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為伊人,輸又何妨

春節一天天臨近,G市地處偏南,過節的年味不似北方那麽濃重,大家的穿著也不像北方那麽臃腫,所以更顯不出過年的氣氛。

夏初的醫院沒有放假,過年7天可以輪著調休,夏初隻能在初5到初7休息三天。很早之前她就開始盤算著利用這三天時間回一趟N市,看望父母。梁牧澤是軟磨硬泡的哄她去特種大隊,誘騙說大隊食堂的餃子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還說天氣預報說過年那幾天山上會下雪。G市會下雪嗎?一聽就是騙人的,騙小孩兒還靠譜。

後來,蘭梓玉給夏初打電話說,因為夏光遠過年那幾天要慰問部隊和軍屬,家裏隻留她一個人過節,所以決定來投奔夏初,陪夏初過年。

夏初當然一百個樂意,可是正趕上春運,蘭梓玉決定太晚,已經沒有飛往G市的機票。不過幸好有飛G軍區的軍用飛機,正好可以把她送回來。

大年27,夏初到軍事飛機場接蘭梓玉,看見老媽身影那一刻,夏初的眼淚噴湧而出,飛跑著衝過去,像個小孩子一樣撲在蘭梓玉懷裏哭的稀裏嘩啦。蘭梓玉思女心切,抱著夏初也是哭的不能自抑,母女兩人在軍人紮堆的地方,完全不顧旁人的眼神狠狠大哭一番。

蘭梓玉一直不喜歡小動物,夏初本來還擔心老媽和二喵如何和平共處。沒想到,半年不見的蘭梓玉竟然如此開明,看見二喵沒有嫌棄的表情,也沒有提著二喵扔出去。如春風一般和煦的笑著說:“這貓長得,嗯,跟別的貓一樣。”

夏初汗,不喜歡直說吧,又不是沒有思想準備。

蘭梓玉一來,家裏馬上有了年味兒。蛋卷、酒釀圓子、鹹水鴨、鳳尾魚,每天做一大桌子菜等著夏初回家,夏初總是一副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東西的樣子,盤盤見底,跟從貧民窟爬回來的孩子一樣,蘭梓玉每每看著她這個樣子總是高興卻又心疼。

大年29,這一年的最後一天,醫院在這天沒有給夏初排夜班。夏初開心極了,她還真是擔心把母親一個人撇在寬敞的房子裏過新年。

夏初早早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昂首挺胸,在一路注目禮之下走出辦公室。地鐵上接了電話,蘭梓玉說家裏的小蔥沒了,做什麽的不入味道,於是她出了地鐵又拐了一趟附近的大超市。從超市出來,夏初一抬頭就看見了穿著駝色風衣玉樹臨風站在門口的裴俞,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笑吟吟的看著她。

夏初沒想到遇見裴俞,以他的神色來看,不像是偶遇,而是專程在等她。看著他溫柔的笑容,夏初深呼一口氣,輕輕的白霧朦朧了眼前裴俞,邁開步子朝他走近,“好久不見。”

裴俞淺笑:“是啊夏初,我以為你已經把我忘記了。”

夏初笑著說:“怎麽會?”

裴俞看著夏初手裏的購物袋,說道:“買了東西?我送你回家。”

夏初不著痕跡的躲開他想幫忙的手,“不用了,很近,我自己回去。”

裴俞收回停滯在半空的手,“聽說阿姨來了是嗎?我準備了一些年貨,正準備給你送過去。”

夏初抬起頭看他,認認真真的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抓住一些什麽,想隔著那層儒雅紳士的神情看清他的真麵目。忽然,夏初笑了,“裴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家什麽都不缺。”

裴俞的笑容無懈可擊,依舊不動神色的笑著。

“難怪這些日子總覺得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著我,一直以來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夏初笑著,吐字如珠玉落盤,聲音清脆且緩緩的繼續說:“裴先生,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是軍人,這麽多年的軍事課程不是白上的,雖然我沒有反偵察能力,可是一雙眼睛和軍人的警覺還是有的。”

裴俞的收回笑容,“夏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

夏初不管不顧的打斷他,“不管出於什麽目的,‘跟蹤’都是不對的,我可以報警的你知道嗎?當初你幫我解圍,後來又接受了米穀的采訪,我一直很感激你,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但是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繼續發生,”夏初頓了頓,“再見,裴先生。”

夏初加快回家的腳步,迎著風長長緩了一口氣。

裴愈看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掩埋在人群中,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眼神中夾雜著濃濃的失落與心傷。

馬路對麵,那輛曾在醫院外出現的黑色轎跑再次出現,這次更是毫不避諱,明目張膽的降下車窗,車裏的人帶著墨鏡。隔著車水馬龍,裴愈還是看清了那人比了一個“槍”的手勢,嘴巴張成槍聲的口型“砰”。

裴俞緊咬著牙關,握成拳頭的手指甲幾乎要陷進肉裏。俯身鑽進車子,目光仍然盯著窗外,手指不斷摩挲著手腕上的珠串,“另外找人偷偷跟著,最好讓老二發現是老三的人。”

“是。”

“讓他們鬥,最好兩敗俱傷!”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想讓他消失,不停的尋找著他的軟肋,想把他一網打盡。軟肋,他承認,夏初是他的軟肋,而他也不能把她推上風頭浪尖!

他以為上帝眷顧他,給了他第二次機會,然而最終不過是逗弄他。想想也是啊,是他葬送了一切,哪裏還會有重來的機會?裴俞閉上眼睛苦笑。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回家的路上,夏初一直在想為什麽裴俞要跟蹤自己,如果單純隻是對她有意思,有必要這樣做嗎?還是他想通過跟蹤她,了解更多她身邊的事情。

滿腹心事的夏初回到家,耽誤了蘭梓玉做飯,自然要被數落一通。連衣服都沒換,夏初就抱著二喵曲蜷在沙發上,和二喵大眼對小眼。

“你能看出來我在想什麽嗎?”夏初問。

“喵喵~”

“你如果看的出來,我就送你去看梁牧澤。”

“喵嗚。”二喵揮了揮小爪子,夏初還以為它色心又犯了,正準備給它嚴厲的警告,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

夏初呲牙咧嘴的捂著後腦勺:“哎呦!媽,你打我頭幹什麽?”

“你怎麽沒羞沒臊的?”蘭梓玉瞪了她一眼。

“那還不是因為你,非讓我住這兒。要不也不會有這些事情了。”她沒有瞞著自己老媽,見麵第一天就把一切坦白從寬。

“別把什麽事兒都往我身上攬,我給你找房子是怕你受委屈,你和梁牧澤是怎麽發展起來我一點兒不知道,還害的我寫檢查。”蘭梓玉拿眼睛狠狠剜夏初。

夏初知趣的不再說什麽,禍從口出,說多總是錯。

蘭梓玉轉身回廚房,嘴裏囑咐道:“趕緊換衣服,洗手準備吃飯,給你爸打電話,提醒他別忘吃降壓藥,別睡太晚了。”

夏初翻身趴在沙發上,伸手扒拉著矮幾上的座機,撥了一串號碼出去。電話通了之後,夏初照著蘭梓玉吩咐的那些一一交代囑咐,末了,她請教:“領導還有什麽指示嗎?”

領導說:“你媽什麽時候回來?”

夏初越過沙發背看看在廚房忙碌的慈母身影,萬分不舍的商量道:“不如……別讓我媽走了。”

“你敢!”

夏光遠的聲音立馬高了兩個八度,差點兒要把夏初的耳膜震破。夏初趕緊安撫道:“我就這麽隨便一說,您也隨便聽聽就行了,千萬別放心上。”

“嗯,那先掛了吧,我這邊還有事。還有,那個,讓你媽早點兒回來。”

蘭梓玉端著做好的菜出了廚房,看見夏初還在沙發上躺著,“換衣服過來幫忙。”

“哦。”夏初從沙發上滑下來,哼著曲兒往臥室走。

“你爸說什麽了?”

夏初依偎在門板上,痞痞的說:“讓你早點兒回去,夏司令沒了你就生活不能自理,想你想的緊呢。”

蘭梓玉嗔了她一眼,夏初眯著眼睛假笑一下關上房門。

和往年一樣,隻有夏初和蘭梓玉兩個人過除夕,哦不,今年比往年多了一隻貓。夏初特赦二喵,給它的小盤子中放了不少好東西,可是二喵完全不領情,一躍跳上了餐桌,盤坐在一邊盯著滿桌的飯菜和肉肉,不停的用舌頭舔著嘴巴,用極其可憐又帶著**的小眼神看看夏初,又看看飯菜。喵喵的叫著。

“你看你把貓慣成什麽樣了?等以後你有了孩子,還指不定成什麽模樣呢。”

夏初瞥了一眼二喵,夾了一棵青菜杵到它麵前,結果二喵白了她一眼跳下桌子。

“這貓笨著呢,這招百試不厭。”夏初得意洋洋的說。

南方過年,不像北方那樣歡天喜地放鞭炮,更何況現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過年也越來越沒有年味兒。夏初總能記得小時候,和院子的孩子們放炮竹,在新衣服上燒出好多洞洞也毫不在意,壓歲錢能把小豬存錢罐塞得滿滿當當。如今,那些往事隻能是一段如此讓人難忘的回憶。

特種大隊有一個傳統,領導們會在除夕夜裏輪流站崗,讓戰士們好好休息。這個傳統自特種大隊成立以來一直延續至今,被多個部隊紛紛效仿。

大年初一早上,剛下崗的梁牧澤回辦公室的途中從大隊長門前經過,門虛掩著,梁牧澤不經意的往裏麵看了一眼,隨即一句話傳進他耳朵。

“這個事情有點兒麻煩,這樣下去夏初會不會有危險?”

