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方程序

窗簾剛透出一點白,她醒了,看到腰間擱著的修長的手臂,她眨了下眼,思緒一點點地往前推,她微微地動了下身子,他也醒了。

“周日不是沒有直播嗎?”他湊近她的耳背,輕輕啄了一下,把她又拉過來,她的後背貼上他胸膛。“再睡會!”

“你昨晚是故意喝醉的!”這不是一句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她已把所有的線索整理出來了,也許從得知和她合拍廣告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挖坑了,秦沛是幫凶。她一夜沒回別墅,電話忘了打,吳叔叔和秦阿姨都沒查問一下,定然是秦沛打了掩護。

“嗯!”他連眼睛都沒睜,聲音仿佛很困倦,帶著淡淡的慵懶低啞。

她倒給噎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麽誠實,反到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傻話:“為什麽?”問完,她後悔了,答案不明擺著嗎?

他倒認真回答,“我太想你了。”言真意切。

如果她不跳坑呢?這話她識趣地沒問出口。她肯定會跳的,因為她無法忽視他。可是在意歸在意,不帶這樣使心計。

她有一點點弱弱的生氣,俏眸中掠過危險的光束。

她翻了個身,成功地讓他睜開了眼,“怎麽了?”手彎曲,緊扣住她的腰身,似乎擔心她會掙脫逃開。

“奕陽……”她柔聲喚道,腰肢一挺,象頭俏皮的小兔嗖地一下鑽入了他的懷中。

他一聲悶哼,緊接著她聽到他在噝噝地抽氣。

要知道,昨夜的那場**之後,所有的衣衫此刻淩亂地散在床下。而男人在晨光裏,似乎是最脆弱的。

“你今天當班嗎?”她環住他的頸,吹氣如蘭。

“要的。”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起,抿起嘴唇,深究地凝視著懷裏不安份的小女人。她會如此積極主動,簡直就是千古奇聞。

“哦,人家還以為可以和你能呆一會呢,在**!”她嗔道,眼睛半睜半閉,語句倒置,顯得有無限的婉惜,額頭在他的脖頸處蹭來蹭去。突地,她一抬首,在脖頸緊挨著下巴的右側部分,張開嘴唇,輕咬住。那力度,他覺察不到一絲疼痛,而是麻麻的、酥酥的,象電流倏地穿過心髒直達身體的中間地端,扣著她腰肢的手腕一緊。

“隻要不是一整天,這一會兩會應該沒有問題……”弓已拉滿,箭在弦上,沒想到目標突然發生偏離。

“這怎麽行?工作要緊,我可不想拖你後腿。”她氣定神閑地掰開他的手臂,擁起被子坐起來撈衣服。

“現在還沒到七點。”他皺了皺眉。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他促狹地彎起嘴角,一揚臂,將她拉回了被中,飛快地躍身上去。

“你幹嗎?”她大叫。

“吃蟲。”他啞聲道。

她暗暗咬舌,又氣又惱,卻又無可奈何,不過,也不是沒有一點收獲。

他吃幹抹淨,再起來時,都是九點後的事了。她穿著昨天的衣服,用他的牙刷刷牙,他從門外擠過來,讓她往邊上靠靠,拿了剃須刀,摸摸下巴,眼睛盯住鏡子,突然定格。

然後視線晃晃****地斜向了她。

她無辜地眨眨眼。

他將下巴抬起,右側的脖頸轉向她,那上麵有兩排清晰的齒印,犯罪時間應該是不久之前。

她咕嚕咕嚕喝了一口水,把嘴中的牙膏沫衝淨,頭昂著,一臉“對,是我幹的,你奈我何”的凜然。

他失笑,寵溺地捏了捏地的腮幫,說道:“調皮!中午想吃什麽?”

呃?他怎麽不發火、不著急呢?她幹瞪眼,納悶了。

“是飯還是麵,不然我們出去吃?”

他的冰箱裏又象從前一樣了,塞滿了各式食材還有水果,仿佛隨時準備款待客人似的。

他做了飯,炒了菜,湯是她煲的,排骨豆芽湯,很養胃。

“你今天真的當班?”吃飯時,她看看他的脖子,試探地問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薄薄的嘴唇微微挑著,那雙俊朗的眸子墨黑如點漆,深深蘊著光。

“你是不是有什麽罪惡感?”

“我為什麽要有?我又沒做錯什麽?”她竟然很鎮定,把頭埋在碗裏,專心吃飯。

吃完飯,合力收拾好了碗筷,兩人就出門了。

她一身昨天的裝束,又和他在一起,自然的就能讓別人聯想到別的,她沒讓他把車開到小院前,在路口就下了車。

他挺理解,摸摸她的臉,“我播完新聞給你電話。”

“你……別管我,好自為之!”她筆直地往前走著,拚命地壓製想回頭的衝動。到了院門口,推開木柵欄時,她悄然回了下頭,他已經走了。

院角幾盆怒放的波絲菊,金黃、紫紅、雪白,豔麗得不可芳物,縷縷菊香隨風飄來,她不禁深吸了一口,隨之,連思緒也象變得清涼透明了。

她低頭找鑰匙開門,一邊在想,他今晚的播報沒事吧?

呃?他公寓的鑰匙什麽時候又和她的鑰匙們係在一起了?她捏著一大把鑰匙,愣住了。

夏奕陽當班,一到台裏,先是去編導組,看晚上的視頻和新聞稿。江一樹和他同電梯上來的,看他一直捂著脖子,“怎麽?落枕了?”

他笑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出了電梯,他腳步一轉,直奔化妝室。

江一樹在後麵直發愣。

徐星是央視老資格的化妝師了,在新聞頻道呆了十多年,許多男主持和播報員都愛找她化妝。她化的妝自然、有層次感,又能揚長避短。

夏奕陽敲了下門,聽到裏麵有人應道:“進來吧!”

“徐老師好!”夏奕陽恭敬地招呼。

徐星正在看書,疑道:“你不是播《晚間新聞》嗎?現在來幹嗎?”

夏奕陽臉一紅,鬆開手,“徐老師,你看看,這個有沒有辦法補救?”

徐星抬起眼,噗地笑了,“誰呀,咬得這麽好?挺整齊的。”

夏奕陽低下頭,“她就愛和我鬧著玩。”語氣溫柔到極致。

“她?”徐星眼睛瞪大,好久都回不了神。一板一眼的夏主播私下裏和女友會玩這麽瘋?

“多塗點粉能遮住嗎?”夏奕陽挪開話題。

徐星搖頭,“沒辦法,除非你穿禮服打領結上播報台,不然全國今夜會沸騰的。以前聽說某個省台有位女主播出現吻痕事件,要是央視也出一件……哈哈!”徐星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直播新聞,又不是參加盛會,當然不能穿禮服打領結。夏奕陽出了化妝間,就去了播音組長辦公室。

“組長,今晚我要請其他人代個班了。”他抱歉地說。

組長一揚眉,“為什麽?”

他不說話,隻側了個臉。不出所料,屋子裏靜得出奇,隻聽到組長猛抽氣。“這個……這個情況是很特殊,確實要作緊急事情處理,我來安排。奕陽,你那個……沒事吧?”

組長也是有十年婚齡的老男人了,可是卻沒辦法對那兩排牙印追根問底,雖然他心裏好奇死了。

“謝謝組長,我還好,估計明天就會淡些了。”夏奕陽落落大方地回道。

“咳,咳……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你建議她換個別的地方,比如胸口、肚皮……”組長詞窮了。

“她現在年紀小,不太懂事,等以後大了,哪還會做這麽幼稚的事?”

