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星夜微光
夏奕陽是下午四點到台裏的,他沒有給葉楓打電話。但在上樓時,說找秦沛,去綜藝頻道那兒轉了一下。《星夜微光》的主持人選拔第一次複試不是電視直播,所以沒用演播大廳,放在一間會議室裏舉行,裏麵已經布置完畢。舞台非常溫馨,米色的沙發,粉紫色的靠墊,背景是江南的白牆青瓦圖片,感覺象坐在幽靜的茶室之中。
他沒停留,隻瞥了一眼。會議室旁邊的辦公室臨時改成化妝室和更衣間,現在裏麵人是最多的。選拔在六點開始,一共有十六位主持人參加,等所有的選手到齊,然後抽簽決定上場秩序。
葉楓好象還沒有到,他低頭微笑,心想新聞播報完畢一定要悄悄過來一趟,她連穿什麽衣服都不肯透露。
他怎麽能錯過她的首秀?
回到節目組,例行和編導們開會。他今天穿的是鉛灰色的西服,領帶是粉色的,搭檔是白色的上裝,粉色的打底內衣,導播笑言色調明朗、歡快,有春天的感覺。
總編導把新聞綱要遞給他,對麵的屏幕開始播放插播的畫麵。
“發生了什麽事?”夏奕陽專心看著新聞稿,沒注意聽配音,一抬眼,看見屏幕上閃過的畫麵黑漆漆一團。
坐在他左邊的編導接話道:“今天淩晨在高架橋上發生的一起車禍,當時路麵堵了一個多小時,除了車主,幸好沒造成其他傷亡。這個是《晨間節目》中剪輯過來的。”
“車禍是怎麽發生的?”
“目擊者稱並沒有兩車相撞或超車,突然之間,那輛車就象失了控,撞倒欄杆,從上麵往下栽去,然後自燃。警方檢測車主死前喝過酒,嘖,嘖,是女性,二十九歲,某高校老師,真是可惜,隻成幾根黑骨了。”編導咂了幾下嘴。
夏奕陽並沒有往心中去,在新聞頻道,每天耳聞目睹的事情中,這類事層出不窮。
播報新聞前,他習慣地關掉手機,在走廊前抽了一支煙,直播開始。
二十四分鍾時,畫麵切向身邊的搭檔,他眼角的餘波瞥到吳鋒出現在攝影棚內,神情很嚴峻。
他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在《天氣預報》的音樂響起的時候,吳鋒向他招了招手。他摘下耳機,鎮定地走下播報台,隨吳鋒走到外麵。
“奕陽,葉楓不見了。”吳鋒壓著嗓子說道。
他的頭皮一麻,“她今天參加主持人選拔,現在應該是……在……”
吳鋒搖搖頭,“她沒有去,負責抽簽的人員打她手機,手機落在她的房間,保姆接的,然後保姆打電話給我,她也不在城市電台,她秦阿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保姆說她是九點多出門的,臉色蒼白,非常驚慌,喊她她也沒理,我們都以為她是緊張選拔。我把和她熟悉的人都找過了,都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艾俐那兒呢?她這次準備選拔,艾俐一直幫忙的。”
吳鋒許久都沒有說話。“奕陽,艾俐死了。剛剛新聞裏才播報過,就是淩晨高架橋上的那樁車禍,我也是找葉楓時才得知。”
夏奕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
吳鋒點頭,“葉楓和她是好朋友,我想可能是看她去了,於兵去看過了,葉楓並不在那兒。”
“吳叔叔,你等一下。”他顫抖地舉起手,擺了擺,閉上眼。“我想我知道她去了哪兒。”
“真的?”
“吳叔叔,你去《星夜微光》那邊,請求評委組把葉楓放到最後一位上場,我現在就去把她帶過來。如果她沒辦法過來,我再給你打電話。”
“別強求地,機會以後還會有。”
“我知道。”
他都已經很多年沒有開過快車了,但是今夜他等不及。一路上不知吃了幾個紅燈,也不管會造成什麽後果,總之,他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廣院。
他去了教師公寓,他記得讀書時,王偉和妻子是住在那裏。後來他妻子出國,王偉也沒有搬家。
王偉和艾俐的事,葉楓在他麵前簡單地說過。葉楓的語氣裏對王偉是非常不滿的,他聽得出來。
在教師公寓的樓下,遇到一位老師,證實王偉是住在上麵。
“他請了幾天假,和未婚妻去懷柔玩了。教授職稱沒評上,他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十一月,他要結婚,裏麵剛裝修好。”老師指著三樓的位置,說道。
“他……知道艾俐老師出了意外嗎?”
