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初月麵親
初月公主同薛曜將軍和離回宮,蘇貴妃要做主,安排初月公主再嫁塗老將軍。宮中許久沒有過這樣的大新聞,小道消息轉眼便插翅一般飛了出去。
樊樓中,星辰正舉著西洋鏡,盯著對麵的雅間。白發蒼蒼的塗老將軍,正一手摟著一位花娘,上下其手忙碌得很,當真是老當益壯。星辰氣得一拍桌:“蘇貴妃竟然要安排皇姐嫁給這個老色胚!等他出了樊樓,立即派人去將這老東西收拾一頓。告訴他,若是敢應了蘇貴妃,他這條老命就保不住了!”
秦一霄戰戰兢兢:“可是屬下聽說……公主自己也答應了蘇貴妃,並無異議。”
“她那是被薛曜氣著了,都自暴自棄了。她答應了,我可不答應!”星辰站起身來,在屋裏踱起步來,“皇姐何等人品,什麽青年才俊配不上?!秦一霄,你馬上去各家都跑一遍,邀京城上下所有尚未婚配的才俊入宮,給皇姐好好瞧瞧!”
消息傳到了蘇府,蘇提督捏著來信,覺得很有幾分解恨。蘇囡囡正進門來,見狀問道:“爹爹,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你姑姑剛替人拉了根紅線,爹爹覺得甚是般配。”蘇提督看了看女兒,皺眉道,“話說回來,你也老大不小,也該談婚論嫁了。爹爹盤算著,該找幾個青年才俊過來,讓你相看相看。”
“爹爹!”蘇囡囡湊上前來,抓住蘇提督的胳膊撒嬌,“女兒可不想嫁人!難道您不希望女兒常伴左右嘛!”
“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莫非還要在家中晾成老姑婆不成?”蘇提督眉頭一皺,“莫非……你還放不下薛家那小子?”
蘇囡囡頓時變了臉:“沒有的事。女兒早就看清了,那薛曜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你為何還要推脫?”蘇提督眉頭皺得更緊了,“莫非……你看上了那晚送你回來的羅侍衛?”
羅戟?蘇囡囡剛想否認,但轉念一想,若拿羅戟做個擋箭牌,能讓爹爹先打消了將她稀裏糊塗嫁出去的心思,倒也不錯。她嘿嘿一笑,低頭作羞澀狀:“他……他是挺好的。”
蘇提督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你倒是說說,他好在何處?”
“他……”蘇囡囡紮耳撓腮地想著說辭,瞥見自己腰間的香囊,靈機一動,“他拾金不昧,為人正直!”
“還有呢?”蘇提督幽幽地繼續追問。
“他還……忠厚善良,溫柔體貼!誰要是能嫁給他呀,那當真是做夢都笑醒了!您看,這些夠了嗎?”
蘇提督再也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混賬,這羅戟怎麽配得上我的女兒!婚姻大事,豈由得你胡來。羅戟這隻癩蛤蟆,我這就要叫他變成一隻死蛤蟆!”說著氣衝衝地邊往外走。
“爹爹!”蘇囡囡急得跳腳,“完了,這下我可把羅戟害慘了!”
蘇提督怒氣衝衝地進宮來,找了半天,終於找見了正在巡邏的羅戟。羅戟見了他,忙上前行禮道:“見過蘇提督。不知蘇提督有何指教?”
“指教?”蘇提督一甩袖,“你和囡囡的事情,老夫都已經知道了!”
羅戟心中一驚,忙深深揖了下去:“千錯萬錯都是卑職的錯,卑職不該隨意進門的!蘇大人,我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對囡囡負責的……”
蘇提督聽他滿嘴胡話,忙打斷道:“負什麽責?!我告訴你,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羅戟有些失落:“卑職自然知道,配不上您的掌上明珠……”
“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蘇提督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囡囡怎麽就被灌了迷魂湯,竟對你如此著迷,將你誇得天花亂墜……”
羅戟聞言卻一愣:“這……提督大人記錯了吧,您確定囡囡說的是我?”