組長幹幹地笑,“那倒也是!”

“吳主任今天在辦公室嗎?”

“在的!你現在這個樣子,去匯報工作不太好吧?”

夏奕陽含笑回道:“不是工作,是我的一點私事。”

吳鋒的辦公室門虛掩著。

秘書說吳鋒正和綜藝頻道的總監談事,夏奕陽點點頭,那我等會再來。話音剛落,吳鋒在裏麵說話了,“是奕陽嗎?”

夏奕陽忙應聲。

“進來吧!”

夏奕陽推門進去,總監剛好起身,兩人互相頷首,吳鋒把總監送到門外。夏奕陽看到吳鋒的辦公桌上推著一大堆資料,有圖片,有光碟,還有報刊剪輯。

他挑了個位置,這個角度,是左臉對向吳鋒。

吳鋒進來,邊走邊自言自語,還不時輕笑。

“央視這次要走下神壇了。”他對夏奕陽笑道。

“難道綜藝頻道也要搞選秀這類的節目?”芒果台和上海台的選秀節目做得非常成功,收視率讓央視的綜藝節目都望塵莫及。有幾次夏奕陽聽說央視也有這類的打算,隻是礙於平時總端著個架子,一時放不下來,也擔心超不過省台。

吳鋒搖頭,“選秀出來的明星,至今都登不上央視的舞台,央視對於選秀是很不屑的。不過,台裏倒是真想搞一個平民化、帶有親和力的節目,在周五晚上的黃金時間。方案剛出來,讚助商就蜂擁而至了,所以總監壓力大呀,跑來向我討經驗。我是搞新聞的,對於這種情感訪談,是個門外漢。”

“情感訪談?”夏奕陽心中一動。

“是啊,地方台不是有幾檔訪談節目很火嗎?《藝術人生》也是訪談節目,但是偏在藝人的藝術造詣和成長過程,對於情感涉及不多。台裏想搞得比地方台有點高度,更加知性、深沉。”

“那對主持人的要求一定不低了?”

“內定是柯安怡。我對總監實話實說,柯安怡一直播報新聞,是給人知性的感覺,但這種脫口秀的節目,她不一定能勝任。總監說回去好好考慮,不行,就讓主持人們竟聘吧,正好先造點聲勢出來。”吳鋒突然一拍腦門,“唉,我怎麽盡講這個,你找我有什麽事?”

夏奕陽沉吟了下,筆直地看向吳鋒,神情變得非常嚴肅而又認真,他甚至站起身來,鄭重地向吳鋒鞠了一躬,“吳叔叔,我現在站在這兒不是作為你的下屬,而是以一個喜歡葉楓的男人名義。我知道你很疼愛葉楓,葉楓也非常尊重你,我想請求你允許我能光明正大地追求葉楓。”

吳鋒眯起眼,莫測高深地盯著他,“如果我不允許呢?”他稱呼他“吳叔叔”?

“那我隻能用別的辦法了。”他無聲地笑了下,“但吳叔叔一定不喜歡的。我千方百計地想盡力法以談公事為由去你家竄門,找借口把葉楓約出去,遠離你的視線偷偷摸摸地說幾句話,製造不期而遇,動用其他同學關係,為接近葉楓,說謊、欺騙,還有可能耍心計。吳叔叔,你很了解我,我並不檀長這些,但是你不允許,我一定會去嚐試,隻是有點辱沒了葉楓。如果我們的努力最終能修得正果,吳叔叔何不在開始之初就給我們祝福呢?”

“夏奕陽,”吳鋒騰地站起身,“你竟然敢威脅我!”

“吳叔叔,你有問過葉楓為什麽回國嗎?”夏奕陽沒有一絲慌亂之色,語句不緊不慢,卻字字清晰。

“反正絕對不會是因為你。”吳鋒厲聲喝道。

夏奕陽低下頭,再抬起來時,眼眶有點發紅,“如果是因為我,吳叔叔你會同意給我機會嗎?還有葉楓的爸媽因為柯安怡在青台自殺的事,對我有所誤會,而吳叔叔你是知情者,我也想請吳叔叔陪我去一趟青台,我要給他們一個解釋。”

吳鋒沉默著。

“你曾經和我說過,葉楓心裏麵裝著的人是邊城,所以你和蘇書記、葉局長都義無反顧地支持他們在一起,讓我退出。你們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葉楓,可是人有時候是會變的,你察覺到葉楓的變化嗎?吳叔叔,我一直認為隻有愛與不愛,沒有愛多、愛少一說,但如果你一定要作個比較,我隻有坦承,這些年來我沒有女友,不是工作忙得抽不出時間,也不是沒機會接觸到異性,而是我心裏麵有一個人,我等了她六年了,現在她回來了,我會站在原地不努力向前嗎?”

“是葉楓?”吳鋒放緩了神情,輕輕抽氣。

“不是她,我為什麽要站在這兒?”夏奕陽溫柔地輕笑,“吳叔叔,你會幫我嗎?”

“我需要考慮。在我沒有考慮好之前,你不準動什麽念頭!”

夏奕陽又笑了下,“有些事是不受人力所能控製的,我不願騙你,我做不到。”

“你似乎有點迫不及待了?”

“我不能錯過她,哪怕有一絲可能,我都要緊緊抓住。”

“看來我隻能幫你了?”吳鋒冷笑。

“謝謝吳叔叔。”夏奕陽欠了欠身。

“我還沒答應呢?”吳鋒瞪著他。

夏奕陽微微一笑,“我知道吳叔叔在考慮。不打擾吳叔叔了,我回辦公室去。”

他轉過身,吳鋒一下就發覺了他脖頸上的齒印,“你脖子是怎麽回事?”

夏奕陽抬手摸了摸脖頸,“哦,小事。”輕描淡寫地挑了下眉,帶上門出去了。

吳鋒怔在那裏,突然“咣”地拍了下桌子,抓起電話大吼道:“秦沛,你給我滾過來。”

正在機房剪輯帶子的秦沛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葉楓拉開門,走進小院,仰起頭看著天邊掛著的一輪秋月,還有兩天是中秋,月亮已圓如銀盤般,夜風清涼,池水輕**,叫了一個夏天的小蟲不知跑哪裏歇息去了,院中安靜得出奇。

她沒有穿襪子,**在外的腳踝能感覺夜露的涼意,她抱緊了雙臂,掌心中的手機差點滑落。

《晚間新聞》都結束一個小時了,播報員不是夏奕陽。他食言了,沒給她來電話。

她承認有點失落,不是想聽到他的聲音,也不是擔心他,而是她準備了一大堆反駁他、拒絕他的話派不上用場了。

雪亮的車燈刷地射進院內,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發現吳鋒回來了。

“吳叔叔!”她小跑著上前替他拿包,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我晚上烤了麵包,要不要來一塊?”

“當然要來,小楓葉的廚藝可不能隨便浪費。”吳鋒疼愛地揉揉她的頭發,讓保姆把包拿進屋,“陪叔叔散會步吧!”

“好啊!台裏今天有什麽有趣的事嗎?”

“新聞是嚴肅而凝重的,怎麽會有趣?”吳鋒失笑,“偶爾也會有意外,夏奕陽今天讓我有點意外。”

葉楓猛地抬頭,“怎……麽了?”

