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輕觸微溫

周一去台裏上班,她下午去的。於兵的車剛進大門,保安揮著手跑過來,“葉小姐,有人找你。”

“是誰?”她推門下車,走向保安室。

“說是你親戚。”

她愣住。一跨進大門,一個豐潤的女子跳起來撲向她,嗓門響亮,“嫂子,有沒有想我?”

葉楓心中一喜,也沒顧上糾正盈月的稱呼,忙不迭地問道:“什麽時候到的?”

盈月其實比她大一歲,又生個孩子,從麵相上看要她比老成許多,可是在她的心裏,不知怎麽,總把盈月當個妹妹似的疼。瞧著盈月外衣的衣領沒翻好,她輕柔地上前替她理了理。

“昨天夜裏,我一下火車就問哥哥怎麽沒看到你,他說你忙。”盈月很委屈地嘟起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俊俊天天嚷著要舅媽。這次要不是事情多,我們全家和媽媽都想過來呢!”

葉楓嗬嗬地笑,“忙”是一個多好的借口呀!

盈月擠擠眼睛,“嫂子,你知道嗎?我媽媽看了你的照片,說你真俊,看上去乖乖的。問我你愛吃什麽,家裏有什麽人,還找人把屋子翻新了下,專門收拾出一間房,讓你過去時住。現在一提到你,她就樂嗬嗬的。”

“你哥哥送你過來的嗎?”葉楓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外麵心慌地看了幾眼。

盈月頭搖得象撥浪鼓,“他哪肯,不準我來打擾你,我自己打車過來的。嫂子,你幹嗎要搬走?”

葉楓臉紅了,“那個……那個房子租期到了,我就搬了。”

“哥那裏不是很大嗎?先前住得好好的呀!”

葉楓突然覺得好像無處遁形,把頭扭向一邊,“我住得不遠,想見麵很容易的。”

盈月嘀咕:“哪容易!我坐了四十分鍾的車才找到這兒。嫂子,你現在是在上班嗎?”

“我還沒到點。你要不要進去參觀下?”

盈月激動了,“好啊,我好幾次想去哥那裏看看,他都沒肯帶我去。”

葉楓笑笑,替盈月登記了下,兩人就進了電台大樓。上電梯時遇到幾位同事,有人好奇地看著盈月,問道:“小葉,這是?”

盈月性格非常爽朗,也不吃生,無比自豪地挽著葉楓的胳臂,“她是我嫂子,我是她小姑子。”

問話的人眼睛一亮,打量著兩人,“你是夏主播的妹妹?”在電台,葉楓與夏奕陽的戀情是公開的秘密。

盈月直點頭。

葉楓心中暗暗苦笑。

領了盈月在大樓裏轉了一圈,參觀了她的辦公室,也去直播間坐了坐。小衛和於兵最是熱心,丟下手裏的工作,義務陪在一邊,無非是想從盈月的口中更多地探聽夏奕陽更多的消息。

電台餐廳的夥食一般,葉楓決定帶盈月去外麵吃晚飯。

盈月搖頭,“我要是不回去吃飯,哥可能要生氣。”

“不會的。你打電話和他說一聲,說你我在一起。”

“我不敢,哥板起臉來,我怕他。”盈月臉苦成一團,才卻緊緊地拽著葉楓的衣角,明顯的不舍得鬆開。

“我……給他打。”話音一落,才知自己說了什麽,驀地驚出一身的冷汗。可是話已收不回來了,盈月開心的連聲說好。

在盈月迫切的期待下,她硬著頭皮拿出手機,感覺那薄薄的機身象有千斤重。“我……去走廊上打。”她讓盈月在辦公室裏坐會。

盈月很理解,“好的。”

走廊向西延伸,走到盡頭,正麵對一天的落霞。橙紅的霞光從玻璃窗中透進來,她沐浴其中,眼睛不太適應地眨了幾眨。

那十一個數字,不需要從號碼簿中調,現在她也記住了,隻是撥出來似乎很艱難,心撲通撲通,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快,掌心裏都是汗。

仿佛要考驗她,電話通了,居然好一會都沒有人接。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電波那一端傳來了一個冷凝的聲音:“你好,我是夏奕陽!”氣息微喘,大概走得有點急。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心裏麵一歎,這場麵有點熟悉,好象是不久前的兩個人的角色互換,不過各自頂著對方的名字罷了。

“是……我。”她怯怯地應聲。

“嗯!”尾音沒有上揚,無比耐心,甚至還帶著一絲鼓勵,等待她的繼續。

“盈月在我這裏,我……帶她出去吃晚飯,然後讓於兵送她回去。”

“讓她回來吧,不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的,我……也要吃飯的,隻是順便。”她甩甩手,手臂僵硬得都像麻木了。

他沉默了稍許,緩緩道:“那謝謝你了。”

她突然不知該怎麽接話,可又不想這樣掛掉,急得直咬唇。他也不幫忙,任氣氛冷著。

“你……晚飯……”她鼓起勇氣,想邀請他一同過來吃晚飯,反正是順便。

“我已經準備吃了,一會要播新聞。”這句話倒是說得和風細雨,合情合理。

她點了下頭,突地想起他看不見,忙應聲,“好吧,那我們去吃了。祝你直播成功。”說完,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這都講的什麽。

還好他沒笑,禮貌地說再見,然後等她先掛了電話,再收線。

“夏主播一個人在樂什麽?”肩上落下一掌,夏奕陽回過頭,是《晨間節目》的總編導,忙頷首,“沒有什麽。”他能想像葉楓此時頭耷拉嘴噘起的沮喪樣,覺得好笑,又覺得心柔軟得發燙。

“吃過啦?”兩人正站在餐廳門口。

“正要進去。”夏奕陽側了下身子,讓總編導先進去,不經意地問道,“《晨間節目》不是早晨五點到班嗎?”

