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不回來了
“休妻？”唐小橋上藥的動作微微一頓，繞到蘇臻跟前，“真的？你爹他真要休了你娘？”
“假的！”蘇臻懨懨說道：“他也就是氣頭上那麽一說，怎麽可能真把她給休了。”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秦氏。
唐小橋“哦”了一聲，轉身繼續給蘇臻上藥，末了，小聲嘟囔道：“一百兩銀子，拿什麽還啊？”
一百兩銀子，對有錢人家來說不算什麽，也許就是一件瓷器一匹料子一套頭麵的事，可對窮人家來說，那是無法想像的一筆巨款。
不怪唐小橋發愁，就連蘇臻這個有著兩世靈魂的人都在發愁，至於蘇木……
衙門裏。
蘇木抬手阻止了大家的爭吵，輕聲說道：“行了，都別說了，這贖金我去送。”
十幾個衙役頓時長籲了口氣，人人臉上露出抹如釋重負的表情。
雖然說趙舉人給送贖金的人出了兩百兩的賞銀，是他們辛苦幾十年才能賺來的錢。可錢是好東西不假，那也得有命去花，是不是？
私下裏大家都在說，綁匪是京城逃出來的成王餘孽，綁架是為了籌造反的錢，這些餘孽凶殘狠毒，即便拿了贖金隻怕也不會放人。大會兒正準備抓鬮決定送贖金的人選，沒曾想，蘇木卻主動出來挑了大梁。
很快消息便報到了後衙縣太爺和趙舉人耳朵裏，蘇木被喊了去說話，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旁人都下職回家，隻有和蘇木私交甚好的姚大等在外麵。
見到蘇木，姚大快步走上前，“大人，怎麽說？”
“沒說什麽，明天卯時三刻我去趙舉人府上拿銀票。”蘇木說道。
兩人說著話往衙門外走去。
秦氏一百兩銀子許了蘇臻給牛大郎作妾的事，不過一夜間，便傳遍了武定縣城。
姚大一路猶豫著要怎麽開口，眼見得離家門口越來越近，姚大一咬牙，停下腳步看了蘇木，問道：“是因為魯家的那一百兩銀子嗎？”
蘇木顯然沒有想到，消息會傳得這樣快，一怔之後歎了口氣沒說話。
“你啊……”姚大搖了搖頭，沉沉歎了口氣，“真的是太縱著她了。”
蘇木也後悔，後悔平日裏不該無底線無原則的縱著秦氏。可，後悔也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魯家的那一百兩銀子還上！
“沒事。”蘇木看著不遠處的家門，說道：“兩百兩銀子的賞銀，還完牛家的一百兩，還能剩一百兩呢。”
你怎麽就光想好的不想壞的，萬一賞銀拿不到命也丟了呢？
姚大默然半響，到底什麽也沒說，拍了拍蘇木的肩，“自己小心些。”
蘇木謝過姚大，倆人分頭朝著各自的家走去。
天已經黑透，家家戶戶點亮了懸掛在廊簷下的燈籠，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周遭的光影，一路走來，或是小孩的啼哭夾雜著大人的斥責聲，又或是推杯換盞闔家團聚……蘇木貪戀的看著這一切，心下生起莫名的惶恐和悲涼。
“爹！”
耳邊突然響起蘇臻的聲音。
蘇木抬頭看去。
蘇臻提著盞燈籠站在青石小巷，目光複雜的看著蘇木。
“阿臻，你怎麽來了？”蘇木大步走上前，“可是家裏有事？”
蘇臻搖頭，“你這麽晚沒回來，我出來迎迎你。”
蘇木目光微微一滯。
稍傾，卻是扯起抹笑，快步上前自蘇臻手裏接過燈籠，“走吧，我們回家。”
父女倆並肩朝小巷深處走去。
霜白的月光洋洋灑灑落下，泄了一地，映著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和搖曳的燈光，小巷幽長，憂傷，彷徨縈繞心頭。
“爹，我想求你件事。”蘇臻突然開口。
蘇木步子一頓，轉身朝蘇致看過來，“什麽事？你說。”
蘇臻抬頭對上蘇木留有餘悲的眸子，默了一默後，說道：“你能不能寫份休書？”
蘇木一瞬呆住，怔怔看了蘇臻，“阿臻，你說什麽？”
“休書！”蘇臻迎著蘇木驟然縮緊的瞳孔，扯了扯嘴角，臉上綻起抹不知道是心痛還是諷刺的笑，“你沒聽錯，我想要你給她寫份休書。”
“阿臻……”蘇木半是無奈半是痛苦的看著蘇臻，“我知道，你生你娘的氣，可她到底是你娘，還有你弟弟還那麽小，我……”
蘇臻默然片刻，稍傾，自嘲的一笑，轉身便走。
“阿臻，阿臻……”蘇木提著燈籠拔腳追了過去，“阿臻，你聽我和你說……”
“算了。”蘇臻淡淡的聲音在巷子裏響起，“你說得沒錯，我不能光為自己想，我也應該替你，替小輅想一想才是。”
蘇木：“……”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看著蘇臻的背影，解釋的話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多會兒，父女倆進了家門。
秦氏抱著“哇哇”大哭的蘇輅在天井裏打轉，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一縷縷的粘在臉上，見到蘇臻頓時便要發作，卻在看到隨後進來的蘇木時，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喝斥咽了回去。
“怎麽回事？小輅怎麽哭得這麽厲害？”蘇木上前問道，左右看了看，沒見到王氏的身影，不由問道：“奶娘呢？”
秦氏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燥的，一張臉漲得通紅，怒聲道：“說是家裏有急事，半上午的時候就走了，到現在也回來。”
蘇木看著秦氏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伸手接過“哇哇”大哭的蘇輅，“你去歇歇，我來抱。”
這時候，徐氏端了碗米湯從屋裏走出來，對蘇木說道：“蘇捕頭，小輅應該是餓了，讓阿臻去給她熬點米湯喝吧？”
王氏半上午就走了，也就是說蘇輅這小半天都沒吃上一口奶。
蘇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看著秦氏，“這一天，你都沒給小輅弄點吃的？”
“他這麽小，除了吃奶還能吃什麽？再說，我怎麽知道，王氏她一走就是這小半天？”秦氏沒好氣的說道。
蘇輅已經哭喉嚨嘶啞，可就算是這樣，也還是閉著眼睛張著小嘴左右尋找著吃的。這一刻，蘇木感覺好似有把刀在割他的心。
熬米湯肯定是來不及了，且蘇木也不舍得，他對蘇臻說道：“阿臻，你抱著弟弟去趟駱晚家，讓她娘幫著喂幾口。”
蘇臻卻沒有伸手，而是目光冷冷的看向秦氏。
“阿臻？”
“蘇木，你瘋了！”秦氏尖叫著搶回蘇輅，“你讓我兒子去喝那個夜香婆的奶？你是想我死嗎？”
“秋容……”
“你別再說了！說什麽我也不能答應！我告訴你，你要敢讓小輅喝她的奶，我……我就死給你看！”
蘇木萬般無奈，看著蘇臻問道：“阿臻，你王嬸，她什麽時候回來？”
“她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