吳鋒擺了下手,“不想談這個,煩心。”

“哦。”葉楓咬住了唇,眉頭蹙起。

吳鋒沒有錯過她臉上憂心忡忡的神情,“小楓葉,你都沒和叔叔聊過國外的生活,辛苦嗎?”

“不呀,我挺享受的。”

“那幹嗎回來?”

“我愛國呀!”

吳鋒搖頭,“在國外的華人就不愛國了嗎?給叔叔說實話,是為了邊城嗎?”

“哎呀,吳叔叔,你很八卦哎!”

“害羞了?哈哈,看來叔叔說準了。我今天和你媽媽通電話,她問起你和邊城怎樣了,我說估計邊城工作忙,沒怎麽見過。這個周日看他有沒有空,讓他來別墅吃飯吧!你秦阿姨早嚷嚷要見見他了。”

“弄得這樣隆重,人家敢來嗎?”

“呃?你們以前……”

“吳叔叔,你真老了,也開始懷舊嘍。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我們現在隻是同學。”葉楓說道。

“那你現在有不隻是同學的人嗎?”吳鋒睨視著她。

“幹嗎?吳叔叔嫌棄我了,要把我推給別人?”

吳鋒歎息,“叔叔不是推呀,是擔心別人上門來搶。”

“誰敢?揍扁他!”

吳鋒憐惜地攬住她的肩,“隻怕到時你會心疼啊!小楓葉,真喜歡夏奕陽呀?”

葉楓長睫緩慢地拍閃著,突然一下跳起來,“怎麽可能,我……很討厭他的。他……有什麽好,隻會欺負人。”

“真的?我找他算賬去。”吳鋒沉了臉。

葉楓眼珠轉了幾轉,“還好啦!吳叔叔,我的事你別管,我可以對付的。走了,我們回去吃麵包。”

吳鋒寵溺地閉了下眼,心想該安排時間去青台了。

十一點過,夏奕陽的電話來了。她對著響得正歡的手機翻了個白眼,繼續上自己的網。那鈴聲不急不躁,響了一遍又一遍,響得她沉不住氣,隻得按下綠色按聽鍵。

“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你讓我清靜點行麽?”

“秋天又不能遊泳,這池子裏幹嗎還要放一池水?真是不知道節約水資源。”

她愣了下,扭頭拉開窗簾,月光下,夏奕陽坐在遊泳池邊的木椅上,向她招招手。

“你瘋了,叔叔和阿姨都在家!”

“在家又怎麽了?我見不得人嗎?”

“不打招呼,翻牆進院的人還理直氣壯了。”她冷哼道。

“葉楓,你把我咬成那樣,我不僅成了全台的笑話,還被領導訓斥了一通。我受到如此的傷害,你連一句安慰我的話都沒有嗎?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心情又不好。算了,我找一樹喝酒去。”

他作勢要站起來,電話那端,隻聽到葉楓著急地大叫:“你給我站住!”

俊容上,笑意如池水,幽然輕**。

她提了一袋麵包,泡了杯牛奶,穿著睡衣就跑下了樓。他到真不敢呆在院子裏了,怕她凍著,拉著她去了車上。

“先墊下底吧,一會你回家再吃點,中午那個湯還有許多,你熱下再喝。”為了掩飾自己的關心,她故意說得很衝。

他笑,把她手中的麵包和牛奶接下。其實他吃過了,隻是跑去綜藝頻道和總監聊了會,把那個情感訪談的事問得更清楚些。

“葉楓,這種凶巴巴的樣子可不象你。”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把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

他們沒有開燈,車又停在背光處,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的。

她到沒有掙紮,身子往他懷裏依了依,方便他抱得順手。“我本來就這樣子。你不餓嗎?”

“看到你就不餓了。”她洗過澡了,一低頭就嗅到沐浴露的清香。

“不餓那就早點回去。”

“回去是一個人,太孤單了。鑰匙都給你了,什麽時候搬回去?”他舉起她的手掌,與自己的掌心相貼。

“再搬去,讓你再趕出來?”

“記仇的小人。好了,讓你趕我一回,下次不準再提這件事。你的手真軟,這指頭怎麽這樣細?”他捏捏她的指節。

“誰象你是個大老粗?”

他笑出聲來,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的臉刷地通紅,握起拳頭拍打著他的胸,他也不躲閃,隻是笑得更歡了。

她羞得頭都不敢抬,心跳如鼓,不敢置信,這個道貌岸然的夏主播竟然和一個淑女說出這麽令人羞窘汗顏的話?

更汗顏的是,她竟然覺得不討厭。

這到底是乍了?眼角上揚,瞅瞅天邊的圓月,看來是月亮惹的禍了。

日子似乎是平靜而又恬美的。

上班,每天和夏奕陽通幾次話,一般是他打來,有時他也會突然在她下班時間等著電台門前,讓於兵回去休息,他接替於兵的工作。他不會直接把她送回去,先是去吃個夜宵,然後把車開到某個公園處,打開天窗,兩個人吹吹夜風,看看星星。秋夜的星空高遠而又明淨,靜靜地凝視,心仿佛都變軟了。

其實,為了國慶特輯,他已經忙碌起來了,陪她的時間完全要擠。她讓他不要過來,他說,超過四十八小時沒見到你,我心裏就發慌。看一眼,做事就專注了。

她撇嘴,我就那麽沒有安全感?

他彈手敲她,你已是前科累累,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她心虛地低下頭。

上了床,總要翻來覆去好一會才能入睡。睡前,她會想一想,現在她和他的情形算是戀愛中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和她都不是玩曖昧的人。

真是無語,之前都差點見雙方父母了,這一變故,兩人成了怨家,一切又重新開始,不過,是加速的。隻是就這樣乖乖就範,她又有點不太甘心。於是她對他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而他好象不太介意,反而是樂在其中,弄得她挺鬱悶。

姚華電話是周五下午打來的,葉楓剛從播音間與專家錄好節目出來。葉楓都把和姚華約定的事情給忘了,不止是姚華,她好象也有好幾天沒和邊城聯係了。為了他的圖書工作室,他不是出差,就是在外麵奔波。

“我在名流國際俱樂部,你什麽時候過來?”姚華對她的工作時間了解過了,但這天也不是兩人約好的一周,姚華多給了她四天考慮。

葉楓握著手機,走到走廊的盡頭,“我馬上就過去。”

“到門口時,你說你是我的客人,會有人帶你進來的。”

葉楓微微一笑。她知道這種名流會所,不是會員,是進不去的。

她把專家送上車,又和同事們交流了下錄製情況,這才讓於兵送她去俱樂部。小衛追在後麵,嚷嚷著要出去聚會,她說沒空。

“如果是和夏主播約會,我就放過你了。”小衛笑得很曖昧。

夏奕陽今天要加班,中午打電話過來時講過的。但是不管加班到什麽時候,在周五,他都會去下別墅,就是她睡了,也要把她叫下樓,到車裏坐一會。又沒什麽重要的事,用他的話說,看一眼,抱一下。

有一次,吳鋒回來晚了,撞見他們在一起。他大大方方地下車打招呼,吳鋒淡淡地點下頭,皺了皺眉,其他倒沒說什麽。

後來秦阿姨和她說,夜涼如水,想講話就進屋吧!

