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賑災
毛家家主毛宏信坐在自家店鋪前，一邊監督幹活，一邊美滋滋的查看今年賬簿，心裏極為舒坦。
現在秋收已經過了，毛家兩千畝地又是大豐收，今年由於泰安州暴亂，導致糧價大幅度上漲，所以毛家今年掙得銀子不少。
“唔，給佃農的糧食中，摻點沙子，還能再省一些糧食。”毛宏信想了想，現在糧食根本供不應求，往往早上擺出數十石糧食，上午就賣光了。
賬簿沒查出來問題，毛宏信又仔細數了數銀錢，不由得滿意笑了笑。
“這日子還真是舒坦，你們好好看守店鋪，給佃農的糧食裏摻點沙子。到時候佃農要是來鬧事，你們不要怕，隻要威脅他們不讓他們種地，他們就翻不起浪花！”
“這些佃農，哼，一輩子就是種地的命！”
毛宏信自認為把佃農吃的死死的。
然後合攏袖口，吩咐夥計和賬房一聲，便要走出門。
不過剛走出門，就有家仆急匆匆跑了過來。
“老……老爺，不好了！”家仆焦急的道。
“老黃啊，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怎麽還是這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一點都沒學到老爺我身上的穩重。”毛宏信頗為不滿。
這個叫老黃的家仆擦了擦汗，道：“老爺，難民又聚集在城門口了，在那大喊大叫的！”
“這有什麽！”毛宏信一臉不在乎道：“都堵在城門口一個多月了，縣令都不急，你急什麽？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不是啊，老爺，這次他們罵的不是縣令！”老黃趕忙解釋道。
“不是縣令還能是誰？”毛宏信突然有個不好的念頭，趕忙問道：“難不成還會罵我？”
“是啊！”老黃道：“不光罵老爺你，就連少爺、夫人……都被罵了。而且還威脅咱們毛家，隻要敢走出城門，就讓咱們毛家死無葬身之地！”
“什……什麽？！”毛宏信一愣，頓時有些慌亂，趕忙跑到城門口。
對城門口守衛說了一聲，又急匆匆的爬上了城牆。
左右一看，城牆上還有齊家家主齊良朋和羅家家主羅熙，此刻這兩人表情都有些慌張。
“什麽情況？”毛宏信趕忙向下看去。
頓時，他呆住了。
隻見下方人潮湧動，有的還手拿武器，沒武器的難民拿著農具。群情激奮，對著城內辱罵道。
“毛家毛宏信一毛不拔、為虎作倀。這輩子不得好死！死後也被挫骨揚灰！”
“他死的哪有這麽爽快，我楊某人在此立誓，隻要碰到毛家的人，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
“還有齊家齊良朋，臉上有個瘊子，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猥瑣至極！一看從小就不幹好事！”
“你們別忘了羅熙，這狗東西，聽說當年為了不給佃農糧食，硬是打死了好幾個人！他這麽無惡不作，早知道我就該把他射在牆上！”
這就是人身攻擊了！
聲音如同音浪，滾滾而來。
頓時把三位家主嚇得臉色蒼白，摔倒在地！
“這……這，我們何時招惹了這些難民？”齊良朋蒼老的臉皮止不住發顫，肉眼可見的汗水從額頭流下來。
“不知。”毛宏信也是一臉茫然，這些人不是和姚縣令過不去嗎？這些天罵的姚縣令，還讓他暗自嘲笑幾番。
沒想到今日，竟然輪到了自己！
羅熙氣急敗壞的看著人潮，心有餘悸的道：“或許這些難民覺得罵姚縣令沒用，所以就開始罵咱們這些大戶了！”
“那……那怎麽辦？要不咱們也置之不理？”毛宏信提議道。
“你……你是不是傻！”齊良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道：“姚縣令有一千多縣兵保護著，他挨了罵不疼不癢，你呢？萬一這些難民找你麻煩怎麽辦？”
“這……”毛宏信全身一顫，他毛家可就幾十個家仆，能頂什麽用？
“而且咱們還有外麵的生意，萬一這些難民想不開，衝擊咱們城外的農田怎麽辦？現在可是快要播種了啊！你難道想下一年顆粒無收？”羅熙長長的歎息一聲。
“不光是這些，最害怕的就是有難民渾水摸魚，混進費縣，然後在咱們府裏放一把火。
“我草！”
毛宏信臉色又白了幾分，腿一下子就軟了。若不是扶著齊良朋，肯定就倒在了地上。
“就怕這些難民引起騷亂啊！你們聽說沒有，泰安州發生暴亂後，叛軍頭子韓琦殺了泰安州五個大家族，一個人都沒剩下，頭顱全掛在城牆上，並且查抄了家產！”
齊良朋和羅熙兩個人，嘴就像烏鴉一樣，說著一個又一個可怕的消息。
當然，對於泰安州大家族的慘狀，毛宏信是有所耳聞的。
當時他覺得，難民就算是暴亂，罪魁禍首也是姚元德。隻要有姚元德在前麵頂著，他毛家自然是安然無恙的。