那個老師長歎一聲,“他們關係不錯,總務處的人通知他了。我們都去看艾老師了,真的很慘。他有可能沒趕回來,我們沒碰上。”
“謝謝!”夏奕陽轉過身去,茫然地看著校園。今夜的廣院,仿佛特別的寧靜、憂傷,是不是在感懷艾俐那樣一個年青的生命匆匆逝去?
他以為葉楓會來找王偉,現在他該去哪裏找葉楓呢?此時,她不會去別的地方,他懂她的,她必然呆在一個和艾俐有著回憶的地方。
他去了她們曾經住的寢室,管理員因為他是夏奕陽,破例帶他上去看了看,說到下午是有個女子麵無血色,也來過這間寢室。
葉楓不在。
他去圖書館、餐廳、禮堂,他們上過課的每一間教室。汗水早已濕透了襯衣,樓上樓下,也不知跑了多少級台階。
站在足球場外的樹下,他解開西裝扭扣,焦躁地挽起衣柚,夜風送來一聲淺淺的低吟,他一震,猛地轉過身。
昏暗的光線中,他看到足球場的中央坐著一個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到那纖弱的背影,他屏住呼吸,心口急促地起伏。他沒有驚動她,隻是站著。
她還是察覺到身後有人了,回過頭,看到是他,她說了句:“嗨,奕陽!”柔柔弱弱的語氣,那麽的無助,他聽得心一緊,上前,按住她的肩,在她邊上坐下。
“怎麽不叫上我一塊過來看星星?”在廣院,圖書館樓頂和足球場是兩塊看星星的最佳地點。
她是平靜的,咬了咬唇,挪動身子,將自己嵌入他的懷裏,摟抱住他的腰,“奕陽,今天晚上沒有星星。”
他一抬頭,是的,天空昏暗,雲層壓得很厚,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那你是在尋找什麽嗎?”他的唇輕微地落在她的發心。
“艾俐說,我們誰先結婚,另一個就給對方做伴娘,我說好啊!然後她又說,不知道結過婚的女人能不能做伴娘,我說肯定不行。她得意地笑著,說那我隻有給她做伴娘的份了,因為她比我大,肯定會比我早結婚。我說這事不一定。奕陽,我說得對嗎?”她仰起頭。
他心疼地撫著她清涼的發絲,柔柔地吻著。
“她真的很討厭,到現在還人前人後的叫我牙套妹,我的牙齒明明這麽白淨、整齊。大很了不起嗎?我雖然比她小,可是我比她早熟,我的愛情也來得比她早,所以,她應該乖乖地給我做伴娘。她怎麽可以這樣耍賴?這樣子不告而別算什麽?她說要告訴我一些事,要讓我在柯安怡、許曼曼麵前揚眉吐氣,要有出息點,讓……愛我的人以我為豪。”
一滴眼淚悄無生息地滴落在臉頰邊,他吻到了冰涼,吻到了鹹澀。
“葉楓,這兒冷,我也餓了,我們回去好嗎?”他輕哄道。
“不能回去,我要去電視台。不然會被艾俐嘲笑我懦弱,隻會象駝鳥一樣逃。”
他歎了口氣,悲傷讓她心智都不太清明,不談去央視,《午夜傾情》今夜也要找人救場了。
他抱起她,默默地向停車處走去。
她非常配合,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當他走上林蔭道時,她突然抬起頭,湊到了他的耳邊,一字一頓,無比清晰。
“奕陽,我愛你。”
他愕然地怔住,眼眶熱得發燙。
生怕她不明了自己的心,他一遍遍地對她說他愛她,也曾暗暗奢望過她也能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雖然他能感應她對他的在意、喜歡。
“什麽時候愛上你的,我不知道。在奧克蘭,我拒絕國內的任何消息,但是在屏幕上看到你時,我發現你好象一直就在我身邊似的,你的表情,你的麵容,我一閉上眼都會想起。我去了愛丁堡,遇到婁晴,她說起江一樹是她老公,說她認識你,我坐在那兒聽著。愛丁堡的新年是那麽陰寒,我卻覺得溫暖。我是為了愛你才回國的,為了愛你,我故意住到你對麵,為了愛你,找了城市電台的工作,為了愛你……唔!”