她羞得連頭皮都紅了。

於兵沒來過名流俱樂部,一下就被外麵泊著的一輛輛豪車給驚呆了。“你先老吧,晚上朋友送我回去。”葉楓有點歉意,她沒辦法帶於兵進去開開眼界。

“如果沒有車,你給我打電話。”於兵非常善解人意,羨慕地朝裏瞟了瞟。

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裏,居然也能有幾乎看不到邊的綠地,人工的湖水、小溪穿插其間,這一切似乎有那麽一點假,但還是假得很美。間或會有一輛跑車或越野吉普從林蔭道上駛過,在落霞殘陽中,有如美侖美煥的風景明信片。

管理員將葉楓領進布置得非常西化的餐廳,姚華沒有象平時那樣把頭發高高盤起,隨意地散在腦後。就是這種隨意,也透著無法言喻的精致,發絲的一波一曲,都恰到好處。雖然她的年齡成謎,但就是這種精致,就已透露了她青春消失褪盡的驚慌。

葉楓估計她就是睡覺也不敢卸妝的。其實,對於年老,每個人都應坦然。可是姚華現在還不敢老,不然,她如何吸引邊城呢?

她不隻是個有錢的女人,她還是個美麗的、嫵媚的女人,看上去還有那麽一點年輕。

葉楓的心象被指尖掐了下,生生地抽痛。

“請坐。”姚華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麗眉一挑,有些意外葉楓一臉的泰然。

她第一次走進這個俱樂部,都掩飾不住心中的震撼,葉楓卻象是這裏的常客,視若無睹。

“這個餐廳,中餐西餐都有,想吃什麽盡管點。”姚華疊起雙腿。

“我不認為我們會有心情共同享受一次愉快的晚餐。”葉楓平靜地凝視著她。

姚華輕蔑地傾傾嘴角,“葉小姐不要太客氣。這兒可是北京頂級的會所,不是誰都有這個福氣享受的。”

葉楓微微閉了下眼,“哦,我和姚董有點不同。在什麽地方、吃什麽餐點,我不太在意,我在意陪我吃飯的人和吃飯的心情。”

姚華微慍,“看來葉小姐是迫不及待了。”

“是的,多坐一會,我都覺得是煎熬。”葉楓淺淺一笑。

姚華從擱在一邊的LV拎包裏拿出一個支票本,擰開水筆,抬起頭,“隻有一次機會,徹底地從邊城眼前消失,你想要多少?”

葉楓想歎息,姚華也算是職場精英了,為什麽會如此沒有創意?

“你開個價吧,把你在邊城生活裏的所有痕跡,包括記憶,全部抹盡。”唯恐姚華聽得不清楚,她講得極慢。

姚華還是驚住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腦子有沒有進水?”

“我非常清醒。”

姚華冷笑,“我對邊城的感情是無價的。”

“那你憑什麽認為別人的感情就有價了?”

“你這是變相地討價還價嗎?放心,我既然把你約出來,金錢上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看上去很差錢?”葉楓秀眸冷冷地眯起。

“不差,但你不會和錢過不去,是不是?有了錢,你想要什麽樣的男人都有,何苦扯住邊城?”

“姚董的錢不算少,卻為什麽要這樣患得患失?”

“你……”

“你應該清楚你在邊城心裏麵是個什麽位置!”葉楓仰起頭,深呼吸,眼睛拚命地眨了幾眨,才抑住鼻中的酸意,“你了解過他嗎?他……那樣的性格,在落泊無助之時,不得不找你求助,不得不放下尊嚴接受某些事,這比殺他還要痛。他忍受,不是芶且求全,而是他要顧及他的父親,他的生命不隻屬於他一個人。他已經為華城賣命了幾年,創下的效益,足夠補償你當初給予他的。你們兩清了,你現在又以什麽立場來幹涉他的事情?他不是從前的邊城了,你認為你還能用錢再留住他嗎?”

“葉楓,”姚華惱怒地斥責,“你有什麽資格來說我?在他落泊的時候,你拍拍屁股,拋棄了他,遠走國外。是我收留了他,給他錢,給他買房買車,給他地位,給他……女人的溫柔……”

“閉嘴!”葉楓突然一揚手,對準姚華的臉狠狠地摑了上去。“你真惡心!”

姚華嬌美的麵龐上瞬刻浮出五個指印,她下意識地捂著臉,目瞪口呆。

“我不是不認同姐弟戀,也不是想強占邊城一輩子。隻要他真的愛著誰,我都會尊重他、祝福他。你不過仗著手裏麵有幾個錢,逼著無依無靠的他就範。你所謂的愛情是這般的肮髒,你知道他想要什麽嗎?在你的心裏,你把他……隻是當成了一個可以霸占的、豢養的動物,他是人,是人。他是驕傲的,是清高的,是優秀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從眼眶中湧了出來,葉楓整個人都在發抖,“他的人生已經很悲慘了,你還要再讓他添上一筆嗎?告訴你,姚華,我不會同意,絕不!”

“我們之間是肮髒的?”姚華放下手,嘲諷地盯著葉楓,“在你眼裏,就隻有你配得上他,我差不多就是隻癩蛤蟆?嗬嗬,真是好笑,我遇到他時,我有老公。我離婚是因為他說他要娶我,你知道嗎?”

“你胡說!邊城不會是這樣子的。”葉楓驚恐地搖頭。

“那你以為他是什麽樣的?他非常聰明,知道離開了我,他就什麽也不是了。北京城裏有才的男人多了去,沒人賞識,就是一坨狗屎。我們的婚姻不是你以為的是見不得人的,我們很嚴肅很神聖,有雙方的親戚、朋友。伴郎你應該熟識,你們的同學、現在央視的新聞主播夏奕陽……”

姚華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葉楓卻象腦門上挨了一棍,腦中嗡嗡的,眼前象有上千顆星星在閃,刺得她眼睛發脹發花。

“小楓?”一對男女親熱地擁著從她們桌邊走過,男人斜睨了下葉楓,突地轉過身來,驚喜地叫道。

葉楓偏過頭,一臉茫然。

男人受傷地閉了閉眼,“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葉楓咬了咬唇,撐著桌子站起,無力地笑了笑,“好久不見,鯊魚!”

男子上前敲了下額頭,“不準叫鯊魚,叫沙哥哥。哦,姚董也在!”男子向姚華輕輕點了下頭。

姚華震驚地瞪大眼,這個男人是文化部部長的公子,在某國企任要職,她和他吃過兩次飯,在京城很是有影響力的一位人物,她想不到葉楓竟然會認識他,好象關係還非常熟稔。

葉楓來北京讀書時,蘇曉岑任青台市市長,當時的書記就是男子的父親。男子姓沙,比葉楓大三歲,喜歡NBA裏的奧尼爾,兩家聚會時,葉楓戲稱他為鯊魚。那個時候,《還珠格格》還挺火,葉楓一叫他鯊魚,他就唱“你是風兒我是沙”。後來,他父親調到北京任職,蘇曉岑升為書記,葉楓那時在奧克蘭。一算,兩個人也有好多年沒見了。

“蘇阿姨有次來北京開會,說你出國了,什麽時候回來的?”男子問。

“沒幾個月。”葉楓現在沒有什麽精神寒暄,她覺得呼吸已經非常困難了,她隻想離開這裏,“沙哥哥,我們改日再聊,你快去陪你朋友。”

男子朝嘟著嘴的女友看了下,“要不然,我們拚桌吃飯吧?嘿嘿,小楓葉現在比小時候可愛多了,象個漂亮女人了。”

“我不太舒服,要先走。”她蹙起眉。

男子看她臉色是不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要,有人在外麵等我。”

男人點點頭,要了她的手機號碼,把她一直送到外麵,才回轉身。

姚華怔怔地坐在桌邊出神,看到他過來,忙站起身,“沙總,你也認識葉楓?”

