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漫天星鬥在上,願我愛的人無病無災。

陸兩兩日記:

2013年11月22日

仔細想想,和你跑在黑暗裏的感覺,很酷。

顧律己讀後感:

其實那時候我在想,以後我牽著陸兩兩的時候,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讓她擔驚受怕,讓她惶恐不安。

1

周五晚自習結束,豆大的雨珠毫無預兆地從陰霾的夜幕中砸下來,打得花木樹草啪嗒啪嗒作響。所有人被困在走廊簷下,想瞄準雨勢變弱的瞬間,一舉衝回宿舍。

等了半天,也不見雨停。

顧律己讓言再貢獻出他的外套給南澄妙,又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陸兩兩:“你先跟我們回公寓樓,我那裏有幾把傘,雨天路滑,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這個安排很合理,幾個人一起衝進雨幕中。

到校門口的時候有點堵,大門沒開,隻開了一側小門。在外寄宿的學生需要停下來,排隊依次刷學生卡通過。

楚辭等得無聊,目光像是無頭蒼蠅似的胡亂搜羅。

驀地,他興奮地拍著祝賀的手臂:“哎哎哎,哥們兒,快看,校門外站著一個來送傘的美女小姐姐哎。”他搖頭晃腦地唉聲歎氣,“有的人能有小姐姐在下雨天送傘,而有的‘狗’隻能跟我擠在一件外套下。”

和楚辭一起擠在一件校服外套下的祝賀,咬牙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胸,楚辭頓時做出一副吐血狀。

楚辭這種時常嘴欠的人,打死最好。

祝賀沒看他表演,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轉頭衝著陸兩兩喊:“兩兩,你姐姐來啦,在門外等你。”

這一聲,讓其他幾人動作整齊劃一地全朝校門外麵張望。

陸兩兩踮著腳,無奈地說:“我看不到呀。”

她像站在被高山包圍的坑裏,視線所及之處是黑壓壓的人群。她屈膝奮力往上跳,試圖突破這一圈身高封鎖線,無奈彈跳力不足以讓她看到校門外的場景。

外套失去一邊支撐,已經滑落到肩膀。冰冷的雨水瞬間將她的頭發打得一綹一綹地貼在她白嫩的臉頰上,她似乎毫無察覺,像隻不知疲倦的小青蛙,依舊蹦躂著向外看。

顧律己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把她摁在原地,將外套重新蓋在她頭上。

“等下出去就能見到,急什麽?”隔著衣服布料,他狠狠地揉著她腦袋,順便用內襯擦拭她滴水的長發。

陸兩兩泄氣:“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陸初見呀。她都沒跟我說過她要回來。”

陸初見隻有寒暑假才回家。平時要麽在實驗室裏跟導師一起做研究,要麽就是奔波在各個兼職的路上,根本沒有時間回來。

“你傻呀。不會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在書包裏,懶得拿呀。”

“用我的手機打。”

“我記不住她號碼。”

顧律己:“……”

小短腿,又懶又笨,急死她算了。

2

大雨滂沱,校門口圍著一些來接人的家長,看到自家孩子就立馬開口喊人。

“冷不冷?”

“被淋到了嗎?”

“等下回家洗個熱水澡。”

……

充滿煙火氣的溫情對話甫一飄出,就被湮沒在這片氤氳水汽裏。

陸初見就站在其中,撐著一把透明傘,身姿亭亭玉立。她的眼睛有點近視,微微眯起,緊盯著校門口成群結隊出來的學生們。

片刻間,又有一群人出來。

她瞟到這群人裏一個跟陸兩兩差不多身形的小姑娘,把身上的外套遞給身旁的一個男生。

嗬,高中生之間的膩歪。

正當她準備移開視線繼續落在校門口的時候,那個小姑娘衝那群人揮揮手,往她這個方向疾步奔來。

原來是她家陸兩兩啊。

哦喲,陸兩兩不會那麽有出息了吧?

她望著男生奔跑的背影,心裏惋惜沒有看清他的正臉。

“姐,你怎麽來了?”

陸兩兩躲在透明傘下,接過陸初見手裏的另一把傘,打開後迅速閃身鑽進去。兩人並肩而行,步調一致地經過一盞又一盞昏黃的路燈。

“舅媽說你今天沒帶傘。”

陸兩兩被噎,她問的明明不是這個。她重新措辭:“我說,你怎麽回來了?”

“社區裏通知黨員回來開會。反正來回路費報銷,我順便回來看看你。”陸初見用聊家常的口吻變換聊天話題,“之前讓你每天寫日記,你在寫嗎?”

“每天都在寫。”

“讓你覺得開心的事情多嗎?”

“挺多的。”陸兩兩笑得眼睛彎彎,“我期中考試成績排在理科第二。獎學金拿了2900塊。”

陸初見被這個數額驚到:“這麽多!”

