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家有鬼
奚雲出看到薑淩寒一臉驚愕，想來自己也是這副表情。聽許玉茹這話的意思，將軍府死了絕不止這一個下人。
“時常有下人死去嗎？”薑淩寒直截了當地問道。
許玉茹聽了臉色一變，不悅地瞪著她，沒好氣地道：“這叫什麽話，你府裏才總死人呢！”
薑淩寒：“你方才說……”
許玉茹打斷她的話：“我府上幾十個下人，誰還沒個生老病死，偶爾死個人怎麽了？六扇門管天管地，還要管別人府裏的下人吃喝拉撒嗎？”
薑淩寒麵無表情道：“你們府裏的下人吃喝拉撒你們自己管，可若是你們把人給管死了，就輪到我們管了。”
許玉茹雖然生氣，但卻無法反駁，氣哼哼地轉身就走。
薑淩寒目光跟隨她，看她漸漸走遠，神色幽幽地喃喃道：“她為何討厭我？”
“她不是討厭你，”奚雲出不知何時走到薑淩寒身後，望著許玉茹走遠的方向，似歎息般輕聲道：“她是討厭原本是個相貌平平的男子，頭一低一抬卻變成了一個大美人這件事。”
“這件事？”薑淩寒不解，眉心微蹙。
奚雲出頓了一下，到嘴邊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兒，想想還是算了，輕笑了一聲道：“你不必明白，有些事情對與某些人來說一輩子都不需要明白。”
薑淩寒聽得有些奇怪，剛要回頭就聽到了他補充的一句話。
奚雲出：“別誤會，這不是什麽壞話。”
他一低頭，無意間瞥見薑淩寒烏黑亮澤的頭發，她用一根綢帶紮著，發尾柔順乖巧地垂在肩頭，襯得脖子白皙修長。
眼前的姑娘纖細可愛，奚雲出的心輕顫了一下，這樣弱質纖纖的女孩又是侯府千金，為何做捕快呢？武功也不怎麽樣，他日遇到危險，她能保護自己嗎？
他正陷在自己的思緒裏，薑淩寒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他：“我想再去看看屍體。”
奚雲出點頭：“我同你一起。”
屍體並沒有挪走，還放在昨晚的倉庫裏。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奚雲出是個碎嘴，就算沒了鼻子隻能用嘴喘氣，他也能在呼吸間隙發表些廢話。
不過他覺得薑淩寒討厭他，於是很識相地閉了嘴。安安靜靜地跟在她身邊，盡量不再惹嫌。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快走到倉庫時，薑淩寒突然說話了。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趕你走。”她的聲音還是淡淡的，說不上有什麽情緒，但隱約少了幾分疏離。
奚雲出很是意外，以至於好一會兒沒能說出話來。
他的沉默讓薑淩寒更加窘迫。
這麽多年她生活艱辛，身邊又沒有可以說話之人，苦水委屈都得自己咽，久而久之，就把自己憋成了沒嘴的葫蘆，能主動和他搭話，也是因為心裏實在歉疚。
可是這位奚少俠似乎心眼似乎有點小，還真生著她的氣，不理人。
薑淩寒默默地給自己鼓了鼓勁兒，沉吟半晌才道：“對不住，你好心送洗澡水來，我卻把你趕走，讓你淋雨。”
奚雲出終於回過神來，急忙道：“姑娘不必向我道歉，實則是在下唐突，該在下道歉才是。那時不知姑娘是女兒身，冒犯姑娘，實在該死。”
他發現薑淩寒並不一定討厭他，心裏莫名地歡喜，嘴貧的毛病有要犯的苗頭。
“我被雨淋是我活該，姑娘千萬別放在心上。哦，對了，好好的，姑娘為何要女扮男裝呢？”
薑淩寒：“……許老將軍是我爹的舊屬，我擔心他知道我是誰之後，會多有不便。”
“他知道你是誰隻會多加照顧，”奚雲出不解道：“怎麽會多有不便呢？”
薑淩寒：“……”
她隻是想跟他道個歉，沒想和他聊天。好在倉庫已經近在眼前。
奚雲出望了一眼門口，發現已經被人用幾株半人高的盆栽隔了起來，不讓人隨意靠近。
“還挺有想法。”奚雲出站住腳，望著綠茵掩映的倉庫道：“墳頭草一晚上長這麽高。”
薑淩寒：“……”沒人比你有想法。
奚雲出叫住一個下人一同去取倉庫鑰匙。不必走近看也知道，外麵都用東西擋了起來，門不可能不上鎖。
倉庫門打開，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撲麵而來。屍體腐爛的並不嚴重，但空氣中隱約漂浮著詭異的腐敗氣息，和倉庫裏陳年積灰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鹹腥。
薑淩寒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丫鬟的屍體還躺在地上，被人用舊布氈蓋了起來。
薑淩寒望著屍體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悲涼，也不全然是為了這素不相識的丫鬟， 還有一部分來自於對自身命運的感慨。
這丫鬟的一生終結在一場陰謀裏，而她的性命隻是別人手裏的一顆棋子。
而薑淩寒自己，甚至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隻是一個隨意被丟棄的累贅罷了。
奚雲出已經大致檢查過屍體，除了腹部的劍傷，再沒有別的傷口。
薑淩寒看他圍著屍體轉了一圈，突然伸手朝屍體衣領探去，吃了一驚，手裏的劍柄下意識地遞了出去。
她六扇門的佩劍作為凶器已經被收走了，許槿冽臨時給她另找了一把代替。
薑淩寒：“死者為大。”
奚雲出抬頭看她，凝目對望片刻，他神色坦然道：“真相為大。逝者已矣，於這世間什麽都留不下，一抔黃土碾作塵，唯有‘公理’二字不應隨死者而去。”
薑淩寒驚訝地看著他，但伸出去的劍柄並沒有收回來。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短促而果決地說道：“我來。”
說完便放下佩劍，伸手去掀屍體的衣裳。
奚雲出起身，向後退了一步，垂目看著她檢查屍體。
他沒想到這位侯府千金有膽量直麵一具腐爛的屍體，更沒有想到她能不嫌其穢去碰它。
丫鬟的裏衣之下是慘白泛青的皮肉，屍斑已經出現，忽然有一點紅色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將衣領又掀開一些，驀地睜大眼睛：“你來看！”
奚雲出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立即湊了過去。
丫鬟屍體的胸口上赫然寫著四個血字：許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