她喋喋不休的話語被他灼熱的吻封住,她抬手,以指腹輕觸著他顫抖的臉頰。
“人生太多意外,我怕來不及告訴你,現在,不晚嗎?”
“不晚,正正好!”一向鎮定從容的男人哽咽了。
她把頭緩緩地靠在他的肩上,長舒了一口氣。
艾俐,是的,愛不能藏在心底,要勇敢地說出來。
替她係上安全帶,擰開頂燈,發覺她雙目清澈,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失控、崩潰,“真的可以去電視台嗎?”
“可以,但是你要幫我找服裝,還要找個化妝師,我這樣子不太行。”她滿身的草屑,頭發被風吹得一片淩亂。
“這些沒有問題。葉楓,”他抱了抱她,“答應我,不管什麽結果,我們都不要去在意。”
“好!”
“還有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一定要與我分享。”
“嗯!”
回去的路,他開得很緩慢,和吳鋒通了電話,選拔正在進行中,時間上應該能趕得上。婁洋那邊,他做主請了假。
當葉楓出現在化妝師麵前時,化妝師嚇了一跳。“幫我選件黑色的正裝,妝不要濃。”葉楓要求。
“舞台是暖色係的,這樣子會不搭。”化妝師說。
“沒有關係。”葉楓彎了彎嘴角。
化妝師撇嘴,給她選了條五彩的絲巾,打了個時尚的結,希望能衝淡葉楓身上的沉重感,妝是森林係的,非常自然,淡雅的粉底,水樣的清眸,讓葉楓非常清新可人。
她自己找編導要了張碟。
吳鋒站在會議室外,急得頭發一狠狠立起,看到葉楓和夏奕陽出現,籲了口氣,溫和地攬住葉楓,“小楓葉,你很幸運,再晚幾分鍾,你就會直接取消資格了。”
“嗯!”葉楓踮起腳,吻了吻吳鋒的臉腮。
這個動作在葉楓滿十歲後就不曾做過了,吳鋒差點老淚縱橫,拍拍她的肩,“進去吧!”
她轉過身,看了看夏奕陽,緩緩眨了下眼睛,推開會議室的大門。
會議室內座無虛席,評委們在第一排,後麵坐著的是台裏的領導、綜藝頻道的大小部門負責人、主持人,最後麵是邀請來的幾位讚助商。
今天,十六位選手要選出四位進入下一輪的複賽,四選一,現場的氣氛非常激烈。評委們當場打分,分數過低的選手耷拉著頭,無奈麵對自己的成績。
柯安怡優雅地坐在候賽區,下巴微抬,輕噙微笑,眼波一**,看到葉楓的身影,笑意濃了。
第十五位選手正在謝幕,分數很快就出來了。很不錯,目前排在第四位,現在葉楓的表現決定她是否有資格下一輪,第一位的自然是柯安怡,比第二位超出二十多分,其他選手之間的分數則咬得很緊,難怪她表現如此自信、淡定。
主持人告訴葉楓選拔要求,命題訪談:如何看“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不知道我愛你”,嘉賓可以找選手客串。
葉楓深吸了一口氣,淒婉地想道:真是應景。
“我有請嘉賓。”她對主持人說。
主持人四下看看,臉露疑惑,葉楓欠了欠身,走上台,落落大方的向評委們致禮。下麵的燈光暗了下來,一盞盞聚光燈聚集在她身上,她閉上眼,靜靜地立了一會。當她睜開眼時,她看到站在門邊的夏奕陽、吳鋒還有秦沛。
她收回目光,示意音響師放音樂。
音樂響起,克萊普頓性感滄桑的歌聲飄**在空中,所有的人都一震。
“克萊普頓是英國的吉他搖滾巨星,得過六項格萊美獎,有一次演出途中,他的演出夥伴在直升機事故中喪生,當時,他就坐在後麵的飛機上,目睹了整個過程。幾個月後,他的幼子從曼哈頓53層樓的窗口意外墜下身亡,他四十多歲才得子,這位可憐的父親無法訴說苦痛,寫下了這首歌《淚灑天堂》。”葉楓向著空中豎了下手指。
“如果我在天堂和你見麵,你還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如果我在天堂與你重逢,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嗎?