“可不是就是你小子,老夫記得清楚得很!”蘇提督一提到此事就來氣,“她說你拾金不昧、為人正直,還說你什麽,忠厚善良、溫柔體貼……罷了罷了,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往後你要是再敢去見囡囡,老夫一定打斷你的腿!”
蘇提督丟下一句狠話,揚長而去。羅戟卻忘了起身,呆呆站在原地,這幾句話怎麽聽都像在誇讚自己,頓時心裏跟灌了蜜似的,嘿嘿的傻笑個不停。
薛曜匆匆進屋來,見薛老夫人已經收拾妥當,坐在屋裏,忙跪下請安:“姑母,聽說您昨晚就醒了?孩兒公事纏身,來遲了……”
“無妨,自然是公務要緊,你素來是最知道輕重緩急的。”老夫人心中想著剛聽到的小道消息,冷哼了一聲,拍桌佯怒道,“不像那個初月公主,前腳剛同你和離了回宮,後腳就已經在大張旗鼓地廣覓良人,打算再嫁,當真是片刻也閑不下來,好不成體統!”
薛曜聞言大驚,腳下已經呆不住了。老夫人擺了擺手:“罷了,老身倦了,你先下去吧。”
薛曜忙不迭地應聲出去了,步履匆匆,瞧著正是出府的方向。老夫人見狀,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
病中初月直抒胸臆的那一番話,她都聽了個明白。這當真是個苦命的傻孩子,對曜兒也是有情有義,隻可惜橫生出暮兒這一段枝節來……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長輩隻能幫到這裏了,再往後,就看你們的造化吧。
初月被星辰帶到金雀宮正殿,眼睛被蒙了個嚴嚴實實,隻聽得堂下一片喧嘩,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過了好半晌,星辰終於神神秘秘地鬆了手。初月睜眼一看,見正殿窗明幾淨,顯是特地打掃布置過。她放眼望殿外看去,見門外整整齊齊地列著兩隊人,都是些青年男子,一個個白衣飄飄,遠遠看著模樣都甚是齊整。初月不明就裏:“這是……”
星辰一副邀功之態:“我聽聞皇姐居然答應了蘇貴妃,要相看塗老將軍,想必是從薛府出來,人都氣傻了。這些是我從各家精心挑選的公子哥兒們,各個都家世顯赫,才學出眾,皇姐你且慢慢相看。”
初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本是想借蘇貴妃一事試探父皇心意,倒沒想到弄巧成拙,叫星辰整出了這麽一出好戲。初月也起了玩心:“既然如此,那還不快叫上來,讓本公主好好看看?”
“你先喝下這一盞明目的枸杞茶,切莫又看走眼了。”星辰遞了一盞茶給她,揮了揮手,“開始叫號!”
一號才俊施施然走上殿來,瀟灑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星辰在一旁介紹道:“這位李公子,乃是我在國子監時的同窗,文采斐然,文章常得先生誇獎。皇姐,你看如何?”
初月高坐在上首,瞧著這李公子風度翩翩,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一看便知的確是位才子,甚好、甚好……”
星辰聞言心中卻很不是滋味,眉頭一皺,低聲道:“不過此人,我今早才發覺出有個小毛病,體味有些重了,很是不雅。”
初月抽抽鼻子:“沒有吧?挺香的呀……”話說到一半,已經被星辰揮手打斷:“皇姐說了,下一個、下一個!”
李公子垂頭喪氣地下去了,又換上一位富貴公子。星辰道:“這位趙公子,乃是開國元勳晉王家的第十一世孫,家室還算顯赫。”
初月遠遠瞧著,見這二號才俊趙公子也是風采過人,又點點頭:“這位也甚好、甚好……”
星辰眉頭又是一皺:“但這位也有點小毛病,八字硬了些,怕是會克妻,不妥不妥。下一個!”
才俊們一個個昂首闊步地上殿來,又一個個灰頭土臉地被趕了回去,殿外的隊列越來越短,終於走得一個不剩。初月趴在桌上,唉聲歎氣:“這一個個的青年才俊,我瞧著都挺好的,全都被你攪黃了!”