“姚董是怎麽認識葉楓的?”男子反問道。

“我們算是朋友。”

男子哦了一聲,笑笑,“我和她在一個大院裏住了幾年,我爸和她媽媽是同事。”

“她媽媽現在……”

“姚董不知嗎?青台的蘇曉岑書記,現在風光無限呢!”

姚華心裏麵冷冷一笑,懸著的一塊大石突地落下了,然後,她慢悠悠地把桌上的支票簿收起。這下,她不需要再亂擔心了。蘇曉岑的女兒,邊城愛得再深,也就隻能遠觀。

來俱樂部的都是豪車族,很少有出租車在門口等生意。葉楓走了一站路,才看到有一兩輛出租車呼地從身邊駛過。

太多感受在一瞬間湧入體內,交織成一種失控的茫然。在陌生的街道邊,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她低著頭,不敢抬起來,隻覺得身體隨著自己的哭泣,越來越不聽使喚。

她拚命地用手背拭著淚,也搞不清自己為什麽哭。

終於有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停在她身邊,她說了邊城的地址。從俱樂部到那個小區仿佛很遠,不知經過了多少路口,車還在向前。她仿佛被京城璀璨的夜景所迷惑,看得那麽專注,手機響了還是前麵的司機提醒她的。

艾俐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牙套妹,你在哪?”

她猛吸一口氣,把哭音咽下,“回家的路上。你呢?”

“我在酒吧,你過來,我心情不爽,想和人說說話。”

“明天可以嗎?我今天不是很舒服。”此刻的她,真的沒有精力再承受別的了。

艾俐沉默了好一會,才重重地歎了口氣,“牙套妹,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是想慶祝一下,我,艾俐,要和我迷戀了八年的王偉老師說再見了,嗬嗬,夢醒了,我要解脫了,你開心嗎?”

“開心。”她的眼睛又模糊了,“這真的是件好事,我們明天一定要瘋狂地慶祝一下,把該死的過去都扔掉吧!”

“不,好聚好散,回憶還是要珍惜的,要好好地畫上一個句號,沒有任何遺憾。愛情美在過程,不問結果。他……陪了我八年,從二十一到二十九,二千多個日子,以後再不會對誰這樣傻傻地好了……”艾俐嚶嚶地哭了起來。

她不說話,靜靜地聽著。腦子這樣亂,卻能分析得出艾俐一定是再次被王偉打擊到了,她想寬慰艾俐,應該跑過去陪艾俐喝到大醉,但今晚不行,她無能為力。

艾俐抽泣著收了線,出租車也停下了。

她讓出租車等她一會,仰起頭,萬家燈火之中,邊城住的那層一團漆黑。上去按了門鈴,果真沒人回應。

她重新上了車,車出小區前,與邊城新買的那輛君威對麵駛過。她看到開車的是邊城原先在華城的秘書,邊城微躺在後座,神情漠然。

她自嘲地傾傾嘴角,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象太平洋警察,管得太寬了吧!

至今,邊城的人生是有條不紊的,即使卸去華城總經理的光環,他看上去也不糟糕。在他遇到變故時,不管是用什麽法子,他挺過來了,不是嗎?比起從前,他現在算不上滿天陽光,但也是雨過天晴了。

她擔心什麽呢?不舍什麽呢?

是不是把自己看得過重?他是邊城,不是其他人,在任何時候,做什麽樣的事,什麽時候該走,什麽時候該留,什麽人要推開,什麽人可以利用,他總是冷靜而又理智的,不需要她扮演他人生的導師。

溫熱的水從花灑裏流下來,才發覺自己的身子有多冰冷。淚水又不聽話地淌下來,融進水裏,是這麽渺小。

菱形壁燈掛在床頭,燈光是白色的,一種理智的清醒的顏色。她拉開抽屜找內衣,看到夏奕陽在她生日時送的那張碟,她沒有多看,直接又把抽屜關上了。

平常的這個時間,她收拾收拾正準備去台裏呢。她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針一格一格地走過去。然後她關上了燈。透過窗簾的縫隙,有灰藍色的天光,很暗很暗的那種光,從隱藏的任何可能的縫隙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能感覺心中象鑽了一條小蟲,在輕輕地嘶咬著,疼到她窒息。

她命令自己閉上眼,聽任時光而輕鬆地緩緩滑過。

“披件厚衣服下來,我給你買了蕉糖奶茶,還有車輪餅。”夏奕陽的開場白比她在《午夜傾情》的開場白煽情多了,根本讓人無法拒絕。

她靜靜地躺著,沒有動,“我睡了,不想下去。”

“怎麽有氣無力的?我看見保姆阿姨房間的燈還亮著,我上去好嗎?”他現在可以在吳家自由出入。

“不要,以後再見吧!”她倒是坐了起來,透過玻璃窗,看到他的車泊在院外的一棵鬆樹下。接著,她看到他推車下來,手裏提著個紙袋,路燈的柔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你等下,我下來。”她閉了閉眼,鎮定地脫去睡衣,換上出外的裝束。

他戛地停下腳步。

她小碎步地下樓,帶上大門時,猶如小偷一般。“我們出去轉一圈吧!”

她前後矛盾的話讓他蹙起眉,他細細打量了下她,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好啊,我正好有事和你說。”兩人上了車,他發動引擎,探身從後座拿出一個資料袋遞給她,“看看,你一定感興趣的。”

她借著頂燈的光線看了看,綜藝頻道《星夜微光》情感訪談節目主持人甄選,她哦了一聲,把資料又塞回袋中。

“過兩天,我幫你弄下履曆,就去報名。”他似乎很激動,“我總覺得這個節目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你現在就從事情感節目主持,對鏡頭也不生疏……”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暫時沒有別的想法。”她莫名煩躁地打斷了他。

生硬的語氣讓他瞟來訝然的一瞥。

他騰出一隻手伸過來握住她,柔聲道:“可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這不一直是你的夢想嗎?”

“那是從前。”她把頭扭向一邊。

他沉默了一會,輕輕笑了,“你的價值不應該是這一點點,葉楓,你適合更大的舞台。”

“適合不適合,和你有關係嗎?是不是要把我拉升到和你一樣的高度,才配得上做你的朋友?那好,我告訴你,這一生我都做不到了,你不要對我寄予什麽厚望。我喜歡做電台DJ,就是這麽一點出息。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也不要拿我去和別人作比較,我就是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黃金搭檔。”

她冷冷地推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神陌生而又防備。

他的心倏地一緊。

“怎麽了?”他坐正了身子。

“你去動物園玩過嗎?”她問。

他一時不太明白,也就沒有回答。

“有沒看到那裏麵的猴子?它們在假山上跑上跑下,吃香蕉,打架,玩耍……遊人站在柵欄外,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覺得特別有趣。”

“葉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呼吸不由地加重。

她笑了,苦澀落寞,而又悲涼,“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隻動物園的猴子吧!不,可能還不如一隻猴子,充其量是舞台上上竄下跳的小醜。你看著我為邊城失態、擔憂,為邊城在你麵前撤謊,你說你一直不能諒解我和他的關係,是呀,換作我也不能理解,他是有婦之夫,我和他牽扯,隻是個小三,還裝出一臉的聖潔!你什麽也不說,就看著,知道我再怎麽折騰,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我終究是你的。你很篤定是嗎?”

夏奕陽陡然變色,眼裏的怒意一閃而過,“葉楓,你不是孩子,講話要好好考慮一下。這是同一件事嗎?”