我必須學會堅強,勇敢支持下去,因為我知道我還不屬於天堂。
……
在那扇門後,我相信是塊和平的樂土,
於是我知道,我將不再淚灑天堂。”
她吟誦得很慢,結束時,她頓了頓,溫婉輕笑,“其實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麵前,你不知道我愛你,還是生與死。天人相隔,永遠令人無力。愛,是個動詞,不是句號,活著,才能愛著,愛下去,即使你不知道,即使你不能回應。各位評委,我是十六號選手葉楓,我今天請來的嘉賓是我最好的一位朋友,今天淩晨,因為意外,她剛剛離開了我。關於生死與愛情,她最有發言權。我想此刻,她一定在天堂的窗口微笑地看著我。”
現場突然嘩然,有人發出噓聲,有選手指責葉楓違規。
葉楓淡然地站立著,與夏奕陽四目相對,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必言,仿佛整個世界裏隻有她和他。
她知道,他是懂她的。
她並不是想用艾俐的事來博取噱頭,她太疼了,太需要一個渠道來傾訴。
評委們聚在一起討論了幾句,評委主席站起來,示意場內安靜,然後抬了下手,讓葉楓繼續。
葉楓轉身坐到沙發上,音樂換上了低沉的大提琴《天鵝之死》。
“熟悉她的人都說她傻,連我也這樣講。她愛了一個男人八年,她是那個男人的學生,讀書時,由仰慕變成癡戀,無奈他有未婚妻。為了他,她留校,不是想插足,隻是想能經常看到他。他結婚了,她也跟著高興。後來他離婚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觸他,以為這是上帝給她的機會,沒想到那男人喜歡上了現在班上的一個女生。她躲起來哭,從來不讓他知道。隻是那個男人卻若即若無的牽著她,生病對、失落時、喝醉時、無助時,第一時間就會想到她,讓她覺得在他的心裏是特別的。這樣若即若離拖著她,八年過去了。我對她說不值得,讓她死心。有一天,她對我說,她死心了,那個男人又要結婚了。死心的她暴飲暴食,自拋自棄。我要她振作,說她沒出息,她笑著回答我,一個人一個命。昨晚我們通電話,她歡喜的笑聲好象換了一個人,我知道她和那個男人見了麵,他說了什麽讓她那樣開心,我心裏麵替她可憐。通話結束不久,她就離開了。那時,她心裏麵必然是充滿希望還有喜悅的。”
“這就是她的故事。我下午去看她的,她安靜而又沉默,我隻站了一會,就走了。”
說到這兒,葉楓梗住,她平靜幾許,又站了起來。
“如果……是個蒼白可笑的詞,可是我還是要說,如果我知道結局是這樣,我也不會阻止她去看他的。他是她所有的快樂,哪怕他是我們認為的人渣,是敗類,愛就愛了。愛沒有高貴與廉價一說,也沒有值得不值得,愛就愛了。愛著他,是她滿滿的快樂,她雖然為他而流淚,雖然為他痛心。這是她選擇的人生,是她的命運。痛,也甘願著。所有的愛都值得尊重,在愛情裏,情感專家隻能客觀地評價,你不能左右她的情感。”
“現在,她與我隔著遙不可及的距離,我再也聽不到她的笑聲,觸不到她的體溫。但我的心很寧靜。天堂裏沒有車來車往,沒有背叛與利用,她一定會遇到一個珍愛她的人,令她快樂、幸福。當我仰起頭時,在滿天的繁星中,那點點的微光,應該就是她發出的笑聲。可是,我多麽願意她與我隻近在咫尺,讓我替她拭去她為愛流下的淚水。活著,終是幸福的。愛,是五味的。謝謝各位收看今晚的《星夜微光》,我們下周同一時間再見。”
葉楓淺淺的鞠了一躬,靜靜地等著評委亮分。
場內安靜得出奇,所有的人都象被催眠了一般。還是主持人反應快,慌忙上台讓所有的選手都上來,等待宣布結果。
評委們似乎很為難,甚至還避到外麵開了個小會。
吳鋒聳聳肩,對夏奕陽說:“沒有懸念了,帶她回去,安慰她,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吳叔叔,你開心嗎?”夏奕陽說道。
“幹嗎問我,你呢?她在我身邊還能呆幾天,她後麵長長的人生都是給你的。”吳鋒好不悵然。
“我會珍惜。”
《晨間節目》的總編導也是評委之一,從夏奕陽身邊經過時,拍了他一下,臉上露出“我沒說錯吧”的表情。