“年級前三嘛。學校給了1000塊,校友捐贈的育人獎學金給了800塊,家長會基金給了500塊,還有我們班用班費獎勵300塊。”陸兩兩掰著手指頭,“加上單科成績排名第一獎100塊,我英語、數學、物理都是第一。”

別看育德中學隻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市重點公立學校,它所在的這座三線小城市經濟水平卻非常高。擁有市內頂級教育資源的育德中學壟斷了本地的生源。而由它培養出來的無數傑出校友,知名企業家現在每年對家鄉母校的捐贈都非常可觀。

所以,它的獎學金製度也特別感人。

金錢的力量,讓她對育德中學充滿愛意。

“跟同學相處得怎麽樣?”這個問題陸初見在電話裏問過無數次,可還是想親耳聽陸兩兩說。

“還不錯吧。”陸兩兩踮起腳,小心避開腳下的水坑,“高三嘛,大家都忙著背書刷題練聽力,我周圍的同學都挺好。”

“是剛才跟你一起出來的那群人?”

“對啊。”她點頭,提起祝賀,“祝賀也在。不過他沒傘,跟人拚一件外套,就沒過來跟你打招呼,直接回去了。”

陸初見聽她這語氣不像是有情況,也就暫時不談,轉而說:“那住在表舅舅家,開心嗎?”

陸兩兩蹙眉,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表述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在腦海裏不斷地措辭,不斷地推翻,力求一絲不差地表達她的真實想法:“表舅舅家方方麵麵都很照顧我,對我很好。但是,我有那麽一丟丟的不自在吧。”

她語氣不太堅決,因為不確定是不是不應該產生這種想法。

“舅媽每天晚上會給我送一杯熱牛奶,順便問我明天想吃什麽。舅舅大概不知道怎麽跟小女孩溝通,隻會一個勁地問我錢夠不夠花。甚至,我經常聽到他們跟小表弟說,姐姐在複習課本,你不要大聲說話。”

她停下腳步,歪著頭,隔著雨簾,對上陸初見的視線,一字一句地說:“我感覺,我在打擾表舅舅一家的生活。我在被動接受他們的善意,卻不知道怎麽去回報。這讓我心裏有點不踏實。”

壓在心口兩個多月的話,終於毫無顧忌地被她傾吐出來。她的情緒有點激動,卻仍竭力克製:“雖然這麽說會讓人覺得白眼狼。可是偶爾我會在想,為什麽我不能在自己家?你們也會對我這麽好,還會更好,可我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不會那麽誠惶誠恐,覺得自己不配擁有了。”

她的聲音漸漸低微:“不過我清楚的,你們做了最好的決定。舅舅、舅媽他們人很好,把我照顧得也很好。”

平日裏人頭攢動的美食一條街在雨夜中格外寂寥,兩邊店鋪大門緊閉,隻有沉默佇立的路燈陪著陸初見聽飄散在風裏的心事。

陸初見從口袋裏伸出手,撥弄著陸兩兩被雨水打濕而貼著頭皮的冰冷頭發。她的小妹妹,內心如同她的發絲一樣,纖細柔軟且敏感。

陸初見幾度想開口,最後都以無言告終。

也許是那時候年紀太小,她對徐女士懷二胎的記憶一點都沒有。五歲那年,她隻感覺徐女士消失了幾天,回來後家裏就多了一個還沒睜開眼睛的小娃娃。她好奇地趴在嬰兒床邊,摸摸小娃娃的頭發,再摸摸小娃娃的臉,喜歡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徐女士在旁邊說:“初見,以後要保護妹妹哦。”

她細聲細語地應了聲“好”。

“我很開心你能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你的想法。但是,對不起啊,兩兩。”

這些字句飄忽得如同路邊樹上被雨水打得顫顫巍巍的葉子,下一秒就會支撐不住,從樹梢掉落。

她還是沒有保護好她的小妹妹。

家裏發生的變故多得讓人無暇應接,陸兩兩在她們都不注意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長大。

至少在陸兩兩這個年紀時,她依舊是個沒心沒肺的孩子,每天想著怎麽躲過爸媽的視線,把陸兩兩逗哭。

陸兩兩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抬起頭,她已經收拾好所有的心情:“你也不用這麽愁眉苦臉覺得沒有照顧好我。我已經是我們家最幸福的人了,你們把我保護得很好啊。”

明明陸初見隻比她大五歲而已,卻已經跟徐女士一起支撐著這個家。

陸兩兩記得幾個月前,陸初見一個人出門,問她幹什麽去,她隻說有點小事。陸兩兩好奇,偷偷跟在她身後。那天,陸初見去拜訪了爸爸那邊的許多親戚,有些站在門口與她寒暄幾句。

她站在樓梯拐角,看到站在門口的陸初見攥緊衣角,強迫自己問出聲:“叔公,不知道你家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家,我外公的治療費還有點困難。”

她聽不見門內的人說了什麽,隻看到她姐姐麵上一陣青一陣紅,說了句再見,轉身便淚如雨下。

入睡前的QQ群消息——

楚辭有文化:兩兩同學,晚上接你的漂亮小姐姐是你親姐嗎?