“我不是孩子,我是個傻子,是個白癡。整件事都怪不了你,是我自作自受。六年前,是我主動上了你的床。六年後,是我硬要搬到你的對麵。我幹嗎要回來呢?幹嗎要相信……如果我不回來,你會更幸福,說不定早和柯安怡喜結連理。”

夏奕陽聽得出她聲音中隱約的顫抖,他伸出雙手扳過她的肩,讓視線與她平行,“葉楓,你想指責我的隱瞞,我能接受,但不要這樣中傷我們的關係。你不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麽嗎?”

“你承認隱瞞了,”她咬住唇,“為什麽要隱瞞?我不配知道真相嗎?”

“邊城結婚不結婚,對我們有什麽影響嗎?或許你認為他沒結婚,你會多一個選擇。”溫和清雅的夏主播也失控了。

“是的,是的,多一個選擇……”她低頭呢喃。

“葉楓,從始至終,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我不想這樣想,是一個備胎嗎?”

心裏仿佛被什麽堵著,她怔了怔,突然輕輕笑出聲,她擺了下手,什麽也沒說,直接推門下了車,重重摔上車門。

他跟著追上來,一把抓住她,“不要胡鬧,已經這麽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麻煩了。”她“啪”地打開他的手,拿出手機,仔細辨認了下附近的建築物,撥通了於兵的電話。

在等於兵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於兵一下就察覺空氣中的詭異,他怔怔地看著兩人,一聲也不敢吭。

不管怎麽講,這一次他們是不歡而散了。

車行了一會,她聽到手機有短信進來。

“葉楓,你真的希望告訴你邊城結婚的人是我嗎?”夏奕陽問。

她默默合上手機。她也不知道如何收拾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也知道沒有理由向他發這麽大的脾氣,隻是她的心疼得控製不住了。

月穿湖麵水無痕。

一切好象又回到了始點,夏奕陽沒有再給她打過電話,黑色的帕薩特也沒有在吳家的別墅外出現過,沒有不期而遇,也沒有飛鴻一瞥。當然,他的身影,她在電視上還是能經常看到。國慶長假時,一打開電視,好象不管哪個頻道、哪個時段,總能看到他的。

她去過一次央視,為上次拍的公益廣告後期配音。時間比約定的延後了,秦沛太忙。秦沛打電話問她有沒有空過來,如果沒有,找別人給她配。她沉吟了一會,問了時間,然後由於兵陪著過去了。

到了錄音棚,夏奕陽已經在了,這算是在工作時間兩人的正式碰麵,也是唯一一次的,在上次的不歡而散之後的一個月裏。他和工作人員觀看剪輯後的畫麵,秦沛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拍得非常唯美、溫馨。他低頭凝視她時,那眼神仿佛無限憐愛、珍惜,她笑得那樣的恬美,一看就象是沐浴在愛情之中的女子。

那隻是廣告,不能當真。

秦沛起身迎接她,他也站了起來,出於禮節,淡淡地朝她點了下頭。

他從不曾這樣看過她,眼神疏離得象隔著一條江似的。她保持微笑,心中卻象裂了條縫,不知從哪裏刮來的風,噝噝地漏進去,二十度恒溫的錄音繃裏,她冷得嘴唇都白了。

秦沛詭異地打量著兩人,慶幸是在工作中,他沒有多問。

台詞就那麽一句:這是我們的家,我們愛她、嗬護著她,必須兩個人同聲朗讀。為了調節兩個人的情緒,讓聲音更飽滿、深情,秦沛讓人把燈光調暗了,打開音樂。一首抒情的小提琴曲,唯美的音符如水銀一般,瀉滿室內。

她的心跳得非常快,戴上耳機,她都能聽到撲通撲通的聲音。兩個人先練習了下語速,然後再錄製。

“在說‘愛’和‘嗬護’這兩個詞時,我們加強一下語氣,這樣,整句話就有了層次。”他說道。

她點點頭。

等到錄製時,她還是沒有掌握住節奏,她太緊張了,聲音有點發抖。秦沛讓再來一遍,很丟臉的,又一次不成功。

室內安靜得令人窒息,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她窘迫得都不敢吞咽口水,抱歉地對秦沛說:“我出去調整下情緒。”

秦沛抬了抬手,她摘下耳機走出錄音棚,外麵是一幅寬闊的玻璃幕牆,可以俯瞰到北京城繁華綺麗的外貌。

他沒有象上次在西單商場前那樣過來安慰她,她苦澀地彎了彎嘴角。

再次回到錄音棚,她非常出色地完成了配音。

“要不要去看下你吳叔叔?”秦沛問道。

“我們天天見麵的,不打擾他工作了。”她向眾人頷首,走了出來。他搶她一步走的,站在電梯口。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奕陽……”

他偏過臉,一挑眉,“有事?”

笑僵在慘白的麵容上,許久才恢複血色,她搖搖頭,“沒有。最近好嗎?”

他閉了下眼,聳聳肩,“不壞。我該去忙了。”電梯門打開,他走了進去。

她呆呆地盯著淺灰色的電梯門,走到外麵呼吸到深秋清冷的空氣後,才緩緩鬆開繃緊的神經。

秦沛把她送到停車場,嘴角**,“你們兩個不會在冷戰吧?”

“你什麽眼神?”她白了秦沛一眼,硬撐著不給他留一點取笑她的話柄,“我聽吳叔叔說你們台裏有辦個什麽新欄目,叫《星夜微光》啥的,是嗎?”臉悄然脹紅,她不太習慣說謊。

秦沛琢磨地盯著她,“你想來插一腳?”

“不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來也就是做片綠葉。”

“主持人內定好了?”

“這個欄目現在的幾個大讚助商都是柯安怡拉過來的,策劃也是她弄的。哦,要是你抬出你媽媽,再讓你吳叔叔相助,機會可以持平,到時候那戲就精彩了。你要來嗎?”

她撇了下嘴,“真是黑,中國就沒哪一塊能公平競爭嗎?”

“咱們國家是禮儀之邦,處處都講人情味,嘿嘿,看不慣,你跑國外去。”

她的心咯噔重重頓了一下。

回到電台,手象不聽指揮似的,不知怎麽就點開了留學信息網。正看著,小衛湊過來,“葉姐,誰要出國?”

她慌忙關掉網頁,“我亂看的。”

小衛四下看看,神秘兮兮地朝她擠了下眼,壓低嗓音,“婁台有新歡啦!”

她轉過身子,“誰呀?”

“比他小十五歲,剛出校門的研究生,說看著婁台的眼神象景仰偉人。”

葉楓噗地笑了,“這麽誇張呀!”這個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女子,不諳世事,倒是非常適合掌控、塑造,和崔玲是兩個極端。

為了成功,男人可以忍辱負重,一旦實現目標,就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愛情,有時候就是一個工具。這是男人的理智,是女人的悲哀。

所以情竇初開時的戀情,必然會隨風而逝。在男人的每一個時段,所需要的愛都是不同的。

上個周五,她和專家探討我們的父輩們為什麽能比現在的人過得幸福而快樂?他們的婚姻大部分是媒妁之約和父母之命,他們之間沒有經過戀愛,甚至是對對方毫無了解。

她問道:你是說那時候的人並不懂愛嗎?

專家說,愛是有底蘊的,應該權衡到日後的責任感。現在的人,愛隻是掛在嘴邊的一句戲語,並不是真正出自內心的承諾,可憐的是,對方信以為真了。

她想起那首詩《瑪麗的愛情》,輕輕歎了口氣。

“那我們要怎樣才能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愛呢?”