夏奕陽摸摸鼻子。
第十五位選手是痛哭著跑出會議室的,她失去了進入下一輪的資格。葉楓後來者居上,排在柯安怡的前麵。
評委主席把所有的選手都評價到了:所有的選手都準備充足,但因為太過緊張,有的沒能正常發揮。柯安怡的主持大方、知性,葉楓的別出心裁,不落俗套,很能帶觀眾入境,而對情感的剖析也非常獨特,所以獲得第一名。
柯安怡貌似平靜,但從她僵硬的表情能看出她有多不甘心。
葉楓倒沒一絲欣喜,宣布完,她走下台,整個人就象虛脫了。“要不要先去喝點水?”夏奕陽問。
“奕陽,我太累。”清眸浮出一層水霧,她疲倦地低下眼簾,竭力做出自然的樣。
“好,那我們回去。”他緊攬住她的腰,讓她把身體的重量移過來,沒有顧及其他人投來的好奇的眼神。
“沒吃飯吧?”吳鋒心疼地問道。
“沒關係的,吳叔叔,我和奕陽先走。你也早點回家陪秦阿姨。”
“行,明晚回來吃飯,我們一家好好慶祝。”心裏麵有點異樣,但吳鋒清楚。今晚,葉楓單獨和夏奕陽呆在一起更加合適。唉,差不多算定婚了,不舍也得舍。
秋是這麽的濃,風帶著刺冷吹過來。雖然現在是十月底,北京的冬來得總很突然。十一月,刮過幾陣風,就會漫天飛雪了。
他把外衣脫下來給她披著,她微閉著眼睛蜷縮在椅中,一隻手擱在他膝蓋上。好象碰觸到他,讓她覺得安全。
“奕陽,打開收音機。”她說道。
“《午夜傾情》今晚重播三季度中文金曲風雲榜,我剛剛和婁洋通過電話,聊了一會。你比賽結束時,他還回過來問結果的。”
她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們在超市停了下,他沒讓她下來,跑進去買了兩袋食品。上車時,聽到她鼾聲淺淺的,象是睡了。
她卻又象是很清醒,進了小區,她就睜開了眼睛。
他牽著她上樓,帶她進浴室洗澡,幫她洗頭發。她就趴在他肩上,身子軟得無法動彈。他給她熱了杯牛奶,她一聲不吭地喝完,由他幫著擦幹頭發。
熄了燈,摟著她躺下來,她麵朝他偎在他懷裏,頭抵著他的胸口,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
“奕陽,其實我是後悔的。我知道她是去見王偉,還唱了酒,我應該攔住她,可是看到她眼睛那麽亮,那麽激動,我不忍。之前,她就是具軀殼。”
“她是他手中的風箏,線在他手中,她沒有選擇。”他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她的後背。
“他又欺騙了她,不知給了她什麽承諾,她開心得不知所以,幸福停駐,不用戳破謊言,不用失落,也好。”她自我寬慰。
“乖,睡吧!”他拿起她的手貼上唇,吻了吻。
這一天她太累了,精神上的,身體上的。
好象是在淩晨,他感到她猛烈地哆嗦了下,他睜開眼,看到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奕陽,手機響了!”
“做夢了?睡之前我把手機都關了。”為了讓她睡得踏實。
她又閉上眼。她夢到艾俐了,和她坐在草坪上,艾俐說王偉,她在說邊城。
那個對候,她們以為愛情是那麽簡單,以為所有的愛情都會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再次醒來,他已經做好早餐了。她穿的黑色正裝擱在椅中,他也選了一身黑色西服,“吃完,我們去看看艾俐。我上了QQ群,通知同學們了。今天都會抽空來送她,她是我們的主心骨。下次同學聚會,我們沒有班長了。”
“有的,我來當。”她說。
他笑,“你倒是很有資格,因為唯獨我們家占了倆。”
我們家!多麽溫暖、美麗的詞語!她抬眼看著他,熱淚盈眶。
她感動,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在她這麽無助而又痛苦、孤單的時候,她一抬手,就能握住他的。
三十六點五的體溫,原來是這麽、這麽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