兩兩得肆:是親姐。

楚辭有文化:你們長得不太像啊。顏值也就算了,為什麽你姐姐身高一米七,而你……

兩兩得肆: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意,你大膽說出來。

係統消息:【楚辭有文化】已被群主【嚴已律人】踢出本群。

嚴已律人:反派死於話多。

祝賀你:楚辭生得光榮,死得猥瑣。

言再不賤賤:兩兩同學,你姐姐接受姐弟戀嗎?你接受喊你斜後桌姐夫嗎?

南澄妙想打人:@嚴已律人,群主,這裏還有一個想走的。

3

“你今天怎麽跟我一起來食堂吃飯了?”

為了照顧高三學生,學校食堂特地開辟了一個高三用餐區。隻不過,座位數量跟高三年級的人數相比,還是僧多粥少。南澄妙端著餐盤,跟陸兩兩聊天的同時也沒耽誤尋找空位。人群裏,她捕捉到一隻手在示意她們過去。

陸兩兩跟在南澄妙身後,艱難地從人群縫隙裏穿過。

“我舅媽昨晚跟我舅舅好像發生了點小摩擦。為了教訓舅舅,我舅媽一大早起來攔著我,跟我說中午我們都不回去吃飯。這消息隻有我舅舅不知道,他中午一個人回到家,將會麵對家裏的清鍋冷灶。”

“你舅舅、舅媽這麽會玩的呀。”

陸兩兩不置可否。

說話間,兩人找到了地方。

顧律己他們正坐著一張六人座的餐桌,還有兩個位置空著。見陸兩兩過來,他拿掉了原本放在凳子上的外套:“坐這兒。”

另一邊的楚辭熟絡地,帶著平時沒有的尊敬,招呼南澄妙:“南姐,您坐我旁邊。”

“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狗腿?”南澄妙狐疑地打量他,認定,“你有陰謀。”

一腔敬意喂了狗,南澄妙根本不配擁有他的笑。

楚辭悻悻然收回笑臉,轉而發送一個直白的鄙視:“我還是去尊敬老羅吧。老羅才是‘一字之師’。”

南澄妙這才恍然大悟,怪他:“你這人一點都不直接,早說清楚呀。”

楚辭對這個強詞奪理的女人很生氣。

言再鉤著楚辭的肩,背出了一首打油詩:“莫生氣莫生氣,氣壞身子又何必。氣出病來無人替,你若氣死我如意。”

楚辭:“你才氣死。”

時間倒退到早上。

高三(7)班的黑板上特地留出一塊地方,由班裏的學生按照學號順序負責每天在上麵寫一句名人名言或者諺語、古詩詞……隻要能夠勵誌撒雞湯,說點人生哲理的句子,都可以。

今天輪到南澄妙。

她寫在黑板上的句子是這樣的:

“糟糕的生活就像強奸,要麽享受,要麽反抗。”

班級同學被這句話的尺度所震撼,無一不對南澄妙豎起大拇指。

南姐,你牛。

上午第一節語文課上,老羅依照他的習慣提前走進班裏。站在講台前,他摸著下巴的胡楂,對黑板上的“每日一句”細思了幾秒鍾,拿起粉筆,在全班的矚目中,對這句話進行了修改:

“糟糕的生活就像強奸,要麽忍受,要麽反抗。”

“職業病使然,我改了個字哈。”放下粉筆,他邊摩挲著沾著粉末的指尖,邊跟同學們閑聊,“強奸這個詞,絕對不能用享受來修飾。就算實施者是你們的男神女神,也不能享受。這是一個有道德的守法公民對非法行為的堅決抵製。”

老師當久了,什麽道理都能信手拈來,什麽事情都想教給學生。

“其次,做人要自我要求,千萬不能麻木到去享受糟糕的生活。對於不盡如人意的生活,忍受隻是暫時的,當積攢的力量足夠去反抗的時候,你還是會選擇反抗。所以,反抗是必然的。總之,人要有韌性,要對這糟糕的生活勇敢say no(說不)!”

收斂起說最後這句話的豪情壯誌,他望著座位上一張張年輕的臉龐,真誠地祝福:“但是,我希望你們未來的人生坦**如康莊大道,清風朗月相伴,一路繁花盛景。”

吵鬧的食堂,陸兩兩咬著筷子問:“你怎麽會想到摘抄那句話?”

