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探查英華宮
月上中天,夜深人靜,金雀宮內香爐嫋嫋。
初月坐在案前,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關山紀事》,腦海中卻盡是日間薛曜說過的話,臉上閃現一朵紅暈。
重新開始,或許真的可以?她放下手中的書冊,深深地忘記窗外的夜色裏:不知他今晚是否當值,此時正在做什麽……
她想得正入神,那溪一把推開房門,大喇喇地走了進來。初月嚇了一跳:“你怎麽都不敲門的?”
那溪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們草原上都是帳篷,從沒有敲門這樣的麻煩事。”她說著,走到初月跟前,“你把腳伸出來。”
初月遲疑地伸出腳去:“你、你想幹嘛?”
那溪一把抓住她的腳踝,露出她腳踝上的銅鈴:“這是我們西昭的犯人和奴隸戴的腳鈴,你為什麽會有?”
初月臉紅了紅:“我……我戴著好玩罷了。”
那溪又從一旁摸了一支釵來,插進鎖孔裏,三下五除二便解開了銅鈴:“可我看你戴著,似乎不是很舒服。”
“沒有,我已經戴習慣了,何況我自己有鑰匙的。”初月笑嘻嘻地又把銅鈴扣上,“原來你看著凶巴巴的,人倒是挺好的嘛。哎,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那溪白了她一眼:“草原上的時辰和南桑不一樣,這會兒天都還沒黑呢。況且你給我備的客房,那床榻躺上去軟得像陷進了泥裏,我沒法睡。”她目光落在初月桌上的一杯濃茶上,“你怎麽大晚上的還在喝這個?”
“我……我也向來睡得晚。”
那溪點了點頭,按了按一旁的美人榻,對硬度感到十分滿意,自顧自地躺了上去,又掏出一個小木樁和一把刻刀來,徑自開始刻起什麽東西。
初月愣了愣:“你、你不走了?”
那溪瞥了她一眼,冷漠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互不打擾。”說著又刻了起來。
初月點了點頭,又翻起了書。這個人,反客為主還這麽囂張,倒跟薛曜有幾分相像……
初月熬到天邊泛白,立馬閉眼睡了過去。到日上三竿才又睜開眼睛,卻見對麵美人榻上的那溪也睡眼惺忪,不由噗嗤笑了出來:“我還當真是頭一回,遇到同我一樣晝夜顛倒的人。”
“廢話真多,我隻是恰好昨晚睡不著罷了。”
初月也不睬,嘻嘻地笑了起來,起身到梳妝鏡前準備梳妝,卻發現台上的瓶瓶罐罐東倒西歪散落一堆,她心下一緊,急忙衝房外喊道,“桃幺——”
“別喊了。”那溪擺擺手,“是我弄的。”
“你動這些做什麽?”初月奇怪地看向那溪。
“這些看上去像是暗器。”
“什麽?暗器?”初月被逗得哈哈大笑,將那些癱倒的瓶罐粉盒意義扶正,“這是起床時敷麵的紅藍花胭脂,這是睡覺時塗的桃花露,這是蜻蜓翅膀做的花鈿,這是鳳仙花汁,染指甲的……都是很普通的東西,難道你平常不用嗎?”
那溪搖搖頭,“不用,我可沒有你這麽多的名堂。”
“我不信!你肯定擦粉了!”說著初月就伸手朝著那溪的臉蛋抹了一把。
“你真的沒有擦粉啊,”初月驚訝道,“皮膚也太好了。”
那溪雙臂環胸,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
“不然,我給你試試這些?”初月衝著那溪眨了眨眼睛。
“來吧來吧,別害羞嘛。”說著,初月將那溪按在了梳妝鏡前,拿出磐香閣新上的眉筆,為那溪描起了眉來。
“這款眉形叫做蛾眉,”初月的口中念念有詞,“所謂,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
“行了行了,”那溪等得不耐煩了,“隨便畫兩下就得了。”
此時的薛曜正站在窗外,看著兩個姑娘在鏡前描眉畫眼。
羅戟上前問道,“將軍,您天剛亮就在這兒候著了,這會兒公主醒了,用不用屬下去通報一聲?”