梁牧澤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他聽見了夏初的名字,絕對不會聽錯。夏初,危險?不容再有什麽顧慮,一把將虛掩的大門推開。

辦公室裏除了董誌剛,還有另一位穿著警服的男人,看警銜是一級警督,剛剛那句話應該就是他說的。

董誌剛驚訝的看著臉色不是很好的梁牧澤,愣了一會兒,才介紹說:“這位是市局的陳主任,這是我們的中隊長,梁牧澤。”

趙主任笑了笑,伸出右手說:“久仰,梁中隊。”

梁牧澤探究的看著眼前的人,握住他伸過來的右手,“你好趙主任。”

“大隊長,我就先不打擾了,咱們時刻保持聯係。”趙主任看起來四十多歲,溫文爾雅。和董大隊長站在一起,整個一黑白配。

董誌剛連連點頭:“行行,老趙,保持聯係,我送送你。”

趙主任很會察言觀色,趕緊阻攔說說:“不用不用,你們聊,我先回去。再見梁中隊長。”

“慢走啊趙主任。”董誌剛送趙主任到門口,看著人已經走遠才回來。

年前的一次提拔中,梁牧澤已經正式晉升為中校,仍留在特種大隊,升職為中隊長。29歲的年輕中校。

董誌剛和梁牧澤把趙主任送出門,梁牧澤就直奔主題,“他剛剛說的什麽意思?”

董誌剛走回到辦公桌前,沉思了一會兒,像是在衡量什麽。他點了一支煙,“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被你聽見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有人跟蹤夏初。”

梁牧澤一拳捶在辦工桌上,木質的辦公桌承受不住壓力一般“吱呀”了一聲。他的眼裏閃著分明的怒火,聲音冰冷的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看你看,為什麽不告訴你?一點兒都不冷靜,我怎麽說?”董誌剛提高嗓門,指頭恨不得戳到梁牧澤的腦門上。

梁牧澤垂在身側的拳頭越握越緊,狠狠吐出兩個字,似是要將某個人碎屍萬段一樣,“裴俞!”

“你先消消氣,已經派了人時刻保護夏初的安全,你放心……”

“你讓我怎麽放心?”梁牧澤咆哮的喊著,聲音恨不得傳遍整個樓層。

董誌剛猙獰著臉,掐著腰,用更高的分貝喊道:“吼什麽吼?你以為我不擔心嗎?不能打草驚蛇,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梁牧澤不接話,粗重的喘氣聲在盤旋在空氣中。現在連完全不知情的夏初也被牽扯進來,他真是,恨不得把裴俞扯成碎片。

董誌剛知道梁牧澤此時心情極其不好,安撫他說。“你先消消氣,回去休息一會兒。”

梁牧澤平靜一會兒,沉著聲音說:“夏初不能在G市待下去了。”

“那怎麽辦?送回N市?夏副司令哪兒怎麽交代?”

“能瞞就瞞,不行就實話實說,反正不能讓夏初繼續住下去,”說完看向董大隊長,“我要休假。”

董誌剛二話不說,當即就抓著桌子上的水杯就對著梁牧澤扔了過去,水杯擦著他的迷彩過去,“砰”的一聲在地上碎開。

“胡鬧!現在什麽時候?過年戰備!休假?敢再說一遍讓老子聽聽?”董誌剛生氣的在辦公室來回走動,又指著梁牧澤說:“一天也不行。我知道你擔心夏初,但是你能不能冷靜的想想?你平時那股子冷靜勁兒哪兒去了?”

梁牧澤不反駁,也不接話,悶著頭不吭聲。

“這樣吧,”董誌剛鬆口說:“等正月過去,給你兩天假把夏初送回去,這一個月……唉……”他也擔心夏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雖然有人跟著暗中保護,但是不知道對方用意如何,萬一不善……

“不如,”梁牧澤看著窗外有些陰沉的天空,似是征求意見的說:“把夏初借調來特種大隊,這是最安全的方法。”

董大隊長聽了梁牧澤的話,剛剛緩下去的臉色有猙獰起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出言反駁,倒是意外的點頭稱讚是個好方法,“過兩天我就去和他們院長說,把夏初借調過來。”

梁牧澤的神色終於有所緩解,眼角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董誌剛在辦公桌後坐下,雙臂抱胸,下巴看著梁牧澤宣布:“空降師早就說,要從我們這借調人過去交流一下,提名點姓了,隻是我一直壓著不想放人……”

梁牧澤的臉瞬時黑了幾分,他就知道,天下沒有這般好事!

“你回去交接一下準備準備,過了初七就去空降師。就算有什麽緊急任務也來得及趕回來,反正兩個師部離得也不遠。”

“老董,做人要善良。”梁牧澤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善良,這是為你著想,免得你被夏副司令扔到山崖下麵,好好想想吧,我不會害你的。”董誌剛走到梁牧澤麵前,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認真的點點頭,“我要去G市一趟,你去嗎?”

“不去。”

“拉倒!”接著又故意的說:“夏初的母親來了,老領導的夫人,過年了我得去看看,警衛員?備車。哎不行,還沒吃飯呢,先去吃碗餃子。”說完,瞟了梁牧澤一眼,哼著京劇,在梁牧澤麵前晃了一圈兒才走出門。

梁牧澤一腳踹辦公桌上,桌子被踹出一截距離。

“別踹我屋裏的東西,不然從你工資裏扣啊。”已經走遠的董大隊長還不忘囑咐一聲。

掛著G特牌照的帕傑羅被小區的保安攔下,車窗降下,保安看見了副駕駛的梁牧澤馬上升起擋杆。

董誌剛看著窗外的花園建築,對房價他實在沒什麽概念,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小區房子肯定不便宜!踢了踢副駕駛的椅背,“你小子動作夠麻利啊,已經打入內部了,保安都認得你了。”

梁牧澤沒有說話,車子在他的指揮下停在了大廈下麵。大廈的管理員透過玻璃門看見了梁牧澤,笑盈盈的把大門打開,董誌剛皺起眉頭。

站在自家的大門前,梁牧澤摩挲著兜裏的鑰匙,最後還是選擇摁門鈴。

開門的是蘭梓玉,看見門口站著一位穿著軍裝的年輕人,眉宇間英氣十足,身材高大,恭恭敬敬的對她說:“阿姨好。”

“牧澤?”蘭梓玉有些驚喜,咧著嘴巴開心的笑,眼角出現幾絲淺淺的魚尾紋。

被梁牧澤擋住的董誌剛眉頭皺的更深了。琢磨著梁牧澤不僅打入內部,還把未來丈母娘拉回了自己陣營,目前這狀況已經是2比1完勝夏副司令啊!

“這是我們大隊長。”梁牧澤讓開一步,介紹說。

董誌剛立正敬禮,“嫂子,我是董誌剛,夏副司令是我以前的老領導。”

“哦小董啊,快進來快進來。”蘭梓玉眉開眼笑的迎著兩個人進門。跟在最後麵的司機搬了一些禮品放在客廳,敬個禮離開。

梁牧澤進了屋就四處看,董誌剛“啪”一巴掌拍他腦袋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又對忙著泡茶的蘭梓玉說:“嫂子您別客氣,白開水就行。”

蘭梓玉說:“那不行,回頭老夏知道我沒有好好招待他的老戰友,肯定批評我。”

蘭梓玉泡茶的手法比夏初更嫻熟,味道純正。梁牧澤品著這杯味道更勝一籌的龍井茶,茶香駐留在唇齒間,卻不似夏初泡的那樣讓他欲罷不能。

“夏初不在家?”董誌剛問道。

“她今天值班,一大早就去醫院了,唉。”蘭梓玉歎氣,她來了這麽多天,夏初每天都上班,根本沒時間陪她。

“醫院的工作是很辛苦。”

蘭梓玉點頭,而後看這梁牧澤說:“前幾天剛和你媽媽通過電話,還說起你來著。”

董誌剛端著紫砂杯子的手頓住了,疑惑的盯著梁牧澤,又看看蘭梓玉。

“她說,等正月過去,就來看看。”蘭梓玉看著梁牧澤那股子沉穩勁兒,越看越喜歡。

董誌剛越琢磨越覺得,這事有點兒不對勁。怎麽這雙方家長還認識?既然認識老連長為什麽還這麽反對?

蘭梓玉看著董誌剛一副茫然不明的樣子,笑著解釋說:“牧澤的母親和我是朋友,認識很多年了。”

董誌剛一副了然的樣子點著頭笑,微微轉頭狠狠瞥了梁牧澤一眼。

“夏初來G市的時候,無依無靠,牧澤就把這房子借給夏初住,”說著,她看向梁牧澤,“牧澤,多謝你這半年對夏初的照顧。”

“噗。”董誌剛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直直對著梁牧澤的臉。

梁牧澤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一言不發,看不出喜怒的臉上掛著水珠。

“嫂子,你說啥?”

蘭梓玉有些犯愣的看著兩個人,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沒說錯啊?“我說,謝謝牧澤照顧夏初……怎麽了?”

“嫂子的意思是,夏初住的房子是梁牧澤的?”兩個人住一起?住一起?同居!難怪老連長那麽生氣,換成是我,生扒了他的皮!絕不輕饒!

“阿姨,我去洗把臉。”梁牧澤瞪著董誌剛,冷著聲音說。

這之後的氣氛就有些尷尬,董誌剛不理梁牧澤,梁牧澤也不待見董誌剛。他們隻留了20分鍾左右就離開了。一路上,誰也沒搭理誰,車裏的溫度能降到冰點,司機一路戰戰兢兢的開著車,大氣都不敢傳一下,生怕惹禍上身。

終於到了夏初休息,三天時間,她帶著蘭梓玉在G市和周邊的景區轉了轉,拍拍照、嚐嚐小吃,三天時間如流水一般“嘩嘩”流過。盼著放假的日子是多麽難熬,而美好的假期時光總是飛逝。

轉眼間,蘭梓玉要走了,夏初不敢哭,怕老媽擔心,笑嘻嘻的樓著她的肩膀開玩笑說:“如果不是因為領導同誌離不開你,我就不讓你走了。”

“G市就那麽好嗎?苦也吃了,罪也受了,該體驗的都體驗了,該回家去了吧?”蘭梓玉抹著眼淚說。

夏初安慰母親道:“你別這樣媽,才半年而已,善始善終,最起碼夠一年才能走啊。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蘭梓玉歎氣,不再說什麽,接過行李上了飛機。

飛機剛開始滑行,夏初再也忍不住就哭了出來,她佇立在機場旁,直到視線中再無飛機蹤影,才依依不舍的離開。分別的時候總是有太多不舍得,總是會很難過很難過。

節後七天假期過去,夏初回到醫院,第一件事兒就是被主任喊到辦公室。

夏初驚訝:“借調?調哪兒?”

主任說:“特種大隊。”

怎麽回事?為什麽好端端的要借調?而且提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啊!會不會是梁牧澤的主意?可也不可能啊,他沒這麽大的本事把她從軍區醫院借調到特種大隊……

夏初說:“主任,我能問,為什麽要借調嗎?”