專家說了句笑話:“到你發如雪時,坐在搖椅上,哪裏也去不了,那個仍把你當成掌心寶的人,就是你的真愛。”

“找個能透視未來的水晶球,看清他,然後現在就跑到他家門口去等著。”

“哈哈,這樣的愛情還有什麽趣味!”

以前,渴望愛情是浪漫而又驚天動地的。經曆過之後才明白,愛情不需要趣味,需要的是安定感、真實感。

婁洋的秘書過來,讓她去一下台長辦公室。新的戀情並沒有讓婁洋看上去滿麵榮光,他仍是斯文、儒雅,笑起來從容淡定。

“怎樣?”他向她展開一幅巨大的照片,是她前兩天拍的,穿得非常職業,笑得很親切。照片被PS過了,她的牙齒白得可以做牙膏廣告,皮膚粉嫩堪比時尚雜誌的封麵明星。在照片的左上方,顯目地標著五個字“葉子的星空”。

她不解地看著他。

“十一月一日,《午夜傾情》正式更名為《葉子的星空》,現在正式開始啟動宣傳。”

“這……太突然了!”她腦中一片空白,不是驚喜過度,而是有點心虛。

“突然什麽,我們之前就談過這件事,現在時機成熟了。”

“我擔心我……不太能勝任。”

婁洋斜視著她,蹙起眉,“今天怎麽這樣謙虛了?不會你心裏麵有其他盤算?”

她慌忙搖手,悻悻地笑著,“沒……沒……”

婁洋的眸光瞬地變得深不可測,“葉楓,你要是有更好的平台,我不攔你,但要在宣傳之前告訴我,不然,這場可就不好收了。嗯?”

她艱難地眨了眨眼。

“那我把這事再往後推一個月。”婁洋說道,語氣依然和善。

她恭敬地朝婁洋欠了下身,自己真是個蹙腳的演員,什麽也藏不住。

廣院圖書館前的楓樹林,已經從淺紅變成深紅,她去上課的時候,總能看到有學生在那拍照。

她停下腳步,能一看半天。

艾俐問她是不是羨慕人家的年青,眼神那麽憂傷。她狠狠踹了艾俐一腳,“難道我老了嗎?”

“反正不年青是真的。”艾俐一臉譏誚。

“別說我,管管你自己。”艾俐胖了許多,秋天的衣服差不多是重買的,以前俐落的齊肩中發長長了,胡亂地在後麵紮成一束,素麵朝天,連個淡妝都沒化,鼻間的黑頭很深,皮膚起油發暗,一看就是個懶女人。

她聽得心戚戚的。

有時候,雖然愛得痛苦,但是每天都是充滿活力的,真正把心裏麵那個人驅遣出去,心是輕了,人卻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她在廣院遇到過王偉,主動地和她打招呼,親切地和艾俐說話,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艾俐一直低著頭,她拉她手時,發覺艾俐一掌的冷汗。

她問過艾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與王偉有關的一切,艾俐避而不談,不是挪話題,就是裝傻。

這算是真正的解脫嗎?

上完課出來,天傍黑,艾俐站在走廊上,等她一起吃晚飯。

“我知道一家烤肉館,很不錯的。”艾俐說。

“怎麽又吃烤肉?”她急了。現在的艾俐無肉不歡,兩人幾次吃飯,都是烤肉。

“為你著想呀!你照鏡子沒?臉有巴掌大嗎?再不多吃點肉,你就成鬼片裏的女主了,到時候,夏奕陽更不會要你了。”

她無語。

艾俐熟悉的這家烤肉館,不是特別奢華但是很精致,肉不需要自己烤,有服務生烤好了送上來讓客人選擇,有點象自助餐。

“來瓶蘋果酒。”艾俐熟稔地向服務生示意。

“你開車呢!”她瞪著艾俐。

“這個酒呀,其實是含酒精的飲料,甜甜的,可以衝淡烤肉的油膩,而且喝了有助於睡眠。”

“你是不是經常唱?”酒是淡綠色的,葉楓伸出舌頭嚐了下是甜的,於是放心唱了一大口,誰知入口卻是很辣,差點將她的眼淚辣出來。

艾俐笑得前俯後仰,“你怎麽還是和上學時一樣沒出息?”她讓服務生送瓶果汁來,自己把整瓶酒拿了過去。

“我是青台人,又不是東北人。”她反駁。東北的冬天奇冷無比,那裏的人都愛喝點烈性酒取暖,久而久之,酒量都不小。

艾俐嗬嗬地笑,喝一口酒,夾片烤肉,沾了碟子裏的甜辣醬卷在生菜裏塞進嘴巴。

“你慢點。”葉楓打了下她的筷子,感覺艾俐象暴飲暴食。

“別幹擾我的快樂。”艾俐避開,問道,“和夏奕陽還是沒有聯係嗎?”

葉楓聽得頭大,看著酒瓶,也有點想喝了。

“你也真是本事,把那麽個溫和的人給惹惱了。我原以為你是對邊城舊情未了,一直在徘徊,誰知你早就移情別戀。去道個歉吧,然後撒撒嬌,不會死人的。其實這事真是你不對,邊城欺瞞你的,你把火報在夏奕陽身上幹嗎?”

葉楓默默地嚼著烤肉。

她和邊城一起時,事事依賴邊城,艾俐說你就不怕愛會累呀!後來,邊城真的累了,不能負荷她的依賴,將她推開,當然這事也有前提,如果邊城沒有遇到變故,一定可以繼續愛她下去。但這說明了她是一個隻會享受被愛不能回報的人。對夏奕陽也是,他有多愛她,她非常明朗,所以才對他那麽的肆意任性,無理取鬧,好象要成功激怒他,讓他將自己推開。

肯定不是。

她隻是覺得無顏麵對他而已,為了邊城,她做過多少傻事,雖然和愛無關,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看在眼裏,包容著,忍耐著。

她還以為給了他很多。

她有什麽地方值得他這樣的對待?也又能給他什麽?

她茫然了。

艾俐又唱了一口酒,“你到底在擔憂什麽?怕他不理你??”

“不是。”話雖這樣說,心裏卻沒底,所以也沒去試,任局麵僵著。人都是賤的,失去後才想好好地珍惜,但是又有幾個人站在原地等你後悔呢?

“他是個好人。”艾俐感慨。

“確實不惡。”她苦笑,“但我壞了。”

“你在自卑?”艾俐興奮地提高了聲線。

她沒好氣地瞪了艾俐一眼,“我會嗎?我就是感覺我好象不會戀愛了。在國外的六年,很孤單,但是平靜的。現在每一刻我都象在走鋼絲,時不時驚出一身冷汗。”

“不會是又想逃了?”

她不語。

“要逃就逃一輩子,挖個洞將自己深埋,老死不相見。你要是還要回來,就好好地呆著。你看我還和王偉呆一個學院呢,天天都看到他和……唉,不說了,喝酒。”

“如果要逃,上次就留在青台了,我……給我一杯酒吧!”她將杯中的果汁喝空,遞過去。

手機響了。

她用紙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機。一看號碼,不禁臉沉了。

是邊城。這不知是第幾次給她打電話了,每一次她都找理由拒絕見麵。不是和他生氣,而是覺得沒有再見麵的必要了。

“夏奕陽?”艾俐看她神情古怪。

她搖頭,按下接聽鍵。

“葉楓,在家嗎?”