“不用了,”薛曜抬手表示製止,“我再看看就回去。”
早膳用過,那溪見初月站在衣櫃前東挑西選,拿不定主意,於是走上前去指著一件大紅色的衣衫,說道:“就這件吧,紅色,喜氣。”
初月乖巧地點點頭,“好,就這件吧。”
正當初月拿起衣服準備去換,這時窗外的薛曜恰巧轉身,踩到了地上的枯枝,發出聲響。
那溪警惕地拔出佩劍,“誰?誰在外麵?”說完牽起初月的手就跑出殿內。
隻見薛曜站在窗邊,負手而立,那溪將初月護在身後,從劍鞘中拔出劍來直指薛曜。
“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時初月從那溪的身後探出頭來,將她握著劍的手放了下去,“別動別動,他……他是我的……”
薛曜靜靜注視著初月,那目光如炬,似乎想要在她身上燙出個洞來。
初月被看得出了神,使勁搖了搖腦袋清醒過來。可如今,他還能是自己的什麽呢?
初月支吾了半晌,最後怯怯的來了一句“我的……侍衛。”
薛曜眸色一深。
那溪收起劍來,打量了薛曜一番便自行回到殿內,不再過問,隻剩下薛曜和初月二人相顧無言。
還是薛曜率先開口,“你小心一點,剛才那位來南桑的目的不明,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你憑什麽這麽說?”初月瞪起了眼睛,顯然十分不滿意薛曜的這番好意提醒。
“直覺。”說完薛曜徑直轉身準備離開。
“薛曜。”初月突然叫住了他,“我……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如果以後沒事的話,你不必再來金雀宮。”
薛曜回過身來,“徐初月,我昨天在磐香閣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
初月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道:“是你不明白,在磐香閣我也說過希望你晚上不要再來,父皇不會再灌我藥了,我,我不需要枕頭了。”
薛曜握緊了手中的佩劍,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顯然氣到了極點。
“公主誤會了,下官隻是巡邏路過,往後也還請公主少惹是非,不要讓下官難辦。”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初月和那溪二人到了禦花園中,滿目花紅柳綠,初月不由得就想起薛府的滿園花草來。那溪見她失神,隨口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初月拂過一朵鮮花,“你覺得這些花兒好看嗎?”
“美則美矣,可惜……太過脆弱。”她伸出手去,掐斷了一根花莖,丟棄在地上,“精心養護才能成活,饒是在外麵,早就已經被風雨摧殘,凋零殆盡,比不過我們西昭的花草。”
初月剛想說什麽,卻見前麵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打頭的正是蘇貴妃。蘇貴妃遠遠瞧見初月,想到上一回因塗老將軍一事,很是受了皇上一番訓斥,心中憤恨。如今冤家路窄,她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初月一番,開口道:“初月公主,今日乃是先帝忌日,你卻穿得如此喜慶,在外麵招搖,分明是對先帝大不敬!”
初月一驚:“我並不知道今日是先帝忌日……”
“不知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蘇貴妃指著初月,“來人,把這個賤人的衣裳給本宮扒了!”
初月剛要躲,那溪已經閃身護在她麵前,一言不發地看著眾人。
宮女們見那溪眼神凶狠,一時都不敢近身。蘇貴妃氣急敗壞:“你就是那個什麽西昭郡主是吧?不過是個降臣,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說著就要親自動手。手剛伸出來,還沒挨著二人,自己臉上突然一痛,竟被那溪狠狠地扇了一個巴掌。
蘇貴妃被打得偏過頭去,捂住自己的臉,不敢置信,聲音顫抖:“你、你竟敢打我?”
那溪眼都不眨,抬手又是一個巴掌扇過去,聲音清脆。她甩了甩手:“打你又如何?”
蘇貴妃兩眼都落下淚來,哭天搶地地呼救道:“來人呐,西昭逆臣謀反啦……”
薛曜正領著大內侍衛巡邏經過,見狀忙過來詢問。蘇貴妃眼淚汪汪:“薛統領,你來得正好,初月公主竟然在先帝忌日穿紅衣,犯了大不敬之罪;這西昭郡主不僅幫扶她,竟然還在宮中隨意動手傷人,快將她們兩個都抓起來!”