“小夏啊,”主任歎氣說:“你要知道,這特種大隊是軍區直屬,特種就是特殊、特權,他們要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提名點姓的讓你去,這是軍令。那裏的條件雖然比不上咱們醫院,但是軍人就要服從組織安排。更何況,你的男朋友不是也在特種大隊嗎?平時分多聚少,這是多好的相處機會啊。”

“那要多久?”

“不清楚,要看他們那邊怎麽說。”

夏初垂著肩膀走回辦公室,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到底為什麽要借調呢?從沒聽說過特種大隊借調醫生,而且那麽多醫生為什麽偏偏借她?

“說是組織安排,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呢,人家有權有勢,男朋友是特種軍人呢,這麽著急見麵,直接結婚不算了?丟人。”

“你聲音小點兒,萬一被她聽見了。”

“聽見怎麽了,就是讓她聽的,有什麽呀?切,我就說了,她能怎麽樣?”

夏初翻翻眼皮兒,推門進去,辦公室裏瞬間無聲了。夏初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收拾東西。王欣瞟她一眼,又瞟一眼,接二連三沒完沒了。

“有事兒嗎?”夏初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王欣說。

王欣搖頭,眼看向別處,“沒有。”

夏初不想和她計較,繼續收拾東西。領導說,今天就要去報道,大隊有車來接,她的行李還沒有整理,還要回家收拾行李,還要帶著二喵,帶著貓糧、茶葉、書、電腦,好多東西,還要給米穀通報一聲,免得她回家吃飯卻吃到閉門羹。夏初想想有這麽多事情要做就好煩躁,生活一下子全亂了。

把桌子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幹淨,夏初脫了白大褂穿上軍裝,走到門口還是覺得有點兒憋屈,又拐回來走到王欣身邊,似笑非笑的說:“羨慕我呢你就明說,我不會介意,嫉妒也可以明說,我也不會在意。但是你背後說壞話,我會很介意。既然你這麽不服氣,去找領導說啊,換成你就行了。”接著,夏初又故作吃驚的繼續說:“哎呀,好像不行呢,你沒有男朋友在特種大隊,也沒什麽權利和勢力,估計應該不可以吧?”

王欣氣鼓鼓的瞪著夏初,卻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夏初終於覺得神清氣爽,歡歡喜喜的離開醫院。

特種大隊在大門上拉了紅布條,上書著“歡迎夏醫生蒞臨指導”。夏初看著這幾個字哭笑不得,她算什麽蒞臨指導,還不是他們大隊領導一句話,她就麻利兒背著背囊一秒都不敢耽誤的跑過來,連為什麽都不知道。

車子直接把夏初送到醫療室,門口站了很多人,夏初直接看傻了。不至於吧,拉個紅布條意思意思就行了,還真來這麽多人列隊歡迎啊?

夏初從車裏下來,趕緊整理身上的軍裝,帶上帽子,立正敬禮,“領導……這……”

董誌剛看著她緊張的樣子,趕緊安慰說:“別在意啊,也別緊張,他們都是來湊熱鬧的,我說來接你,這些人腳底抹了油一樣都跟了過來,這荒山裏的部隊啊,就愛看熱鬧,都想過來瞅瞅姓梁那小子的小對象。”

夏初把頭埋得低低的,小聲說:“上次體檢不都見了嗎?”

“沒說嗎,就愛湊熱鬧。哈哈。”董誌剛不管夏初會不會不好意思,扯著嗓門喊道。

“小夏,別不好意思,如果這梁牧澤以後欺負你,咱大隊絕對不饒他。”一個上校,臉很黑,嗓門很大。

接著大家七言八語的說著,個個都說要做夏初的娘家人。梁牧澤站在最後麵,夏初在車上就看見他,一臉的不高興,現在是臉色更臭。自己來了他就這麽不高興嗎?裝的高興一點兒也不行嗎?又不是為你來的,擺什麽臭臉?

李政委看著夏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趕緊製止湊熱鬧的大家:“行了行了,到時見回去開會,小夏啊,這是軍醫小薛,這段時間你就跟著他吧,你們應該認識了吧?”

夏初微笑著點點頭。偷瞄了一眼梁牧澤,仍然臭著一張臉,眼睛牢牢的盯著她。領導和其他軍醫都走了,原地隻留下三個人。薛軍醫看看左右形勢,一聲不吭轉身走向醫務樓。

董誌剛已經走開很遠,一回頭看見梁牧澤還站在原地不動,張嘴就要喊,卻一把被李政委攔住,“人都快走了,你就讓他放放風吧,他這兩天臉臭的跟茅坑一樣,看誰都是仇人,搞的整個大隊人心惶惶的。”

董誌剛說:“老李,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沒有棒打鴛鴦,我是為他好。”

李政委瞟了他一眼說:“你是欺軟怕硬吧?”

董誌剛聽了立馬炸毛,恨不得吼破嗓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老子行得正站得直!”眼瞪得跟牛似的,眼珠子恨不得破眶而出。

李政委趕緊拉住他繼續往前走,並好聲好氣的安慰:“好了好了,快走吧,要開會呢。”

看著人都走遠了,夏初走到梁牧澤麵前,“你怎麽了?”

“沒事。”聲音幹脆,氣息不穩,不是生氣就是惱火。

“不是我自願來的,我也是今天到了醫院才知道要借調過來,誰知道你們大隊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夏初皺著眉頭,聲音有濃濃的不高興。

梁牧澤說:“他神誌不清。”

夏初:“……”

梁牧澤長出一口氣,對著醫務樓的大門喊:“夏初借我用一會兒!”

“隨梁中隊便。”薛軍醫的聲音傳出來,可是沒一會兒又趕緊跑出來說,討好的笑著說:“別讓大隊長看見,不然我這不好交差。”

梁牧澤拉著夏初繞過醫療室,醫療室是大隊最偏西的地方,後麵是一片林子,空空的還未開發,是個約會的好地方。但是這大隊上,貌似也沒什麽人會在這裏約會。

踩著幹枯的樹葉,腳下發出吱呀的聲音,林子裏除了這個沒別的聲音。梁牧澤忽然轉身,沒注意的夏初一腦袋撞到他的下巴,特別實在。

夏初揉著腦門,看著他冷若冰霜的模樣,覺得特別委屈,“你到底怎麽了?我沒惹你吧?”

梁牧澤神色緩和了一下,拉開她捂著頭的手 並緊緊握住,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輕輕揉著,溫柔至極,微不可聞的輕歎,“待會兒我就要走。”

“走?”夏初吃驚,“走哪兒?”

梁牧澤說:“空降師,老董把你借調來,把我借調走。”

夏初不解:“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了,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不過這大隊不是你們醫院,沒人敢欺負你。給你分了一套房子,等會兒有人領你過去,裏麵的家具都是現成的,這你不用擔心。空降師離大隊不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馬上就能回來。”他一麵交代著,手勁兒更大的拉著她的手。

“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戲啊?”夏初茫然,無緣無故把她調來,她不明白自己一個心外科醫生,來特種大隊有什麽用?跟交換一樣,她來了,把梁牧澤換走了,這明顯不想讓他們倆在一起嘛,既然不願意為什麽還要把她借調來?難道……夏初咬了咬唇試探著問:“是裴俞嗎?”

梁牧澤的手指撩起夏初耳側的碎發,“總之,你在這裏待著,我就放心了。”

夏初思來想去的琢磨梁牧澤的意思,總覺得有什麽事情隔了一層紗,模模糊糊,讓她揣摩不透。他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那麽或許真的和裴俞有關?夏初想起幾天前與裴俞的“偶遇”,於是挑了挑眉繼續問:“你不要告訴我,特種大隊這樣大張旗鼓的把我從軍區醫院借調過來,是因為梁中隊你吃醋了。”

梁牧澤抿唇不置可否,垂著頭看著她,拉近與她的距離。

夏初防備的往後撤了撤身子,雙手推著她的胸膛,可是他的手攬住她的腰,她根本無處可躲,隻得提醒:“別,這現在也是我的地盤了,我怕丟人。”

梁牧澤壓低了聲音問:“跟我在一起丟人,嗯?”

“你不是要走嗎?我送你,走吧走吧。”夏初才不願意在特種大隊這個到處按著監控攝像頭的地方和他卿卿我我,萬一被拍到,真的沒臉見人了。

梁牧澤站好,微微側著頭往右上方看。夏初心裏一沉,轉向他目光所在的方向,眨著眼睛找了半天,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看什麽。

“看什麽?”

梁牧澤挑起一邊嘴角,看著樹杈,“信不信,老董正看著咱倆。”

“什麽?”夏初震驚了,這裏果然有攝像頭嗎?這可怎麽辦?她努力想掙脫他的鉗製,可是他的手牢牢握住她的腰,不鬆分毫,臉上的神情有得意,也有炫耀,似是在對那枚隱藏很好的針孔攝像頭說:隨你怎麽折騰,我們就是不分開,死也不分開,看你能怎麽樣。

監控室裏,董誌剛快要氣炸了,旁邊一個小戰士實在憋不住“噗哧”笑了一聲,聲音已經壓得很低,可還是被董誌剛聽見了。

“越野10公裏,準備。”

“是。”小戰士哭喪著臉,跑步出門。

梁牧澤當天午後便啟程前往100公裏之外的空降師,雖然自始至終,梁牧澤都沒有向夏初解釋為什麽會把她借調過來,但是憑借大學偵查課學到的一些皮毛,夏初總覺得這件事和裴俞有關。她來G市這大半年,生活圈子裏就是同事、米穀和梁牧澤,除了他們之外,就是裴俞。夏初與裴俞的接觸雖然不多,但是能感覺出來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竟然能安排人跟蹤自己,而現在自己又無緣無故的被借調,夏初隱隱覺得這兩件事情之間有關係。可是梁牧澤始終不肯透露分毫。

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的夏初決定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既來之則安之,留在特種大隊做一名安安靜靜的野戰醫生。

特種大隊每天早上都有出操,在山間小路上越野10公裏,夏初覺得做為大隊的一份子,應該要出早操。到大隊的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準備。可是跑了兩步她就後悔了。畢業這半年,每天在醫院一坐一整天,不訓練,連運動都很少,跑步對她來說已經成為大的負擔。但是已經放出話要參加的,她絕對不能臨陣脫逃。