“不是的,我和艾俐在外麵吃飯。”

“我也沒吃飯,我現在過去找你們。”

“我們都快結束了,而且這地方很偏僻。”

“我就在廣院附近。”

她歎了口氣,他很了解她們,吃飯就愛圍著廣院四周轉。她說了地點,收線後對艾俐說:“再要一盤烤肉吧!”

邊城走進餐廳,艾俐已經走了。

她很不厚道地對葉楓說:“你們這種三角戀太複雜了,我沒本事當個法官,閃人。”葉楓還沒回過神,人就不見了。

滿屋飄**著烤肉的煙熏味,邊城皺了皺眉,去收銀台買了單,“我們換個地方吃飯。”

葉楓看看他,艾俐說她瘦,邊城才瘦得厲害,兩邊的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看上去倒是輪廓鮮明,快趕上外國人了。眼中泛著紅血絲,神態間疲倦至極。

邊城沒有開車,可能準備來唱酒的。

餐廳外麵就是地鐵口,這個時間,坐地鐵的人不多,車廂裏空****的。兩個人對麵而坐,各自把頭扭向一邊,視線沒有交集。

他帶她去的是零點酒吧,她回國後,他第一次約她出來就是在這裏,她還有幸地看到他演奏了一曲薩克斯。

酒吧裏燈光灰暗,人影聳動,今晚沒有人演奏,音箱裏放著一首美國鄉村歌曲,深情的吟唱,有催眠的感覺。

他們沒有呆在大廳,要了間包廂。他沒點酒,要了海鮮披薩,還有沙拉和飲料。

“還要什麽?”他抬眼問她。

“我已經吃過了。”她絞著十指,從沙發上拿了個墊子抱在懷裏。都十月了,酒吧裏還開著冷氣,她冷得渾身的毛孔都瑟瑟顫抖。

他看看地,按鈴要了杯熱茶。

包廂裏有電視,央視的電影頻道,一個香港導演拍的什麽影片的首映式。現在的宣傳真是了得,電影的首映都搞得象頒獎典禮。紅毯上,女星們長裙曳地,曼妙地對著鏡頭嬌柔地微笑。

餐點和茶一起送過來,接過冒著熱氣的水杯,她湊上前,呼出一口氣。

兩個人沒有什麽交談,仿佛來這兒,他是為了吃一塊披薩,她是為了唱一杯熱茶。

吃到一半,他突然說了句:“葉楓,你在躲我。”肯定的語氣。

“為什麽?”

“要不是我今天的態度強硬,你根本就不會見我。”他擱下叉子,喝了口飲料,眼中有無邊的落寞。

“我沒有理由躲你的,我又沒欠你的債。”她說笑道。

“我欠你的。”

氣氛緘默了。

“不,你不欠,”她平靜地直視著他,“在廣院四年,你給我的能夠抵過後來的一切。我們分開,不能說是命運的捉弄,我們倆人的性格也決定我們的結局。我不懂得體諒,也不夠體貼,所以你不敢依賴我。而你……太驕傲了,令我不安全。那個時候我不懂,隻會埋怨你,從來不知道反省自己。”

他沒有反駁她,她說得有一點道理,但並不完全對。很多事令人糾結、矛盾、反複無常,是因為身在其中,真的置身事外,就看得透看得淡了。

愛已不在,他非常清醒。

“怪過我欺瞞你嗎?”他聲音啞啞的,心裏很澀然。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她實事求是地講。她和姚華見麵的事,姚華會想方設法地讓他知道,他的麵紗給掀了,讓他不要再抱什麽想法。

“葉楓,”他屏住呼吸,神情凝重,象是考慮了很久,才繼續說道,“即使我們之間沒有結局,但一定不要認為我對你的愛是肮髒的。”

她想說這些還重要嗎?終究沒忍心說出口,掩飾地把茶杯湊到嘴邊,低下眼簾,無聲地歎息。

“我和姚華有過兩年的婚姻,在去年十月我們離了婚。她之前的老公是一個演員。”他說了個名字,她眨了眨眼,聽著耳熟,好象是二線男星。“那人是走偶像路線的,為了不影響粉絲情緒,很少有人知道。是我去找的姚華,那時候,他們已經準備離婚了,那個人拍戲時和女主角鬧出了一樁緋聞,惹惱了姚華。”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然後突然站起身走向包廂門,拉開,朝外看了看,又仰起頭,看了看天花板。從桌上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調大,直接坐到她身邊,象是怕冷,攥緊了她的手。

他太過嚴峻的表情讓她很吃驚。

“葉楓,”他的音量低低的,隻有她能聽到,“我父親逃得匆忙,什麽都沒來得及帶走,後來警方抄家,沒收了一切,但是有一筆錢其他人並不知道,我還是後來和他通話時,他才告訴我的。他在姚華呆的那家文化公司有一筆股份,可能是他平時接受的賄賂,用的是姚華的名義。他讓我去找姚華,爭取把那筆錢拿回來,創個業養活他。可是那時警方也在盯著我,姚華平白無故地把錢給我,一定會招警方的注意。隻有一個途徑,那就是結婚,我能名正言順地接受姚華的錢。為了這件事做得象真的,婚禮很隆重,我特地找夏奕陽做伴郎,他那時是央視的外景記者,已被許多人熟識。這樣子,我順利地拿到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們另外成立了華城文化公司。我和姚華約定,在婚姻滿二年時,以性格不合,和平地解除婚約。我唯一沒有想到,姚華把這樁婚姻當真了。我非常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我可以為華城賣命一輩子,但我給不了她的,我在一開始就坦承了。我隻能對她抱歉。離婚之後,她仍然不死心。父親還是被引渡回國了,死在法庭上,我再不需要盡義務了。我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為回報給了姚華,我隻帶走了我這幾年的薪水,這些錢是幹淨的,我的心也是幹淨的。我奢望過,但是……過去的真的就過去了。”

他的臉上浮出一絲痛楚。

她緊抿雙唇,顯然是嚇住了。

她想起特警隊的雷隊長曾經暗示過她,說他很複雜,為了她父母仕途著想,她應該遠離他。雷隊長知道這筆錢的,可能他和姚華之間的細節都清楚。隻是邊向軍死了,這筆錢再也說不清楚,最後不了了之。如果邊向軍沒死,那邊城有可能……

她不禁打了個冷戰,“你和姚華真離婚了?”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星光。

她捂住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哦,你的披薩都冷了。”

星光暗淡了,他淡淡地自嘲一笑。

他奢望過他能再擁過她,但在知道她是蘇曉岑的女兒後,他就不再努力。他的婚史是包不住的火,他有一個罪犯父親是事實。即使他深愛著她,可是該怎麽去愛呢?

他們之間已經失衡了,他能自信給她物質上的享受,但是其他方麵,他能讓她引以為豪嗎?

他膽怯了。

他是鼓起勇氣去西塘的,他多麽盼望她能拉緊他不放手。她和他說話時,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說起另一個男人,她眼中的光芒,他不能忽視。

每一次看到她那麽努力地嗬護著他、體貼著他,他的心都象在滴血。這樣的女子,今生,他卻不能愛了。

他想瞞住他和姚華結過婚這件事,他擔憂她看低他。她還是知道了,開始躲著他。他不得不把血淋淋的傷口**給她看,這些都是他羞於啟口的。他要保護他們之間的記憶,那些對他來講太重要,太珍貴了。

也許真的到了他們該再見的時候了。當他們之間隔著江、隔著海,那份美將會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