薛曜手握佩劍,向蘇貴妃欠身作揖道:“貴妃娘娘稍安勿躁,幾位身份尊貴,屬下無法做主,還需皇上定奪。”
“什麽?”蘇貴妃氣急敗壞,髻上的發釵搖搖欲墜,“你連本宮的話都不聽嗎?”
薛曜不卑不亢地說道:“薛曜忝為宮中侍衛統領,隻聽從皇上吩咐,貴妃娘娘,請。”
薛曜帶領的手下紛紛向後退去一步,讓出了一條通道,蘇貴妃氣得臉色鐵青,指著薛曜的鼻子就破口大罵:“好你個薛曜,你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你們給我等著!”說完帶著一眾宮女氣勢洶洶的離去。
初月連忙抓起那溪的手,手掌心微微泛著紅。
“怎麽樣?手疼不疼?”
“沒事兒!”那溪甩了甩手,“剛才打她太用力了。”
薛曜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忍直視。
“你們兩個倒是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初月道,“事情因我而起,我願一人承擔。”
“不!”那溪打斷她,“明明是我打的人,怎麽能讓你承擔後果?”
“可你是為了幫我!”
“我不是!我是自願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了起來。
那溪氣道,“你是傻子嗎?且不談那麽多人眾目睽睽,隻說眼下皇上想得到玄鐵礦,必不會懲處我,你替我頂個什麽罪?還嫌不夠亂?”
“哦!”初月恍然大悟,“是啊,你說的有道理,那就是你打的。”
薛曜看著兩人沒完沒了地鬥著嘴,煩躁地搖了搖頭,徑直離開。
那溪偷偷瞟了一眼薛曜離開的背影,隱約一笑。
皇帝坐在禦書房中,心中煩悶不已。西昭此番出使,一為送那溪前來和親,二為談判玄鐵礦一事。
玄鐵礦的冶煉之法乃是西昭絕密,哪怕南桑出兵占了玄鐵礦,不懂如何冶煉,也不過是一團廢鐵。西昭捏準了這個關竅,獅子大開口,直言要求脫離藩國身份,與南桑互為平等兄弟之國,否則便以刀兵威脅。談判僵持了許久,對方卻咬死了不肯鬆口。想到使臣多爾圖那囂張的嘴臉,他便覺得胸悶氣短。
又聽說蘇貴妃與西昭郡主起了爭執,正在外間求他做主,皇帝不耐煩地揮手道:“她最近怎麽淨添亂!叫她回去,不見!”
高公公侍立在一旁,見狀忙呈上一顆金丹來:“這是國師新製的金丹,皇上先服下,消消氣。”
皇帝服了金丹,方覺得氣順了些,歎息道:“今日是先帝忌日,你準備一下,晚些朕親自去一趟英華殿。願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能助我南桑平安度過這一遭。”
蘇貴妃在皇帝處吃了個閉門羹,更是怒氣衝天,轉頭回宮,宣了寧王過來。
寧王過來時,蘇貴妃正敷著臉上的紅腫之處,痛得齜牙咧嘴。她拉著兒子,淚眼漣漣地哭訴了一番。寧王聽了大怒:“母妃受辱,兒臣豈能坐視不理?兒臣這就去找那個女羅刹,親手扇她十七八個大耳刮子。還有那個徐初月,也替母妃一並教訓了!”
他氣勢洶洶地直撲金雀宮,卻撲了個空,更加暴跳如雷:“都去給本王找,把徐初月和那個什麽西昭郡主找出來!”
