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套話
許安雖已年逾四旬，但於要員府上的管家一職而言，算得上年輕有為。
奚雲出察言觀色，發現此人自恃頗高，順勢奉承他兩句便洋洋得意，這種人最容易在花言巧語之下卸下防備，於是打算從他這裏套些話出來。
許安給二人倒了茶。
奚雲出接過茶杯，微微一嗅，便笑道：“這真是頂好的毛尖，這樣的新茶很難得，我就說安管家在將軍府的地位不一般。”
許安低頭嗤笑一聲：“我算什麽呢？三個管家，一個是老爺的親戚，一個是老爺的心腹，就我一個外人，淨幹些雞零狗碎，受累不討好的活。”
“另兩位管家……”奚雲出沉吟道：“我們今早見過康伯，另一位是誰呀？”
“許升，老爺的叔房親戚。”許安道：“人家是自家人，信得過，管著許家的家財，半個主子似的，不像我累死累活，下人們出來進去沒一個說你好的！”
奚雲出放下茶杯，低垂的羽睫微微顫動，目光落在桌子上，頭也不抬道：“也未必。掌著財權雖然好，但如今卻不一定是件好事。”
許安一訝，忙問：“此話怎講？”
“玉譙郎，安管家還記得吧？”奚雲出見他點頭，便繼續道：“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之前來將軍府沒能搶走九龍圖，還和將軍府結了梁子，難保他不會哪日殺回來奪寶。將軍府的藏寶閣也在升管家轄內吧？你想想……嘖！”
奚雲出這廂搖頭歎氣，許安那邊放下茶杯，一擺手：“自從那玉譙郎放言要來奪九龍圖，那寶貝早就被大少爺轉移到他那去了。”
奚雲出聞言眸光一閃，表麵不動聲色道：“可玉譙郎不知道。”
薑淩寒在一旁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她本以為奚雲出會問些關於命案的事情，沒想到進來半晌，他們東拉西扯，沒一句有用的，她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奚雲出轉頭看她，溫柔一笑，柔聲道：“要不我給姑娘上碟瓜子？”
薑淩寒知道他在拿她打趣，冷漠地注視著他，淡淡道：“糕點蜜餞各一盤。”
奚雲出有點驚訝，沒想到她還會同他說笑。
誰知，這時許安不知從哪兒竟真拿出一紙袋瓜子，遞到薑淩寒麵前：“糕點蜜餞沒有，先將就磕著。”
薑淩寒：“……”默默伸手接了過去。
奚雲出憋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他沒想到，接下來二人的談話，竟真在清脆又有節奏的嗑瓜子聲中進行。
奚雲出將話題又拉回三位管家：“康伯好像不太容易相處。”
許安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麽，他得罪二位個貴客了？”
薑淩寒磕瓜子的聲音微微一滯，她也覺得康伯有些不同尋常，今早他的態度實在古怪，難免讓人多想。
“那倒沒有，隻是今早我們在後院桃花樹那裏遇到他，”奚雲出說道此處留心觀察了一下許安的表情，發現他聽到後院桃花樹，並沒有什麽異樣：“康伯似乎……不大高興。”
許安道：“那就對了，那幾株桃花樹是咱們府裏的禁區，尋常哪個下人敢往那裏閑逛少不了一頓毒打。”
奚雲出露出驚訝之色：“這是為何？那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不讓人靠近？”
許安：“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來將軍府也十年有餘了，那個地方在我來之前就不讓人靠近，對外隻說老爺的意思，下人們私下裏傳說那裏鬧妖精。”
“鬧妖精？”半晌沒說話的薑淩寒突然開口：“空穴來風至少也要有點緣由，是府裏發生過什麽詭異的事嗎？”
許安臉色忽然一沉，默然了片刻，抬眼掃了薑淩寒一眼：“沒有。”
奚雲出和薑淩寒對視一眼，許安的不對勁十分明顯。
許安不想他們繼續問下去，自己轉了個話頭：“康伯跟著老爺時間最長，據說是老爺當年的部下，追隨老爺幾十年。老爺特別倚重他，在這府裏連少爺和小姐都讓他三分。他性子確實古怪，若是得罪了二位，你們也別與他一般見識。”
二人見再問不出什麽，寒暄了兩句就從許安處出來。
“你覺得如何？”奚雲出一出門就問薑淩寒道。
薑淩寒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輕聲道：“瓜子炒的不錯，應該問他在哪裏買的。”
奚雲出輕笑出聲：“你怎麽不帶出一把讓我嚐嚐？”
薑淩寒默默從懷裏掏出一把瓜子遞了過去。
奚雲出：“……”
兩人正走著，前麵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朝這邊走來。一身粉色羅裙，走路仰著下巴，柳腰款款中透著一股飛揚跋扈，一看就是許大小姐。
“許小姐。”奚雲出未語先笑，他不管看著誰，眼裏總有光芒。讓人見了便心生歡喜。
薑淩寒瞥他一眼，卻覺得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透著敷衍，像是一張勾勒精細，刻畫傳神的麵具，笑對所有人，卻對千人隻一麵。
“你們怎麽在這兒？”許玉茹問得是兩個人，眼睛卻隻看著奚雲出，語氣也並沒有多少驚訝：“也是來找安叔的？”
“正是。”奚雲出道：“來打聽一下那死去丫鬟的事情。許小姐來找安管家所為何事？”
許玉茹似乎被他這一問，問出了天大的委屈，嘟起嘴埋怨道：“還不是為了那個死人！叔父讓我叮囑安叔報官，讓官府快點來人將屍體拉走。總放在我們府裏也不是個事兒呀！本來應該許槿冽辦的，那死人又不知道醉死在哪個女人房裏了！”
奚雲出敷衍了一句原來如此，便側身讓開路：“安管家就在裏麵，許小姐請吧！”
許玉茹發了一通牢騷卻沒有得到安慰，有些失望，她恨恨地白了薑淩寒一眼，賭氣地從兩人中間走了過去。
薑淩寒：“……”
剛走幾步，許玉茹刹住腳步，轉回頭對奚雲出道：“你在這裏等我，我有事找你說。別走，等我啊！”
說完便朝許安的屋子走去。
薑淩寒轉身就走。
奚雲出吃了一驚，下意識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