南澄妙:“就是覺得這話有點道理。然後想給大家平淡的高三加些勁爆點的回憶。”

“南澄妙以前還幹過一件事情。”言再吞下口中的食物,提起兩年前,“她高一也跟我們一個班。有次英語課,我們要做presentation(主題介紹),這姐們上去給同學們介紹了杜蕾斯。”

“杜蕾斯?”陸兩兩眼睛都瞪圓了。

南澄妙解釋:“杜蕾斯每次的廣告文案都很有創意!我是想讓大家了解一下人家的idea(創意)!”

陸兩兩對南澄妙再次豎起大拇指:“南姐,你真牛。”

言再說:“正好那時候的年級組長巡邏到我們班門外。然後,她就被叫家長了。”

南澄妙配合地發出一聲壯士扼腕的長歎,接著低頭往嘴裏扒拉米飯。

“其實……”祝賀這時候插話,“南澄妙的家長也挺酷的。”

那時候他正好在老師辦公室,恰巧聽到年級組長與南澄妙父親之間的對話。

年級組長說:“南澄妙在課上給同學介紹杜蕾斯。”

南父問:“老師,請問有哪條校規說,我孩子不能在課上介紹杜蕾斯的嗎?”

年級組長搖頭。

南父接著問:“那我孩子平時吸煙喝酒打架嗎?”

年級組長否認。

南父說:“那我很奇怪現在我為什麽會站在這裏?我女兒學習成績可能不是特別出色,但她熱愛生活,善於發現。我為她的思想開闊而感到驕傲。作為家長,我不能給我女兒拖後腿,也請老師們,不要禁錮她的想法。”

時隔兩年,他仍可以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一桌人都被南爸爸說的話感動。

南澄妙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說:“對,我爸就是這麽一個酷boy(男孩)!”

4

吃完飯,一行人起身準備把餐盤送到回收點。

江珧走過來,叫住顧律己:“阿律,我找你有事,能談一談嗎?”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陸兩兩看去,包括顧律己。

場麵僵住,江珧笑了一下,沒有以往在顧律己麵前的伏小做低,也沒有在其他人麵前的趾高氣揚。她平和地看向陸兩兩:“你不介意吧?”

江珧變了。

陸兩兩心想。

對比她第一次找上門說的話,現在一句話把顧律己的歸屬權主動劃到陸兩兩手上的做法,簡直判若兩人。

“你問錯人了吧,我不叫阿律。”陸兩兩避而不答,對其他人說,“你們不去放餐盤?那我先走了。”

說完,她逃似的離開原地。

食堂後麵是一大塊尚未規劃的荒地,後來被食堂職工們種了各種蔬菜瓜果,再後來學校弄來一些簡單的室外鍛煉器材。不過這塊地方向來是食堂阿姨們的天下,除了老師們偶爾來拔幾棵菜之外,很少有學生能過來。

“你找我有什麽事?”

顧律己雙手插在兜裏,背靠著一個秋千杆,詢問的聲音平穩冷靜,直視著幾步之外異常沉默的女生。

他本來沒必要出現在這裏,能跟江珧說的他早就說清楚,接不接受都是她的選擇。

但,如今的顧律己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受。盡管被喜歡的他不需要為她的感情負責,可顧律己還是想再告訴她一回。

江珧在附近的一個位置坐下,語氣坦然:“我想有一個告別初戀的儀式,所以才來找你。”

這句話在她心裏徘徊了很多遍,終於飄到了她想說給他聽的人麵前。

今天沒有風,天空蔚藍無雲,是個以後能拿出來回憶的日子。

江珧笑意淺淺,迎上顧律己的目光。

他有點詫異,更多的是欣慰,不過他仍然保持禮貌地沒有出聲,盡職地在這場儀式裏扮演傾聽的角色,幫助她完成她想要有的告別儀式。

“喜歡你,真的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回憶著,“就因為有次你抬眸太好看,我就喜歡你到現在。”

高一那次出去玩,天忽然陰了臉,下起雨來,她們跟另一撥人避在一個屋簷下。

顧律己就在這時候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裹著斜風驟雨席卷而來。

他走到那群人麵前,用手胡亂撥了撥頭發,抬頭那瞬間,眉如劍,眸似星。

霎時,天清氣朗,她原本被雨水澆灌得潮濕的心,開出一朵小花來。

第一次遇見他的悸動,仍然銘記在心。讓她一想起,就不自覺地微微笑。

江珧嘴角邊的梨窩綻開,明豔的臉龐更加奪目:“我原本很害怕,以後不會比喜歡你,更熾烈地去喜歡別人,所以努力想要爭取,絕對不能讓自己後悔。可這兩天我才發覺,如果我的真心沒有被你認真對待,那我的喜歡也就不值得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沒有誇父逐日的堅持,做一朵向日葵也會累的。”

“顧律己,我要收回對你的感情了。”

顧律己合上眼,頭歪到左側輕輕地點了一下,表示接受她的這句話。

“對不起。”

以前對她說這三個字是拒絕,這次是他無比誠摯地向她道歉。

江珧搖頭:“不怪你。說起來我也給你造成不少困擾吧?”