蘇囡囡聽說姑姑和寧王發了好大的脾氣,揚言要找初月算賬,忙急匆匆地去金雀宮通風報信。
蘇囡囡大呼小叫著跑進金雀宮“初月不好了,蘇貴妃要找寧王報複你,你快去向蘇貴妃道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順手拉著初月就往外跑。
“等等等等!”初月被拉得踉踉蹌蹌,差點摔倒,還沒來得及停下,一把雕刻刀淩空飛過,直直往囡囡頭上飛去。
蘇囡囡靈活躲過,憤怒地看著悠哉遊哉從牆上拔出刻刀的那溪,轉頭看向初月。
“誤會誤會,這位是我的朋友,西昭郡主那溪,這位也是我的朋友,蘇提督之女,蘇囡囡。”初月在一旁打著圓場,殷勤地介紹著。
那溪窩在貴妃榻上雕刻東西,不置理會。
蘇囡囡向前一挺胸,發現沒有那溪大,氣勢大減,強自鎮定。
初月為難的看著那溪又看著蘇囡囡,“那個……囡囡,我知道你好意告訴我,隻是我和蘇貴妃之間積怨多年。不是道歉可以解決的,你回去吧,我可以處理好的。 ”
那溪冷哼一聲,停下手中的雕刻,“聽到沒有,趕緊走,聒噪。”又繼續雕刻起來。
初月尷尬,低聲哄著蘇囡囡,“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蘇囡囡一臉錯愕,瞬而化作一股怒氣哼出,“誰跟你出去走走,你有了新朋友,我就是多餘的了,我告訴你寧王兄的事情也是多餘的,我把你和薛曜的和離書遞給皇上也是多餘的,總之我做什麽都是多餘的!”兩步作一步衝走。
初月正欲追出,那溪不經意地,“你和薛曜?和離?你不是說薛曜隻是你的侍衛?”
初月被問住,一時語塞,“初月尷尬的:他現在是——之前和我——那個——”
“我對你的事沒興趣,隻是提醒你一句,別當別人是傻子。”那溪冷漠
初月低語:“……沒有,不敢。”隨即看看蘇囡囡的方向,又看看那溪的方向,選擇了去追蘇囡囡。
宮外的小徑,初月快步追趕氣衝衝的蘇囡囡。
蘇囡囡聽到初月追上的聲音,賭氣似的加快了步伐。
初月氣喘籲籲,狼狽叉著腰,“蘇小姐,你還欠我一碗餛飩呢,還想賴賬了?”
蘇囡囡想起倆人在路邊攤醉酒吃著餛飩的回憶,虧得那時候她還將初月當朋友,這會兒還和她算起賬來了。蘇囡囡氣呼呼停下,渾身掏銀子,一股腦兒塞給初月,“不就是一碗餛飩嗎?夠不夠還你的!”隨即又摘下一個玉鐲,“夠不夠還你了,夠不夠。”
初月嬉皮笑臉“夠了夠了,太夠了,還得找你呢。”收起笑臉,撒嬌地抱著蘇囡囡的手臂,瞬而靠在囡囡的肩膀上,“真以為我差這點銀子呢。”
蘇囡囡一臉無奈,但卻沒把初月推開,“騙子,那天為了把你的和離書塞給皇上,我都摔著了,本姑娘練功都沒有摔過,那是得多緊張才幫你辦好這事兒!你倒好,快快活活的出了薛府,一句感謝都沒有給我。”
初月瞬間彈起,“這……那我現在謝謝你啊。”又擔心地四處摸索著蘇囡囡,“傷哪了?現在傷怎麽樣?”
蘇囡囡抓住初月的手,定定地看著初月,“哎呀,本姑娘早沒事了,真是冬天的蒲扇夏天的襖,敷衍又多餘。”
初月低頭“的確是敷衍,因為我不想和薛曜和離。”
蘇囡囡驚訝,“你還沒有走出情傷啊?我都翻篇兒了。”
“薛曜有他的苦衷。”初月轉過身去,向蘇囡囡解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蘇囡囡走到初月麵前前,憤憤不平,“什麽苦衷能這麽欺負人。”
初月搖搖頭“總之在真相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回宮反而是好事。”
“那就去查清楚啊,我最討厭猶猶豫豫的。”蘇囡囡歎了口氣,“你像我以前為了得到師兄,啥事兒我都幹得出來。”
初月疑惑的“你幹了什麽?”
