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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的病一直拖了近一個月才終於康複,沈清泯這麽些時日來一直伴她左右,幾乎不曾離開半步。盡管沈清泯一再同素心保證他不會再娶、父母隻是在自說自話,然而素心曉得,再怎樣努力都是枉然,終究還是會被迫屈服的。

想到這裏,她再也無法強顏歡笑,淚,默然而下。

深秋的腳步已經愈來愈近了,清晨的空氣寒冷而陰濕,吹著風都有些刺骨。幾場雨刷過後,天氣越發的涼下來,院子裏的槭樹和楓樹都紅了葉子,那株粗粗壯壯的銀杏也開始不停地掉落葉片,扇子般的銀杏葉旋轉著隨風飄下,似乎在宣告著夏天的終於遠走,和冬日的即將來臨。

清晨素心睜開眼的時候,沈清泯已經起床了。也不曉得沈廣鴻將清泯喊到書房裏說了些什麽,用完早膳之後清泯便出門了。

離席欲回房上樓,黃媽正在打掃樓梯,見到素心忙喚了聲:“大少奶奶。”素心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黃媽在後頭張張嘴,最後小心翼翼地說道:“少奶奶,老爺說……待您用完早膳之後去一趟書房。”

素心刹那間似是手腳都被頂住了,完完全全逃脫不了。半晌,才僵硬地笑了笑應道:“好,我曉得了。”

素心在書房門口駐足了好一會兒了,分明隻是一扇輕輕的木質門,卻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讓她怎的都無法抬手推門。

她聽見自己重重的呼吸聲,淺促,心慌。

正當素心終於鼓足了勇氣抬起手準備推門時,們卻從裏頭自己開了。一見,是沈廣鴻。

沈廣鴻看了素心一眼,隨後往裏頭走,邊走邊道:“在門口站了這麽久,怎麽,進書房很難麽。”素心有些惶然,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環住自己。

沈廣鴻在那張雕花楠木椅子上坐下,緩緩取下遮住眸光的眼鏡後揉揉太陽穴,聲如洪鍾道:“素心啊,前些日子你身體不好,現在已經完全康複了吧?”

素心點點頭:“是。”

沈廣鴻繼續道:“既然這樣,我和你母親商量過了,現在就去收拾好細軟去雙梅鄉下散散心,好生休息些日子,把身子再養養好。你看,如何?”

素心一瞬間有些驚愕,猛地抬頭,卻觸到沈廣鴻不避開的目光,於是又迅速低下頭,緩緩,才聞不見聞地應聲:“素心,全聽父親的安排。”

有好幾秒鍾的靜默。

隨後,聽到沈廣鴻的聲音再次響起:“唔,那就這麽定了。你去收拾收拾,一個鍾頭後啟程。雙梅鄉下的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會有個丫頭陪著你的。”

素心仍舊沒有抬頭,輕輕地說道:“是,素心曉得了。”然而那聲音卻夾雜著些許模糊,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發出。

沈廣鴻揮揮手,低沉道:“那你就出去吧!”

一直到走出書房很遠,素心還是沒有抬起頭。

有誰在她心口狠狠插了一刀,那樣迅速那樣用力,令她猝不及防,痛得仿似五髒肺腑都要吐出來一般。

似乎,隻要她一抬頭,便會看見方才書房木案上的一大疊未曾遮掩好的紅。她認得那是什麽,大紅的喜帖,她認得。

原以為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是不曾想到,當一切真正到來時竟是這般潰不成軍!

今天,居然就是今天……

從此之後,清泯,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深秋的嚴寒蔓延了整個上海,記憶中的陽光普照,已經許久未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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