“皇姐!此乃大事,怎能見一個人都覺得好?薛曜不肯要你,那是他瞎了眼,你可不能因為他就自暴自棄!”星辰氣得吹胡子瞪眼,“前麵這些人都不夠好,我一定要尋一個家世才學都能配得上皇姐的,且那人絕不能同薛曜一樣,一定要對皇姐一心一意……”
初月憋著笑,戲謔道:“這樣的好男兒,怕是世間難尋了!”
星辰扶著腦袋,滴溜溜地打量著初月,清清嗓子開口道,“皇姐,你說這些個青年才俊、玉麵郎君都入不了你的眼……莫非……”星辰突然驚呼一聲,“莫非皇姐怕不是瞧上我了吧?”
初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星辰。
星辰仍自顧自地分析著:“你看啊,你我二人家世相當,知根知底,又無血緣之親,弄璋弄瓦,好一個織女牛郎……啊!好痛!”
初月在一旁聽著實在忍無可忍,抄起手邊的卷軸就敲在星辰腦瓜上,“徐星辰!越說越不像話了。”
星辰頓感失望,扶正了被敲歪的發冠,“原來不是啊。”
初月有些好笑道,“當然不是了!更何況……”
“何況什麽?”星辰的好奇心被勾了來,衝著初月眨巴眼睛。
“更何況……”見星辰如此模樣,初月有意逗一逗他。
初月見他眼睛忽閃忽閃地瞧著自己,覺得胸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大笑出聲。她歡快地笑了好一陣,捂著笑疼了的肚子,哎喲哎喲地喚著:“誰說我當真要改嫁了?我不過是想借蘇貴妃,試探一下父皇……”她附在星辰耳邊,壓低了聲音說起了血燕一事。
薛曜從姑母處聽說初月竟在相看各家才俊,馬不停蹄地往宮裏趕。到了金雀宮門口,當真見院裏擠滿了人,氣不打一處來,提劍就要往裏衝。秦一霄眼疾手快地攔住他:“薛將軍留步!今日是公主麵親,若非前來相看,請恕不便入內。”
薛曜生生停下腳步。秦一霄又道:“將軍,今日人都還沒來齊,過會兒怕更是擠得慌,您還是先請回吧。”
薛曜咬牙切齒:“就這還沒來齊?”
秦一霄點點頭:“那可不。況且今日相看過了,明日還有呢。我們家王爺說了,貨比三家,方能不吃虧。”
薛曜胸中一股邪火亂竄,正要發作,卻見幾個才俊垂頭喪氣地結伴出來,口中還不住哀歎。秦一霄見狀感慨:“公主此番選婿的要求還當真是高,一個個全都看不上眼!”
薛曜冷哼一聲:“所謂由奢入儉難,不讓她多見識幾個歪瓜裂棗,她還就不識好了。”眼見又一位才俊退下殿來,他索性不急了,抱著劍冷眼看著。
才俊們一個個失落而歸,薛曜得意洋洋地看著,嘴角的笑意愈來愈深。突然聽到殿內傳來初月的陣陣笑聲,聽著十分暢快,他麵色一僵:“如今是在相看誰?”
秦一霄學著他的模樣,抱著劍冷嘲熱諷:“將軍慌什麽,您方才不是說公主由奢入儉難,連將軍如此居功至偉的好男兒都留不住她,說不定公主以後不圖好的,隻圖樂子了。”
薛曜向秦一霄投去一記冷眼,上前道:“讓開,我要進去。”
秦一霄有意畢恭畢敬地微微欠身道,“將軍息怒,王爺有令,隻有麵親者方能入內。若王爺強行,便從我秦某屍首上踏過吧。”
薛曜握拳,青筋漸露,“你!”
秦一霄將手中的長劍抵在薛曜胸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薛曜眉頭驟然鬆弛下來,微微一笑。
“好,那煩請通報一聲,說我薛曜前來麵親。”
隻見秦一霄嘴角抽搐,“啊?”
“哎!哎!薛將軍你不能進去啊!”