“我被抽調到《星夜微光》欄目,幫助搞主持人甄選,說我在這方麵有經驗。”總編導笑笑,向服務員點了一份餐點。

夏奕陽也要了同樣的,跟上去與他對麵坐下,“這個欄目已正式啟動了?報名的人怎樣?”

總編導抬起頭,扶了扶眼鏡,“可以說是美女如雲啊!你之前的搭檔柯主播也在其中。對了,你記得有次我們在資料室找錄影帶,我和你說起04年《晨間節目》當時選拔主持人的事,那個第一名也來了,原來她跑出國了,現在城市電台做主持人。”

“葉楓?”夏奕陽失聲輕呼。

“是的,就叫葉楓。六年前還象個鄰家小姑娘,現在變知性了、溫婉了,我瞧著她很有戲。她拍了一卷帶子,和履曆表一同送過來的,是和幾位情感專家討論婚姻裏的冷暴力,真的非常有深度,她帶入話題的技巧非常自如、嫻熟,也能讓嘉賓放鬆、投入。那帶子我們看了好幾遍,她準備的資料是最齊全的,總監和製作人直接讓她跳過初試,直接進入複試……夏主播,你怎麽不吃?”

他搓搓手,眉梢輕揚,“我聽得太入神了,想早點見到這位同行。”

總編導調侃道:“她的履曆表上是未婚,你想追她?”

“是呀!”

“那我到時幫你牽根線?”

“好啊,多謝編導了。”

總編導隻當自己說了一個風趣的笑話,哈哈大笑,哪知對麵的夏奕陽心中真的是樂開了花。

真是一個別扭的丫頭,這是她表達歉意的方式嗎?

吃完飯出了餐廳,去直播間的路上,他拐到綜藝頻道那一層,想看看某人精心準備的帶子,在貼著《星夜微光》的門外,與柯安怡不期而遇。

四目相撞,他率先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柯安怡現在主持的節目非常休閑,穿著也比從前時尚多了,“現在就來打探消息,會不會太早?”她嘲諷地瞥了他一眼。“其實很多事還是要看實力的,有內應又怎樣?”

他暗自發笑,“你說得很有道理,那我就不進去了,到時以實力說話吧!”

“多帶點紙巾過來,是憐香惜玉的一個好機會。”柯安怡兩手交插,眼角上抬,很是不屑。

她可能看到葉楓的資料了。

“沒關係,重在參與,結果不重要,她輸得起。”

柯安怡變了臉色,“既然這樣,那我一定要好好成全她了!”

他微微一笑,“我該去播新聞了。”

口頭上爭個上風,從來不是他所喜歡的。他不偏心,柯安怡的外形適合播報新聞,但作為訪談節目主持人,如吳鋒所言,真的生硬了些。但也不是說這個位置非葉楓莫屬,葉楓鏡頭感不好,缺少經驗,電台主持和電視主持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想贏,她得非常努力。

他沒有強烈的得勝心,他已感到非常滿足,他說的話,他這個人,她雖然表現差強人意,一點一滴卻那麽在意。

他空**了一個月的心此刻溢滿了溫柔。

盈月這次沒有住到他的公寓,和錄歌的民歌手一同住在酒店裏。播完新聞,他開車過去看了下,沒進門,就聽到裏麵笑得都掀翻了天。

盈月打開門,他看到桌子上放了幾籃水果,還有餅幹和各式零食,居然還有潤嗓的藥物。

歌手們嘻嘻哈哈地過來招呼,異口同聲地向他道謝。

他納悶地看看盈月。盈月扮了個鬼臉,“都是嫂子買的,擔心我們吃不來北京的飯菜。哥,今天花了嫂子很多錢呀!嫂子的同事們都很好,對我熱情著呢!”

他寵溺地看了看她,“幹嗎要跑去電台找她?”

“你把嫂子惹生氣了,我不幫你誰幫你。”

“誰說我惹她生氣了?”

“不生氣,嫂子幹嗎要搬走?”

清朗的俊容不自然地僵硬,摸摸鼻子,“明天要錄歌呢,早點睡吧!”

出了酒店,他沒有回公寓,鬼使神差的竟然把車開到了城市電台。等了沒多會,於兵的車出來了。於兵已經非常熟悉黑色帕薩特,跳下車,笑咪咪地跑過來,“夏主播,這樣巧啊!”

他窘然地擰了擰眉,“是,下班了?”

葉楓拎著包推門下來,隔著夜色,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走了幾步,不知怎麽,又退回原地。

“那個……那個我晚上有點事,夏主播能幫我送下葉小姐嗎?”於兵撓撓頭,故意說得非常自然。

“當然!”他深深地看著她,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包,指尖碰觸到她的,她一顫,低下頭,長長的眼睫在俏麗的麵容上遮住一片光彩。

於兵猛烈地揮動著雙手,目送兩人離開。

她很是局促,兩隻手絞纏著,偶爾抬頭看看窗外,他專注地開著車。

“今天多謝了。”這是他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沒什麽!”她的聲音低不可聞,牙齒把唇瓣咬出兩排白印。

“我今天播報很成功,你呢?”他的表情非常愉悅。

“呃?我……正常發揮。”她欲哭無淚。

他的嘴角**了幾下,清咳了兩聲,象在掩飾什麽。

時間流逝得很快,不多一會,就到了別墅的院外,車停下。他下來,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

“謝謝!”她拎起包包,欠身,“晚安!”