蘇囡囡傲著頭,“我坦誠相——”想起那日在樊樓,她坦誠相待的糗事,腦中頓時浮現起羅戟的身影,她趕緊甩了甩頭。
蘇囡囡結巴的“反正,反正你別管了,好好躲著點我寧王兄,他真的會來找你報仇的,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啊。”蘇囡囡快步走開。
初月在原地喃喃:“囡囡說的對,如果我還是對薛曜心存希望,如果我還是放不下他,是應該再去查一查,不能猶猶豫豫的。”
這邊蘇囡囡預備打道回府,走過一片樹蔭,瞧見羅戟正站在對麵一棵樹下,對麵還有個宮女,紅著臉正說著什麽。羅戟嗬嗬傻笑,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樣。蘇囡囡氣不打一出來,恨恨地往身旁的花叢上一拍,轉身就走:好你個羅大傻子,原來你也是朝秦暮楚之人,我算是看錯你了!
羅戟聽得聲響,扭過頭來,見是蘇囡囡,忙撇下宮女,追了上來:“囡囡!你誤會了,方才那個是碧鴛姑娘,前些日子她家裏人病了,我幫她跑過一次腿,人家感謝我而已……”
“管你什麽碧鴛紅鴛的!”蘇囡囡瞪了他一眼,“誰要你這麽一本正經地解釋了?我又不在乎!”
“也是。”羅戟咧著嘴笑,“你這麽了解我,根本不需要我多說什麽。”
“誰了解你了?”蘇囡囡一頭霧水。
“你了解我啊!”羅戟扳著指頭數羅起來,“你知道我拾金不昧、忠厚善良,對了,我還忠厚善良,溫柔體貼……”
爹爹怎麽什麽都抖羅給這傻子了?蘇囡囡羞得滿麵通紅,捂住耳朵:“不許說了!”
見她這副模樣,羅戟也有些扭捏起來:“其實我聽著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麽誇過呢。剛來宮裏的時候,我不會說話,隻有薛暮統領看得起我,說我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好侍衛,然後就是你了。”他看著蘇囡囡,滿臉感動,走過來想要拉她的手,“囡囡,你就是這世上唯一懂我的女子!”
這傻子還真是沒臉沒皮!蘇囡囡一把將他的手打開:“你、你別過來!從今以後,你至少要離我十尺開外,聽到了嗎?”
羅戟一聽,忙唰唰往後退了老遠,小心地問道:“這……夠遠了嗎?”
蘇囡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連忙收住,轉身便跑。她一路跑,一路心怦怦直跳,不要懊喪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宮裏當真晦氣,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初月和那溪正在英華殿中。因著先帝忌日一事,初月想到了葬身英華殿的薛暮,便想來此看看,盼著能發現些什麽線索。英華殿早已修葺一新,初月四下看了一圈,歎氣道:“若不是聽說這裏走水死過人,當真是什麽也看不出來。”
那溪渾不在意地坐在香案上,雕刻著手中的木樁,隱隱已經看得出是一匹狼的模樣。她隨口道:“皇宮裏什麽地方沒死過人。”
初月嚇得一哆嗦,忽聽門外有人喧嘩。寧王一馬當先,一腳踹開門:“徐初月你這個小賤人,給本王滾出來!”他一進門,卻見裏頭除了初月,還有個英氣逼人的女子,模樣生得倒是好看。寧王一時失神,看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此來所為何事,忙質問道:“你就是那個來和親的西昭郡主?”
那溪偏過頭去,懶得理他。初月見來者不善,上來打圓場:“正是正是,這位便是西昭郡主那溪。那溪,這是寧王殿下。”
寧王摸著下巴,圍著那溪轉了一圈:“模樣生得還不錯,可惜腦子不好使,竟敢得罪本王的母妃。我告訴你,徐星辰老早就說過無心婚娶,你現下若是隨我回去,在母妃麵前磕頭認罪,本王或許還能納了你,否則,本王就讓你變成一個送上門來也嫁不出去的笑柄!”
那溪二話不說,一拳揮了出去,正中寧王的鼻梁。寧王捂著鼻梁退了兩步,揮拳迎了上來,可三拳兩腳便被那溪打倒在地。那溪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花拳繡腿。”
寧王爬了起來,目瞪口呆:“怎麽可能,從小到大,本王武藝都是拔尖的,沒有幾人能打過本王……話未說完,門轟的又被踹開,寧王正站在門口,頓時被生生拍到了牆上。
薛曜聽說寧王在大張旗鼓地找初月的麻煩,都找到英華殿來了,忙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他闖進門來,急切道:“初月,你沒事吧,寧王呢?”