他們的步子又大速度又快,夏初跟不上他們的步伐,落在隊伍的最後,很快就氣喘籲籲、小臉通紅。還好,整理隊伍的時候,田勇把她的背囊拿走,讓她無負重。大隊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縮減了她的出操距離,隻有3公裏。可是就這3公裏,也足夠讓夏初為難了。她真後悔為什麽要逞一時口舌之快,現在後悔都沒處說。

特種大隊的醫療隊隻有5個人,每人身兼數職,沒有護士。大隊的生活很單調,病人無非是因為頭痛腦熱,嚴重一點兒就是訓練受傷。不過特種兵都有鋼鐵一般的意識,不到不能忍受是不會看醫生的,他們很少生病,生病了也很少看醫生。所以,夏初的工作很清閑。

這裏不像醫院那樣勾心鬥角,戰友們之間的相處很單純,很簡單所以很快樂。不會有人跑到她身邊說另一個人的壞話,更不用擔心有人會給她小鞋穿。這樣的生活,讓夏初過的很舒心,如果不是因為特種大隊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她真的會考慮留下來。

夏初看著梁牧澤每日生活訓練的地方,走過每一寸土地都會幻想他曾經在這裏訓練流汗的樣子。是冷冰冰的還是風風火火?看著訓練場上摔爬滾打、迷彩已經被染滿泥水的戰士們,會想他當年是不是也這樣?靶場上震耳的槍聲,會讓她記起那個燥熱的午後,他神準的槍法給她帶來的震撼。關於梁牧澤的一點一滴,都在夏初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夏初不再執著於尋找自己為什麽會被借調的原因,他們不方便告訴她,那她也不再琢磨。反正真相早晚會露出水麵的。

夏初望著窗外緩緩西下的落日,輕輕歎氣。他已經走了一周,電話很少,幾乎沒有。怕影響到他的工作,白天不敢打電話,到了晚上又怕影響他休息。就這樣拖著,等著。

薛軍醫背著藥箱進來,看見的就是一副“相思落日圖”,打趣道:“目光呆滯,眼神落寞,皮膚有暗沉,”薛軍醫坐在夏初旁邊,打量著她的臉,又伸手放在她的鼻下測測她的鼻息,“鼻息不穩,心跳加速,此乃思夫之兆也。”

“說什麽呢你!”夏初惱羞成怒,氣鼓鼓的瞪他。

薛軍醫無辜,攤手說:“我實話實說而已。”

薛軍醫的臉色“唰”就變了,吞吞口水,被噎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夏初有些小得意,脫了白大褂掛在衣架上,“吃飯去嘍。”

“今晚有甲魚,記得多補補!”夏初已經出了辦公室,又聽見薛軍醫怪腔怪調的喊了一句。

夏初又走回來,站在門口衝他眨眨眼睛:“你可要多補補哦,對你有好處哦,強身健體哦。”她揮手再見,留下薛軍醫瞠目結舌,徹底被秒殺。

吃過晚飯,夏初出了側門回家。大隊給她分的房子與梁牧澤的家離得不遠,兩棟小樓正對麵。夏初站在樓下張望了一會兒,沒有意外和驚喜,轉身上樓。

二喵被餓的上竄下跳,抓耳撓腮,恨不得要把家裏鬧翻天。夏初看著心疼的不得了,把貓糧給它備上,還切了火腿給它,看著它認真吃飯的樣子,征求意見道:“二喵啊,出去溜溜吧?”

二喵一門心思在它的晚餐上,根本沒工夫理她。

夏初歎氣,撫著它的毛,“可憐的孩子啊,你怎麽吃這麽多?中午不是讓你吃肉了嗎?”

直到把整個盤子舔的一幹二淨,二喵才緩緩抬頭,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巴看著夏初。

夏初皺眉,“沒吃飽?”

“喵喵。”二喵特溫柔的叫喚,喊的夏初心軟。“你別是懷孕了吧,吃這麽多……不對啊,你才幾個月而已。”

“喵嗚。”

“好了好了,等著。”夏初受不了二喵那種無辜渴望的眼神,看她一眼就能讓她各種心軟心疼。

後來,二喵的確吃多了。夏初看著它吃飽喝足的模樣,擔心它消化不良,硬把它拉出來遛彎兒。

對於這個院子,二喵新奇的不得了,到處亂跑,但是大方向不會偏離夏初。但凡看見夏初走遠,它絕對麻利兒的跟過去,生怕不要它一樣。

散步的時候,碰見不少人,全是來探親的軍屬。都聽說夏初是梁中隊的女朋友,又知道她是軍醫,所以對夏初都很熱情。紛紛給夏初送特產,誇她長得漂亮,誇她的貓很可愛。被夏初抱在懷裏的二喵,仿佛能聽懂誇讚一樣,得意的仰起頭顱,迎著微風,豎起貓毛。

夜漸漸深了,夏初趴在床頭,帶著一副黑框眼鏡開著小燈看書。二喵安安靜靜的趴在旁邊假寐,氛圍分外安詳。

連續巨響傳來,夏初用了幾秒中斷定有人在敲門,看了看床頭的鬧鍾,已經十點多了,這麽晚會是誰?夏初這麽想著,披著外套去開門。

門外一片昏暗,忽然從暗影中衝出一個人一把把夏初推進客廳,順手關上了防盜門。夏初來不及喊,人已經被一個熟悉的懷抱緊緊環住。

夏初覺得分外驚喜,“你……你怎麽回來了?”

“喵喵。”二喵打破了這刻的寧靜,搖著尾巴站在梁牧澤腳邊,一聲一聲**的叫著。

梁牧澤鬆開夏初,低頭看見貓眼直溜溜看著他的二喵,失笑說:“你怎麽把二喵養的跟你一樣,見了我就不能自抑。”

“說什麽呢!”夏初羞惱,粗魯的從地上把二喵包起來塞進他懷裏,“你們倆玩去吧,別讓我看見。”說完氣呼呼的回房間,虧她剛剛還因為他半夜回來看她而感動的差點兒涕零,心底冒出許許多多甜蜜小泡泡。這一會兒全被他戳破了。

梁牧澤趕緊邁一步擋在她麵前,手裏拖著二喵,“開玩笑的,二喵,道歉。”

“喵~嗚。”二喵特別委屈的叫著,看看梁牧澤,又看看夏初。

夏初不理,想越過他,可是又被梁牧澤抱在懷裏動彈不得。

“讓我抱一會兒夏初,我有點兒累。”他的聲音低低,有滿滿的疲憊,整個身體重量仿佛都壓在夏初身上一樣。

夏初依言,手臂環住他的腰身,輕聲問:“偷偷跑回來的?”

“嗯,不算。”

“不……算?那就是嘍!”

“跟空降師領導打過招呼了,明兒一早趕回去。”

夏初心疼他,空降師也不是個常人待得地方,肯定是累了一天,大晚上又開車回來,為了趕回來見她,她的心裏特別感動。

梁牧澤的頭一偏,溫熱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夏初觸電一樣渾身一陣酥麻,卻不掙紮。順著她的脖子往上,他一路吻到她嬌小且敏感的耳朵,她整個氣息一下子全亂了。

紅著眼睛的梁牧澤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手已經探入她的衣服,卻還裝模作樣的商量著:“給我,嗯?”

一陣涼氣灌進夏初的衣服中,讓夏初一個激靈,趕緊攔住他上移的手臂,柔媚的眼睛看著他,堅定的搖頭。

梁牧澤不管了,吻住她的唇,手掌摩挲著她的背脊。夏初被吻的沒有力氣,可是仍不忘記要掙紮,今天是真的不行。

“嗯……不行,真的。”夏初好不容易推開他的臉,深情的看著他,看見他的急切,他的欲望。可是,真的不行。“大姨媽來了。”

“什麽?”梁牧澤紅著眼睛急切的問。

“大姨媽。”夏初紅著臉小聲重複。

“你大姨?”

夏初無奈極了,她不想說那麽直白,可是他明顯不配合工作,什麽都不知道,隻好說:“月經。”

“喵喵。”

“喵什麽喵,睡你的覺。”梁牧澤低吼著腳邊的二喵,一臉的不善,欲火無處發泄,隻能對沒有任何攻擊力的二喵發發牢騷。

“肯定累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回去嗎?”夏初柔聲安慰他,知道他這會兒肯定心情極差。

“你負責。”梁牧澤拉著她的手探向自己的堅挺。剛一碰到那東西,夏初馬上彈開,搖頭拒絕,怎麽都商量不通。

梁牧澤又對著她一通深吻,才不舍的放開她,耷拉著腦袋灰溜溜的大步邁向衛生間。

夜裏,梁牧澤抱著夏初睡覺。有如玉美人在懷,他怎麽可能忍得住?自然是又親又摸的,但是這回和以前不一樣,夏初不管他,隻能自個一趟一趟的跑衛生間。可他不死心,寧願跑衛生間也要把好好抱抱夏初。

天微微亮,梁牧澤要趕著回空降師,夏初也要準備出操。兩對熊貓眼,坐在**的盯著對方,對彼此都是怨念不已。

梁牧澤拉著夏初的手,直到上車前。

夏初叮囑:“路上小心點兒。”

梁牧澤溫柔的撫著她額前的碎發,“我保證這一周之內絕對回來。”

“算了,開夜車太危險,白天又那麽累,回頭我有時間了去看你,不是說離得不遠嗎?”

梁牧澤不依,胸有成竹的說:“再回來就不走了。”梁牧澤歎氣,看著她身上寬大的迷彩,摸摸她的小臉,柔聲說:“別逞能,沒人會看不起你。”

“嗯,”夏初眼眶酸酸的點頭,“我知道。”

“別哭哦,哭了你別後悔。”梁牧澤看著她淚水就要滴下來的樣子,佯裝威脅,聲音有些嚴厲,可是眼睛裏是濃的化不開的深情,表情溫柔。外人看見他這個樣子,真的會嚇掉下巴。

夏初笑著推搡他:“誰哭了?快點兒走吧,別耽誤正事兒。”

梁牧澤發動引擎,深深望了她一眼,依依不舍的打著方向盤掉頭離開。

夏初不確定董大隊長是不是知道梁牧澤回來了,但這是他的地盤,到處都有他的眼線,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立馬有人給他報信,他不知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他什麽都沒說,也沒有把梁牧澤趕回去。

為了安全把夏初調上大隊,為了讓梁牧澤少吃苦頭才把他借調到空降師,怕夏光遠知道他們倆“單獨相處”而遷怒於梁牧澤。大隊長當到這份兒上,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剛把夏初接到山上那一天,董誌剛就接到了夏光遠的電話,老領導第一句就問:“你把夏初借走了?”