“晚安!”嗓音微微暗啞,手眷戀地抓住包帶,然後緩緩鬆開。

她低著頭向院門走去,走到一半時,她悄然回了下頭,看到他背朝她,正準備上車。

她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轉身飛快地向他跑去。

一路上她就在盤算了,她要悄悄地從後麵環抱住他,不讓他看到她羞窘的表情,這樣她才能有膽量說出“對不起”,才能厚著臉皮撒嬌、耍賴,要他原涼自己。那個晚上,是她錯了,她不該把氣撒在他身上,她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還有一步就到了,忽然,他掉過頭,她嚇得差點驚叫出聲,差點栽進他的懷裏。

表情呆在半空中。

“怎麽了?”他鎮定地問。

“我……我走錯路了。”她指指後麵的別墅,笑得象哭,“原來是那個方向啊!嗬,嗬,我進去了。”

計劃泡湯,隻能等下次卷土重來了。

融在夜色的那個人卻忍笑到內傷。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她是要偷襲他嗎?

沒等葉楓蓄足勇氣,準備再度向夏奕陽出擊,蘇曉岑書記突然空降京城,就在盈月來錄歌的第三天。

中午接到蘇曉岑的電話,蘇曉岑已經入住青台市政府定點的酒店了。這絕對不是蘇曉岑的作風,讀書時她來北京出差,一定會表現得象一個慈母般,問葉楓要不要帶點青台特產或者外婆的拿手菜過來,還要葉楓早點和室友們打聲招呼,到酒店陪她住幾晚。

葉楓覺得蹊蹺,收了線立刻給吳鋒打電話,吳鋒剛從青台回來不久,對敵情應該有點了解。

“曉岑來京了?”吳鋒的語氣也象是吃了一驚,葉楓聽得心冷了半截,“可能是緊急公事吧,她下午有什麽安排?”

“說是去國務院匯報工作,晚上在駐京辦事處開會,讓我過去吃晚飯。”

“真是個大忙人,那你去吧,吃完飯就從那兒直接去台裏上班,記住通知小於。”吳鋒叮囑道。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葉楓寬慰自己。

她不敢浪費蘇書記的時間,早早地就去辦事處候著。總務主任還記得她,領著她走進一個幽靜的小廳。晚上,蘇曉岑一行在這邊和駐京辦的所有人員吃工作餐,餐後再開會。為了方便母女談話,蘇曉岑關照總務主任找了個小廳。

葉楓扁扁嘴,她真習慣了,從小到大,蘇曉岑陪她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工作永遠是蘇曉岑的重中之重。那次她發生意外,可能是第一次讓蘇曉岑扔下工作為她而來。

剛抿了幾口茶,蘇曉岑風風火火從外麵進來了。總務主任恭敬地問她什麽時候用餐,她說四十分鍾之後。

葉楓不禁說了句怨語:“你這麽忙,有事直接打電話吩咐我好了……媽,你幹嗎打我?”

蘇曉岑一抬臂對著額頭就甩了一下,疼得葉楓直叫。

“誰叫我是你媽媽,你受得了也得受,受不了也得受,少跟我冷嘲熱諷。你怎麽瘦成這樣?”蘇曉岑瞪著她,眉頭緊蹙。

葉楓摸摸臉,“夏天剛過呀,馬上就會胖了。爸爸呢?”比較而言,她喜歡葉一州多於蘇曉岑。

“不準提他。”蘇曉岑突然變了臉色,“我對他有意見。”

葉楓真是意外了,要知道在葉一州麵前,蘇曉岑可是百分百的小女人,喝個茶都要問:一州,你說我是唱綠茶還是喝紅茶?

“爸……犯原則性錯誤了?”葉楓小心翼翼地問。

“差不多,反正很傷我的心。”蘇曉岑眉間真的浮現出一絲楚楚可憐。

葉楓按住胸口,腦中象萬花筒似的閃爍個不停。她不能相信在葉一州的眼裏,還有哪個女人的魅力大過蘇曉岑,當然,除了她。“對方是什麽人?”她把椅子挪近蘇曉岑,同情地抓住她的手。

“還不是……”蘇曉岑抬起眼,滿頭黑線,突然厲聲喝斥,“你這個腦子到底在想什麽,你爸爸可能是那樣的人嗎?你媽媽會那麽差嗎?”

她嘀咕:“明明是你說爸犯原則性的錯誤。”

“原則有多項,他……他居然與別人聯盟來對付我。不說這個,我問你,葉楓,那個夏奕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一口氣差點背過去,母女還是有靈犀的,“蘇書記,你這話從何問起?”她轉了轉眼睛。

“你別給我裝,你吳叔叔都和我說了。你一回國,就和他戀上了,是不是?”

她搞不清蘇曉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沉默,靜觀事態。

“我真是不懂了,他要是喜歡你,六年前幹嗎去了,為什麽要等到六年後?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才這麽努力?”

“媽,”葉楓脹紅著臉,跳了起來,“你不要用這種質疑的語氣講他,做你的女兒很好嗎?你哪一次參加過我的家長會,你哪一次陪我逛過街?和你一起吃飯都要受時間限製,每次都令我很緊張!我心裏麵有委屈的時候,都不能找你哭訴,因為你總在忙。不是人人都是勢利眼,巴望著沾你的光少奮鬥多少年的。他已有的成就,是他努力得來的,不是靠誰誰,即使以後我和他在一起,他尊重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媽媽,不是因為你是某某書記。”

蘇曉岑破天荒沒有發火,反倒笑了,“是不是我要以有你這樣的女兒為豪?”

“本來就是呀!我這個官二代,沒打著你的旗號在外麵作威作福,你不滿足嗎?何況我不隻有你和爸,還有吳叔叔和秦阿姨疼呢,吳叔叔在北京那也是人物。”

“你還挺自戀。”蘇曉岑一瞪眼,啪地又甩了她一下,“你胳膊肘兒向外拐,為夏奕陽來指責你媽媽。我還不是為了你,怕你傻傻的、蠢蠢的,上了壞男人的當。”

“他才不是壞男人,你和他接觸後,就知道他有多好……”從眼簾下方悄悄打量著蘇曉岑,聲音越說越低。

“我接觸過了,大半夜的和其他女人在**抱一塊。”蘇曉岑沒好氣地說道。

“那是個誤會。”

“反正我心裏有疙瘩,你別急著幫腔,好了,後天是周五,我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你把他約出來,我們一塊吃晚飯。”

形勢急轉,葉楓一時承受不了,“你挺忙的……以後吧!”