“這可怎麽辦啊！我可是有一大家子人呐！”在這種性命攸關時候，對於他們這些家主，還真是害怕到了極點。
“咱們快去找縣令大人，縣令大人畢竟被罵了一個多月，他應該有經驗！”毛宏信失魂落魄道。
三個人事不宜遲，抓緊趕到了縣衙。
到了縣衙，姚元德正好端坐在座位上。
“縣令大人啊，快救救我等！”毛宏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道。
“何事？”姚元德不動如山，明知故問道。
毛宏信擦了一把眼睛，措辭道：“縣令大人啊，那些難民在城外鬧事！一共數千人啊，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會讓城內人心惶惶，而且還有生命危險啊！”
姚元德心中好笑，前些日子自己被罵時，這些家族還看自己的笑話。
現在倒好，輪到他們了，竟然好意思來求救！
姚元德淡淡的道：“那依你該怎麽辦？”
“當然是要殺雞儆猴！”毛宏信憤憤的道：“縣令大人，你應該立即組織縣兵，找出難民中那些煽風點火的家夥，然後當眾處死。我料想，其他人肯定一哄而散！”
“嗬嗬！”姚元德翻了一個白眼，心中早已破口大罵！
毛宏信竟然想禍水東引，要是姚元德真這樣幹，難民不僅不會離開，反而會將炮口對準自己，對自己瘋狂辱罵。
這樣一來，毛家自然就安全了！
“要不我把縣兵借給你，你去處理？”姚元德冷笑道。
毛宏信縮了縮脖子，他當然沒這個膽量。
一千縣兵，在數千難民麵前，還真的有點不夠看。要是他出了城，還不被那些難民生吞活剝了？
“那縣令要怎麽做？這些難民天天聚集在費縣，總歸是要處理的吧？”齊良朋小心翼翼的問道。
“唔，我心裏確實有了章程！”姚元德點點頭。
“敢問要怎麽做？”
姚元德看了一眼眾人，冷冷道：“賑災！”
“賑災？”三人麵麵相覷，眼前這個縣令一開始不是最反對賑災的嗎？現在怎麽又出爾反爾呢？
再說，賑災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之前不是也施過粥嗎？那些難民反而罵的更歡了。
“是，之前我為了不讓難民襲擾費縣，所以下令封鎖城門！但今時不同往日，要是讓難民再這樣下去，恐怕費縣真的要暴亂了！我想各位也不想看到這一幕吧？”
“堵不如疏，我想，咱們這些人精誠合作，一同出銀子糧食賑災，總會化解這次難民潮的！”
“一同？”三人臉色古怪，這可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大人，你確定出銀子就能化解？之前……”
“之前是之前，隻要咱們持之以恒，一直不斷地賑災！絕對能讓難民明白咱們的心意，到時候他們絕對不會再鬧事了！”姚元德站起身擲地有聲道。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不能讓難民在城外胡鬧，但他們又不想出銀子……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嗬嗬，當然，你們要是不想出銀子，那我明日便打開城門。我倒要看看，難民湧進城後，是找縣衙的多，還是去你們三家的人多？”姚元德威脅道。
三人嚇得全身一顫，臉色慘白。要是難民真的堵在三家門口，那他們三家的店鋪、田地、寶物、恐怕都會被砸的粉碎。
“大……大人，我們出銀子！”毛宏信跪下來，抬起頭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我們這三家實在是辛苦，平日裏沒什麽餘糧，隻能出……”
“我縣衙出八千兩銀子！”姚元德道。
反正江牧說還會給他，所以姚元德就往大了喊。
“啊？”三人一愣，呆在當場。八千兩，這也太多了吧？
“既然要賑災，就要真心誠意，而且還要持之以恒，如果你們隻是想出一點銀子了事，我勸你們三思而後行！”姚元德警告道。
毛宏信嘴裏的五百兩銀子怎麽也不敢喊出口，縣令都出八千兩銀子了，要是毛家出五百兩，恐怕會被門口的縣兵撕得粉碎吧？
三人對視一眼，毛宏信一臉肉疼道。
“那……那我毛家出六千兩銀子！”
“我齊家也是。”
“羅家亦是。”
“這才對嘛，就算是為費縣做貢獻了！”姚元德哈哈一笑，又道：“我保證，有了這些銀子賑災，那些難民絕對不是什麽問題！”
當晚，三家銀子運到了縣衙。而縣衙派人連夜又送到了青雲寨，等到青雲寨查驗銀子金額無誤後，自然不讓人去城門口鬧了。
之後幾日，那三家家主看到城門口沒有架起大鍋，難民也不知去向，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有種被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