董誌剛一身冷汗,但是又不能說謊,隻能硬著頭皮說是。夏光遠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是在董誌剛聽來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理由。”

“首長,這是G軍區的軍事機密,雖然您是領導,但是跨軍區,實在不方便透漏。”董誌剛頂著壓力說了這一句話。還好這隻是一個電話,如果是麵對麵,說不定會被罰五個小時的伏地挺身。

夏初背著藥箱來到訓練場,不出意外看見站在高處拿著望遠鏡的董大隊長。對他的警衛員說了幾句,警衛員麻利兒跑上土坡。董誌剛聽了警衛員的話,回頭看見夏初之後,笑眯眯的下來。

“大隊長。”夏初先敬禮,然後說:“該檢查了。”

從夏初來到特種大隊,董誌剛算是倒黴了。不僅嚴格限製了他的飲食,還讓他戒煙。把他能找到的煙全給沒收了,李政委嚴令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給大隊長煙,一根也不行。大家都說,這是為他好。可是不吸煙不吃肉,董誌剛完全看不出哪兒好了?

心髒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好的,控製飲食和戒煙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見影,但是總歸是有好處的。以前他總是經不住**,別人也不敢跟他對著幹。可是夏初才不吃他這一套,再怎麽吹胡子也不起作用,反正夏初的工資不歸特種大隊,他也不能濫用權力體罰她。夏初聽說,這叫有恃無恐。

敞篷越野把他們拉回辦公室,夏初隻是聽了聽心跳,詢問了他的心髒有沒有不舒服之類的。

就在這時,軍區辦公室打電話過來,說徐副司令要來看看,現在就在路上,說話就到。

董誌剛聽了辦公室主任的話,“蹭”就跳了起來,罵罵咧咧的說,看什麽看,就這一畝三分地,又不能給你造火箭,又不會把山頭炸平,有什麽看的?

可是人已經在路上,有再多不滿也無濟於事。

領導們視察特種大隊,向來都是勘察事實。董誌剛沒功夫給他們列隊歡迎,他們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徒有空殼的特種部隊。每次來,大隊的每個人該幹什麽幹什麽,該訓練的訓練,該站崗的站崗,不會與其他時候有任何不同。領導們最樂意看到的就是原生態,沒有任何浮誇的儀式。徐副司令來視察,向來都是臨行前才通知,他就愛突然襲擊,出其不備。

徐副司令到訓練場,戰士們不受幹擾的繼續訓練,看到大家虎虎生威的精神頭,幹脆利落不手軟的動作,很滿意的點頭。

接著到餐廳看夥食,到菜園子看蔬菜,到宿舍看衛生情況和住宿條件,到槍械室查看槍支彈藥,吩咐作戰部長和大隊多溝通,隨時補給缺少的槍支彈藥。

最後,徐副司令指了指最角落的二層小樓,問道:“那是醫療室對吧。”

“是。”李政委回答。

“過去看看。”說完抬腿就往那個方向走。

李政委回頭看董誌剛,董誌剛也沒辦法,攔是攔不住的,夏初來特種大隊的事情徐副司令遲早要知道的。

副司令沉著聲音說:“上去看看。”

“是。”薛軍醫敬禮,然後領著將軍們進門,其他醫生緊跟其後,夏初順勢落在了最後,和大隊的兩位領導並排而行。

中午,領導們留在大隊吃飯。沒有特權沒有特例,將軍們一人一份和戰士一樣的飯菜。副司令總說:“和戰士們一起吃大鍋飯總能讓他想起年輕的時候,會覺得這飯菜比滿漢全席都好吃。那時候條件不好,飯端上來得拚命搶,搶得少了就要餓肚子,吃不飽沒有力氣訓練,表現不好會被罰,別人吃飯的時候你還在訓練,等你回去的時候,飯又被搶完了,還得繼續餓肚子,還要繼續挨罰,這是惡性循環。”

飯後,副司令說要到大隊長辦公室坐坐。董誌剛領著副司令回辦公室,李政委和其他領導到會議室休息聊天。

“夏初怎麽在?”剛走進辦公室,副司令就忍不住的問。

“我把她借調來的。”董誌剛如是說。

“你?董誌剛,我是不是給你的權利太大了?好好的醫院你不讓她待著,你們大隊上有那麽多心髒病嗎?”

“先別生氣,沒有給你報備是我的失職,具體情況回辦公室我慢慢跟你說。”

董誌剛把具體情況向副司令一一交代,副司令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一點兒。最後囑咐他說:“保證夏初的安全,不然別說老夏不放過,我也不輕饒。”

“是!”

副司令端起杯子,吹了吹茶葉末,又看向董誌剛:“你那個刺頭兵呢?我怎麽沒看見?”

董誌剛幹咳一下,訕訕的說:“借給空降師了。”

副司令“啪”把水杯狠狠放在桌子上,“董誌剛,你給老子整什麽幺蛾子?你明知道現在過年備戰,又可能隨時執行任務,你把人借給空降師幹什麽?那空降師也是,早不要晚不要。”

董誌剛順坡下驢,猛點頭,“就是就是。”

副司令瞪他,“好在這空降師不遠,那邊事兒完了讓他趕緊回來,不讓我省心。”

梁牧澤開車用了一個小時回到空降師,正趕上吃早飯。梁牧澤看著一碗湯圓,才記得今天是元宵節,十五團圓之日。梁牧澤美滋滋的吃著湯圓,心裏想著夏初,元宵節,他們最起碼是團圓了。

這一周,仍是空降師的噩夢。

空降部隊也是特種部隊的一種,主攻跳傘,空降師的領導們,就是希望空降兵的科目能夠再多元化一點兒,所以把梁牧澤請了過來。

梁牧澤是他們請來作交流的,自然挑了最優秀的一組人讓他帶領。起初被挑走的戰士們都很激動,畢竟被選中就證明了你是優秀的。可是一天後,個個都累傻了。陸軍特種部隊的訓練強度,完全在空降師之上,每日無休止的訓練,半夜還要拉警報緊急拉動,把人訓的跟傻子一樣。而主導這一切的梁牧澤倒是十分悠閑,坐在空地上,嘴裏叼著一顆枯草,拎著擴音喇叭,看誰不爽就喊兩嗓子。

老段站到他旁邊,手撐在額前擋太陽,和他一起望天。老段,就是當初跟梁牧澤打賭射擊的那位,今年也被提了中校。知道梁牧澤要來,他特別興奮,逢人就說那是他兄弟。

老段說:“你可夠狠的,用陸軍的標準訓他們。”

“算狠嗎?都是特種部隊,陸軍能受得了,他們為什麽受不了。”梁牧澤繼續看著天空,聲音無波瀾的說。

“他們畢竟不是陸軍。”

梁牧澤聽了這句話,收回目光,摘下墨鏡,看著老段說:“那你們把我請過來又是幹什麽?”

“你的陸軍,你們的素質不是一天兩天鍛煉出來的,一直都是那種訓練強度,我們自然不能比。”

“哼,”梁牧澤冷笑,“有什麽不能比?同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普通人。強度、時間,那都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隻看你心裏願不願意!”

老段被堵的無話可說,幹張嘴就是不知道說什麽。

突然,梁牧澤拎起擴音喇叭對著前方狂吼,“你他媽的往哪兒跳呢?給老子回來,聽見沒有?”梁牧澤看著那個傘越來越偏離,拔腿就朝著傘跑過去。

兩周的魔鬼式訓練,讓被訓戰士們苦不堪言,又不敢說什麽,他們每個人都對梁牧澤佩服的五體投地。早就聽過他的威名,如今一見,更是名不虛傳。雖然他常常說很惡毒的話刺激他們,可是被刺激過後的戰士們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不顧疲勞和傷痛,繼續往前衝。

兩個星期的時間,把原本一個月的訓練科目全部超額完成。梁牧澤的確把這組本來就很優秀的戰士們,訓練的更鐵血更堅韌。

空降師的領導很滿意,而且一個月的時間隻才過了一半,政委拐彎抹角的想讓梁牧澤繼續帶一隊訓練。

這太極在梁牧澤和空降師政委之間推來推去,梁牧澤不正麵拒絕,可是一來二去,政委卻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把他留下來。

趁著月色離開的梁牧澤,看著天上半缺的月亮,想起了夏初笑起來那雙彎成月牙眼睛,神色變得特別溫柔,仿佛能看見他心愛的夏初在等他回去,等他對她訴說無盡的思念。

夜色中,一輛減速的越野閃著前燈打個彎進入早已敞開的鐵門,門旁扛著槍的戰士肅穆的敬了一個禮,目視著車子遠去。

車速很慢的停在家屬樓下。看著對麵二樓黑著燈的窗戶,梁牧澤的神情不自覺的溫柔起來。

夏初,你睡了嗎?睡了吧!我有點兒餓了,你給我煮碗麵唄?

歎氣,梁牧澤打開車門下車,闊步往剛剛經過的房子走去。來到一棟獨立的小院落,“砰、砰、砰”猛敲房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

董誌剛穿著淺灰色毛衣,一臉不爽的瞪著門外擾他清幽的人,“大晚上敲什麽敲?”

董誌剛那個火,能竄到房頂。特麻利的閃回屋子拎了一把掃帚出來,不分由的往梁牧澤身上砸,“你小子活膩了吧,耽誤老子睡覺,報什麽備啊?你不就是得意嗎你?你別跑!給老子站好。”

“我沒動。”梁牧澤聲色不變,不跑,也不躲閃,表情淡淡的看著董誌剛,任憑掃帚砸到自己身上。

“有什麽得意的?明天就給我滾蛋!”董誌剛氣急敗壞的喊。

梁牧澤繼續淡淡的表情,似是要滾的不是他,特別平靜的聲音問道:“滾哪兒?”

“該滾哪兒滾哪兒,現在給我消失,老子要睡覺!”

隻有他一個人氣的跳腳,那個提前回來又故意來找茬的梁牧澤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早就察覺到什麽的梁牧澤探著頭,皺著鼻子聞了聞,眉毛輕挑著說:“我不是夏初,偷偷抽煙這事兒我就不計較了,下不為例!”