“我已經被你數落成這樣,可不想給他也留個壞印象。我來北京,有一半就是為他。”

葉楓徹底傻眼了。他們現在……僵持中呀,早知道不替他講話了。

她想給他打個電話,覺得電話裏說不太清楚;想讓吳鋒捎個信,也不放心,萬一吳叔叔忘了呢?請艾俐幫忙,更不行,艾俐自己都顧不來了。

她硬著頭皮,最終在周五的早晨,起了個大早,敲開了夏奕陽公寓的大門。

門鈴按了好一會,門才開了,他衣冠整齊,神清氣爽,好象睡得很好。她昨晚在**翻來覆去,一夜都沒什麽合眼。

“葉楓?”他有點意外,把門拉大,側過身子,讓她進來。

她搖搖手,“我不進去了,就在外麵說。”

他緩慢地眨了下眼,點點頭。

她神色停滯了下,目光閃爍,稍許之後吞吞吐吐地說道:“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媽媽來了……你可以不用管啦……可以拒絕的……我有辦法對付她,唉,她晚上要見下你,說一起吃個飯。”

“好!”夏奕陽整個神情一振,她話音剛落,他就接上了。“我現在就訂餐廳。阿姨住在哪家酒店?你什麽時候錄節目?”

一連串的問題把她給問懵了,不等她回答,她就看見他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又一個號碼,語速平穩,看似鎮定,但她感覺他好象很緊張。

兩個人一塊出去吃了早餐,“你爭取把節目錄製時間提前一下,我下午去電台接你。”他送她回別墅時說道。

她喔了一聲,看看他俊朗的側麵,他這個樣子是不是代表和她不計前嫌了?

她想就是一個三人晚餐,不會怎麽正式,也沒換衣服,還是上班時的一身職業裝。上了夏奕陽的車,發覺他穿得比上直播台還要嚴謹,領帶是淺藍的底色上跳躍著一簇簇紅,她的眼睛花了一下,多看了他幾眼,頭發一絲不亂,露出光潔的額頭。

盈月也來了,一身簇新的秋裙,看到她開心地咧開嘴。接著,吳鋒和秦阿姨出現了,瘋了,那個秦沛跟在後麵,蘇曉岑是最後登場的。

始料未及的場麵,她有種被設計的預感,她轉頭,夏奕陽在看著她,兩個人的視線短暫地接了一下,又避開。

盈月發覺蘇曉岑的麵容有些熟悉,想起來時,她不由地緊張起來,抓住葉楓的手,小小聲地說道:“嫂子,我挨著你坐。”

蘇曉岑冷凝地掃過來一眼,眉梢挑了挑。

“阿姨請坐!”夏奕陽先上前替蘇曉岑拉開椅子,接過外衣掛好,然後是吳鋒和秦阿姨,他一致換了招呼,隨葉楓喊“吳叔叔、秦阿姨”。

奇怪的是,這三人沒有露出一點訝然之色。

位置好安排的,長輩們坐在一起,葉楓與夏奕陽坐在中間,盈月挨著夏奕陽,秦沛坐在下首。

氣氛其實很輕鬆,仿佛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會。吳鋒問起盈月錄歌的事,盈月一一回答,蘇曉岑和秦阿姨好象也很感興趣,不時地插上幾句,盈月逐漸放開了。

蘇曉岑還問了盈月家中的情況,還有她媽媽身體怎樣之類的家常話。

菜是夏奕陽點的,他好象很熟悉每個人的喜好。所有的人在桌子上總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一道菜,沒有喝白酒,桌上有幹紅還有新榨的果汁,他又沒特意觀察,誰的杯子一空,他就能適時地加上,把每個人都照應到了。

葉楓倒象是專門來做客的,不是喝就是吃,一言不發。

他和盈月一起起身向蘇曉岑敬酒,盈月代表遠在四川的媽媽,蘇曉岑壓壓手,讓兩人坐下,和藹地對他說:“你開車呢,少喝一點。那天你葉叔叔開心,喝多了,半夜都在家唱歌,吵得我不能睡。你還好吧?”

葉楓的兩隻耳朵嗖地豎了起來。

接話的人是吳鋒,“他不太好,一直睡到中午,醒了還說頭暈。上了飛機也在睡。”

“喝的是青台的紮啤嗎?”葉楓終於啟口說話。

“也是幹紅。”這次,是他回答的。

“去青台不喝紮啤,太遺憾了。”葉楓衝他笑靨如花。

秦沛象察覺了什麽,同情地看看他,擠了下眼睛。

溫馨而又祥和的晚宴終是要散的,葉楓把外衣穿上,打算陪蘇曉岑去酒店,發覺所有的人都沒有動。

盈月臉紅紅的,轉過身從後麵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鄭重地遞向葉楓,“媽媽在四川幫我帶孩子,這次不能過來,這是她送給嫂子的一點薄禮。”

葉楓瞪目結舌。

秦沛摸著鼻子那個樂呀!