顧律己搖頭。

其實是有困擾,但比起她錯付的感情,這些都不值一提。

“以後做個陌生的同學吧。”她盯著地麵上的某個點,笑容僵硬,像是花了大力氣維持麵上的和平,“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好。”他想了下,“謝謝你的喜歡。以後你會遇到恰好也喜歡你的人。”

他轉身,走出了江珧稚嫩青澀的單向感情裏。

她的眼淚無聲地滑落,這是她喜歡了將近三年的人,現在依舊喜歡,以後說不定還會喜歡。

可是,人嘛,總要先喜歡自己。

陸兩兩手拄著腮,斜側著身,不停偷瞄後麵的空座。

顧律己怎麽還沒回來?有那麽多話可以說嗎?他們會說些什麽……

腦子裏積攢的問題越來越多,直到她意識到自己對後桌的過度關注,才收回視線,假裝在做題,筆尖卻在鋪開的草稿本上胡亂地畫著無用的線條。

“你在亂畫什麽?”身後乍然響起顧律己的聲音。

陸兩兩壓下嘴角的弧度,頭也不扭地傲嬌回複:“關你什麽事。”

言再打斷他們,問出了陸兩兩也想知道的問題:“阿律,江珧找你什麽事啊?”

“關你什麽事。”顧律己現學現用。

言再吃癟,橫了橫心,搬出陸兩兩:“兩兩也想知道。”

豎著耳朵注意聽的陸兩兩趕緊撇清自己:“誰說的,你別把什麽事情都推我身上。”

“這天沒法聊了。”言再憤怒地留給他們一個後腦勺。

當然,這種泄憤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其他兩人的重視。

顧律己拉住也準備撤的陸兩兩:“剛才跑得很快啊,就那麽迫切地把我扔下,讓我跟人聊天?”

陸兩兩扯了半天,也沒把衛衣帽子從顧律己手裏奪回來,隻好放棄,反駁道:“我扔得了你嗎大哥?”

“我不管。”他又開始耍賴,“陸兩兩,你沒聽說過貴重物品請隨身攜帶嗎?”

“那顧律己,你說清楚,到底是你不是人,還是你是個東西?”

南澄妙聽到這句話,撲哧笑出聲。

顧律己的臉,妥妥黑了。

5

第二天晚上,陸兩兩裹著南澄妙的睡袍,盤腿坐在南澄妙宿舍的飄窗上。

微博上說,今晚會有百年一遇的獅子座流星雨。

說不上是“百年一遇”還是“流星雨”更吸引她,總之,下了晚自習,她答應南澄妙一起看流星雨的邀約,來到南澄妙的宿舍。

離流星雨出現的時間還早,南澄妙準備了一茶幾的小零食,跟陸兩兩開啟了想到什麽聊什麽的深夜座談會。

“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陸兩兩插嘴。

南澄妙白了她一眼:“小同學不要這麽皮。”她回到說八卦的情緒,興奮地往下說,“文科(1)班有個女神,溫溫和和,白白淨淨,成績也很好,真的是天仙妹妹一般的存在。他們班上有個男生,長相醜,成績差,很不起眼,從高二下學期開始,每天早上給天仙妹妹送一瓶真果粒。”

她留了個白,喝一口奶茶,等到陸兩兩用眼神無聲地示意她往下說時,才繼續:“上周,天仙妹妹就跟這個男生在一起啦!1班的女生全都在咆哮,為什麽天仙妹妹會瞎了眼?”

陸兩兩抱著膝蓋,軟軟糯糯地總結:“這才是真愛吧。”

“不是真愛,是天仙妹妹見的世麵太狹窄。”南澄妙搖頭,“讓她來我們理科班試試。顧律己天天給你送牛奶,怎麽就沒見你跟他在一起。”

不值得啊,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南澄妙深深地為漂亮妹妹而惋惜。

“可見天仙妹妹答應那個男生,不是因為送牛奶的原因。”她想起上次跟顧律己的冷戰,眼眸微垂,“再說,顧律己給我帶牛奶,是因為我跟他換豆漿啊。”

陸兩兩的營養豆漿那麽不好喝,顧律己這還不算是真愛嗎?