說完一個閃身,董誌剛來不及抓他就已經溜進客廳,精準的從沙發縫裏扒拉出半盒軟中華,梁牧澤特別不客氣的掏出一根兒自己點上,剩下的塞進自己兜裏,吐著煙圈昂首挺胸的,走了!

董誌剛被氣瘋了!那是他好不容易弄來的半包煙,剛點上一根梁牧澤就來了,來就來吧,竟然還把他的煙也順走了。

董誌剛罵罵咧咧道:“媽拉個巴子的,兔崽子!”

梁牧澤叼著煙卷,坐在夏初家樓下的石凳上,看著她家的窗戶,默默吐著煙圈。一根接一根,直到解決了半包煙,才拍拍屁股站起來,伸個懶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想到明天早上她看見自己時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笑。會很吃驚,會犯愣,明明開心又不想讓人看出來,會偷偷的樂不讓任何人看見。他打賭一定是這樣,賭注是,一生給夏初!

鬧鍾響了好幾遍的時候,夏初才頂著亂蓬蓬的頭發從被窩裏爬出來,哈欠連天的穿衣服洗漱。清清爽爽的出門,天色微亮,耳邊有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聽起來好像比往常叫的更歡快。

夏初仍是站到老位置,隊伍的最末。活動活動手腳脖子,別的戰士都背著背囊扛著槍,如雕像一樣站的筆直。環視下來,隻有她目無旁人的做著熱身運動。

梁牧澤微挑著嘴角看著那個被寬大迷彩遮住玲瓏身段、正彎下腰前胸完全貼在雙腿上的人,等著她抬頭,給他燦爛一笑。

“呀!”夏初驚叫,擺著上身和腿疊在一起的造型半天都沒動。

她的確驚訝了,不過不是因為他,而是二喵!梁牧澤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那隻除了耳朵和四肢,通身雪白的折耳貓,從沒關好的窗戶跳了出來,散步一樣慢悠悠的尾隨著夏初來到大隊,端坐在側門邊睜著圓咕嚕嚕的貓眼張望著一望無際的兵哥哥,花癡一樣吐著粉色的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舔著嘴巴。

“啊!”夏初的第二次驚叫。

所幸戰士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完全不會受外界幹擾,就算再怎麽想回頭看看是怎麽回事兒,也能堅定的絕不回頭!

隊伍出發,夏初還愣在原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抱起二喵,看著他直起身,看著他盯著自己,看見的他的嘴巴動著。

“什麽?”夏初問。

“出發了。”梁牧澤無奈的重複。

夏初看見遠去的隊伍,趕緊跺跺腳趕緊跟上。心裏仿佛被二喵抓了一樣,癢癢的想回頭看看他。但是,她忍住了!二喵這個不仗義的家夥,看見梁牧澤也不告訴她,自己倒是跟看見魚肉一樣“嗖”的撲過去,果然是母貓!果然是色貓!

夏初出操不用跟著隊伍的速度,隻要以自己能接受的速度跑夠3000米、和跑了10000米的戰士們一同回來就行。夏初慢跑著,琢磨著梁牧澤怎麽回來了,想起他走之前說再回來就不走了,所以是不是借調結束了?那以後,豈不是可以天天見麵?看著前方已經完全沒了蹤影的大部隊,夏初撇撇嘀咕道:“做了領導就用不出操了嗎?真是懶!”

“我在!”

一個聲音驟然從耳後傳來,夏初嚇得一個激靈,左腿不利索的絆著右腳,瞬間失重,麵目失色的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麵,心想這下完了,腳骨估計又要脫臼了。兩隻手臂揮舞著想抓到一些可以阻擋她倒下的東西,可是並沒有抓到什麽,於是夏初任命的閉上眼睛。

忽然腰間多了一股阻力,驚叫聲中,自己已經被撈起來,順勢撲進他懷裏。梁牧澤心滿意足的把她緊緊抱住。

夏初有些氣喘,心有餘悸的趴在他肩頭,感受著他的擁抱。可是,什麽時候,他的胸膛變得這麽軟了?

不解的夏初把頭從他的肩膀上挪開,低下頭,分明看見一團軟綿綿的白色夾在他們之間,因為剛剛那個緊緊的擁抱而差點被夾成貓餅的二喵,正用一雙無辜的眼睛張望著她。

“喵喵。”

二喵的叫聲打破安靜的環境,夏初掙脫梁牧澤的懷抱,臉頰掛著一絲紅暈,有些難為情的嘟囔:“你什麽時候跟過來的?”

梁牧澤歪歪腦袋,如是的說:“一直都在,隻是你一直都不回頭看看。”

夏初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他的口氣裏有些淒淒慘慘的感覺。

一直在?為什麽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莫非他拜二喵為師,走路無聲了嗎?再看二喵,被梁牧澤裝在他的迷彩裏,隻留一個腦袋在外頭,兩隻小爪子攀著領口,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夏初,樣子乖極了。

“怕它丟了你著急,”梁牧澤低頭看了二喵一眼,“還跑嗎?”

“跑!”夏初下意識的說,可是,她已經不確定能不能按時完成3000米。

“走吧,我陪你。”說完,牽起夏初的手。

夏初不解的問:“你不用跑10公裏嗎?大隊長心髒不好還在操場上慢跑呢,你就這麽公然逃避訓練。”

“逃就逃吧。”梁牧澤輕輕笑了一下,好看的眼睛裏麵閃著細碎的光彩。

梁牧澤跟著夏初的速度,和她並肩跑著。二喵還在他胸前揣著,從剛剛到現在,夏初要麽隻看梁牧澤,要麽隻看二喵,還沒注意把他倆合在一起看。這麽一看,笑果就出來了,分外的喜感。

英俊挺拔的陸軍中校,胸前揣著一直因為顛簸而花枝亂顫、毛全豎起來的貓咪,又因為迎著風,本來圓圓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似是在享受又似是受盡折磨。夏初笑的實在是不行,眼淚都飆了出來。

梁牧澤很嚴肅的讓她不要笑,可是她真的忍不住,這麽搞笑的一幕沒有相機拍下來實在是太可惜了。袋鼠梁牧澤!

“你知道嗎,有些人l和n不分,梁就念娘,袋鼠梁牧澤,他們就會念成袋鼠娘牧澤,簡稱是什麽?袋鼠娘!!!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別笑!”

夏初哪兒會聽他的話?繼續捂著肚子邊笑邊跑。

梁牧澤停下腳步,夏初還笑的正歡的往前跑。但是沒兩步就不行了,笑臉馬上變哭臉,捂著肚子停下來,慢慢蹲在地上。

笑岔氣了!得意忘形,然後報應來的非常之快。

“疼嗎?”梁牧澤蹲在她旁邊,歎氣,“都說別笑了,有那麽高興嗎?”

夏初緊緊的蹙著眉頭痛苦的輕哼,“抽抽的感覺……”

梁牧澤說:“深呼吸,慢慢的深呼吸,”梁牧澤拉著她的胳膊,慢慢扶著她站起來,“別跑了,他們馬上就回來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夏初這會兒沒什麽勁兒,但是拒絕的力氣還是有的。萬一被返回的戰士們看見梁牧澤背著她,肯定又會成為一段“廣為傳頌的笑話”。

夏初扶著梁牧澤的手臂,站了一會兒,開始慢慢調整呼吸,疼痛的感覺漸漸消退。

“好點了?”梁牧澤問。

“嗯。”夏初點頭。

“回去吧,不許再笑!”梁牧澤嚴聲警告她,解開迷彩把二喵掏出來,著地的二喵意猶未盡的看著梁牧澤和夏初,可是他們都不理它,它任命似得豎起尾巴走在前麵。

這條公路的兩旁種著香樟樹,枝葉隨著清晨的風搖擺著,空氣中有絲絲樹葉的清香。此時的朝陽緩緩升起,夏初展開手臂,眯起眼睛深深呼吸著,來特種大隊這些天,第一次這樣慢悠悠的享受清晨時光。

夏初愣了愣,看向梁牧澤說:“沒有啊,怎麽了?”

梁牧澤答非所問的說:“如果他聯係你,一定要告訴我。”

“哦,”夏初點點頭,“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怎麽回事嗎?”

梁牧澤攬住她的肩膀再次答非所問:“我希望你安然無恙,你隻需要知道這一點就好。”

安然無恙?夏初歪著頭看著梁牧澤,腦海裏不斷琢磨這幾個字背後的意義。

回程的戰士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夏初無暇多想,趕緊拍拍梁牧澤,“跑起來,不能讓人知道咱倆偷懶,快點兒。”

夏初剛跑出沒兩步,就被梁牧澤揪回來,佯裝訓斥她道:“跑什麽跑,消停會兒吧,走回去。”

“那得走到什麽時候啊?”

“不然我背你?”梁牧澤貼近夏初的臉,沉著聲音說,結果無意外的被推開。

“一、二、三、四。”戰士們越來越近了,口號喊的震天響。最前麵的,就是梁牧澤以前帶的一營,小夥子們努力憋著笑,滿腔的熱情全加注在口號上。

現任一營的營長是之前的副營長,和梁牧澤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這會兒特高興,眉飛色舞的對戰士們喊:“今天天氣不錯。”

“營長氣色更不錯!”一營的戰士們似是要扯破喉嚨一樣的喊。

一營長問:“誰的氣色更好?”

大家齊聲喊:“中隊長!”

夏初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這些個當兵的,一個台階都不給她留。

“錯!是二喵!”整個大隊人都知道,夏初有隻貓咪,名叫二喵,是特種大隊唯一可以稱得上是寵物的動物,和特種犬是兩個極端。

“是二喵!”