“快說謝謝呀!”蘇曉岑推了她一把,站在旁邊的秦阿姨變魔術般也拿出了兩個禮盒,“奕陽,這是你蘇阿姨和葉叔叔的心意,下麵是我和吳叔叔的。”

這場景完全是兩國修好,來使互贈禮品,以表誠意。

此刻,葉楓方才明白這家宴的真正意義。她和夏奕陽之間已經完全不是小兒女般的小情小愛,而是嚴格按照傳統路線,正式啟動官方程序。

今天算是雙方家長見麵,承認兩人的戀愛關係,接下來,應該就是談婚論嫁了。

他禮貌地道謝,恭敬地雙手接過禮盒。蘇曉岑非常周到的另外還備了一份禮物給盈月。盈月把禮盒硬塞到她手中,她拿著,沉甸甸的。

秦阿姨拉著蘇曉岑去做香黃,吳鋒給她們當司機去。秦沛拍拍葉楓的肩,“恭喜你終於有主啦。”還做出一臉的悲傷。

葉楓憤怒地踢了他一腳。

秦沛也不惱,笑盈盈地問盈月,“夏女士,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盈月忙不迭地拉開車門,“好啊,麻煩秦大哥!”

最後,她上了他的車。她將車窗開得最低,把胳膊搭上去,用手撐著下巴。

“把手拿下來,這樣危險。”他騰手把她的胳膊扯了下來。

她想甩開,卻掰不過他,又顧慮著他在開車,隻得幹瞪眼。

“去唱杯咖啡吧!”他建議。

她沒有反對,她確實需要一個獨處的時間,好好地問他幾句話。

“我買了咖啡機。”他加了一句,她正想著心思,沒注意聽。當車停下來時,她也沒去看這是什麽地方,按捺不住地問道:“你是和吳叔叔一同去青台見我爸媽的?”

他非常誠實,“是的,本來是上周去的,有事拖了幾日。”

“你……不是和我在生氣嗎?”她嚷道。

他笑了笑,把車窗關上,“隻有小孩子才會記仇。”

“那你幹嗎不理我?”她恨恨地問,身子都發抖了。

他好整以暇地回道:“沒有呀,你和我打電話,我都接的。你來找我,我都非常熱情。”

雙眼差點瞪出眼眶,她氣得嘴唇直哆嗦,有好半天都沒辦法說出一句話來。

是這樣嗎?

那些輾轉反側的無眠的夜晚,腸子悔得發青的一聲接一聲的歎息,想他不敢明言的小心翼翼,鼓起勇氣卻沒敢實施的歉意,擔心失去他的慌亂……都是她庸人自擾?

一時間,委屈倍加。

她從包裏拿出禮品盒扔給他,然後,手一伸,“把我家的還給我。”

“真是越來越孩子氣了。”他給她逗笑了,“我不貪心的,以後,我們隻要生個兒子,加上我的大女兒,湊起來就是個好字,人生美滿了。”

他分明是要氣死她,“你自己生去吧!”她氣得推開車門,慌不擇路地往前就衝。

“電梯口在這邊。”他含笑從另一邊下來,拉住她的手,就往懷裏帶。

她抬起眼,這才看出原來是在他居住的公寓前。“我不去,我要回家。”她大叫著,也顧不上會碰上鄰居,他迅速把她的頭按在他胸口上,讓她嗚嗚地發不出聲音來。

“好,我們回家。”他在她耳邊柔聲道,果斷地半攬半抱地進了電梯間。

電梯口真有一位鄰居,那次葉楓耍賴要他背上樓,她上去竄門,恰巧碰上,誤以為葉楓腿受傷了,很關心地問這問那,羞得葉楓在他的背後一直沒敢抬頭。

“晚上好!”知道某人麵皮薄,夏奕陽緊緊地按住她的頭,朝不明所以的鄰居大嬸溫和地招呼。

“不舒服呀?”大嬸古道熱腸,左觀右望。

“沒關係,睡一覺就好了。”腰間被某人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笑意依舊。

大嫂掃了葉楓一眼,“現在的姑娘怕胖,不好好吃飯,體質怎麽可能不差?這樣子不行的,要搞清漂亮和健康,哪個最重要?”

“嗯,以後不能太寵著她,我會把她養胖的。”

葉楓都想抬起頭來反駁了,她沒有減肥,她是被氣成這樣的。急怒攻心,不知怎麽眼眶就紅了,大顆的眼淚歡快地跑出來,滲進西服,滲進襯衣,滲入肌膚。不一會,夏奕陽感覺到肩頭傳來的溫熱。

出了電梯,摟著她進門,連燈也沒顧上開,他低下頭吻吻她的臉腮,不再逗她了,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問道:“怎麽了?”

“欺負我很有成就感嗎?”她豪邁地吼出聲。

屋子裏黑漆漆的,她才不擔心被他看到眼淚兩道又鼻涕兩條。

他拉著她來到沙發邊,用手指攏著她的頭發,細細地梳理,隱約歎了一聲,“到底是誰欺負誰呀?”

她雙肩顫動,泣不成聲,“就是你,你折磨我,冷落我,算計我。我都那麽努力了,你……從來都不肯配合。”

“葉楓,”他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拭了拭淚,“不能每一次都是你跑我追,總有那麽一次,你必須要主動地向我走來。這不是公平不公平,而是我太需要你對我的肯定。”

她止住悲聲,濕漉漉的長睫緩慢地眨動著。

“我們的感情,我從來沒有十拿九穩過。我曾經把你弄丟了六年,六年,可不是一天兩天,你知道那一個個夜晚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嗎?你回國,帶給我莫大的驚喜,同時,我還是有那麽有一點不安。就象一個尋寶的人,花了數年的心血,曆盡坎坷終於找到了寶藏。欣喜若狂是一瞬間,然後他會惴惴不安,我該怎樣讓這個寶藏永遠留在我身邊呢?葉楓,我不是金剛,我渴望你的在意,也渴望你給我安全感。”

屋裏太安靜了,她聽見他極淺的呼吸與心跳聲。

“對不起。”她低下頭,聲音小如蚊蟻,心中酸得發疼。

“唉!”他把她抱過來,習慣性地將下巴擱在她的額上,輕輕地在她的劉海上來回摩挲。“不需要這樣,找我發泄怨氣總比找別人強。”

懷裏的人發出沉重的呼吸,她安靜了太久,他以為她睡著了。

忽然,她在他懷裏動了動,他摸到她豎起三根手指,“嗯?”