初月汗顏,指了指門後。寧王狼狽地從牆上下來,覺得鼻梁這回當真是歪了。薛曜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微臣巡邏至此,聽到喧嘩,以為有宵小之徒鬧事,特來查看……”
“好你個薛曜,竟敢汙蔑本王是宵小之徒?你們一個個都給本王等著,待我稟告父皇……”
寧王話音還未落,遠遠聽到外頭高公公尖著嗓子:“皇上,您慢點……”
皇上真來了?四人心中俱是一驚。薛曜和初月自不消說,絕不能被皇上看到他們在英華殿中。薛曜眼疾手快,摟著初月,一個閃身躲到了高大隱蔽的大門後。
另一頭那溪瞥見薛曜衝她使了個眼色,迅速掀開桌簾,鑽進了香案之下。寧王嘴上逞能,心裏卻明白,若讓父皇逮到他在英華殿撒野,肯定沒有好果子吃。他心一橫,掀開那溪頭頂的桌簾:“女羅刹,哦不女菩薩,我其實很怕我父皇的,他就在外頭了,求您讓我進去躲躲吧!”說著便硬生生往裏擠。
香案下何其狹小,寧王同那溪緊緊地擠在一起,卻好死不死覺得鼻端有些癢,一個噴嚏呼之欲出。那溪死死地瞪著他,寧王越發緊張,為了堵住噴嚏,猛地埋下頭去,卻碰到一片柔軟,竟是將頭埋進了那溪胸口。那溪忍無可忍,動了一動。
皇帝上過了香,正在喃喃地祈禱著:“西昭之爭,西南之旱,還望先祖們在天有幸,佑我南桑國泰民安……”
麵前的香案突然一動,帶得牌位也微微晃動起來。高公公忙伏地拜倒:“皇上,這是先皇聽到了您的祈禱,顯靈了啊!”
二人拜了一通,皇帝道:“西南大旱,許多災民流離失所,已經進京了。為應先帝顯靈,命戶部準備開倉施粥,賑濟災民!”
大殿門後,初月和薛曜也緊緊貼在一起。薛曜後背緊緊抵著牆,見初月縮在他胸口,神色緊張,便往後仰了仰頭,想讓她舒服一些。眼看他後腦勺要撞到牆上,初月忙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想將他拉回來。
人是拉回來了,二人嘴唇卻貼在了一處。柔軟的觸感擦過,二人都愣了一愣。初月又埋下頭去,心砰砰直跳,不敢看薛曜。
外間高公公替皇帝披上外袍:“英華殿重建之後,不知怎的冷了許多。皇上龍體要緊,快些回宮吧。”
皇帝嗯了一聲:“這裏又添了薛暮的英靈,自然會冷。說起來,薛暮也不失為一名良將,就這麽白白死了,倒有些可惜。”
高公公道:“能為皇家而死,是他的福分。”
“隻怕他弟弟卻不這麽想啊。”
“薛曜不是一直還算安分守己麽?初月公主嫁給他這麽久,也並未聽她說過什麽。”
“是薛曜安分守己,還是初月有心隱瞞?”皇帝冷哼一聲,“難說得很。朕這個女兒,主意可是大得很。本指望放她在薛曜身邊做一顆棋子,眼看著卻指望不上。”
薛曜聞言,默默牽起了初月的手,在她掌心中輕輕地劃出三個字:我信你。
他溫熱的指尖像是輕輕地落在心上。初月讀懂了,眼底一熱,雙手輕輕地環上了他腰間。
聽著外間皇帝和高公公終於走了,各懷心思的四人鬆了一口氣,紛紛從藏身之處鑽了出來。剛待走出英華殿,皇帝和高公公卻又折返回來。隱約見到幾條人影一閃而過,高公公一疊聲地驚叫起來:“有刺客,快護駕,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