二喵正坐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大隊人馬跑過,忽然聽見有人高喊它的名字,嚇得跳起來飛快的往前跑,任夏初在後麵怎麽喊都不回頭,好像是怕這些大頭兵把它抓回去燉了一樣。

早操結束,夏初本想把二喵送回家去,可是這貓咪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過頭了,到處亂跑亂跳,根本不聽話。醫療室根本不允許有人以外的動物出現,二喵不可能跟著她。這種情況下,梁牧澤挺身而出,說讓二喵跟著他,等午飯之後再讓夏初把它送回去。

夏初有些不放心的說:“行嗎?”她擔心二喵惹事,更擔心它被嚇著。

“放我辦公室。”梁牧澤對她點點頭,抱起二喵離開。

梁牧澤這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大多數人看著他抱著一隻貓咪,都是想笑不敢笑,隻能意味深長的多看他幾眼,然後再看看二喵。

直到快要接近主樓,兩個戰士帶著四隻軍犬由遠及近,那幾隻軍犬,受到過最嚴格的訓練,離的老遠就開始對著二喵狂吠,二喵被嚇壞了,四肢緊緊抓住梁牧澤的手臂,毛都豎了起來,縮成小小的一團。

剛進主樓,迎麵碰上準備出去的董大隊長,那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看都不看梁牧澤,直徑走過去,估計是還記著半包煙的仇呢。

梁牧澤吩咐了文書小劉,讓他把辦公室裏易碎和重要的東西就放起來,任二喵在辦公室裏撒歡。這會兒的二喵很老實,左看右看,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估計是害怕忽然跑出一直高大威猛的軍犬要了它的小命。

夏初回到醫療室就看見薛軍醫笑的跟花兒似得看著她,看的她汗毛都豎了起來。夏初搓著胳膊走回自己的座位,說道:“別這麽看著我笑,我會誤會的。”

薛軍醫有些驚悚的往後撤了一下,“誤會什麽?”

“誤會,你是夜工作者。”

薛軍醫:“……”

夏初仰著臉,眯著眼睛假笑了一下。

薛軍醫上下打量夏初,半晌才說:“看起來挺文氣的女子,怎麽說話這德行?”

夏初聳聳肩膀,無所謂的說:“我一直都這樣。”

薛軍醫威脅:“當心梁中隊轉投他人懷抱,不要你!”

“別咒我,我會當真的,當真之後我會加倍詛咒你哦!”

“我一直都沒想明白,梁中隊平時都在部隊,你們倆是怎麽發展起來的?不會真像別人說的那樣,因為劫持,英雄救美,然後你就以身相許了吧?”

“是啊,”夏初點頭,認真的說:“他救了我,我當然要報答了。”

“真的?”薛軍醫隔著桌子探身,語氣說明了三個字,不相信!

“都說是了,你不相信也沒辦法。”

薛軍醫訕訕的撤回身子,知道也問不出個什麽來,幹脆站起來到隔壁整理藥品。

大隊工作很清閑,夏初經常在上班時間看書,看心髒方麵的,也看養生,反正時間很空閑,就看各種各樣的書,還好她來的時候,庫存準備的比較足。可今天,她沒心情看書,總會想起梁牧澤早上和她說過的話,“安然無恙”,難道涉及到了她的人身安全,所以才會以借調的幌子把她安排在特種大隊?

大約九點多,薛軍醫忽然從隔壁跑過來,興衝衝的問夏初:“打過槍嗎?”

夏初收回思緒,看向薛軍醫緩緩說:“在學校的時候打過。”

“想不想回味一下?”

夏初有些茫然的問:“回味什麽?”

“打槍啊。”

“在這?”夏初冷笑,“不要,丟人。魯班門前弄大斧,我又不傻!”

薛軍醫繼續煽動夏初道:“人梁中隊可是軍區有名的神槍手,你這個軍屬好歹也是這麽多年的軍人,可不能拖組織的後退。”

“軍醫軍醫,哪裏有軍人哪裏就應該有軍醫,所以啊,這軍醫就應該到處看看,四處轉轉,萬一哪個同誌頂不住了,馬上就能得到救治,明白嗎?走吧。”

夏初仍然搖頭。

“那……”薛軍醫手癢難忍,多天不碰槍,他現在聽見槍聲就亢奮,“那去看看也成啊,說不定能碰上梁中隊呢,沒見過梁中隊打槍吧?今天讓你開開眼。”

夏初想到那個午後他神準的槍法,心情變得有些小澎拜。那次是看見了,但是距離有點兒遠,薛軍醫這麽一說,她也有點兒心動,經不住軍醫的再三“煽動”,放下書站起來就走。

兩位軍醫,背著各自的藥箱,穿著白大褂,一副認真幹練的樣子,可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的動機是如何的不純。

靶場是在一座獨立的院落之中,以山為屏障,分為好幾個區域。薛軍醫熟門熟路的領著夏初“翻山越嶺”,她從來不知道特種大隊離靶場這麽遠,而且靶場會這麽大!早知道就不來了,坐著看書多好,跑這來受累。

“還有多遠啊?”夏初頂著太陽、眯著眼睛問。夏初的藥箱早就扔給了軍醫,自己無重一身輕,但是這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走在前麵的薛軍醫依然精力十足,“快到了,沒聽見槍聲越來越清楚了嗎?”

終於到達目的地,夏初恨不得不顧眾人眼光,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好好休息,真應該弄輛越野車坐坐的。

薛軍醫特興奮,速度特別快的跑到一個看似是領導的人身邊,那人微微側身,夏初才看清楚,真的是梁牧澤!跟約好似得,太巧了!

梁牧澤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夏初,吩咐身邊人幾句,就邁著步子過去。走近看見她微紅的麵頰,氣息還有點兒不順暢,心下有些心疼,“怎麽不告訴我?我去接你。”

“還不是那個軍醫,”夏初指著前方白點兒有些氣急敗壞的說:“就知道扇呼我,非拉著我過來,但是他都沒告訴我靶場這麽遠,他跟打了雞血一樣,一步恨不得當三步用,我哪兒跟的上啊。”

梁牧澤和剛剛那個威風凜凜的中校好像完全不是一個人,他此時的神情隻能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溫柔寵溺,安慰的拉起她的手,“走吧,既然來了,就打兩搶。”

夏初站著不動,“那能不能先把手鬆開?”

“怎麽?”梁牧澤挑眉。

夏初說:“靶場這麽嚴肅的地方,還是別這樣吧,我是早晚要走的,關鍵是你啊,以後別人都笑話你,怎麽辦?”

梁牧澤扯著嘴角冷笑,戳穿她說:“夏初,我都不怕,你害怕什麽?”

“我怕,我真的怕,我膽小,我不是軟柿子嘛!”夏初有些不情願的說,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卻由不得她。

今天的科目是移動速射,梁牧澤兩周不在大隊,今天就把各各訓練場都轉轉,第一站就是靶場,沒想到卻有意外驚喜。雖然喜怒不形於色,可他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薛軍醫已經穿好了裝備,趁著戰士輪換的空擋,衝上去過把癮。夏初本來以為薛軍醫的槍法很不怎麽樣,但是他開槍的瞬間夏初就徹底傻眼了。特種大隊真的個個都是人才,不能小覷。軍醫不但動作標準迅速,槍法也很準,當然不能和特種兵的水平相比,但是在夏初看來已經非常好了。她有些不安的看著前方,隻祈求薛軍醫不要把她拖下水,她真的不想丟人顯眼。

以前在學校有過射擊訓練科目,她的技術真的不怎麽樣,後來是勤加練習才稍微好了一點兒,10槍80環勉強及格,還是那種趴在地上瞄準一動不動的射擊方法。

耳邊的槍聲不絕於耳,夏初輕輕拽了拽梁牧澤的衣服,在他耳邊說:“我不打槍,你幫我頂著。”

“什麽?”

夏初瞪他,他明明就是可以聽清楚的,她都能聽見他的話,難道他就不能嗎?

“我說,我不打槍,待會兒他如果推給我的話,你上。”

“這樣啊,”梁牧澤微皺著眉頭,思索著,“不太好吧,你不是怕被別人說嗎?我如果替你那豈不是……”

夏初氣結。報複!這就是**裸的報複!

但是,此時此刻,她寧願被別人說他們兩口子怎麽怎麽樣,也不要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尤其是在知道軍醫槍法如此好之後,畢竟丟的可是梁牧澤的臉。他一直都那麽優秀的,自己不能拖他的後腿。

果然,不出夏初所料,過足了癮的薛軍醫,興衝衝的過來,把槍遞給夏初,“試試,特過癮。”

夏初微笑,不接槍,果斷搖頭。

“跑這麽遠不打槍,你不白跑了?”

夏初依舊搖頭,任他怎麽說,她也不接槍。

不知道是誰大著膽子喊了一句,“嫂子來一個。”結果一個靶場的戰士開始起哄,吆喝著要夏初來一個。反正他們人多不怕,大不了一起受罰。

夏初更囧了,拒絕是不給梁牧澤麵子,不拒絕是不給自己麵子,可是自己真開了槍,丟的還是梁牧澤的麵子。她夏初好歹也是在軍校待了八年的人,射擊都不會,傳出去多丟人啊!

但是身邊的梁牧澤一句話也不說,她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對他使眼色。難道真要硬著頭皮上?

就在夏初萬分糾結的時候,梁牧澤那如天籟般的聲音,輕“咳”了一聲,效果立竿見影,靶場馬上就安靜了。

“誰想看?”

沒人願意做這個出頭鳥,所以仍然是一片寂靜。

“你嗎?”梁牧澤對著薛軍醫揚揚下巴。

“行啊,這好辦。”梁牧澤一邊挽起袖子,一邊說:“能贏了我,就讓夏初給你們表演一個,夏初的槍法,可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

笑話,我還沒見過她射擊呢,什麽時候輪的到你們這一群毛沒長全的兔崽子了?

薛軍醫聽聞一愣,跟著開口說:“開玩笑不是?梁中隊,整個大隊上下誰是你的對手?別說大隊了,這全軍區,甚至全國,也沒幾個能比的過你。”

“那就別看了。”梁牧澤說完,回頭吆喝著吩咐道:“把車開過來,我還要去別地方看看。”

梁牧澤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他隻要說不願意,誰都強迫不來,都知道他的脾氣。其他人也不敢再說什麽,反正他已經把條件開出來了,想看,就先贏了他,但是結果如何根本不用比。

“我來!”一個粗獷而嚴肅的聲音傳過來,大家紛紛回頭,看見了穿著迷彩的董大隊長和他的秘書、警衛員。

這聲音對夏初來說,簡直就是噩夢。

董誌剛走近,又重複說:“我來。”

梁牧澤眯眼道:“來什麽?”

“你剛剛說的。”

“我剛剛說什麽了?”