“我們約定,以後要是誰惹對方生氣了,對方隻可以氣三天,到第四天,一定要接受另一方的示好。”

他笑了,答應得很爽快,“好呀!”貌似受益的人是他吧?

她摸上他的鼻子,他耐不住癢,將她的手捉下來,放在唇邊輕吻。

“奕陽,我爸媽在青台有沒為難你?”

他沉默了一會回答道:“要是以後我們有了女兒,哪個傻小子那樣跑過來,我肯定比他們做得還要過。有吳叔叔在,他們對我很好。”

她將信將疑,再問,他就岔開話題。

她又是掙紮,又是嚎哭,出了一身的汗,他將她抱進浴室,替她打開水籠頭,讓她衝個澡。

去青台,他其實很沒底,雖然有吳鋒在。沒有預先打招呼,入住酒店後,吳鋒去見蘇曉岑,他直接去找葉一州。

在青台直播節目時,和葉一州也有一點熟悉。葉一州在開會,他從早晨等到下午三點,葉一州才見了他,眼神冷凝得象麵對一個不法份子。

他苦笑,坦承地說明了來意。

“這不是一廂情願的事。你喜歡葉楓,葉楓也喜歡你,那她怎麽不陪你一同回來呢?”葉一州冷冷地問。

“我們在冷戰。”他沒有隱瞞。

葉一州一驚,可能沒有料到是這樣的回答。但也是從這句話後,葉一州對他的態度正式改觀。

葉楓的性情,葉一州最了解。葉楓隨蘇曉岑,人前知性、溫婉,很少和別人生氣、爭執,但在喜歡的人麵前,特別的任性、無理,別扭,甚至有時是蠻不講理的。

除了筒子樓那一周的事,夏奕陽把兩人相愛的經過說了一通,也解釋了在青台與柯安怡之間的誤會。聽完,葉一州帶他出去與蘇曉岑、吳鋒會合,一塊吃晚飯。

吳鋒已經做了大量的工作,蘇曉岑不至於失禮,但態度還是很生硬。她沒怎麽理夏奕陽,隻說這件事要等見到葉楓後再說。

“女兒大了,你舍得也要舍,舍不得也要舍。”葉一州說道,轉臉看向夏奕陽,“不要在意,隻要是想娶葉楓的男人,她一律敵視。”

那天晚上,他舍命敬酒,結果,葉一州醉了,他醉了,吳鋒也醉了。怎麽回酒店的,也不清楚。早晨下去吃早餐,才知是蘇曉岑秘書送回來的。

午飯是在葉楓外婆家吃的,陪著的是葉楓的舅舅和舅媽,蘇曉岑不怎麽熱情,卻還抽出時間趕回來一同吃飯,還特地下廚炒了道菜,雖然味道不乍地,他很捧場地全吃光了。

那時,他緊繃的心才稍稍放鬆了點。

沒想到,隔了幾天,蘇曉岑就來北京了。

他曾經對葉楓講過,很想感謝她的父母生了她,因為她,才帶給他這麽多的快樂。

是的,擁有她,快樂如海洋,無邊無際。

夜太深了,不適合唱咖啡,他煮了茶,放上柚子與蜂蜜,擱在餐桌上先冷著,她流了那麽多眼淚,一定要補充水份的。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他拉開浴室的門,她正在擦身子,一扭頭,本能地叫了起來。

“快出去,我沒穿衣服。”

“沒關係,又不是沒見過。”他的眼中蒸騰著一圈圈朦朧的水汽。

葉楓聽到這話差點撞到浴室的門,慌亂地扯過他為她準備的睡衣套在身上。

“要不要我幫忙?”他看著她鈕扣錯位了。

“保持距離。”知道這樣的話象白開水般沒有任何意義,但還是要有一點矜持的,匆匆地從他身邊越過。

他伸手攔住,將自己熾熱的唇落到她胸前雪白的肌膚上,接著感覺一股熱血衝上頭頂,每個細胞都開始亢奮,他不隻是渴望她的在意,他還渴望她的柔軟、濕潤、溫暖。

“想我嗎?”他啞聲問。

別扭的她向來是頭一昂,大聲說道:“我才不會想你。”

今晚,可能是塵埃落定了,她非常乖巧地點了點頭,纖細的身子貼緊他,“奕陽,我想你!”

然後,她抬起頭,皺起眉,“你一身的酒味,好臭。”

他僵住,接著朗聲大笑,她俏皮地吐了下舌,成功從他臂下逃脫。

當他衝完澡出來,她蜷縮在臥室的大**,壁燈淺淺的光暈罩著她白皙的脖頸。

他站在門口,有那麽一刻的恍然,仿佛在夢中一般。

他掀開絲被,抬起她的頭,她主動地嵌入他的懷中,他親親她的鼻尖,她閉著眼睛,“我的禮盒呢?”

他一對反應不過來,良久,才想起來,“放在外麵。”

“我要。”語氣非常固執。

他摸摸鼻子,下床去外麵拿過來。她坐起身,神情無比專注地拆著包裝。

怪不得那麽沉,原來是幾件金飾,雕成玫瑰形狀的項鏈、手鏈,還有戒指,“真是俗氣。”她撇嘴。

“在中國人的觀念裏,隻有黃金代表完美、吉祥,可以代代傳下去的。不喜歡,那還給我,我給你買別的。”他作勢收回。

她連忙護住,“你買是你的,這是婆婆給我的。”

他挑眉,“婆婆?”

“就是你媽媽呀!”她端詳著金飾,“現在金價也挺貴的,這裏麵值很多錢吧!”

