她背地裏是什麽樣子,她都不會和你是一樣的。”
“就算你要把別人拽進泥濘又怎樣?你做過的任何事情,都是洗不掉的。”
她往外走了幾步,在轉角處忽然停下,再度開口:“還有,如果你永遠隻會用這樣的手段的話,那麽晏溪行,永遠都不可能喜歡你。”
活在泥濘裏的人,比身處黑夜的人,更不配得到月光。
程憐看著她離開,雙手緊緊握住。
細微的顫抖顯示出她的恨意。
她恨。
她恨林鹿初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她恨林鹿初為什麽看起來就是和她不一樣。
她恨林鹿初為什麽才出現短短幾個月就可以得到晏溪行的青睞。
而她。
從小陪伴在晏溪行身邊的人,卻連朋友都算不上。
憑什麽?
這不公平。
還有流雲彩。
韓菁菁已經死了。
為什麽流雲彩還在晏溪行身邊,關係比以前看起來還要融洽。
一想到這些,她就嫉妒得發狂。
衛生間隔間忽然發出衝水的聲音,直覺一般的,程憐死死的盯著其中一扇門。
流雲彩大方的拉開門,一點不驚訝程憐還站在原地。
“這是怎麽了?來吃個火鍋還這麽不高興?”流雲彩一邊擠著洗手液,一邊從鏡子裏和程憐對視。
剛才那些話,對她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要是言語對她來說也是一種中傷,那她早就被傷得體無完膚了。
程憐死命攥緊拳頭,緊緊咬住牙關,怒視著她。
“你真的覺得你很高尚嗎?”
“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來自一個這樣不堪的家庭。”
她的爸爸以前是屠夫又怎麽樣,流雲彩也隻是個暴發戶而已。
憑什麽她們之間卻好像是隔著階級一樣。
“唔……”流雲彩將手擦幹淨,點了點頭轉身,上下打量她:“可是我沒有一個想方設法讓我去陪酒的媽媽。”
程憐忽然輕嗤一聲,臉上是不屑的笑,在她嬌柔的麵容上顯得很是突兀。
“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媽媽。”
流雲彩往外走的腳步一頓,眼中一閃而過一些異樣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大方迎上程憐的目光,“當然,因為我也沒有一個在外麵養小三,還想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別人**的爸爸。”
她的話,像一條冰冷的蛇,隻是一瞬就盤附上程憐的心。
讓程憐背後發冷。
指甲嵌入肉裏,一下子滲出血來。
“程憐,你已經比很多人過得好太多了,如果你還是要這樣繼續生活下去,將來你自己也是會討厭你自己的。”
畢竟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係,流雲彩雖然討厭程憐,但如果程憐願意變好的話,以後她們也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但如果程憐死不悔改,那隻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程憐的之間已經血肉模糊,但她仍然死死的捏著拳頭。
不可能了。
一切都不可能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