董誌剛狠狠瞪著梁牧澤,心裏仍然記掛著那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半包煙。

“大隊長,您心髒不好,還是不要打槍比較好,射擊時的衝力會震到您的心髒,要萬分小心才是。”夏初認真的說。

董誌剛的苗頭一下就轉向了夏初,“你不在醫務室待著,怎麽跑靶場來了?”

“嗯,是的,有軍人的地方就應該有軍醫,我們應該是活動的而不是靜止的,這樣可以降低傷亡。”夏初硬著頭皮說,反正不管她說什麽,大隊長肯定都會認為是因為梁牧澤在,所以她才找過來的,但自己至少要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董誌剛抽搐著嘴角,看看夏初,又轉向梁牧澤。那廝聳聳肩,很平靜的宣布:“你打不過我!”

董誌剛的眼睛恨不得飛出來,“警衛員。”

“到。”

“裝子彈!我今天就要看看,他梁牧澤到底有幾隻眼!”

董誌剛縱是再厲害,畢竟也年紀比較大,怎麽可能和梁牧澤這個年輕人相比?而且以他們兩個人那水火不容的性格,梁牧澤果斷是不會放水的。董誌剛如果是贏了,那夏初就得出醜,可他如果輸了,隻會變本加厲的刁難梁牧澤,這是個兩困的局麵。

左右衡量之下,夏初隻能下定決心!

夏初挽著董誌剛的胳膊,把他拉到一邊,聲音很小的喊了一聲,“董叔叔。”以往,她總是和大家一樣喊他大隊長,而今天忽然這麽一改口,可把董誌剛給喊愣住了。

“董叔叔,”夏初聲音甜甜的說,“本來就是因為我不願意射擊,梁牧澤才那樣說的,現在我願意了,你們倆就別爭了,誰輸都不好看,是吧?”

夏初眨巴著眼睛認真之極的說:“當然是賄賂了,”在N市多年,場麵夏初見多了,隻要她願意,也能說出特好聽的話哄人開心,繼而又嚴肅認真的說:“而且我剛剛也說了,您的身體和心髒已經不適合做這些,這是對您負責。”

董誌剛挑著眉毛看夏初,不說話。

“我這是為您好,您說我什麽時候害過您?讓您戒煙、戒油膩不也是為了您的心髒嗎?”

聽見戒煙兩個字,董誌剛戒備的回頭看了看梁牧澤,那廝正抱著雙臂和軍醫說話,軍醫拎著步槍很認真的在詢問什麽。

董誌剛忿忿不平道:“那小子太張狂。”

夏初點頭:“對對,說的太對了。”

“這麽多年也學不會收斂。”

夏初繼續附和:“嗯嗯,是應該好好教訓他,讓他長個記性。”

董誌剛點頭,忽然笑的有一絲陰險,“警衛員,槍裝好了嗎?”

“報告,裝好了。”

不是吧,還要打?這半天口舌不白費了?夏初剛想拉著他繼續商量商量,就聽見董誌剛說:“把槍拿過來,夏軍醫說要替我,我也不好拒絕。”

什麽?不帶這樣的!夏初整個人徹底傻掉了。她真想咬舌自盡算了,和他費那麽多話幹什麽?太陰險了。

戰士們先是一愣,隨後又興奮,雖然不敢表達的太明顯,但是眼裏那股子高興勁兒,誰都能看出來。

軍醫一直在問關於步槍手槍狙擊槍、中國和國外特種作戰的對比,梁牧澤也很認真的回答著他的問題,忽然就聽見董誌剛喊了這麽一句,一瞬間讓他摸不著頭腦。梁牧澤也愣了,董誌剛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肯定是董誌剛又玩兒陰險。

董誌剛把上了膛的步槍遞給夏初,那槍似是有千金重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大隊長,別這樣吧,我丟人就算了,您別落井下石讓我丟人丟到姥姥家啊?”

“怎麽會?我這是幫你,放心,有我做指導你肯定不會丟人。”董誌剛寬慰夏初道。可是他的笑,在夏初看來真的不怎麽和善。

梁牧澤陰沉著臉,奪走夏初手裏沉重的步槍,拉著夏初的衣服就要走。董誌剛趕緊攔著,挑釁的說:“你話都放出來了,這麽多人都聽著呢,堂堂一個中隊長,說話當放屁?”

“老董,你不厚道,也別怪我不仗義。”梁牧澤冷冷的說。

董誌剛揮揮手不理他,對夏初說:“你放心,今天你肯定能贏,把心放肚子裏。”說完,把槍從梁牧澤手裏奪回來,拉著夏初往射擊線走去。

董誌剛向夏初傳授了很多他所謂的“獨門絕技”,講了要領,還說隻要按著他說的做,並且不緊張,絕對能贏梁牧澤!

梁牧澤陰沉著臉站在旁邊。多大仇怨啊,至於把他和夏初推到風口上嗎?

梁牧澤不回答,還是不動。

“等你什麽時候爬到我頭上,再來找我麻煩吧!”董誌剛得意的說,然後繼續給夏初講著。

可是夏初哪兒能聽的進去?那杆槍沉得能把她壓懵,自己打也就算了,還要和梁牧澤比賽。對董大隊長真是有深深的怨念,他老人家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按照董大隊長的意思,因為夏初不熟練,所以不來速射,按照最簡單的規則站在靶線射擊,十槍,誰的環數高誰算贏。

梁牧澤那冷冰的氣場,縱是在大大的太陽下,戰士們也覺得氣壓分外低,都筆直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笑,也不敢交頭接耳,隻能盡力維持麵無表情,生怕一不小心被梁中隊揪出來撒氣,那真是得不償失。

夏初心裏特別沒底,隻是按照董誌剛講的那些,咬牙下著決心,托槍的兩隻胳膊又酸又麻,仿佛快要不是她的一樣。她現在就一個想法,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砰。”

第一槍。夏初深呼吸一下,繼而連續射擊,直到十槍完畢。背著槍的戰士跑到靶子前,看了看靶子,接著揮著旗子宣布夏初的成績。

周圍開始有人鼓掌叫好,夏初有些忐忑。反正她的成績再差,戰士們也不可能當麵說:哎呀嫂子槍法真差勁。

“他說多少?”夏初看不懂旗語,有些茫然的問大隊長。

“可以,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弟。”董誌剛笑眯眯的看夏初,接過她的槍遞給警衛員。

夏初幹笑,“可以……是多少?”

“90環。”

90……好吧,她承認在她的同學中,這成績算可以,雖然這是她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但是這是特種大隊,不是軍醫大,在場的這些人就是靠槍活的,90環對他們來說,恐怕連進大隊的資格都沒有吧!

不過,她畢竟不是特種兵,也不是守在特種大隊N多年的軍醫,槍法不準可以理解,而且她沒有射出六、七十環這種丟人的成績,她已經很開心了。至於梁牧澤,他肯定是穩勝無疑,他比自己強,夏初一點兒都不在意,而且覺得很驕傲呢!

梁牧澤拎起步槍上了膛,幾乎沒有猶豫的就開槍,十槍過去後,戰士看著靶子,有些猶豫的揮著旗子,中間又回頭看了看,生怕自己查錯一樣。

結果讓眾人瞠舌,大家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詞就是,懼內!

“哈哈,我說什麽來著,我說你能贏,你就一定能贏,哈哈,幹得好夏初,漂亮,就應該好好搓搓他的銳氣,不能讓他騎到咱頭上。”董誌剛拍著夏初的肩膀,笑的特別大聲。

輸了?梁牧澤輸了?開什麽國際玩笑?夏初扭頭看著梁牧澤,他把槍遞給旁邊的人,一步邁到夏初麵前,對大隊長說:“我還有事,夏初我會送到醫療室。”

小戰士氣喘籲籲的跑到董誌剛麵前,報告說:“大隊長,您還是過去看看吧。”

董誌剛問:“看什麽?”

“靶子。”

“靶子?”董誌剛皺眉,可是馬上又想到什麽一樣,挑著眉毛問:“他給我的靶子上留下什麽了?”

小戰士頂不住壓力,隻能坦白說:“感歎號。”

董誌剛當然不會看,直接領著人乘車離開。大隊長一走,剩下的人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飛奔到靶前,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在靶子前,看著那個傳說的感歎號。

五個槍口排成豎直線,連間隔的距離都幾乎一樣,最後五顆子彈在最下麵打了一個圓圓的洞,組成感歎號,這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震住了!

忽然有人先一步反應過來,拍著腦門說:“完了完了。”

而後大家都跟想到了什麽一樣,接二連三的喊著,慘了、倒黴了、要提前準備什麽的。一個個像是天要塌下來似得。

越野車顛簸著前行,梁牧澤目視著前方安靜的開車。終於,夏初忍不住的開口問他道:“為什麽要讓我?”

梁牧澤平靜的說:“我隻是畫個畫。”

“畫什麽?”

“感歎號。”

夏初用了3秒鍾去消化所謂的感歎號是什麽意思,接著開心的笑起來,可是仍很大聲的喊:“你欺負人!”

夏初從靶場回來直接去接二喵,文書小劉哭喪著臉說:“夏大夫你趕緊把它帶走吧,中隊長辦公室快被它造成垃圾場了。”

估計是因為環境不熟悉,想出去卻又出不去,二喵就很亢奮的在辦公室裏撒丫子上竄下跳的。什麽電話、鍵盤、筆筒、水果、文件全成了它的玩具,收拾都來不及。

梁牧澤皺眉:“不是說讓你把東西都收起來嗎?”

“中隊長,再收拾也擋不住它啊,放進櫃子裏的東西,它都能把櫃門打開,被門夾著也不害怕。”小劉說的無力,他真的罩不住這隻貓。

夏初抱起二喵,特別不好意思的說:“麻煩你了,它平時不這樣,實在不好意思。”說完狠狠捏了二喵的屁股,二喵吃痛的“喵嗚”一聲叫了出來。

可能是上午太過亢奮,下午的二喵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沒精神,趴在自己的小窩裏睡睡醒醒,醒了也不動,換個姿勢繼續睡覺。

夏初也累壞了,午睡差點兒就睡過頭,整個下午都和二喵一樣沒什麽精神。直到下班也沒有再見到梁牧澤。夏初想,他應該很忙的吧,要訓練,可能還要參加各種機密會議之類的。

靜如水的夜晚,帶著小小的期盼,夏初盤坐在沙發上看書,可是時間一分一秒流過,門外沒有半點兒動靜。已經十點多了,她實在頂不住困意爬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