“要不要把發票給你?”

“好啊,過了幾十年後,可以比較一下,這首飾增值了多少?”

他看看地,某人學了幾年金融,倒是很有經濟頭腦。“增值多與少,又如何?”

她噘起嘴,“是呀,多與少,都是要送人的。我隻是暫時保管。”代代相傳,子子孫孫無窮盡焉。

“想要專屬你的?”他悄然拿下她手中的禮盒,俯首吻住她。

她將手插進他的發中回吻著,“你有嗎?”

“你說呢?”他慢慢加深了吻,吮吸住她的舌。“喜歡嗎?”

他隻屬於她,她也隻屬於他。

“勉強接受。”她調皮地咬了他一下,伸手環抱住他。

他一粒一粒解開她的睡衣。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扣子?”夏奕陽嗓音暗啞,因竭力克製情緒,讓手指有點顫抖。

“是你幫我找的。”她嬌嗔。

衣服敞開,夏奕陽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

許是因為兩人關係明確,做什麽都理所當然,這個夜晚,浪漫而又瘋狂得出奇。

一室春色,風情旖旎……

早晨手機響起的時候,她像個八爪魚粘在他身上,嘟噥道:“我困。”

一向自律而又嚴謹的男子,寵溺地拍拍她的後背,任由手機響了又響,陪著她又躺了半個小時。

起來後,發現電話是吳鋒打來的,忙回過去。

臉有一點微燙,正在洗漱的人還大聲嚷嚷著問是誰呀。

“葉楓怎麽沒開手機?”吳鋒語氣很急。

“大概沒電了。”他力求鎮定、平靜。

“她是不是報名甄選《星夜微光》主持人?”

“欄目組通知她參加第一輪複試,找不到她人,電話打到家裏了。我都沒聽她吱一聲,時間安排在周一,她準備得怎麽樣了?城市電台那邊的工作怎麽處理?”

“我應該已經處理好了。”

“奕陽,小楓葉瞞著我,肯定是不想我插手。不過,現在有你,我就放心了,你好好指導她。”

“嗯!”

誰知葉楓不領情,她一下跳了起來,“這件事你不準過問,也不要去看。”

“為什麽?”

“你在,我會緊張。”

他笑,“我的魅力這麽大?我隻是親友團的成員,幫你搖旗呐喊。”

“也不要,我一個人可以,要勝就勝得光明磊落,不給別人說閑話的機會。”這場甄選不僅僅是主持人,也算是她和柯安怡之間的較量。

“傻瓜!”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覺得特別的窩心。

其實在他眼中,任何人都沒辦法與她相比,隻是覺得她的光芒不應是城市電台的那一點點。

不管結果是輸還是贏,她永遠是他摯愛的。

“好,我不去!”他笑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除非你移情別戀,喜歡上別人,不然,你是永遠也鬥不過夏奕陽的。別再矯情了,徹底從了吧!”周日,葉楓下裸,艾俐老師聽完葉楓委屈的訴說,如此結論。

兩人是去吃的火鍋,葉楓用湯勺在鍋裏翻騰著,沒有反駁,因為艾俐老師的話非常中肯。

來之前,艾俐還陪她去找了廣院的幾位導師,她為了《星夜微光》的主持人,早就開始暗暗做功課了,精神不會輸於當初的《晨間節目》。導師為她模擬了複試場景,有即興發揮,也有命題訪談。天黑很久,兩個人才出廣院。

艾俐要了啤酒,菜沒什麽吃,一會兒功夫,啤酒瓶空了兩隻。

“昨晚又失眠了嗎?”葉楓抬起眼,舀了一勺蝦丸放在她麵前的盤子中,抬眼看著艾俐眼睛下方黑黑的,臉色蠟黃。

艾俐笑笑不語,又開了瓶啤酒,把杯中倒得滿滿的。

“你倒自飲自樂,不會有什麽開心的事吧?”葉楓開玩笑地問。

“王偉職稱沒通過。”

“哇,報應呀!”葉楓壞心眼地露出一臉的笑。

艾俐端起杯子,徑自仰頭將酒喝了下去,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嘴,胡亂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中,“先是著作折騰了大半年,然後又是材料,方方麵麵都力求完美,評審團裏也托了關係,他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不通過。失望太重,他看著人往下瘦,精神一蹶不振。”

“你心疼他?”

“那也不能拍手稱快吧!我做不到。”艾俐一擺手。

葉楓翻了個白眼,“你太心慈手軟,告訴你,不準同情他,不準過去安慰。你說過你死心了,畫上句號了,都痛了那麽久,千萬不要重蹈覆轍。我看得很清,在他眼裏,你是可以同患難但絕對不是同享福的人。”

“我幸運嗎?”葉楓頓了一下,“其實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從始至終愛的是同一個男人。剛去奧克蘭時,我差不多哭了有幾個月。”

“如果能等到夏奕陽這樣的男人,我情願把眼睛哭瞎。可惜我的眼淚不值錢,不談眼淚了,估計就是我死了,他也不會為我心動的。唉!”

“胡說,什麽死呀活的,為他值得嗎?你隻是所遇非人罷了,也是你死心眼,以後遇到你的夏奕陽,你回頭看看,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傻了。”

“哈,牙套妹,那王偉就是我的邊城?”

葉楓悄悄地把她麵前的酒瓶拿過來,“他才算不上,他就是一個煩人的路人甲。”

“牙套妹,你是怎樣回應夏奕陽的愛意的?”

“呃?”葉楓不太明白。

“當他說愛你時,你就傻傻地看著他,沒有說你愛他?”

“這需要說嗎?”

“如果他不說出口,你心裏怎麽想?我覺得‘我愛你’三個字雖然很惡心,但是說出來,就象是一種承諾,一個誓言。”

葉楓嗬嗬地笑,眉尾上揚。

“夏奕陽真是太寵你了……誰的手機在響?”