秦一霄的呼喊在殿內乍起,隻見薛曜踏門而入,周身裹挾著冷氣,分外逼人。
薛曜一進殿內,便見初月同一個男子湊得極近,咬著耳朵在說什麽,三兩步上前將二人分開。星辰一時不防,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初月忙扶住星辰,關切道:“沒事吧?”
“你還護著他?你們才認識多久?”薛曜胸中盡是翻江倒海的醋意,剛想將這礙眼的野男人甩出去,瞥見對方麵容,不由一愣,“怎麽是你?”
“是我怎麽了?!”星辰見到薛曜,更是沒有好臉色,“今日皇姐麵親,你來添亂做什麽?姓薛的,你瞎了眼不曉得愛惜皇姐,天下卻還有得是好男兒。我告訴你,我一定讓皇姐覓得良人,風光大嫁,你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說完反推了一把薛曜。
薛曜紋絲不動,倒也不還手,平穩住方才翻湧的怒氣後開口,“你冷靜一點,剛剛是我認錯人了。”
星辰拍案而起,字裏行間滿是憤懣,“我已經很冷靜了,從靈犀苑回來我一直在忍著你,你已經不是我皇姐夫了,我不必讓著你了。”
初月連忙拉住星辰,擋在他身前勸哄道,“星辰,你別耍小孩子脾氣啊。”
星辰顯然氣到了極點,將外袍三兩下脫去,一把摔在地上。他將初月攔在身後,“皇姐,我才不是耍小孩子脾氣,明明是他先推我的。”說完怒氣衝衝向著薛曜,“姓薛的,你有本事和我打一架啊?欺負我皇姐算怎麽回事?”
薛曜冷冷地看了星辰一眼,不為所動,反而轉向初月,語氣軟了下來:“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星辰死死護住初月,擋住了薛曜的視線,“你還敢對皇姐頤指氣使,你以為你還是她夫君嗎?我告訴你,我一定會讓皇姐風風光光的嫁人的,你就等著喝喜酒吧。”
薛曜再也忍不住,一胳膊將星辰壓製在殿內那幢雕著鳳棲梧桐的玉柱之上,幾個音節從他齒縫中迸出,“你敢!”
徐星辰對準薛曜的膝蓋向前一踢,反推一掌,逃脫了薛曜的桎梏。
“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話音剛落,薛曜又準備上前出招,卻見初月突然護在星辰身前,“打住!這裏是皇宮,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薛曜腳步猛然收住,垂頭拉住初月的衣袖,“我隻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站在後方的星辰同樣拉住了初月另一隻衣袖,帶著懇求的意味道,“皇姐,你已經同他和離了,理應不該再有什麽糾纏……”
初月兩手一揮,將二人雙雙推開,“都給我放手!”
她轉身看著薛曜,心頭的酸楚一點點彌漫開來。你既然都明白,當下你我二人不該見麵,為何又非要過來?
她多想靠近他,卻偏偏要親手將他推開。初月垂下眼簾,挪動腳步,站到星辰身側:“薛將軍,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過了。你我如今不過陌路人罷了,相見不如不見,有情勝似無情,還望將軍自重。”
她同星辰比肩站在一起,好似一對璧人。薛曜恍惚記起,從前他與徐星辰有所爭執,初月最終總是同他站在一處。可如今時過境遷,二人卻漸行漸遠。
薛曜頹然轉身,舉步離開,抬腳踏在這宮殿內大理石鋪成的磚上,步步重如千鈞,雙腿仿佛陷入泥沼般動彈不得,他想起佛說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如今更是添了一苦,放不下。
薛曜走後,初月整個人眼神恍惚,混混沌沌,腿腳也虛浮了起來,星辰獎狀急忙攙扶住她,關切道,“皇姐,可是身子不爽?”
初月搖了搖頭,一個人自顧自坐在了殿內的階梯之上,將下頜放在膝蓋上出了神,沒一會兒竟落了兩滴淚,看得星辰是亂了手腳。
星辰忽然長歎一口氣,坐到初月身邊,語重心長道,“我算看明白了,皇姐既然對他餘情未了,又為什麽要和離呢?”
初月抹了一把淚,喃喃自語:“你就當作是因為我是南桑的公主,他是薛府的將軍吧……”
星辰突然警覺,“皇姐的意思是,薛曜有二心?”