旁觀者清的南澄妙都想扒開陸兩兩的腦袋,把她大腦皮層裏麵那根遲緩的粗神經給接上。她雙手環抱前胸,挑明:“可是我覺得,顧律己喜歡你。”

房間裏流淌著柔和的輕音樂,燈光熄滅,隻留下一盞落地燈。她的話在這樣靜謐的環境裏,仿佛是投下的一顆炸彈。

“你是看我快要睡著,在幫我提神嗎?”陸兩兩逃避地把臉埋在膝蓋中間,“聊別的八卦就好,為什麽一定要說這個?”

“聊什麽能比八卦你和顧律己更有意思!”南澄妙拒絕轉移話題,越說越興奮,“真的呀。我跟他同班這麽久,還沒發現他對哪個女生這麽親近的。你看啊,每天早上給你帶牛奶,幫你喝豆漿;你熱的時候,他在後麵幫你扇風;你冷的時候,他起身去關空調。你生病的時候,他送你去醫務室,還給你送作業……”

陸兩兩忍無可忍,從茶幾上拿起一個小泡芙,粗暴地塞進南澄妙的嘴裏:“請你閉上這張吧啦吧啦的小嘴。”

再讓她掰扯下去,陸兩兩都要信顧律己喜歡自己這件事了。

微紅的耳垂藏匿在昏暗的光線裏,陸兩兩看著玻璃窗上模糊的倒影。

她現在最怕表錯情,也最怕“我覺得”三個字。

可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會為了這些小事麵紅耳赤,心跳加快。

陸兩兩,你可真出息。

刹那,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搖滾樂響起,南澄妙咻地從地上躥起,關掉手機鬧鍾。

“11點15啦,還有15分鍾流星雨就出現了。”

她已經把一分鍾前的座談會拋到腦後,像個拍拍手就走得幹脆利落的渣男,扔下還停在上個話題遲遲不能回神的陸兩兩。

“我們要不要去樓頂啊。這裏的視線不太開闊,我怕看不見流星雨。”

陸兩兩反應慢半拍:“好。去吧。”

她需要吹冷風,好讓暈乎乎的腦子清醒起來。

6

樓頂離她們還有三層樓。

電梯已經停止運行,黑燈瞎火中,兩個膽子不怎麽大但很想去樓頂的人背貼著背,高高舉著發出微弱光亮的手機,一個朝前一個向後,走在陰森的樓道中,一步一步蹣跚地向天台移動。

跨上最後一級台階,打頭的陸兩兩率先推開通向天台的鐵門。

“別堵門口,進去啊。”背靠著她的南澄妙小聲催促。

對於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南澄妙的心裏就有點發毛。

“有人來了!”

“誰誰誰?宿管阿姨嗎?”

“說了這裏正對門口,言再你個傻子說什麽方位好。好個屁啊。”

慌亂的驚呼中,傳來顧律己上揚的語調:“陸兩兩?”

隨後,幾點猩紅掉在地上,沒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陸兩兩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半眯著眼睛努力辨認,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幾道比夜色更濃重的身影,遂放下戒備走了進去:“是我,還有妙妙。”

身後的南澄妙探出頭,高興地跑過去跟言再他們會合:“呀,你們也在啊。”

天台很大,夜色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顯得這裏格外空曠寂寥。

陸兩兩下意識地拉攏原本有些敞開的長睡袍,將自己從頭裹到腳踝。

顧律己打開手機的照明燈,走到已經變成一個粽子的陸兩兩身邊,伸手幫她把睡袍的帽子扣在頭上。

“嚇到了?”

推開門的一刹那,他注意到陸兩兩呆滯了幾秒。

“嗯。我一打開門,就看到幾個紅點飄在半空,我還以為……”她不好意思地壓低嗓子,含糊地說,“是鬼火。”

她腦子裏裝的東西為什麽這麽搞笑,顧律己被“鬼火”逗笑了。

“你家鬼火這麽小一點啊。”說完,他又開始哈哈哈大笑,手機的光都被他帶得一抖一抖的。

“我又沒見過。”她忍著羞,弱弱地辯駁,“你未成年就抽煙你還有理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

陸兩兩沒說,她從小就抽出她爸爸的煙盒,聞裏麵醇厚的煙草香。

“阿律,你在笑什麽呢,來跟我們說說啊。”

楚辭他們受了次驚嚇,已經把觀星方位挪到另一頭,隔著一段距離喊話。

顧律己止住笑正要開口,嘴巴一下子被捂住,一股柚子香忽然縈繞在他的鼻息之間。睡袍袖口毛茸茸的觸感碰到他的臉,有點癢。

他定定地看著近在眼前的陸兩兩,自以為凶狠地瞪著他,絲毫沒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吐字清楚:“不許說話。”