葉楓側耳聽了下,指指艾俐的包。

艾俐打了個酒嗝,“誰呀?”一看手機屏幕,她的左眼猛烈跳了下,拿起手機就往外跑。

“幹嗎這樣鬼鬼祟祟的?”葉楓訝然。

火鍋裏的湯都快熬到底,她關了火,艾俐才回來,眼角濕濕的。

“出了什麽事?”

“牙套妹,今天你買單,下次再請你。你讓夏奕陽來接你,我有急事先走。”艾俐匆忙背起包包。

葉楓揪住她的手臂,想從艾俐的臉上看出端倪,“要我幫忙嗎?”

艾俐怔了下,搖搖頭。

“艾俐,要是王偉的事,我會恨你。”

艾俐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摸摸葉楓的臉,說道:“一個人一個命!好好地珍惜你的夏奕陽。”

艾俐的手從她的臉腮上滑落,葉楓胸口有一點痛,好像是心尖上被輕輕地掐了一下。

葉楓沒在外麵停留,結好賬就直接回別墅了。

跨出出租車,一抬頭發現自己的房間燈亮著。臉不自然地紅了。蘇曉岑是昨天下午回青台的,夏奕陽和她到機場送行,回來後,他直接和她到吳鋒家吃晚餐。

吳鋒和秦阿姨本來就喜歡他,名份定了,他自然地就登堂入室,不需要找理由,保姆阿姨都沒表現出一點詫異。

客廳裏的燈熄了,吳鋒在書房,秦阿姨和保姆在說事,她沒驚動他們,輕手輕腳地上樓,推開門,夏奕陽坐在她桌前上網。

“怎麽沒回家努力?”他可不是個閑人。

“回家是一個人。”他嗅了下鼻子,“吃火鍋了?”一股煙熏味。

“嗯,還喝了一小杯啤酒。”她對著他嗬氣。

“我還需要準備嗎?”

“自大狂!”他的喉結震動,笑起來。“複試是明天傍晚六點,會影響(午夜傾情)的直播嗎?”

“沒有影響,但我要去和婁台打個招呼,估計他會有想法的。”她的臉沉了下來,圈著他的脖子坐上他的腿,歎了口氣,想起那幅巨大的《葉子的星空》。

“婁洋不是那麽小氣的男人,你要是有好的發展,他會支持的。我去和他談!”

“不。”

“為什麽?”將原本的啃咬變成淺淺的親吻。

“我是個獨立的女性,公私要分開。”

“如果我想管呢?”這種事,兩個男人之間溝通可能比較好。婁洋一定會給葉楓麵子,葉楓偏偏最顧忌這個麵子,有些話羞於出口。

“憑什麽?”

“憑你是唯一把我膝蓋當椅子的女人呀!”

她閉了閉眼,嬌柔地吐吐舌頭,隻有兩個人相處,說著話,她自覺地就會爬上他的身,仿佛這樣講話方便一點。

“那我下來好了。”

“不準!”他按住,下巴抵住她的發心,“我還要找吳叔叔談件事,你作息時間和他們不一致,折騰他們這麽久,我過意不去,我要把你領回家去,就折騰我一個人好了。”

“不太好吧?”

“葉小姐,你必須意識到你已是有夫之婦的事實。你不要以為上次見父母是鬧著玩的?”

“不是玩笑,也沒高到法律層麵。”她故意惹他著急。

“立刻,馬上!”他作勢去摸口袋。

她嚇一跳,搶上前抓住他的手,生怕他下一刻會掏出個戒指來,她不要閃婚,她還沒好好地享受戀愛呢!

“幹嗎抓我?”

“放我的真心在你的手心。”她與他十指緊扣,俯首輕吻了下。

他揉揉她的頭發,笑了笑,不逗她玩了,慢慢來吧,現在這樣很好了。“去洗個澡,然後看會書,早點休息,我期待你明天的華麗登場。”

“不會讓你失望的。”她送他下樓,在車邊又戀戀不舍地抱了抱,兩人才放開。

其實,她也想和他一同回公寓,但是現在,主持人PK在前,她要閉門努力,有了成就,再榮歸愛巢。

衝好澡出來,擦頭發時,給艾俐打了個電話。一接通,隻聽到呼呼的風聲,“在哪呢?”

“從懷柔回京的路上。”

“那麽遠?到底幹什麽去了?”

“沒什麽,就是吹吹風,遊遊車河,現在心情很舒服。你到家了吧?”

“嗯,”聽著艾俐的聲音很開心的樣子,她放心了,“小心開車,我看書嘍!”

“牙套妹……”

“呃?”

“沒什麽,以後再告訴你吧!”艾俐笑了兩聲。

淩晨二點上床的,為了養足精神,她睡到自然醒,隻覺著陽光好得出奇,隔著窗簾,屋子裏都明晃晃的。蓬著頭下了床,先去開手機看時間,咚咚地跳出幾條短信,象是係繞提示,讓速回電XXXX,是座機的號碼,短信時間是淩晨四點左右。

她愣了幾秒,狐疑地撥過去。

“這裏是東城區交警大隊,你找誰?”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

“不是你們讓我回電話的嗎?”指尖哆嗦個不停。

那邊沉默了下,然後換了個人接電話,“你認識車牌號XXXXX的車主嗎?”

葉楓的心咯地停跳了一拍,血液凍結,她扶著桌子慢慢坐下來,“她是……我朋友。”

“我們猜也是,你是最後和她通話的人。”

“最……後?”她的眼前一黑,忙閉上眼。

“是的,淩晨一點,她的車不慎撞破高架橋的欄杆,從上麵栽了下來,車體發生燃燒,她不幸身亡,隻有手機從車窗中摔到草地上,我們才給你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