初月一驚,四處向殿內打探一番,“你胡說什麽呢?”
星辰氣急,“他都把劍架到本王脖子上了,全南桑還有第二人敢如此無禮嗎?”
初月將下頜放在膝蓋上,歎了口氣,“薛曜沒有異心,倒是我有異心,父皇可能已經知道生辰石在我身上了。”
“什麽?”星辰一愣,“皇姐你再說仔細些。”
初月湊到星辰耳畔,兩人耳語許久。
“……所以我才想通過蘇貴妃去試試父皇。可惜父皇沒試到,把你惹出來了。”
星辰麵色凝重,“皇姐,不用試了。以我對父皇的了解,皇姐的猜測差不離。”
“那這如何是好?如果夢境再這麽預言下去,我怕是必死無疑啊。”初月神色驚慌,不安地看向星辰,“但是我好歹是南桑的公主,從小在宮裏長大,父皇不會如此狠心,如此無情吧?”
星辰拍了拍初月的肩膀,安慰道:“皇姐,你就是把這天下之人想得過於良善,什麽奸佞惡人都要為他們找個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最後受傷的還是你自己。總之,我現下立即回府準備,明早城門一開我就來接皇姐。這一次,皇姐務必聽從星辰的安排。”
“那……那好吧。”
星辰剛走了沒一會兒,外麵的小廝突然來通報,說是宮裏遣來了高公公,特請初月公主進宮麵聖。
初月忐忑地跟著高公公到了殿上,方才坐下,小太監又敬上來一道血燕。
皇帝幽幽地開口:“聽說蘇貴妃日間為難你,朕已經狠狠訓斥過她了。塗老將軍一事,你不必理會,想在宮中呆多久,便呆多久。這道血燕,照舊是給你補身的,快些喝下吧。”
初月謝了恩,將血燕捧在手中,就是不敢下口。皇帝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震怒:“為何不敢喝?!你昨夜鬧了一宿,攪得金雀宮上下不得安寧,就是不肯睡覺,究竟是怕什麽?!這麽多年了,原來生辰石一直在你體內,你卻將朕瞞得死死的,你該當何罪!”
初月惶然拜倒:“父皇,這生辰石是兒臣幼時莫名其妙飛入我體內的,兒臣並非有意……”
皇帝氣得連連咳嗽了幾聲:“薛曜大敗西昭後,西昭本已俯首稱臣,做了我南桑屬國。可近日西昭又挖掘出了玄鐵礦,借此重整兵馬,又有了不臣之心。明日西昭使團來朝,你且催動生辰石,替朕好好測算測算此次的吉凶。”
“父皇!”初月還想掙紮,“您既然已經知道舊事,便也應該知曉,我雖然會夢到一些未來之事,但全然不知該如何駕馭生辰石啊!況且我之前已經做過十一次預言之夢,這已經是我最後的一次機會了,我會變成活死人的……”
皇帝不為所動:“為南桑的江山社稷獻身,本就是你們這一族的使命!朕好吃好喝地供養了你這麽些年,既然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你更該好好報答朕才是!”
皇帝冰冷的話語像刀子一般紮在初月心上。她哭喊道:“父皇,難道您養育了我這麽些年,就都隻是為了將我當成一個工具,沒有半點溫情嗎?”
皇帝冷笑一聲:“隻要你乖乖聽話,朕自然寵你。”他衝太監們擺了擺手,“掰開她的嘴,灌下去!”
太監們一擁而上,死死製住初月。溫熱的血燕從喉中淌下,初月絕望地瞪大了眼,眼角落下一串淚來。父皇,您當真如此心狠手辣,對我半點憐惜也沒有。薛曜,這一次,你又說對了……
禦書房外傳來初月的咳嗽和哭啼,門口站立的太監宮女置若罔聞,夜風如肅,大紅的宮燈搖搖晃晃……
“將她送回金雀宮,嚴加看管。待明日下朝之後,頭一個送來見朕!”藥效很快上來,初月迷蒙中聽到了皇帝的最後一句吩咐,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