深邃似黑夜的眼睛染上他都沒察覺的柔軟與笑意,他調皮地眨眨眼皮,仿佛在說:好,我答應。

陸兩兩也是這麽以為的。

她緩緩放開。

顧律己的聲音立刻響起:“剛……”

陸兩兩隨即又捂上。

他嘴邊的笑容加深,腹腔震動得像裏麵有隻撲扇翅膀要起飛的鳥,即將衝破胸膛。

“幼不幼稚啊你。”

隔著一層珊瑚絨,顧律己輕揉她的發頂:“逗你好玩啊。”

時間已經到11點30分,但說好的流星雨遲遲沒來。

他們也不著急,新聞裏預估的時間本來就不會很準確。幾個人索性關掉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就著幾不可見的月光,盤腿坐在地上。

南澄妙問:“你們怎麽會想到來看流星雨?”

楚辭大大咧咧,掩蓋著心虛:“百年一遇嘛。我對這種字眼最沒有抵抗力了。”

“我們在打賭。楚辭要是再不找點什麽借口做別的事,這個月剩的生活費就該輸光了。”顧律己不留情麵地讓楚辭馬上垮台。

祝賀說著馬後炮:“楚辭同學,你不打賭,我不打賭,你的一千塊不會輸。”

“我可去你的。就你贏得多,有本事還回來。”

“嘻嘻嘻,我沒本事。”

“那這個月你們輪流請我吃飯,要不然我得餓死。”

言再:“誰理你。”

幾個人說得正興奮,麵向門口的祝賀察覺到門內透出來的光亮,神色一凜:“有人來了。”

他們幾個顯然已經遇到過很多次這種情況,熟門熟路地四下散開,躲在樓頂上的各種建築體後麵。

坐在言再附近的南澄妙,被言再牽著藏到儲水器後頭。

顧律己立刻起身,把陸兩兩拉起來拽進懷裏,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手臂壓下來的力量讓她弓著身,兩個人貓腰躲到集熱器背麵。

原本還克製腳步聲的宿管阿姨噔噔噔上了天台,手電筒的強光從左到右晃了一遍,沒發現人影。她厲聲說:“都出來!你們幾個不睡覺,半夜在天台上吵吵鬧鬧的,像什麽話。”

等了會兒,依舊沒有人站出來。

阿姨堵在門口,防止有人從這裏逃走。她拿出對講機:“再上來幾個人,學生們躲起來了。”

學生公寓的紀律一直很難抓,被分派到這邊的宿管阿姨很想抓個典型,來次殺一儆百。

聽著這句話,陸兩兩已經在預想明天早上全校通報批評的場麵,她的心在打戰,但還是不死心地想掙紮一下。她冰涼的手讓顧律己覺察到她的不安,手掌輕輕在她背上拍了幾下,貼著她的耳朵悄聲說:“別怕,跟我走。樓頂另一邊還有一扇門。”

溫熱的氣流撲進她的耳裏,蔓延至心間,方才的無措立時被驅走。

陸兩兩踮著腳,悄聲跟著顧律己,從一個掩體挪到另一個掩體。

學生公寓左右兩邊都設置了樓梯,所以樓頂上也有兩道門,恰好顧律己都有鑰匙。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再次響起:“我們馬上到了。”

宿管阿姨終於放下心。手電筒胡亂掃射的光束不知道瞄到了誰,她大喝一聲:“看到你了,還往那邊跑什麽呀,那邊的門都鎖住了。”

抓到一個學生犯小錯誤,宿管阿姨就會有獎金,所以宿管阿姨在這方麵一向是不遺餘力。

陸兩兩被突如其來的這聲喊話給嚇得打了個激靈。

顧律己低罵一聲,趁光束定格在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身上的時候,拉著陸兩兩往前小跑起來。幾秒的工夫,就到了另一扇門前,楚辭已經等在門口。

顧律己把陸兩兩藏在他的身前,接著從兜裏掏出鑰匙,迅速打開門。

幾個宿管阿姨都已經來到樓頂,她們根本沒想到學生們全都轉移到了另一邊的出口,還站在原地喊話。

“你們都出來,別藏了。”

“早點出來認錯,早點回去睡覺。”

“再不出來小心我們去調監控。”

楚辭輕蔑地“嘁”了一聲:“我還真不信能被抓到。”

他讓顧律己帶著陸兩兩先進去。

他站在門口,給其他還沒到達的三人發送信號:“流星雨來啦!”

樓道裏的感應燈啪地點亮,天台上剩下的幾人見門已經打開,也都顧不得暴露在手電筒下,趕緊直起身往這裏跑。

楚辭的嘴真的很靈,流星雨就這麽被他叫來了。

陸兩兩的下巴被一隻手輕輕捏住,帶著她麵向門口。

漫天星鬥在上,願我愛的人無病無災。

她的腦海裏閃過外公、徐女士、陸初見、爸爸,還有……顧律己。

7

今天晚上絕對是陸兩兩十七年人生中,最刺激緊張的時刻。

他們在樓頂上逃過一劫,上一秒在混亂間看到流星雨的陸兩兩,下一秒就被顧律己帶著一路往下衝。

樓道口的感應燈一層一層逐漸亮起,跑在前麵的楚辭跟祝賀兩人,逃跑的速度快趕上跑酷級別的選手,轉眼間就已經下了幾層樓。

陸兩兩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汗濕的手隻能被顧律己緊緊握住,兩個人的脈搏似乎在這個時候統一成一個頻率。

直到來到5樓,顧律己用樓層卡刷開安全通道,陸兩兩才回過神,她跟錯人了。她應該跟著南澄妙,一起回7樓的。

但此時已經來不及,又有腳步聲從樓下正在往上趕來。

顧律己推開安全門,路過幾扇房門,用鑰匙快速打開518的門。

他把陸兩兩推進去:“這是我的房間,你先自己待著。”

然後合上門,拔掉鑰匙,等在門口。

房間裏亮著燈,陸兩兩無心打量,她側著臉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顧律己在外麵等了會兒,就看到有人追來。他斜靠在門上,故意說:“老師,早知道是你在追,我就不跑了!”

這個值班老師,他很熟悉,經常逮到他們半夜打遊戲、夜不歸宿什麽的。

顧律己他們慘不忍睹的德育分,一大半是這個老師的功勞。

值班老師累得氣喘籲籲:“宿管阿姨說有幾個學生快鬧翻天了。我就知道是你小子,都不用去猜是誰。”他推心置腹,真情實感地勸著,“律哥,咱就不能消停一段時間嗎?”

顧律己苦著臉,也是一臉誠懇:“老師,新聞上都說是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學校難道不準我們開闊眼界嗎?”

“你不如明天去問問校長。”值班老師的聲音變得嚴肅,“明天交2000字檢查,全校通報批評,周一在國旗下做公開檢討。”

“行吧,我知道了。”

目送值班老師離開,顧律己鬆了口氣,再次開門進入房間。

陸兩兩忙退開幾步,等他合上門才問:“剛剛不是可以一起進來的嗎?你為什麽留在外麵等著被老師抓?”

顧律己在玄關換了拖鞋,又拿出一雙鞋擺在她麵前,用下巴示意她換上。

“我拿鑰匙開了樓頂的另外一扇門。”他解釋,“老師就知道今晚的人裏麵有我了。”

“為什麽?”

“住這裏的學生裏,隻有我有鑰匙。”

陸兩兩更不解:“這又是為什麽?”

顧律己看她換好鞋,領著她走進去。

“因為這棟學生公寓是我的。”

她瞪大了眼睛:“大戶人家果然不一般。”

顧律己警告性地給她一記眼刀,指著沙發讓她坐下:“等晚一點,我再把你送到7樓。”

“喝水嗎?”他不等回答,從飲水機裏倒了一杯溫水遞給陸兩兩,接著說,“今晚抓到一個我就足夠了。宿管跟值班老師現在應該繼續安心睡覺了。”

公寓的每層樓道都有監控,平時不會去查看。可今晚要是一個人都沒逮到,說不定還真的會去調監控。

陸兩兩捧著水杯:“這不就是犧牲你一個,幸福我們大家?”

“你說呢?”

“嘿嘿嘿,這多不好意思啊。”

顧律己在她對麵坐下,玩笑似的:“真不好意思的話,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唄。”

“你這個有點老套啦。”

“我不管。”顧律己靠在椅背上,“你隻說答不答應。”

“行吧。”

誰讓你是唯一被抓住的倒黴蛋呢。

手機發出一連串嗡嗡聲,其他人開始在群裏相互詢問。

楚辭:大家都安全嗎?

祝賀:逃出生天。

南澄妙:@陸兩兩,你在5樓嗎?

言再:我的老天鵝啊!我居然進了女生樓層!女生房間! @阿律,你等下來認領我。

楚辭:5樓男生樓層發來賀電。

祝賀:賤賤,情緒不要外露,你是見過世麵的人。

陸兩兩:我在5樓,等下我就上去。

楚辭:@顧律己,你是不是被抓到了?

顧律己:嗯。

言再:阿律不下地獄,誰下?

用戶【言再】已被群主【顧律己】禁言30天。

顧律己:檢查通報做檢討一條龍,你們可以來認領了。

楚辭:好的,我幫你寫檢查。

祝賀:我去找公開檢討的發言稿。

陸兩兩:你們都好自覺啊。

顧律己:習慣了。

呃,到底是習慣了一起分擔,還是習慣了檢查通報做檢討這種一條龍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